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無臉人

第10章 第十章古怪的一局棋

無臉人 蓝玛 8134 2018-03-15
尚主任拒絕和桑楚見面,並強調昨天拿走的材料今天務必送還歸檔。秘書很為難地告訴桑楚,尚主任這兩天心情不大好,而且確實在開會。 “他總得吃飯和撒尿吧?”桑楚坐下抽煙,並希望對方能賞杯水喝,“我等!等到鐵樹開花也成。你告訴他,桑先生等到鱔魚長毛,馬生出犄角,公驢下出頭小駱駝。” “唉,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呀!”秘書急了。 “不是我不講理,是你們主任不講理!”桑楚朝門外甩甩大拇哥,“我看得一清二楚,走道裡的小黑板上寫著:上午八點各部門負責人集中討論老人防工事的改造和利用。這樣的事下個月討論也來得及!可我手裡卻攥著一條人命案!” 這話很有分量,秘書二話不說又進去了。桑楚心話說:我就不信!

今天仍然不晴,從窗戶望出去,外頭的天呈鉛灰色。幾株垂了頭的老葵花,在不遠處靜靜地佇立著,葵花盤足有洗腳盆那麼大。市府大院裡就數向日葵長得好。在幾十米開外處,是市委那幢灰磚紅頂辦公樓,樓下頭有個自行車棚,拐角處是掩在宣傳欄後的收發室。桑楚記得,昨天上午就是在那個宣傳欄前頭和嚴學浩分手的。 這個人一天來沒有動靜。 和報告“李邑出現”時的態度相比,嚴某而今的安靜多少顯得有些不正常。尤其是中間發生了一起命案,這對隨便什麼人來說都是很惹眼的。有必要去見見他!桑楚這麼想的時候,那位秘書從會議室裡出來了。 “尚主任說了,人命案是你們的事,他確實抽不出時間來。” 桑楚傾過身:“你告訴他,我是從北京來的。”

“稍等。”秘書又進去了。 桑楚把煙缸擱在腿上,拉開了架勢,不等出人來誓不甘休。這種場面他見多了,到最後都是對方哭著鬧著要見他。 秘書很快又出來了:“尚主任說了,您要是北京來的還可以考慮。” “嘿!”桑楚忍不住笑了,“我很想知道,你和你們主任究竟是誰在氣我?” 秘書小小地笑了一聲,坐在了桑楚對面:“我還以為桑大偵探從不會生氣呢。” “會,偶爾。”桑楚料定自己又碰上了一個稀里糊塗的崇拜者,“告訴我,你們主任是不是脾氣一向古怪?左腳有些不利落?沒事兒喜歡剔牙,此外,他可能在搗騰股票。” 秘書瞟了一眼會議室的門,眼睛突然間亮了:“桑先生,簡直太絕了!” “你說我……” “對!太絕了!除了股票我不知道,其它幾項都讓您說中了。”

“你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麼?” “當然。” “當然個屁!我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他的尊容都見不到,還談什麼其它的!” 秘書仍不死心,慫恿桑楚談談。桑楚卻胡嚕著小臉站起來:“對領導人的個人形象,你當秘書的還是盡可能地維護。不過,我說這麼多頂個屁用,這和我有什麼關係,眼下要緊的是,我要見到他。” 秘書上下打量著桑楚,臉上掛滿了敬畏的神色:“您別走,再坐會兒!” “誰說我要走了?公驢還沒下出小駱駝呢!”桑楚晃晃悠悠出了門,“告訴你們主任,我在外頭等他。這個大院子至少有上百年了吧?不包括市委辦公大樓。” 秘書嗯嗯地點著頭,似乎有些犯傻。 桑楚嘿嘿一笑,湊近他的耳朵道:“留神你們主任辦公桌下那塊墊子,右邊磨得相當利害,而左邊沒事,這證明他的左腳有毛病。再看他的煙灰缸裡,至少有四五根沒劃過的火柴,那是什麼?牙籤!懂麼?代用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這個人有個愛摳桌角的毛病,凡有這毛病的人,性格多少都有些古怪。至於股票麼……你看看他摳的是什麼就明白了。有一個是'滬'字,另一個摳得還不太清楚,可能是個'深','深圳的深'。”

