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槍後有眼

第14章 第十四章

槍後有眼 蓝玛 9994 2018-03-15
“隊長,是我,李鐵…………聽我說挺我說,你別急著說不,我們必須馬上見到你。馬上!”李鐵緊握著話筒手心裡滿都是汗。 重症監護病房的後窗一帶已經勘察完了,顯然有人從那裡砸磚頭進來。沈局在樓外的小花園裡憤怒已極地佈置了任務,責成大家把這個情況查一查,不必驚慌。 “看出來沒有,有人怕四指醒過來!”沈局憤憤然地走了。 李鐵叫來了小土豆,加上曉霜和小邵,五個人又把周遭一帶勘查了一遍,無果。醫院的意思是加強看守,病房是沒有可換的了。李鐵決定晚上留雙崗。沈局所說的“有人怕四指醒過來”,這“有人”二字顯然不是泛指的,大家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林濤。 他們把林濤的星級病房與重症監護病房之間的所有可能的通道細密地檢查了一遍,竟發覺沒有理由懷疑此人。再加之林濤的傷勢,把他當成懷疑對像是很勉強的。那麼,還有一個人,林濤的那個助手李東山。

醫院值班護士證明,李東山晚飯後再也沒來過。 李鐵打通了魯姍姍的手機,說自己現在在醫院,有一些情況希望和李東山談談,想讓姍姍幫著聯繫一下這個人。他知道姍姍會幫這個忙的。手機另一端的魯姍姍笑道:“你算找對人了,李東山就在我正對面坐著呢,我讓他幫我搞一搞項目論證。” 李鐵一怔,問:“他在你那里呆多久了?” 魯姍姍說:“咱們倆一分手他就來了,一直談到現在。我原本想讓他幫我把豐田車開回來的,談著談著就忘了時間。你電話裡問問他好不好?” 李鐵想了想說:“算了,再說吧。” 李東山顯然沒有足夠的時間做這件事。 大約就在這一刻,他和曉霜幾乎同時想到了一個人。曉霜把他拉到一邊,在手心裡一筆一劃地寫了個“郭”字。於是李鐵決定馬上面見隊長,他顧不得那麼多了,必鬚麵見老海!

老海的聲音很疲憊,顫悠悠的感覺:“非現在麼我說?不、不急的話…………明天。” “急!”李鐵毫不猶豫地說。 老海想了想:“那好吧,我等著你們——地方你找得到吧?” “沒問題,當然找得到。” 李鐵讓小土豆回家吃點藥歇著去,勞駕馬三和小邵再辛苦一晚上。然後便帶著曉霜上路了。開出不一會兒曉霜就發現不對頭,問李鐵這是往哪兒開,李鐵說:“什麼都別問,老實坐好!” 摩托車開過了運河橋,鑽進了那條曾經來過的小巷。葉曉霜一眼看到了隊長的車,叫道:“嗨,隊長…………” 李鐵讓她下車,然後把摩托停好。便貼著子弟學校的後牆穿了過去。開門的是小保姆。那張小臉汗津津的,眼神很閃爍。李鐵注意了她一眼,抬腿進了屋。暗暗的光線中他看見了老海,就見他很費力地靠牆坐著,平擱著一條腿,腿上纏著夾板,粗得像水桶。他的心一沉,禁不住扭頭看葉曉霜。

葉曉霜撲上去叫起來,像是在呼喚一個即將去世的人。 李鐵的腦袋嗡嗡作響,猛然間明白了隊長為什麼一整天沒見到人。他環視著房間一言不發,預感告訴他,定是出了什麼大事而隊長不願明言。換一個角度想,隊長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目的。葉曉霜一迭連聲地問著,隊長的五官被疼痛搞得很難看,旁邊的錢老師用毛巾給他擦著腦門子。葉曉霜已經來不及問這個老女人是誰了。 李鐵把目光收回來,問:“錢老師,究竟是怎麼回事麼?” 老海擺擺手,吸溜著氣道:“你急個屁呀,聽我說,中午叫人把腿骨踹斷了,吃了個啞巴虧。喲嗬,吃了四顆去痛片都不管用!” 錢老師無聲地點點頭。 李鐵急了:“既然這樣了,為什麼不送醫院打石膏?搞不好會耽誤的。再說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應該讓我知道才是,這分明是有人在做手腳害你,阻撓我案件的偵破。這已經不是你個人的事了!”

