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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刀尖上的跳舞者

無臉人 蓝玛 7687 2018-03-15
白可夫一回來,就被晏子昭叫去了。 當他閃進晏子昭的辦公室的時候,隱約覺得斜對面那扇房門動了動。他估計自己的行為被那個可怕的女孩子看見了。但是沒辦法,這個時候退出來,只會更加被動。 果然,白可夫剛進屋,斜對面的門縫處就出現了江寧那張娃娃臉。只見她警覺地向左右看了看,而後快步來到晏予昭的經理室門側。 突然,一隻手扶在了她的肩膀上。 江寧險些個叫出聲,同頭看時,竟是蘇經理。那張灰撲撲的瘦臉離她很近,嵌在深眼窩裡的目光錐子似地把她看慌了神兒。 “到我這兒來!”蘇經理用不容分辯的口氣小聲命令了一句,扭頭走了。 江寧沒有任何選擇,她回頭望那扇緊閉的房門,貼著牆根跟上了前邊的蘇經理。蘇經理一進屋就開始咳嗽,他讓江寧把門別上,躬著身子挪到沙發前,好歹坐下了。江寧想幫他搥搥背,蘇經理推開了她的手。

“給我茶杯裡兌點兒熱水。” 江寧提起水瓶晃了晃,要去水房打開水,蘇經理說算了,你坐下。江寧老老實實地坐下了。蘇經理把涼茶喝下去半杯,喘著大氣抹了抹嘴。 “你剛才幹嘛呢?” 那對錐子似的眼睛盯著她。 江寧現出些許慌亂:“沒…沒幹什麼。” “江寧!”蘇經理無力地靠在沙發背上,枯瘦的手在眼前揮了揮,“別嘴硬了,我看得一清二楚。江寧,我們好長時間沒有坐下來談談了。今天我豁出去什麼也不干,定要和你說說。再不說可能就沒機會了。” “蘇經理,你……” “我肺上有東西,雖說還沒確診,仳我知道是什麼!江寧,就沖我這病,你也要對我說幾句實話。” “我……” 蘇經理欠起身,聲音裡充滿了哀傷:“宋凡死了!挺好挺好一個女孩子,就這麼死了!江寧,你們倆可都是我一手拉扯起來的!對了,還有李邑。你們三個…讓我怎麼說呢?”

蘇經理動了真感情,搖晃著腦袋說不下去了。江寧默默地望著這位慈祥的長者,不知如何是好,她又起身去提水瓶。 “坐下!”蘇經理低喝道,“現在我問你!李邑是不是還活著?” 沉默。 兩個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有一種很複雜的感情在目光中穿梭著。最後,江寧先招架不住了,憤憤地別過頭去,惡狠狠地說:“不!他已經死了!” “你為什麼不敢看著我?” “看著你就看著你!”江寧倏地轉過臉來,“您倒底想知道什麼?就準備問我這個麼?那我再說一遍,他死了!” 一股無法克制的悲哀頃刻冷徹了蘇經理的周身。他預感到這次談話不會有什麼結果了。四年來,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有關李邑的各種消息。他記得非常清楚,在噩耗傳來的開始幾天,江寧曾經鬧得要死要活的,但是就像突然間拉閘斷電,女孩子一下子就不鬧了。這異常明顯的變化,在蘇經理心中留下了個巨大的疑問:“李邑真死了麼?”

可以這麼說,蘇經理從那時開始,就對李邑的死作出了否定的猜測。只是不對任何人說而已。他認為,這個猜測一旦成立,就終有一天會鬧出點兒事來。巨款失踪案發生後,他親眼目睹了事情處理的全部經過,對最終的處理結果毫不奇怪。因為沒有任何理由懷疑晏子昭呈送的那份匯報材料不是真的。 蘇經理是個謹慎的人,很能沉得住氣。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他用沉默和搪塞對付著與此有關的各種反映。他明白,能說清這個案子的人只有李邑,江寧都不行,因為她不是當事人。那種近乎於幻想般的等待是相當折磨人的,而且其中還有個類似於肉中之骨般的東西存在著,即,不排除李邑真是罪犯的可能。 這個思維現像是相當理智的。假如從感情出發,他會毫不猶豫地說:宋凡、李邑、江寧三個年輕人都是好孩子!