秘書怔住了。 桑楚朝他擠擠眼睛,悠然地走向樓梯口。秘書退回辦公室,賊似地來到尚主任的大辦公桌前。眨眼間,他便找到了桑楚說的那幾個“特徵”,尤其是那個“深”字,摳得有點兒走樣,不認真分辨,很容易讓人誤認為是“渾蛋”的“渾”。 哦,老桑楚! 順著窗戶望下去,他看見桑楚的身影進了市委辦公大樓。真像個精靈! 忽聽背後有動靜。驀然回首,他看見了尚主任那對毫無表情的眼睛。 “你幹什麼呢?” “哦!沒……沒幹什麼。”秘書莫名其妙地顯出些慌亂,“我想開窗透透空氣!” “那個警察走啦?” “沒,他可能還會來。” 尚主任一踱一踱地走過來,察看了一下自己的抽屜和桌面。而後習慣性地摸出火柴盒,取了根火柴開始掏牙。

秘書的眼睛直了。 “看著我幹嘛?” “噢噢。”年輕人手忙腳亂地打開了窗戶,“桑楚先生抽煙很厲害。” “關上關上!”尚主任口氣很硬,“那個姓桑的好像是個人物?” “是……是個人物。” “按說我應該見見他,是吧?”尚主任瞇起雙眼,自語般嘀咕了句。 可直到吃午飯,桑楚先生再也沒露面。 “你找誰?”宣傳處的那個戴眼鏡的姑娘歪過頭來。鏡片後那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這位小老頭。 “嚴。嚴學浩。”小老頭道。 “他沒來。” “來了。”另一個不戴眼鏡的姑娘插嘴道,“來了一會兒,又走了。” “知道他到哪兒去了麼?” “不知道。他沒說,我也沒問。” “打擾了,多謝!”小老頭一縮脖子,走了。

桑楚估計嚴學浩又去了銀地大廈。他打消了和尚主任見面的念頭,騎上車往城東而來。無論如何要找到這個人。該見的,或者說能見的,都見了。儘管收穫甚微,也大致畫清了案子的基本輪廓。現在需要尋找突破點了。宋凡不死,當然是最好的突破點。可惜,人家先走了一步。這時候,桑楚已發現了自己思維中的一個似是而非的環節,那就是宋凡的病,以及由此病所導致的精神狀態。照鄒大夫的說法,他沒向無關人士透露過宋凡的病情,這只說明鄒大夫站在醫生的角度,把事情處理得很好。但精神病和其它病不一樣,大凡時常見面或多加留意的人,都可以八九不離十地猜到宋凡是怎麼回事。換言之,打那個恐嚇電話的人其實範圍相當大。他記得在和嚴學浩墓地見面那次,自己曾從側面詢問過對方,是否認得一位相當漂亮的年輕女人。嚴學浩當時表現出極大的疑惑不解。現在有必要把話說明了。一般來說,嚴學浩既然如此關心李邑的事,他是不可能不知道宋凡其人的。

但願他能提供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工地說話就到了。 桑楚把車找地方停好,繞過那片正在施工的地基,往工棚方向走。他留意著各個角落,試圖找到嚴學浩的身影。他不否認,這麼來找一個人,多少有些盲目性,但感覺告訴他,嚴學浩不會去別的地方。 工棚一帶依然看不見什麼人。他迂迴到地基現場排徊了一陣兒,還是沒戲。此地比較空曠,真有人不會看不見。東和南,有馬路所規定的範圍,北邊是居民住宅區,西邊是料場,堆滿了沙石、紅磚和各種規格的預製件,聳立著兩台懸臂式吊車。桑楚往這邊溜達過來。 料場裡沒人,有些壓在下邊的預製件甚至生出了苔蘚,可見堆放在這兒已有些日子了。他琢磨著那個失踪了的包工頭,心裡打上一個很大的問號。照常規,這麼大酌建築項目是不可能會部包給專業性不強的施工隊的,從預製件上的苔蘚看,八成是分期進行的,將譬如下地基這類的先期工程交給包工隊,建築主體由其它大公司完成,門窗及電線等再交給另一家。這很可能!

