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槍後有眼

第7章 第七章

槍後有眼 蓝玛 9199 2018-03-15
原以為那樣能減輕一些心理的壓力,可是根本不行。壓力非但沒有減輕,反而一天天在俱增,現在已經把他搞得近乎於崩潰了。他真的沒有想到,弄死一個智力低下的傻子竟會使自己變成這樣。一個小時前他在街頭撥了傻子他哥哥的電話,撥了又壓斷,反复著。他受不了啦,情願以命贖罪。他知道,支撐著自己撥那個電話的是一種源於內心的巨大恐懼,是對命運不可知性的無奈與臣服。他尤其有種預感——自己再不把實話說出去的話,時刻都有可能永遠的閉上嘴巴。 不行,即便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什麼動靜打斷了他的思路,他抬起頭來。突然抓起牆邊的一個破臉盆朝堂屋門狠砸過去,他看見門縫的外邊有一對賊溜溜的眼睛在往裡偷窺。隨著咣的一聲巨響,那對眼睛倏然不見了。他再次摸出手機開始摁號。

“餵,林老闆…………” 李鐵的摩托熄火的時候,郭東浩的那輛車子也剛好熄火。他看見郭東浩躬著身子從車裡鑽出來,很灑脫地朝後甩了甩頭髮,然後撞上車門開始看表。感覺上像在等人。 現在是晚上七點多鐘。 李鐵也說不清是一種什麼心理驅使自己做了這種事兒,這不符合他的性格。可跟踪的行為一旦變成真的,感覺上卻也沒有什麼。 弟弟被殺的事情在局裡反響很大,鄒副書記專門過問了此事並且要來看他。沈局詳細了解了勘察的全部內容,指出要把這當大事來抓。只可惜,得到的線索殘缺不全,幾乎無法形成完整的思路。倒是他最後搞到的這個四指人的部分還稍微說得過去些。目前的結論是:一個四指人,在那個下雨的夜晚,將傻子領到潮河附近的一個廢磚窯裡毒害而死——僅此而已。

行為目的基本趨向李鐵本人的說法:對手慌了。 而最關鍵的東西,譬如,四指人是誰?四指人背後的對手又是誰?下一步的偵察方向應該怎麼確定?一堆難題,誰也說不出個意思。與林濤見面目前看來還算是一步棋,但調查內容只能限在路昌惠腹部的那塊傷口上,多一步也走不出去。考慮到林濤上次見面已經把話說到了極致,再多問似乎不會有太大空間。至於路昌惠的傷口,林濤可以找到一百個理由把謊話圓過去。 大家支持老海的意見,先看看再說。 “什麼叫'先看看',看到那天算一站?”郭東浩的一句話又把氣氛搞的很不好,他隨即又說:“我可不想再看到一具屍體,長著四個手指頭的屍體!” 說完這話他就推門走了,留給刑警隊一個大窩脖兒。李鐵覺得那句話裡暗含著許多意思,他追出去請郭東浩說清楚。說實話,他真的很想听聽他的想法。但是郭東浩嘿嘿一笑,屁也沒放一個就走了。當時的感覺真的很像小土豆等人常說的那句粗話!