江寧的平靜一天天地在印證著他的猜測,儘管他不曾在收發室見到寄給江寧的信什麼的,他仍然在等。 對宋凡,他採取了更為小心謹慎的態度。她的神經所受的打擊太大了,不留神會把事情搞糟的。在僅有的幾次談話中,宋凡沒有談出什麼新東西,差不多都是匯報材料裡那些內容。這本身恰恰說明了宋凡的誠實與善良。 不容置疑,所有問題的核心,就集中在李邑是否犯罪上。晏子昭之流也有足夠的理由證明李邑是罪犯。在這裡,支撐著蘇經理全部信念的,是他對李邑的基本認識。 對一個人,尤其是年輕人的基本認識,與其說是一個作領導者的工作方法,更不如說是對未來負責。因為,稍有偏差就可能斷送對方的一生。 遺憾的是,年輕人很難體會到他的苦心。以江寧為例,她現在的處世態度就很讓人擔心。那種只相信自己和處處設防的行為,實在是非常令人痛心的。導致這一現狀的因素很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最後說到晏子昭和白可夫,那很簡單,他不喜歡這兩個人,尤其是晏。此人永遠喜怒不形於色,永遠深潭似地摸不到底,而且極為自私。可就是這種人,因了一張上掛下聯的關係網,竟然處處吃得開,玩得轉。兩百多萬元的——姑且稱其為失誤,就像撣掉桌面上的灰塵似地,輕輕琳,就屁事沒有了。 他不否認對晏子昭的懷疑含有私人感情的成份,但他知道如何把握自己。 只要李邑還活著。 也許多數人都把那兩百多萬元的失踪看作對李邑最不利的東西。但蘇經理明白,比錢更不利的其實是那兒張單據。這是一把雙刃劍,足以將李邑和宋凡同時致於死地! 這個推測久久地蟄伏在蘇經理那不算十分有力的心裡,倍受煎熬。李邑不活著回來,他這塊心病就抹不去。

在這種狀態下,可以想見桑楚帶來的消息是何等的震撼人心。要不是終年養成的沉著,他或許會掉下淚來。儘管那瘦老頭是來“找”李邑的,他所觸動的徵兆仍然像驚蟄的早雷那樣動人。不知晏子昭是什麼心情? 總而言之,好戲就要來了! 他相信,只要李邑肯“現身”,下頭的形勢將急轉直下!萬萬想不到,李邑還沒露頭,宋凡卻自殺了。 直到此時,縝密而沉著的蘇經理才明白,自己少想了一步棋:今天的李邑和四年前的李邑完全不一樣了,他不但不會抹去自己那塊心病,反而會給他帶來新的心病! 他是在最後一霎那封住自己的口的,照說他現在比準都需要支持。可是,當那位姓桑的老警察打算和他深談時,他一下子猶豫了。 “不信任症”在毫無覺察間,竟然把他也傳染了。他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那個冒冒失失的年輕人才封住了口。

他必須先見到李邑!摸清底細再說其它的。要知道,李邑正在做著掉腦袋的遊戲! 可是,江寧一開口就把話說死了。 “你聽著!”蘇經理覺得有必要將話點透一些了,“其實我有些話早就應該對你講了,由於一些不便說的原因,這些話一直憋在我心裡。現在宋凡死了,我的病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發作。再不說可能就沒機會了。江寧,你究竟相不相信我?” “當然相信。”江寧遲疑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 “那好,聽我告訴你。”蘇經理果斷地把憋了多年那句話說了出來,“從四年前出事,到如今,我沒有一天不在琢磨。坦白地說,我確實懷疑過李邑,但很快我就否定了這個想法。李邑的人品我知道,他決不是那種見財起意的人!換句話說,他不可能是攜款失踪的罪犯!”