“你小子少在我這大喊大叫,我不比你明白。明說好了,我把動靜壓到最小,就是為了不給對手感覺出來,否則他們會更加有歭無恐。斷根骨頭離死還遠著呢!眼睛別亂看,坐下說說情況。” 李鐵死盯著隊長的臉,曉霜拉了把凳子坐下了。讓他也坐,李鐵不想坐。情況幾句話就說清了,老海黑著臉不言語,錢老師拉了拉被腳蓋住他的腿。小保姆端來一碗粥擱在床頭櫃上。 曉霜簡要地把醫院發生的事情說了。老海用力點頭:“沈局說的對,有人怕四指醒過來,你們覺得呢?”他問兩個年輕人。 曉霜說:“那還用問,除了乾擾治療還能是什麼目的。是不是李鐵。放心吧隊長,我們現在上了雙崗。可你…………你這又出了事兒。這可怎麼辦呀!” 老海道:“看見沒有李鐵,我為什麼不願意告訴你們,你看曉霜的臉,顏色都變了,我能告訴你們麼!”

李鐵不語,他有一種感覺,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這感覺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但是很清晰的存在著。他聽著曉霜的辯解,然後是兩個人對事情的分析。怪了,他突然什麼話也不想說,思維的輪子在飛快地轉。總而言之,他覺得哪兒有些不對頭。 “現在可以證明,當玻璃被砸破的時候,林濤不可能過來,林濤的那個左右手,就是那個李東山也證實不在現場。是吧李鐵?” 李鐵點點頭,伸手掀開被子看看隊長的腿:“隊長,咱們不說醫院的事了,今晚上的情況有驚無險,估計不再會有人那麼乾了。什麼干擾治療,我覺得有些可疑。四指究竟能不能醒過來,並不取決於一塊磚頭。隊長,還是說說你的情況吧,我必須抓住傷害你的那個人,並非為了你,更主要的是,那可能是我們破案的重要線索。隊長,你能不能說得更詳細點兒,比如那車——”

“本田摩托,車子我認識。但是那人用泥把車牌糊上了,沒法看清號碼。”老海拿毛巾擦了擦汗,又往背後塞了個枕頭,“至於騎摩托那個人,直感告訴我,是個女的!” “哦,女的!” 李鐵道:“郭東浩的那個助手也是女的。” 話說得太直接,房間裡一時間靜了。連牆的掛鐘的嘀噠聲都聽得一清二楚。葉曉霜輕聲道:“我也正想說呢,怕隊長罵。隊長今晚上出事的時候郭東浩沒有出現。” 老海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李鐵朝曉霜擺擺手,問道:“隊長,你覺得我們對傷害你這個人進行調查有沒有意義,或者說,有沒有必要?” 老海想了想,說:“當然有。現在是你李鐵抓全盤,你有權拿主意。看來我是一時半會兒下不了地了,一般情況你就作主吧。誰要是不服,你讓他來找我。”

李鐵沒言語,老海看他,他卻看著手背。老海想說話,李鐵卻站了起來:“好,這就好。曉霜,我們走吧。” 曉霜不明白李鐵怎麼這麼急著走,安撫了隊長兩句就跟他走了出來。老海喊了一聲:“手機開著,聽見沒有。我隨時可能聽情況!” 李鐵應了一聲,看著小保姆咣當關了門。他一把拉住曉霜閃身貼住牆,豎耳諦聽:“曉霜,讓你看一場好戲,來,跟我來!” 葉曉霜這才發現李鐵的樣子很詭秘,不好問,任由他拉著來到摩托車前。李鐵讓葉曉霜摸那發動機的外殼,問他什麼感覺。 “熱的。”葉曉霜覺得李鐵有病,“咱們剛騎著來,當然了。” 李鐵一言不發,拉著葉曉霜快步走到隊長那輛切諾基前。伸手在車蓋上試試,有探手到車前的散熱器上試試,笑了:“曉霜,你來試試看。”

曉霜試了試:“熱的,怎麼啦?” “你說怎麼啦,一整天都沒開的車子,怎麼會是熱的?” 曉霜哦了一聲,雙眼一下子就瞪圓了,大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李鐵一甩腦袋:“來,敲門去!” “你…………” “什麼也別問,敲門。” “隊長,你向我們倆撒了個彌天大謊!”李鐵那似笑非笑的臉在燈光下無比叡智並且深不可測,口吻也變得深沉起來,“親愛的老隊長,你玩兒了一手非常了不起的把戲。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中午那一下子你的腿並沒有被踢斷。現在你這腿是剛剛才自己弄斷的。別搖頭,我希望你說實話。” 房間裡靜極了,除了老海,剩下的幾個人無一不驚愕不已。葉曉霜是真正的意外而驚,錢老師和那個小保姆則是因為秘密被戳穿的不可思議的吃驚。李鐵看著他們的臉色,知道自己的判斷無誤,於是舒出一口長氣。他知道是誰砸了石頭——是他,隊長老海!