好在李鐵不屬於那種特衝的莽撞人,他莫名其妙的採取了現在這個方式,一直跟到這兒。 至於目的,一兩句話說不清楚。 郭東浩沒有等多久,甩開步子就上了拐口的人行道。來往的人不是很多,李鐵相信不會失去目標。他把摩托停好,快速地沿著已經黃了葉子的法國梧桐跟了上去。郭東浩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鼻樑上多了副眼鏡,感覺上十分斯文。李鐵不敢靠得太近,保持著一個合適的距離。此刻,他實在不好表述前面這個人在自己心裡的形象,按照葉曉霜等人的說法,這人毫不猶豫的應該劃歸到壞人的行列。但是李鐵覺得那種看法太意氣用事。他比較贊成老海的態度,承認對方的能力卻不一定非要理睬他。與老海稍有不同的是,他願意更多的了解這個人——至少海邊那父子倆看見的“瘦子”尚未從李鐵的大腦裡消失。

那個瘦子是他麼…………還是林濤?李鐵至今不太相信林濤會親自到海邊去。那麼,前邊這個人的疑點便無形中增大了。當然,考慮到10年大案的複雜背景,並不排除那是目前尚不明晰的另一個人。 郭東浩在銀河商廈前放慢了步子,他在巨大的燈箱廣告處又一次看表。廣告上,一個當紅的影星高挺著驕傲的乳房在推銷一種什麼膏。李鐵的心呼悠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的那個久遠的青春夢。夢中的女孩子真有幾分像廣告上這個人。這時,他看見郭東浩機敏地閃進了銀河商廈的玻璃轉門。 他收回心神竄了幾步,疾跟上去。 商廈裡,清爽的氣流和一簇簇慢慢瀏覽的人們營造了一個讓人鬆弛的氛圍。李鐵站在升降梯的一側,瞟著遠處快步走去的郭東浩。很快他就明白了,郭東浩是去盡頭的咖啡廳的。於是,他從另一側開始迂迴。咖啡廳是一樓的一個獨特的角落,燈光昏暗而富有異國情調,由一個長吧台和一個短吧台自然合圍而成,地面比商場高出約10公分左右,自成一體。李鐵閃到小吧台附近往裡看,一眼就看見了郭東浩的後背。他已經把風衣脫了,搭在椅背上。

姓郭的確實在等人。 李鐵見郭東浩點上一支煙慢慢的抽,抽得很悠閒的樣子。一些關於女人的說法不由自主地進入他的腦海,他想到了小閔。想到小閔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沒勁,非常沒勁。做法非常小人。正欲轉身離開,忽聽郭東浩開口了。 “出來吧李鐵,何必呢。來了就坐坐!” 見他媽的鬼,這人是個妖精!李鐵像被人當眾脫了褲子,那種尷尬自不必說。坐下來的時候他覺得腦門子上全都是汗。郭東浩很深奧地看著他,看得他恨不得甩一巴掌過去。 為了鬆弛,他指指小茶几上的煙:“郭處,我能不能…………抽一支。” 郭東浩抬抬下巴,摸出打火機扔給他。李鐵笨拙的點上煙抽了一口,緊跟著就空空地咳嗽起來。郭東浩說:“別繃面子了,小伙子。誰都有年輕的時候。把煙掐嘍。”

李鐵掐滅煙,朝對方笑笑。這麼近距離的面對面,而且心懷叵測,表情自然不可能很好。郭東浩那麼老練的人,感覺上都有些不對勁兒。不過還好,一開始談話,兩個人便輕鬆了。郭東浩說他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被跟踪了,是故意把李鐵引到這兒來的。他甚至說出了李鐵盯梢過程中的一些小動作。 李鐵依然笑笑:“郭處,我只不過想跟你聊聊。” 郭東浩看著他,眼角微微朝一側瞟著。對於李鐵的解釋他未置可否,只是用小拇指摳了摳耳根子,不語。李鐵不再說什麼,他不怕冷場,他本來就是個話少的人。 郭東浩坐直了身子:“聽說鄒局為你弟弟這件事說話了?” “嗯,聽說他發脾氣了。” 郭東浩動了動腦袋,然後轉換了話題:“你打算什麼時候辦你弟弟的後事?”