李再興只是個小小的包工頭。按照民工們的說法,這個人失踪有十余天了。也就是說,十多天前他還在這兒。嗯,膽子確實不小!事實上,敢於故地重來,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他想起了蘇經理對李邑的看法及其評價,似乎能體會到這個九死一生的年輕人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重返古城的。蘇經理還認為,李邑肯定申訴過,但石沉大海,這一點桑楚也同意。關鍵就卡在那個中間環節上。 尚主任? 李邑呀李邑!你並不是胡塗人,幹嘛要幹這種胡塗事呢,桑楚心裡頭七上八下的不舒服。他在磚堆的縫隙間穿棱著。一行業已被推倒的由紅磚碼成的多米諾骨牌,蜿蜒而去。是新的,新碼的。沿著“骨牌”倒去的方向前行,最後竟從另一頭出來了。沿前方灰濛蒙的馬路,可以回到市裡。老桑楚自然無法想到,李再興,或者說李邑,昨天晚上就在這個地方,小小地懲治了晏子昭一頓,並且朝此人頭上沖了一泡臊尿。他退身往回走,因為車子還停在工地附近。就在走到半路時,他看見了嚴學浩。

嚴學浩沒看見他,那時正貼著磚堆往前摸索,神色看上去尤其專注。桑楚立刻感到有戲了。他沒有急著向他打招呼,而是把身子往旁邊側了側。 嚴學浩躬著脊背從他鼻子前頭摸了過去。 他看不見嚴某的臉,只能見到他屁股一側吊著一串鑰匙。待對方拐過磚堆,他跳躍著跟了上去。 嚴學浩正貼著磚壁往前看,順著他的目光尋找,桑楚並沒看見什麼。可能是角度不對,他摸了過去。 嚴學浩聽見動靜猛回頭,被桑楚一把摀住了嘴。再看時,卻見遠處的磚堆上坐著個人,是側位,別的特徵很一般,唯獨那把大鬍子扎眼。桑楚湊近嚴學浩的耳朵,低聲問道:“是他麼?” 嚴學浩點點頭。 桑楚往四周看看,作了包抄的手勢。嚴學浩領會了。兩個人迅速地分開了去。嚴學浩堵在原處,桑楚順著西南方向抄了過去。