“狗日的。”老海嘴角牽動著發出一個苦笑,“真有你的。有話坐下說,我他媽不喜歡你那樣子。” 李鐵沒坐,而是探過身子看看隊長額上的汗珠子。輕聲問:“隊長,現在說什麼都不急,你應該真正去醫院打石膏了。告訴我,你是怎麼把自己的腿弄斷的?”他想去掀被角。 錢老師開口道:“算了李鐵,別逼他了。他想把斷腿的風聲壓到最小,一上醫院就前功盡棄了。你放心,估計不厲害。長海。告訴他們算了。” 老海讓李鐵坐下,這次李鐵坐了。老海依然不想說什麼,李鐵看看葉曉霜,道:“你應該向咱們隊長致敬,曉霜。他的腿並沒有被中午那個騎摩託的人踹斷,一個老警察腿骨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被踹斷的。老隊長只是順水推舟地利用了這一點,讓對手放鬆了警惕——以為他的腿斷了。這樣對手便可以放開膽子進行他們的下一步的勾當。隊長,我敢肯定,你開車去醫院的時候腿一定是好的,你砸了那塊磚頭,目的是引起醫護人員的高度警惕,保證四指的治療不受威脅,我沒說錯吧老隊長。回來後你把腿弄斷了,告訴我,你怎麼弄斷的。”

“門和門框的合力,哐,一下就行了。” 葉曉霜頓時全懂了,眼淚一下子充滿了眼眶。 老海歪了歪腦袋,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一句話:“狗日的李鐵,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能識破我的人你是第一個。” 李鐵道:“隊長,說了你別笑話我。我是從小保姆的神色上看出來的。一開始我覺得不哪兒不對頭,進門後我開始在屋裡找,於是我看見了門後頭的那雙襪子,你大意了隊長,你沒想到我會注意那個。現在你看,你襪子的底部臟乎乎的,那是踩在土地上留下的痕跡。你沒穿鞋,摸到了重症監護病房的房後,打了那塊磚頭。這樣就可以不留任何痕跡。然後你開車回到這裡,弄斷了自己的腿。可是你忘了,車子的發動機是不會一下子冷卻的。老隊長,你太厲害了,由於那塊磚頭,所有的線都繃緊了。四指的治療安全有了保證。隊長,沈局恐怕真的說錯了——並非'有人怕四指醒過來'。恰恰相反,是你老隊長怕有人在治療中間向四指下毒手——你是怕四指'醒不過來'!” “唉,長海用心良苦哇!”錢老師嘆道,“白整了。” 老海道:“媽的,算你小子精,沒瞞住。現在我提醒你們倆,誰也不可以透露這一點,我這條腿既然斷了,就要斷的有價值!李鐵說得對,四指的死活現在已經成為最要命的一個釦子,他只要一張嘴,案子就有意思了——我太怕他被人害了!” 李鐵道:“明說吧隊長,你怕誰?你是不是怕我們隊伍裡的人?你可以不說,不說就等於默認。” 老海沒說。 李鐵說:“我相信我猜對了,你最怕的是我們隊伍裡的人向四指下毒手。道理很簡單,外人是無法進入那個病房的。只有咱們可以。隊長,我請你把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求你了!” 老海最終沒說。 兩個部下站了起來,雙雙向隊長敬禮。老海再次叮囑他們此事不許張揚,然後甩甩手讓他們走了。 夜深了,摩托車疾駛在空寂的公路上。兩個人均無睡意,心裡彷彿被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激動著,竟有些亢奮。李鐵沿著高架橋向電視塔方向駛去,最後停在了市中區的最高點。車子熄了火,兩個人並肩望著前方的萬家燈火。生活在這一刻是那麼的安詳、那麼的溫馨。可是有誰知道,在安詳溫馨的生活背後會有那麼多難以捉摸的事呢——那麼多的虛假與偽善。 虛假中又有林濤式的和老海式的。 李鐵佩服隊長的將計就計之策,卻也深切地體驗到了重擔壓身的感覺。現在已經沒有講條件的前提了,自己必須把眼前的重案扛起來,責無旁貸!