“還沒想呢,遲早要辦的。我在想要不要做一做屍檢。” “必須做。”郭東浩毫不遲疑的說,“要弄清它胃中的殘留物成分,從而分析一下他那個下午的行為脈絡。” 李鐵說:“郭處。你覺不覺得咱們倆有不少共同的地方——你也是一板一眼的,書生氣十足。” 郭東浩不看李鐵,抬手瞄著自己的指甲:“非也,咱倆絕對不一樣,你小子是真正的書生氣。而我只不過像書生氣而已,像不等於是。至少你應該承認我已經是快20年的老警察了!打住,不說這些廢話了。李鐵,開誠佈公如何?說說你們對我的懷疑,我非常想知道我在你們眼裡已經壞到了什麼程度。” 李鐵無法斷定這是不是對方的先發製人的手段,如果是的話,自己應該怎麼應答。也實話實說麼?他相信破案有的時候是靠感覺的,在這起10年大案突如其來地落在頭上的這段日子裡,歷史的和現實的種種已經給了他充分的感覺。也許這些感覺在發展中會自然而然地進行其自身的調整,僅就目前的感覺而言,郭東浩無疑是不可以相信的人——感覺就是這麼告訴他的!

10年前此人是專案組的成員,案子因為複雜的背景而最終擱淺,這複雜的背景中當然不排除這個人可能充當的角色。 10年後他仍然在位置上,幾乎辦案的每一步他都參與著,並且將繼續參與。那麼,就案子而言,自可以實話實說,甚至不排除探探對方的口風。但是謹慎起見,也用不著太實在。 “郭處,你別給我出這種難題——我不想說也不會說。您那麼聰明的人,心裡不會沒數吧。我倒想和您聊點別的。” “聊什麼,10年前的東西?” “對,10年後的我已經領教了。” 空氣變得嚴肅起來。郭東浩招呼小姐上了兩杯咖啡,往杯子裡夾了兩塊方糖,然後把夾子遞給李鐵。 “作為正常的聊聊當然可以,可是你同樣是個聰明人,你覺得咱們之間的關係正常麼?”郭東浩以一種站在上風的口氣問,“如果你承認不正常的話,所聊的東西又有多少價值呢?”

李鐵看著他,這一刻他覺得郭東浩實際上很想聊聊的,他只不過反著表現而已。他決定看看對方究竟怎麼走下邊的棋。 又點上一支煙,郭東浩道:“李鐵,你不說我就說吧。現在你面對的這起案子,盡可以往復雜了想,怎麼想都不會過分。10年了,人事更迭,生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案子表面上已經像老黃曆似的沒人願意提了。年紀小一些的孩子,你問他們他們都不知道。但是你見過泥潭里伏著的鱷魚麼,它還活著。別看他一動不動,別看他身上幾乎長出了青苔,可它卻沒有死。還在呼吸。李鐵,你面對的就是這樣一起奇特的案子。刑警隊裡恐怕只有你才配聽我說這些。” 李鐵慢聲道:“郭處賞臉。可你並沒有說出什麼新東西。你用一種很生動的語言說了個眾所周知的玩藝兒。我們的人不配聽也罷。”

郭東浩發出一串短促的笑聲,表情極為古怪:“敵意,這就是敵意。多年來我郭東浩就生活在這種敵意當中,我自豪的是我在這敵意當中活得還算可以,還沒有趴下!換成你恐怕不行吧,換位思考一下,李鐵。” “我肯定趴下了。”李鐵坦率地說。 “還來一杯麼?”他們的咖啡都喝得見了底。 李鐵問:“難道你就是為了和我聊天的?我還以為你有約會呢?”他又想到了小閔的說法。 “計劃可以調整,機會不是老能有的。”郭東浩叫小姐再上兩杯咖啡,“東西很好,純正的小粒咖啡豆磨成的。” 李鐵越發堅信了自己的分析——郭東浩確實非常想聊聊。 非常想聊聊…………目的何在? 事實上沒有聊出什麼新東西。後來李鐵認真地思索了一遍,覺得在那種情況下也不可能聊出什麼新東西,更多的可能是獲得了一些感覺而已。他承認,包括自己,在很大程度上更像是試探。自己在防範對方,對方也一樣。