磚堆上的大鬍子站了起來。 桑楚躬身順著縫隙往過摸,這種姿勢是看不見獵物的,但能聽到聲音。他知道對方溜下了磚堆,正沿著左手方嚮往前摸。估計是發現了事情的不妙。 桑楚緊貼著磚堆不敢動,用耳朵搜索著李邑遁去的方向。從聲音上判斷,他是朝西邊,也就是通往市內那條馬路上跑了。桑楚不敢耽擱,迅速抽身往後撤。可沖出料場的時候,見到的只有嚴學浩。 “人呢?” “跑了。”嚴學浩指指駛遠了的那輛出租車。 “你幹什麼吃的!” “我不敢!桑先生!”嚴學浩倒也痛快,“我擔心他懷裡掖著刀子!” “你是怕他認出你!” “是是,我們當過四年鄰居,他一眼就能認出我來!” “怕什麼?他能把你咬了?” “桑先生,他可是個亡命徒!” “噢,原來如此!”桑楚連脾氣都發不出來,“可你為什麼還要到處找他?” “我這人心裡存不住事,從發現他那天起,我就沒睡過好覺!” “走吧走吧。”桑楚叫上嚴學浩,順著磚垛往回走,“現在說這些個還有什麼用?你既然知道自己不行,就應該換一種方式方法。” 嚴學浩有些不樂意:“別忘了,桑先生,我一開始就找到了您。” “是麼?”桑楚站住了,“你忘性是不是太大了?當中有一次你好像單獨來過一次!這次也沒有通知我。說句不客氣的話,我完全可以懷疑你想把李邑嚇跑!” 嚴學浩不敢吭聲了。 桑楚靠著磚垛點上支煙,想想又遞給嚴學浩一支。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桑楚先開口了:“你聽沒聽說過李再興這個名字?” “我是聽您說的。”嚴學浩道,“這是李邑的化名麼?” “估計是。”桑楚疊起兩塊磚,吹了吹坐下了,“坐下,我有幾句話需要問你。” 嚴學浩乖乖地坐下了。 桑楚彈去煙灰,歪眼瞟嘌旁邊這個人,選擇著問話的方式:“保險公司的事你聽說了麼?” “您指的是不是死人那件事?” “對。” “當然聽說了,這種消息傳得很快。” “都是怎麼傳的?” “說什麼的都有。多數人認為,宋凡的死和四年前那筆保險金大案有關。” “是否都認為宋凡之死和李邑有某種關係?” “不是說宋凡是自殺的麼?”嚴學浩似乎還不太清楚前因後果。 桑楚不想糾纏這個細節,便咳嗽了一聲道:“你認識宋凡麼?” “不認識,但我知道她。有關傳達我也聽過,我指的是四年前的處理結果。” “老嚴。”桑楚用了個獨特的稱呼,以表示對嚴學浩的尊重,“就李邑這件事而言,你是除當事人之外最熱心的一位。而且直接找到我的原由你也陳述過。現在你著,李邑回來了,宋凡又突然自殺,這兩者之間……你認為,有沒有什麼直接關係。” “我相信有!”嚴學浩毫不猶豫地說,“我甚至懷疑宋凡不是自殺!” “接著說!” “我認為宋凡是被李邑謀殺的。” 這話說的倒也不錯。桑楚想。只不過那謀殺的手段有些別緻而已。最要緊的是,兇手不是李邑。 “你有什麼根據麼?間接的也行?” 嚴學浩吭哧了半天,自然拿不出根據。 “老嚴,你對宋凡的印像如何?” “這怎麼說呢?我和她沒有直接接觸過,僅僅就那件事而言,我懷疑她是個受害者。” “這話怎麼解釋?”桑楚追問道。 “直感!完全是直感。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她會和李邑有什麼關係。” “等等!”桑楚抬起一隻手,“誰說她和李邑有關係了,此話從何說起?” 嚴學浩扭過頭來:“您怎麼忘了,我可是知道李邑還活著的!殺宋凡的人還能是誰?” “你不是憑直感認為他們之間沒關係麼?” “可這並不能說明宋凡不知道內情!她假如知道李邑的某件犯罪事實,一切就都有解釋了。” “哦!原來你這麼認為!”桑楚的眉頭皺了起來,“理解得不錯的話,你認為宋凡不但是無辜的,而且還掌握某種犯罪證據?” “是的!”嚴學浩道,“一切都集中在李邑身上,必須盡快速住這個人。” 此話說得同樣不錯,桑楚想。 “老嚴!”桑楚正色道,“你知道我來工地干什麼嗎?不,不是來找李邑。我是專程來找你的。”他沒有扯到對方一天不打照面的問題上,“老嚴,我認為你確實有東西掖著沒說。不要否認,我是乾什麼的你很清楚。從咱們第一次交談,我就產生了這種感覺,你的話並沒有說完。” 嚴學浩的頭微微抬起些,沉默地望著遠方鉛灰色的天空。桑楚沒催他,只是等待。這等待充溢著某種看不見的壓力,迫使你不得不說。 “桑先生,我不是不想說。”