他甚至懷疑隊長使用這手兒苦肉計的時候,已經考慮到了自己。 葉曉霜緊緊地靠著他,一言不發。李鐵側臉看了她一眼,竟發現曉霜在暗暗的天光下竟是那麼溫柔,他情不自禁地摟了摟他的肩膀。 “想什麼呢?” 曉霜說:“我在想兩個人,郭東浩,林濤…………” “撞車了,我也是。”李鐵輕笑一聲,用力呼吸著夜的氣息,“林濤肚子上那道神秘的劍傷,還有那個踢了隊長一腳的女人。很有意思呀曉霜。” “李鐵,隊長為什麼不肯明說?事情不是明擺著麼?” “心照不宣也許更好些。這絲毫不影響咱們的偵察!走吧,天涼了。”他又摟了曉霜一把。 李東山走了,偌大的套房里馬上變得清冷空寂。魯姍姍走到窗前看著李東山聳動著肩膀走遠的身影,眨巴了一陣眼睛,然後拉上了窗簾。她有些怕。在國外上學的時候她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怕過。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電話突然響了,嚇的她發出一聲貓樣的尖叫。電話是李東山打上來的,說豐田車的鑰匙忘了拿,讓姍姍從窗口把鑰匙扔下去。魯姍姍拿起茶几上的鑰匙走到窗前,果然看見李東山仰臉朝上看呢。 再次靜下來的時候,她不那麼畏怯了。她在回憶這個過去的晚上,因為這個晚上留給她的震動真是太大了。先是李鐵那突如其來的一叫——翠翠——她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的心是不是強烈地溫熱了一下,一股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驀然間使她有些顫栗。彷彿忘卻了的一切都在那一刻復活了。翠翠,這個名字簡直就是一段歷史。 李鐵叫完這一聲後,笑瞇瞇地扭頭走了。好像在說:好好想想吧,你也許能想起我。 第二個震動便是來自剛剛走掉的李東山。 李東山來的時候他正在回憶李鐵,因此她對他的到來並不是很高興。李東山是應約而來的,魯姍姍這才想起自己要和他談一些事情。他們談了一些關於註冊公司的事,談得很不深入,後來兩個人幾乎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李東山說:“算了,找時間再談吧。我看咱們倆的心思都不在這上邊。” 魯姍姍問他:“你的心思在什麼上邊?” 李東山說:“當然是林總的事情——他那一刀挨得很怪。” 後來的話題基本上就是圍繞著大哥的遇刺展開的。李東山是個謹慎的人,說話很注意。他沒有使用讓人產生太多聯想的語言,但魯姍姍還是聽出了一些意思。比如李東山說到大哥近些日子的表現時,語氣馬上顯得很曖昧。在魯姍姍的逼問下,他說了一些情況。真正使她震驚的東西就是從漫談中漸漸滲出來的。比如說林濤在提及十年大案時的古怪表現——儘管李東山說得斷斷續續,魯姍姍卻依靠自己的聰穎迅速的將其連綴了起來。這樣,另一個“大哥”便顯影般在她的心目中生成了。李東山說到最後可能也覺出自己說多了,急急地起身告辭。姍姍心想:他不安了。 是的,正是李東山的不安,有力的加深了魯姍姍內心的聯想。大哥他為什麼不肯一下子把對李東山說的那些東西告訴李鐵他們呢?他為什麼近些日子來那麼神經質?被人捅了這一刀莫非真的有什麼背景原因麼…………這既是李東山的疑問,如今也是她這個妹妹的疑問。直到這時她才明白,多年在國外學習的她,實際上對自己的這位大哥並不真正了解。 正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突然出現了很強烈的渴望——渴望進一步了解他。特別是他…………大哥,他很可能知道10年前那起大案的一些不可昭示於人的內幕。 