只不過郭某表現得更深沉更不可捉摸罷了。 郭東浩很仔細地講述了10年前管小虎被殺案的經過,很細緻。 “這人是個左撇子,我們在管小虎臥室的牆上發現了一處抓破壁紙的痕跡。這一點材料裡沒有吧?”他甚至還清晰地記得這樣的細節。 材料裡有,但是只帶了一筆。 “那個秋天來得很早,發案的時候已經很冷了。兩具屍體和室內的一些痕跡均證明,他們那個晚上不可能在羊毛地毯上做愛。可是材料裡很清楚地說明他們有過這種行為。你怎麼認為,李鐵。材料你都看了吧?” “看了。還有照片。”李鐵點頭,他覺得郭東浩似乎在誘導他的思路,心里馬上警覺起來,“結論好像是這樣說的,兇手將管小虎擊昏後,放了煤氣。而那個女人丁蕾,當時已經因藥力發作睡著了。” “那麼誰在毛地毯上做的愛?” “應該是管小虎和丁蕾。”李鐵選擇著字眼兒。 郭東浩搖頭不語,樣子很特別。李鐵發現他提出的問題看似很有意思,細想起來卻似是而非。 “我為什麼不能認為還有一個人呢,一個男人!”郭東浩突然神兮兮的湊上來,詭異地笑了笑,“是這個人在地毯上和丁蕾做了愛!這個人可不可能是那個兇手!” 李鐵心裡一抖,感到郭東浩似乎在把案子往情殺上引導。 “你是說,兇手殺了管小虎以後又和丁蕾發生了性行為。是的,丁蕾的胃液裡有安眠藥成分,但其體內的精液化驗卻只有管小虎的呀?兇手可能用安眠藥使丁蕾入睡,而精液…………” “精液不進入女體的辦法還少麼?”郭東浩死盯著他。 兩個人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郭東浩說:“事情已經過去十年了,諸如此類的細節不可能予以核實。我當年提出過剛才那些疑問,但無人響應。現在我講給你,很大程度上是給你一些思路。” 是給思路,還是引導(誤導)思路。 “郭處,兇手與丁蕾有性關係,我的確是第一次聽到也第一次想到,容我想想。不過我想知道,您對我說這些有沒有什麼實際目的?”李鐵知道自己問得有些大膽了。 郭東浩毫不猶豫地說:“有,我的目的就是想讓你明白,如果我的分析成立的話,兇手應該是一個愛丁蕾的人!” 李鐵心頭一抖,承認這個思路確實有一定道理,他看著他,少頃才小聲道:“路昌惠?” “我沒有具體所指。”郭東浩的話說得很活,很有分寸。 “難道是那個莫菲?”李鐵想到了現場找到的指紋,想到了林濤的說法和自己的分析。 “絕不可能,當我們分析並找到莫菲的時候,他已經處在垂危的邊緣了。我去看了他,蓋在被單子裡的那個人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具骨架。真的,毫不誇張!” “據說是20多天以後找到的他。那麼20多天以前呢,他有沒有可能…………我是說,他有沒有可能站起來做一些事呢?” “殺人…………還是做愛?”郭東浩笑了。 整個想法與自己非常一致。李鐵盯著郭東浩的臉,竭力想從其最細微的表情中看出隱藏著的東西,但是他最終也沒看出任何東西。的確是一個精明同時又深不可測的人。他想。 郭東浩完全同意管小虎之死的重大背景,但是說到文化館大廳的倒塌,他的說法與調查材料有些不同。調查材料中認為施工質量與施工材料的問題是關鍵,但郭東浩說了一句:“不,那隻是表象。所有的技術調查均證實,施工材料與施工質量雖說有些問題,但不足以導致一棟建築的倒塌。這一點有數十名高級技術人員的簽名。關於這一點你們隊長難道沒說過麼?” 這是郭東浩迄今為止第一次提到老海。 老海當然說過——就在潮河邊上的破磚窯前說的。 李鐵永遠忘不了隊長當時的神情,那神情裡有許許多多他平時絕不會讓人看到的一面。他說他老了,10年的風風雨雨,就是塊石頭也差不多磨光了。