江寧的臉無法克制地變了顏色,雙眼怔怔地望著眼前這位憔悴的老頭子。 蘇經理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 “江寧,你可能想像不出來,這個想法把我攪得有多苦!” “你……蘇經理,這話你對其他人說過麼?”江寧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沒有,對誰也沒說過。”蘇經理搖頭道,“在李邑歸來之前,這話是不能對外人說的。不是我膽小,是因為說了也沒用,甚至還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等等!”江寧道,“你為什麼說'在李邑歸來之前'?” “因為我相信他還活著!” 房間里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連雙方的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剩下的只有自己去想了。 江寧不吭氣,蘇經理也沒有再催問,他知道,欲速則不達。稍微沉不住氣,前頭的話都等於白說。

“蘇經理。”江寧終於開口了,“他如果真能回來的話,就不是罪犯了麼?” “是的,他不僅可以洗清自己,而日可以指出真正的罪犯!” “您憑什麼這麼認為?” “憑我對李邑的了解。” “您不覺得這麼想問題太簡單了麼?社會其實比您說得複雜得多!”江寧的口氣聽上去像個老於世故的人。 蘇經理反倒被問住了。這霎那間的遲疑,使女孩子把剛剛萌生的震動收了回去,眨眼間重又變得冷漠下去。 “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 “相信怎麼樣?不相信又怎麼樣?”江寧在老頭子麵前踱來踱去,“人死不能複生。就算我一萬個相信您,李邑還是死了!除非出現奇蹟!” “那我就等著這個奇蹟!”蘇經理悲哀地說,“但願不要太久!”