嚴學浩噓出一口長氣,“而是說不說都一樣。說句得罪的話,您也不一定行!這事情畢竟拖得時間太長了。人家有足夠的時間堵死所有的漏洞。” “不!”桑楚有力地擺了一下手指,“漏洞能補上,裂紋卻永遠存在!何況李邑還活著。” 桑楚知道這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直露,但不能不說。這個矛盾是繞不過去的,相信嚴學浩聽得出來。 果然,對方的目光倏地轉過來“什麼意思?桑先生!聽你這話,李邑似乎是個好人?” “不不不,'好人'和'壞人'這種詞只有小孩兒才用。我只是說,他還活著!” “活著也不能證明他無罪。”嚴學浩表情嚴峻了,“除非……” “除非什麼?”桑楚緊迫一句,他知道,嚴學浩發現了那個矛盾。 “除非我的推斷有問題!” “不錯,你的推斷確實有問題!一方面,你認為李邑有罪;另一方面,你又懷疑上頭的某些人。這兩者中間有一塊空白!” “天呀!難道保險公司有人…有人搞了什麼鬼?” “這就對了!沒有這重要的一環,你的推斷就無法成立!”桑楚拍拍他的膝蓋,“冷靜!咱們是在湊情況,事情已經接近真相了!” 嚴學浩的臉白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以這個邏輯,李邑應該是無辜的?” 桑楚微微一笑:“姑且這麼認為。現在該談談你的發現了,我是指……上頭。” 嚴學浩久久地盯著桑楚那張瘦臉,目光中充滿了敬畏:“哦!果然是大神探!” 桑楚笑了:“一籌莫展的大神探。” “這已經很了不起了,桑先生!只有你這種人,才會用另一種眼光看待李邑!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人對李邑的犯罪行為提出質疑。” “那可不一定。”桑楚腦子裡閃出蘇經理的臉,但沒說,“現在該你談談了。用這個角度重新審視你所知道的事實。” “是的,這麼一來事情就全通了!”嚴學浩捶著手心,“聽著,桑先生!你完全可以從監察部開始了!準確地說,從監察部尚主任那裡開刀!所有的疙瘩全集中在這個人身上!” 桑楚真想告訴他:我已經走在你前邊了。甚至可以這麼說,無論是受害者李邑、宋凡,還是陰謀製造者晏子昭、白可夫,及其包庇者尚主任,還有這位一知半解的嚴學浩,此刻都像下軍棋似地翻開在自己眼前。 可謂一目了然。 遺憾的是,他面對的不是任人擺佈的棋子,面是有血有肉各懷鬼胎的活人。這盤棋誰也沒法兒下!只能觀察,防備出現怪招儿。 他相信此間一定有幾招儿是怪棋,是棋盤上這些人都不一定知道的怪棋。 “我有足夠的時間聽聽你印像中的尚主任。” “這麼說吧。”嚴學浩莫名其妙地比劃著,“你可以隨便拉住市府大院兒裡的任何一個人,假如有一個人說他好,我甘願把名字倒著寫。” “看來此人夠嗆!”桑楚聳聳肩,“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您別這麼看著我,在這兒使用'壞人'二字相當準確。”嚴學浩掰著指頭開始歷數尚某的'壞',聽得桑楚直犯噁心。他簡直不能想像,—個跛驢,居然還四處拈花惹草,媽的! “好了,打住!”桑楚擺擺手,制止住嚴學浩的衝動,“其它的'壞'接下不表,你重點說說此人在處理巨額保險金一案中乾了些什麼?” “那我怎麼知道!”嚴學浩一句話就讓桑楚先生失望了,“這種事和捉姦一樣,非得捉雙才成,可恰恰在這方面,誰也無可奈何!” “扯淡!”桑楚罵道,“我需要的恰恰就是這些!那類搞破鞋的事和此案無關!” “巨款失踪案是他一手處理的,真正的內情他肯定一清二楚。” “問題是,老子不可能鑽到他肚子裡去呀!你把我當成什麼啦?神仙?”桑楚用力搓著手,“狗屁!我屙出的屎照樣是臭的!簡直邪門兒了,是人都把我當成先知!這都是哪兒跟那兒呀!” 嚴學浩傻子似地大張著嘴,呆若木雞。 老桑楚明白,折騰了半天還在原地踏步。 在胖子的記憶裡,白可夫是早晨八點出的門。由於保險公司附近已安排了眼線,他便鑽到街對面的小舖吃了碗餛飩,抹嘴出來時,竟莫名其妙地發現白可夫第二次走出了樓梯口。 邪了!莫非這人又返回去一次? 不管怎麼說,這回不能把人再跟丟了。他遠遠地註視著白可夫的舉動,琢磨著方才可能是怎麼回事。十有八九在自己吃東酉的時候,姓白的又回去了一趟。 