說著話時他的語氣中透著非常真實的疲憊,李鐵第一次注意到隊長的腰竟是彎的。那時候,夕陽正在遠遠的地方緩緩地燃燒,如同一團即將熄滅的炭火。隊長的臉上鍍了一層淡淡的桔紅,特別是那濃濃的眉毛,質感分明。 他說:“伙計,我把曉霜支走,就是不想讓她聽到這些東西。丫頭是個好丫頭,就是管不住嘴。你過來——” 接下來,隊長說的就是關於倒塌建築的技術鑑定問題。 這原本和弟弟的死不是一碼事,但是背景畢竟可以追溯到一個點上,那就是10年前的管小虎之死,以及先先後後的連帶事件。 “李鐵,材料裡有幾份倒塌建築的技術鑑定你看見沒有。就是有許多專家簽名的那幾份東西?” “我看了,隊長。技術鑑定認為大廳倒塌的原因不一定是材料或施工質量問題,至少把倒塌的責任完全歸結於施工是不能服人的。” “問題就在這裡!”老海用力甩了甩手臂,面色如鐵,“如果是一個兩個人的意見也就算了,問題是幾乎所有的專家都這麼看,都在這裡打了問號,我們再不引起注意就不對了。可是事實你看到了,專家們的意見完全被當成了耳邊風,不予採納。緊接著管小虎就被殺了,社會上的注意力自然被吸引到死人的事情上來,施工方面的問題便被擱置了。” “嗯,我印像很深。看材料時我尤其註意這一部分。” “你注意到資料館失火那件事了麼?” 李鐵點頭:“好像有幾頁剪報說到了那次火災。” “那幾頁剪報是我剪下來的,在我的堅持下才放進了檔案!”老海嚓嚓地按著打火機,逆著風把煙點上。 老海特別強調的就是資料館失火這個重要疑點。據剪報稱,火是因為一個字紙簍被煙頭點燃了而著起來的。燒得不算很大,撲滅的時候只損失了一些檔案圖紙。燒傷了一個救火者。所謂的疑點在於,在損失的東西中,恰恰就有文化館大廳的全部設計資料,而且燒得乾乾淨淨。這一點剪報上絕對是不可能有的。市民百姓看到的只是一條小小的報導。 “我認為,這個疑點是除管小虎之死以外的最大的一個謎。它和管小虎之死來自於同一個根系,那就是倒塌事件!” 老海的眼睛裡有憤怒的光閃爍著。因為他當年負責刑事這一塊,直接介入了調查。他告訴李鐵,這個調查組很快就被解散了,火災只按一般事故定性。便沒有人再能查下去。和那些設計資料一同消失的還有那個資料館的管理員於萌。 “於萌?!” “對,我今天著重要告訴你的就是這個。一個大活人就那麼消失了,永遠的消失了。”老海咬牙切齒地說,“可材料裡連提一筆都沒有,至少你是剛剛才聽到的吧!” 李鐵記得當時自己除了驚愕幾乎沒有其他感覺了。 “這才是問題的全部癥結所在!”老海認真地看著他的臉,“也難怪林濤當著我們的面說出那樣激烈的話,作為親歷者,他的確比你知道得多。當然,這不影響我們對林濤的懷疑,但有些事情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的。我直到現在依然認為,文化館大廳的倒塌是因為設計問題所致!全部設計資料的失踪就是證明!” 在那一刻,李鐵已經感到了肩膀上的壓力。 “隊長,你是說…………” 老海無言地看著遠處的潮河,潮河大橋上有個人在喊。後來他蹲下來,撿了塊碎磚在土地上寫了個名字:“設計者就是此人的大公子!” 李鐵一看那人名,後邊的話便也用不著說了。 也就是說,10年前那起大案最終偃旗息鼓,原本應該從資料館失火開始算起。至於為什麼許多人都產生了一種錯覺,認為從莫菲之死開始進入絕境,老海至今是人為製造的錯覺。因為莫菲已經對任何人不構成威脅了,你盡可以往情殺方面誤導。 “隊長,那個於萌從此就不見了?” “還用問麼,自然是不見了。就彷佛從地球上消失了。而辦案無證等於白忙,10年就這麼過去了。