作為那起惡性案件的直接受害人,自己和他又是什麼關係呢?魯姍姍突然被自己的這個念頭搞的很緊張。她離開窗口,貓似地縮在沙發里,眼睛怔怔地望著台子上的一對小瓷人發呆。後來鐘錶敲出一聲驚心的響動,11點半了。她動了動身子,下意識的直起腰,扭頭去看大哥的房門。 房門半掩著,沒關。她慢慢地站了起來。 走進林濤的房間時,魯姍姍才意識到自己過去其實並不怎麼熟悉這個地方。在過去的日子裡,她往往是以一個瘋丫頭的身份進進出出的,跟大哥瘋鬧上一陣子,哈哈大笑著在床上打個滾等等,說到底自己並不真的熟悉這裡。現在不同了,一種全新的心態使她無法遏止地用一種全新的眼光來重新審視眼前的這個房間。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她壓根兒沒想過這個。因此當她站在門口前的時侯,她竟然有些慌。 偌大的房間,在她不留神摁開的腳燈光線中現出一種鬼魅的氣氛,魯姍姍邁進去的腳下意識的縮了回來。她不由自主的去看那扇窗簾,李東山說到大哥突然抽出一把寶劍的時候,眼神是迷離而且恐懼的。在此之前,她從來不知道大哥有那麼一把寶劍。她鼓起勇氣進了房間,儘管李東山已經強調寶劍被公安局的人拿走了,她還是撩起窗簾看了一眼。 窗外,星光點點。 魯姍姍慢慢地轉動著身子,體驗著大哥這房間中的氣氛。說不清為什麼,她竟聞出些脂粉氣。真的,作為女人,她對這種氣息並不陌生。隨即他的眼睛落在了大哥的床頭櫃上,那裡有一尊很寫實的女體雕塑,是一座有名的雕塑,她的印象裡,這座頂著水罐的作品好像叫作。她走到床頭,坐下來凝視著那座雕塑。然後她往前傾了傾身子,因為她發覺雕塑的女人那兩個乳頭比別的地方亮,畢竟是銅製品,明暗對比還是很清晰的。是的,這是個經常被摸弄的地方。姍姍的臉熱了一下又涼了,她覺得自己好像哆嗦了一下。 大哥他………… 她離開床頭,遠遠地盯著那雕塑看了一會兒。然後目光開始移動,她懷疑自己還能看到一些“這類”的東西,結果她真的看到了,在大哥櫃門的一側,她發現了一件女士的貼身內衣。粉紅色的,很性感那種。至此,她徹底明白了,大哥在異性問題上並非坐懷不亂的君子,相反,他有自己的一面,不為人知的一面。這一面可能出於某種特殊的原因或病態。這個發現使她迅速地離開了房間,小心地關上了腳燈。她覺得自己的心在怦怦狂跳,那天晚上的一幕在腦海中閃了過去——她沒有理由認為大哥因其他原因而拒絕了自己。她至今依然認為那是大哥對自己這個小妹妹的愛之所致。但是…………畢竟,畢竟有了今天的這些發現。因為這些發現,更因為李東山對自己所敘述的那一切,她已經無法把現在的大哥還原成原來那個大哥了。 這可能是一個悲劇。 她沒有像以往那樣去沖一個澡再上床,她挺緊張的。縮進被子裡的時候她抓了抓自己的兩個膀子,發現那肌肉竟緊張得有些發硬。她沒敢關燈,那對幽深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花板的一角,大腦裡紛亂如麻。什麼時候睡著的她一點兒都不知道,醒來時已是半夜三點多了。她靠在床頭上想事情,想兩個男人:一個大哥,一個李鐵…………大約就在她想到李鐵的時候,一個“鏡頭”突然間清晰無比地衝進了她的腦海,她嗷了一聲。 她想起了當年的學校,想起了學校大門對面的一個小賣部,想起了一個瘦高瘦高的小子經常出現在哪裡。啊,沒錯,那就是李鐵! 她的睡意頃刻間飛走了,她想給李鐵打個電話,最終沒好意思。 四指肖國元的搶救工作收效甚微,就那麼不死不活的熬著,醫院說了:不能抱太大幻想。政法委鄒副書記對此事極其重視,親自來看了一次並專門約見沈副局長談了兩次。隨即,老海腿斷了的事情便暴露了。老海電話裡把李鐵罵了個狗血淋頭。李鐵指出:“這樣的事瞞得了初一瞞不了十五,何必呢。還好我沒有把您那個高明的把戲透露出去,沈局面前我都沒說。” “為什麼?” “不能說,我不想讓某些人知道。”