龜孫子!玩的什麼鬼? 由於不敢太靠近,他無法真切地察看對方的表情。但就神色而言,姓白的整個給人似弓中之鳥的感覺。一步三回頭,兩隻眼睛就沒有閒著過。 胖子坐在飯舖前的長條凳子上,留意著白某的一舉一動。但見姓白的開了車鎖,摁著車座試了試輪胎裡的氣,然後跨上車,慢慢悠悠地騎到馬路邊,在修車攤車前給輪胎打了些氣,然後扭轉車頭,沿著與保險公司相反的方向騎了下去。 胖子站起來,推出自己的那輛車追隨而上。他不敢太近,怕由於自己的大塊頭而暴露了形跡。在紅綠燈處,白可夫拐上了右邊那條道。胖子於是認定,此人不是去上班的。因為前頭不是保險公司而是小商品批發市場。 姓白的到那兒去幹嘛? 路上的人很多,車也不少,倒不必擔心被對力看見。胖子慢慢地尾隨著,途中還被一輛排子車掛了一下,人家還沒道歉,胖子反倒先向人家賠不是。他擔心把目標跟丟了。 二十分鐘後,白可夫進了批發市場。只見他雙手揣在口袋裡,徑直往五金攤位方向走去。胖子多了個心眼兒,沿著一溜塑料製品的通道往前蹭。他和白某之間是平行的。 白可夫來回在五金攤位前溜達著,眼睛在各種工具前掃來掃去。後來他蹲下了,拿起一把鋥亮的殺豬刀在手裡掂了掂。 胖子心裡一哆嗦,感到了事情的不妙。這雜種,好像在挑選作案工具。這麼想的時候,姓白的又把殺豬刀放下了,抓起了一柄榔頭。 榔頭舉在眼眉前,鐵是切削過的,黑的黑白的白。白可夫轉動著那把榔頭,好像沒有拿定主意。胖子看得真切,心頭湧動著一種很不吉利的感覺,他意識到,事情比預想的還嚴重,對方不但預見到了危險的存在,而且已經在作準備了。 這舉動再明白不過了,姓白的確實產生了殺機。假如僅僅為了防備什麼,可以使用其它辦法。 白可夫沒買那把榔頭,撥弄了下殺豬刀便站了起來。只見他依然揣著手,圍著各個攤位轉。批發市場是個簡易有大棚,賣什麼的都有。大約二三十分鐘的時間裡,白可夫沒再挑選什麼順手的東西,繞到北惻的鐵門處,他轉了出去。外頭是個小廣場,也在賣同樣的東西。胖子跟出來,遠遠地盯著。只見姓白的往外走出去,不像要買什麼的樣子。 果然,白可夫離開了批發市場,打開了那根套著塑料管的鋼絲鎖,騎上車走了。這次他騎得很快,直奔保險公司而去。從這裡出發,到保險公司,大約要橫穿小半個城。胖子不敢大意,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 遠近的,可以看見保險公司的大樓了。 白可夫放慢了車速,東張西望地沿著路邊往前蹬著。又是紅綠燈,他下了車,籠頭一提上了便道。 胖子有些抓瞎,這麼跟上去很可能露自己。紅轉綠,他隨著車流往前騎去,沒敢回頭。這是午十分糟糕的情況,胖子腦筋猛一陣思考,當下踅進了路邊的一條小巷。 白可夫推著車走了過去。 “過來寶貝兒!”胖子叫住個五六歲的男孩子,從兜里掏出五毛錢,“看見沒有,那個推車的,對。你跟著他!看看他想幹什麼?” “你是警察麼?”男孩子朝白可夫的背影看了一跟。 “不!不是。別問了,快去!” “你得給我一塊錢!” “嘿!你倒不吃虧!”胖子咬咬牙,又給丁男孩子五毛。他不明白,現在的孩子怎麼這麼敢張嘴!個個都懂市場經濟。 男孩子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告訴胖子:“那人在修自行車。” 修車? “再去盯著!” 男孩子又去了一會兒,回來報告:“他修完車走了。” 胖子真想抽這孩子個大嘴巴!他娘的,這一塊錢花得真不值。白可夫果然不見了。他把車推到車攤兒前讓修車的看看車閘。那人弄了弄說車閘沒事。胖子順嘴問了句:“剛才那個人車子有什麼毛病。” “車沒毛病,人家只不過換了把鎖。” “噢,換鎖。”胖子恍然有所悟,謝過修車人直奔保險公司。 他的人還在盯著預定的目標,胖子問他們白可夫是不是來了。回答是肯定的。 胖子什麼也沒說,快步穿過馬路,從保險公司的後門踅進了停車棚。立刻,他毫不費力地找到了白可夫那輛車子,果然發現對方換了把新鎖,瓦亮瓦亮的很顯眼。而那條鋼絲鎖卻不見了。 是的,鋼絲鎖用起來原本是很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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