10年來,我沒有放棄任何一次可能在尋找著這個人,但是均以失敗告終。李鐵,我敢負責任地說,於萌在案件中的重要性遠在路昌惠之上。” “嗯,可他們連路昌惠都不放過,於萌的生存可能更是微乎其微了。再說,這位大人物還在位置上。”李鐵用腳擦掉了地上的人名,“隊長,問題是他們為什麼要殺害我弟弟,傻子什麼都不知道呀!” “這一點你其實心裡明明白白,他們當然不是衝著傻子來的。目標是你。至於為什麼不害別人的弟弟,我想你更明白。” “我不明白!”李鐵的眼睛熱了,叫的聲音有些大。 老海朝四周看看,道:“找死呀你!說你聰明你可能不好意思,那我換個說法,你小子的思路常常比別人快半拍,懂嗎,這是了不得的半拍。郭東浩一口一個時間是平行的,事實上,由於有了你這半拍,時間已經不平行了。你比他們快!” 李鐵接受了這個說法:“也就是說,對手很了解我們。” “他們的耳目無處不在,了解我們的一舉一動毫不費力。” 李鐵沉默了片刻:“於萌的家人呢?隊長。” 老海嘆道:“他父母是東北人,遠在天邊。而結婚剛一年多的老婆聞訊就瘋了。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 潮河邊的談話到此結束。 關於資料館火災的這次談話,老海反复叮囑不讓李鐵擴散,甚至連葉曉霜都不要說。李鐵當然明白,老海是在提防什麼人。 此刻,“什麼人”就坐在眼前。 李鐵表情平靜地問:“那些技術材料我看過,郭處以為是怎麼回事呢?”他盯著他的臉。 “果然是杜長海的弟子,口風很嚴啊!”郭東浩仰頭看著天花闆說。口氣是帶笑的,感覺卻十分不對味兒。 他沒有再提施工及其與施工有關的問題,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到目前最值得一說的人身上。兩個人分別談了談對林濤其人的感覺。李鐵說這個人很精明也很有城府。郭東浩不以為然,他說林濤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不得了。這個“你們”恐怕更多指的是老海。 “那隻不過是個精明卻有些神經質的人,在業內的地位當年也很一般。後來迅速擴張壯大,和整體國民經濟的好轉有關。政策上他尤其獲得了不少好處。當然,他很會經營也是事實…………噢,對不起,我去接個電話!” 他從風衣口袋裡掏出手機快步出了酒吧。 李鐵笑了,笑他這小小的紕漏。要說打手機,酒吧這裡恐怕比任何地方都安靜呀——顯然,他不希望自己聽出電話的意思! 事實上他一句話都沒說,就那麼嗯嗯著,最後說了句:“好,知道了。”他回來買了單,告訴李鐵說:“對不起李鐵,我真的有個約會,實在無法奉陪了。”隨即笑道,“老弟如果願意繼續跟踪的話我倒是不反對——明天見。” 看著匆匆而去的那個人,李鐵的牛脾氣忽然上來了。他出門打了輛車,緊咬住郭東浩的車子跟隨而下。他覺得郭東浩那句話是一種典型的反激將,真不跟踪你就上當了。 不過,為了目的他沒敢用自己那輛摩托。 郭東浩的車子一直向北開,穿過最繁華的鬧市很快就上了北郊一號公路。車速明顯加快。李鐵讓出租車赶超郭東浩的車,司機說,人家那是切諾基,小夏利想超過去門兒也沒有。李鐵說,誰也沒讓你真超過去,就是個意思。司機不懂李鐵的“意思”,李鐵也沒工夫解釋。他玩的其實就是一種心理手段,最大限度地干擾郭東浩的警惕性——你如果始終在後邊鬼鬼祟祟的死盯,反而容易被察覺。 就那麼忽前忽後地追了一會兒,郭東浩的車子在鐵道那兒拐上了去運河的輔路。李鐵無法再追,下車攔了一輛拉盤條的大卡車。就那麼顛了一陣子,在挨近運河橋的地方他看見了郭東浩的車。 