李鐵相信自己所謂的某些人老海能理解,“隊長,你放心吧,我現在比較有信心。” 老海說:“連我都不敢說有信心,你居然敢。信心何來?” 李鐵說:“那您就別管了,信心就是信心。” 此間,他動用了四五個人在運河一帶調查情況。目的就是要找到那個騎摩託的女人。結果功夫到了事情的清晰度馬上有了。有人看到了那個女人在養殖場附近擦車——經分析,大家一致認為,目擊者可能是看走眼了,那個女人當時很可能在用泥巴糊車牌號。就目擊者的描述,李鐵堅信,那個女人就是當初自己跟踪郭東浩所見到的那個。於是他把醫院守護的事情交給馬三和小土豆,自己帶著葉曉霜開闢另一條戰線——他沒向老海明說的所謂“自信”,指的就是這個。 事情越發明顯了,老海不敢做(或者不合適做)的事情,他李鐵敢做。這不是魯莽,是現實。目前有三個思考點:其一,林濤——目前看這個點尚不足以用,因為林濤其人有他特殊的存在特徵,屬於那種半吐半露,亦真亦幻的角色,其深度眼下還摸不准,一根腸子盯他實屬下策。等等看是最好的辦法。第二個思考點是於萌,儘管目前關於他的情況很有限,但其重要性畢竟顯現出來了,尤其是葉曉霜他們從大連搞回來的情況,證實於萌在出事前夕的確表現了很反常的情緒,這一點可能隨著偵察工作的進展會越發有意義。不能也不必著急。再一個點就是神秘的郭東浩了,李鐵認為目前最有突破價值的就是這個點。郭某的身份——十年大案的親歷者;郭某的行為——監視並傷害刑警隊長杜長海;郭某的疑點——踹出的那一腳以及海邊的瘦子………… 除此之外李鐵還想到了精神病院的那個瘋掉的大公子及其妻子黎云;命若游絲的四指肖國元。 這是目前所掌握的全部情況。結合10年前的調查案卷,李鐵的感覺還是挺樂觀的——設計者和他的圖紙、大廳的倒塌、資料館的火災和於萌的消失、管小虎和情婦丁蕾的被害、大公子的精神崩潰、目擊者蓋德幫的被收買,案子就此沉入水下…………十年後,路昌惠的出現和被殺、自己傻弟弟的被害、林濤斷斷續續吐露的一些情況、郭東浩的閃爍、於萌的漸漸請晰、黎云的某種暗示…………案子慢慢在浮出水面。 李鐵沒有理由不樂觀。 “李鐵,我想起來了。”魯姍姍的聲音通過話筒清晰地傳進他的耳朵,“想當初,學校的大門外有一個小賣部…………” “不要停頓,請繼續說。”李鐵瞟了一眼遠處那棟茶褐色的招商局大廈,曉霜正在那裡徘徊。 魯姍姍興奮地笑著:“你當初瘦高瘦高,傻乎乎的。是不是?你常常站在那兒,看上去是在等誰。你當初有沒有女朋友?” 傻丫頭,我等的就是你呀。李鐵想。 “姍姍,你說得對,那就是我,我的確在等人,等一個我特想等的人。不過現在我沒有工夫和你聊天,我在工作。噢,對了,你大哥的情況怎麼樣?” “他沒事兒了,已經辦了出院手續。我現在正準備去接她呢。李鐵,我們抽空去喝咖啡吧,我指的是你沒事兒的時候。” “我非常想和你一起喝咖啡,但是對不起,我幾乎沒有'沒事兒的時候'。不過我會找時間和你見面的,也許…………也許我還需要你幫些忙呢。” “那沒問題,隨時聽候吩咐。” 關了手機,李鐵心裡湧出些極舒服的感覺,他腦子裡在努力組合著魯姍姍的形象,快要組合成的時候,葉曉霜回來了。 他們是順路停下來看看的,因為林濤說過,十年前出事的時候,這棟建築正在起第二層,他們想蒐集一些具體印象,不一定有用。這兩天,他們在尋找郭東浩的那個女人,無果。本想找找小閔,讓他弟弟助一臂之力。最後怕小閔那張破嘴壞了事兒,沒敢找。 郭東浩這些天表現得非常正常,正常得讓你覺得很彆扭。他對四指的情況格外關注,幾乎每天都來看一看。馬三的記錄中無一遺漏地記下了他的表現,感覺不出什麼“意思”。李鐵相信那是源於隊長的那半塊磚頭之功效。除此之外,他的形跡可以用“收斂”二字來概括。李鐵暗中跟踪過一次,一無所獲。還有一次是無意中發現的,等他趕過去尋找時,郭東浩已經消失在一片叫“小煤廠”的破房子後頭了。 