不但是車,還有一個女人。天黑,他看不太清楚女人的模佯,只能藉著運河岸邊的燈光大致看到一頭齊肩的頭髮。女人背對著他,觀察面部很難。離開大卡車往回摸的時候,剛好看見那女人和郭東浩雙雙鑽進了車子。李鐵看到一個側面,感覺那女人長得挺清秀。切諾基往後倒了倒,刷地掉了個頭沿原路快速開走了。李鐵閃在樹後望著車子遠去,直到那尾燈消失在潮乎乎的夜色裡。 他自然想起了小閔提到過的事情,不過他無法認為這女人是郭東浩的外遇。這裡有什麼情調——臭運河一條,找女人找到這裡原本就很反常。 大約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狗的叫聲。 完全是不經意聽見的,絲毫沒有心理準備。但是,這幾聲狗叫頃刻間使他的汗毛豎了起來,一個記憶點刷地被激活了——隊長某一天晚上似乎就在這樣一個地方。是的,隊長同樣和一個女人在一起。他還清楚地記得電話裡那聲女人的笑嗔:討厭! 郭東浩的人在這兒乾嘛?巨大的問號。 為了拿準感覺,他抬頭觀察環境:運河的東岸,也就是自己站的這一側,是一些以柳樹為主的雜樹,沿河遠去。有幾堆沒人管的垃圾散發著極其難聞的味道。過運河橋的那一邊是居民區,傍河有一條窄窄的水泥路,路邊一字排開將近一華里都是些雞毛小店和許多充滿底層民風的小飯鋪,屬於那種光著脊梁蹲在長板凳上喝酒的人消費的地方。再看橋,附近有兩座。眼前這一座和上游那一座距離約300來米。他側耳諦聽,狗叫聲來在下游。那裡有幾根煙筒,再遠些便是很大一片菜地了——是菜農養的狗。 李鐵相信,站在上游那座過河橋上是聽不見狗叫的,尤其是通過電話。那麼,隊長的所謂“外室”就應該在附近。不會錯的!為了穩妥起見,他快步朝上游過河橋走去。結果很快印證了他的分析,那裡絕對聽不見狗叫。言下之意,郭東浩的那個女人確確實實在盯老海。看來,所有的懷疑都是有道理的! 他摸出了手機。 電話打到值班室,他問馬三老海的新手機號碼是多少。馬三不知道。他把電話又打到老海城裡的家,老海在:“什麼事?我正在趕材料,關於你們幾個年輕人的住房問題,措詞很費勁。” “隊長,你先放一放筆,放一放。聽聽——”李鐵把手機舉起來,“怎麼樣,老隊長,聽出這是哪兒了麼?我不提示你。” 老海聽了一會兒,聲音傳過來:“小子,你玩兒的這是哪一出。掏我的老窩麼?這是掉了石獅子頭的那個運河橋。你跑那兒去幹什麼?” 李鐵道:“隊長,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我馬上回去向你細說。你在家等著我!” 剛揣好手機老海的電話又打了過來,讓他不要回來:“你就在橋上等我,我馬上就來!” “那好吧,我等你。” 等隊長的時間裡,李鐵把這一帶的環境再次看了看,然後走到一家名曰“好運來”的小雜貨舖買煙。從這裡看出去正好能看見剛才那女人站的地方,他想摸一摸那女人更多的線索。可鋪子老闆沒在意來往的人,他說他今天進的一批鹽是假的,損失慘重。經過誘導,他找到一些印象:“是不是一個30出頭的小娘們儿,穿一件灰條絨的上衣。好像天擦黑就在那兒。” 天擦黑的時候郭東浩也正好出發,李鐵計算著時間。 他謝過老闆出了門,沿著潮淥淥的狹窄小路來回走著。滿鼻子是爆羊肉的味道。毫無疑問,郭東浩酒吧里接到的那個電話就是這女人打來的。電話內容姑且勿論,全部意思在於她來的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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