小煤廠過去出煤,這些房子是礦工們歇腳的地方。後來煤挖光了,房子便成了外地民工的聚居地。屬於治安很亂的那種地方。有一些本市的缺房戶也在這租房住,人員構成很雜。郭東浩出現在這裡,自然給李鐵帶來了很大的想像空間。他懷疑郭東浩在這裡有人,因為怕暴露了自己,他沒敢深入去找。但是這個地方正式印在了他的腦子裡。他告訴了葉曉霜,她馬上激動不已。是的,一個公安局堂堂的“處座”出現在這種地方,無法不讓人浮想聯翩。可是除了那次之外,郭某再無其他可疑的跡象。 “招商局後邊原先是一片老房子,”曉霜發動了車子朝後退著,“好像馬三他們家就是從那兒遷走的。大樓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老房子的原址上蓋了一個挺大的幼兒園,收費高得要死那種。你看見了麼,那個圓圓的…………等等,我把車轉過去你就看清楚了。” 葉曉霜把車子開到了招商局的北側。 “看,那個圓圓的是一個巨大的貝殼,連底座在內高達9米。據說市里當年專門撥了款,所以不少大官的兒子孫子都進來了。我剛才看了一下,貝殼的中間是一個珍珠姑娘,塑的那叫難看喲!好了,下一步咱們去哪兒?” 李鐵想了想說:“回隊裡。” 他原本打算去精神病院看看那位大公子的,請示老海老海說不忙,認為去多了會引起對方的特別注意,他覺得隊長提醒的有道理。 車子打了個彎,朝來路上駛去。葉曉霜問:“喂喂,剛才眉飛色舞的和誰聊呢?怕不是那位魯姍姍吧?” 李鐵怕引起並愉快,撒謊說不是她。大約就在這個時候,一輛眼熟的車子開了過去。郭東浩!兩個人的目光迅速交叉,曉霜問:“追不追,還來得及?” 李鐵閉了閉眼,快速睜開道:“你回去,我打一輛出租車看看。”沒容曉霜開口他已經跳下了警車。 很快,郭東浩的車和出租車一前一後駛出了城。李鐵分析了一下剛才,覺的郭東浩應該沒注意到他們的車子,但是抬手打車是否被注意到了他不敢肯定。現在車子正開往郊外,方向上看十有八九是去小閔她弟弟那個“夜來香”酒吧的。此刻離天黑還早,他不知道郭東浩是不是真的去會那個女人。如果是就太好了。他摸出手機撥通了魯姍姍的電話。 “姍姍,我現在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有空麼?噢,等等,你大哥不在旁邊吧…………那就好,這事我不希望他知道…………好極了,你現在開車出城北…………對,城北,開著手機,我隨時和你聯繫。” 郭東浩的車子果然在那個酒吧停住了。李鐵沒敢停車,讓司機一直往前開出約兩百米,然後才掉頭返回來。經過夜來香時,見郭東浩的車還在,他鬆了口氣。打發走出租車,他在路邊的樹叢中撥通了姍姍的電話,姍姍已經快出城了。 “不要關機,一直開,是那輛小豐田吧。行,我認識…………” 5分鐘後姍姍的豐田車出現了,李鐵讓他減速,而後二人會合。快速鑽進車子,李鐵取下個微型攝像機交給她,同時教給她使用方法。姍姍想細問,李鐵說不該你知道得你還是不要知道為好。接下來是無聊的等待,姍姍想說說當年小賣部前那個瘦高瘦高的男生,李鐵說不是時候,說這話時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遠處的夜來香酒吧。姍姍覺得很沒意思。不過還好,沒等太久便有一個女人出現了。是打車來的,李鐵眼睛一亮,指著那個女人說:“姍姍,就是她。下邊就看你的了,你應該看過一些電影吧,把那個女人拍下來,前提是不要暴露自己。至於怎麼做的自然無破綻,全看你了。去吧,天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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