江寧被觸動了,在蘇經理面前停住步子,彎腰望著老頭那蠟黃的瘦臉,最後拍拍他的膝蓋,默默地走向房門。 “等等!”蘇經理叫住她,“我還要提醒你們一句話:留神背後!” “謝謝!”江寧去了。 不行!得找人說說了。蘇經理起身拿過了電話機。他不能再讓宋凡的悲劇重演!那個姓桑的小老頭跳進他的腦海。桑什麼來著……對,桑楚! “老白,你昨天晚上給沒給宋凡打過電話,”晏子昭立在窗前,頭也不回地問了這麼一句。 白可夫被這沒頭沒腦的問題搞懵了;“打電話?我給她打電話幹嘛?” 晏子昭猛地轉回頭,用那對陰鷙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白可夫的臉。白可夫一把扶住了身後的牆,周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老晏,你這是怎麼了?” “別問我怎麼了!應該問這個話的是我!”晏於昭抬手指著白可夫的鼻子,“昨天晚上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聽你那聲音就不大對頭。你是不是嚇破膽了?” 白可夫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話塞在嗓子眼兒裡就是出不來。他無法否認,昨天晚上的情緒確實很緊張,可是,晏子昭問的顯然是另一回事。什麼宋凡?什麼電話? “你別過來!有話坐下說。” 晏子昭沒理他,幾步來到跟前,一把薅住了白可夫的衣領:“渾蛋!你把事情搞砸了知不知道!” “我幹什麼了?”白可夫推開對方那隻手,“你他媽瘋了!劈頭蓋臉的說些什麼鬼話!” 晏子昭甩甩兩隻手吭哧了兩聲,終於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抱住了腦袋。 白可夫懷疑這位先生真的瘋了,他抻抻衣領,在對面那把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發現晏子昭在發抖,這可是從沒見過的情景。 “老晏,究竟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這麼說,你真沒打過那個電話?”晏子昭瓮聲瓮氣地問。 “什麼電話?你能不能說明白點兒?” “你沒給宋凡打過電話?” “沒有!當然沒有!”白可夫拍拍人腿。 晏子昭緩緩地抬起臉來,那張臉比死人的臉還難看:“老白,這可是咱們倆的事,你要是乾了就說乾了,千萬別懵我!” “我懵你於嘛?”白可夫也急了,“你至今沒把話說清楚!倒底發生了什麼事?” “宋凡自殺了,據說是接到了一個電話。” 白可夫險些沒從椅子上出溜下去,頃刻問天旋地轉。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得連最起碼的思想準備都沒有。他用力摳住椅背,才把身子穩住。 “明白了,你以為那個電話是我打的,” “要是你打的就好了。不過,究竟是不是你打的?” “我沒打!”白可夫恨不得上去把他掐死! “別叫!該死的。” “我真沒打!你別想把宋凡的自殺扣在我頭上!” “壞了!”晏子昭的臉色越發難看,“看來真壞了!你也沒打,我也沒打,可卻有人打了,你想過這個後果麼?” 這才是最可怕的! 白可夫漸漸地醒過神來,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晏子昭點上支煙,邊吸邊把桑楚的二度光臨,桑楚的身份,以及宋凡自殺的情況轉告給他,最後道:“明白嗎?宋凡一死,公安部門就有了立案偵察的權力,這是其一。其二,也是最糟糕的,有人開始行動了,這個人很可能知道內情!” “會不會是李邑?”白可夫道。 晏子昭喉結滾動了一下,道“我一直不願意相信這一點,可現在,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其占解釋了。” 一個巨大的,甚至是致命的陰影,終於降臨在兩個罪犯的頭上。在過去的幾年裡,事情畢竟像冰層下的暗流,以表面的平靜在悄悄地運行著。如今,堅冰突然問破碎了,他們不可避免地要面對一種新的現實。 不幸的是,他們的同盟並不神聖,或者說根本就談不上什麼同盟,或者說根本就談不上什麼同盟,連接他們的那條紐帶,只不過是由金錢擰成的一種奇特的利害關係。這種利害關係是最不可靠的。 大概也就在白可夫明白了這一鐵的事實的同時,他心裡升起了和晏子昭方才那種窮凶極惡十分類似的念頭:電話難道是那個老渾蛋打的麼? 簡直妙不可言,以往是白可夫認定李邑還活著,晏子昭卻不完全相信,至少表面上不完全相信。現在老雜種終於相信了,他白可夫卻又把懷疑的焦點由虛無飄渺的李邑身上,轉向了對面這位同謀。 電話為什麼不能是他打的。 基於此種心理,在接下來的密淡中,白可夫便抱定了懷疑的態度說話。盡可能多聽對方的分析,盡可能多地捕捉著對方每一個字的漏洞。他心裡最明白,在那件要命的案子中,晏子昭的主犯地位是改變不了的。即使最終東窗事發,他也要多掌握些主動。 窗外的天色由灰白慢慢地變成了灰黑,最後全黑了。兩個人談得口乾舌燥,漸漸沒了力氣。煙缸裡的煙頭兒堆成了小山,談話的結果卻和沒談差不多。 “李邑!一定是李邑!”晏子昭眯縫著兩隻兇惡的眼睛,久久地註視著窗外。 天似乎又開始陰了,對面老旅館的客房已逐漸亮起了燈光。在有限的視野內,墨色的天空被切割成大小差不多的兩塊多邊形。 “是他,我早就說過這個話。”白可夫順著對方的話嘟噥了一句。 “沒法落實這一點!” “怎麼落實?你說。” 晏子昭朝前傾了傾身子:“別忘了,明天就是九號。” “我懂了,體是說……到公墓去打埋伏?” 是的,訛詐信裡所謂的“老地方”,就是北郊的那塊公共墓地。具體說,指的就是李邑的墓碑和墓室之間的那條寸餘寬的縫隙。白可夫每次把錢送去時,都會不由自主地心驚肉跳,彷彿那墓室裡隨時都會伸出一隻手來,把他毫不留情地拉向地獄。 “這是個機會,你說呢,”晏子昭的臉上還剩下最後一線輪廓。 “就這麼著吧。”白可夫道,“不過老晏,你發沒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以往都是咱們倆分頭去送錢,這回卻有點兒不一樣。” “帶上傢伙!”晏子昭也解釋不了這個問題,而且他似乎更關心自身的安全,“帶把刀什麼的。” “不可!萬萬不可!”白可夫用力揮揮手,“咱們的目的不是乾掉誰!” “不不,還是帶上!一旦需要正當防衛,也好有件順手的東西。”晏子昭有意在正當防衛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白可夫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回家吧。”晏子昭站了起來。 白可夫也站了起來,迴聲似地應了一聲:“回家回家。” 兩個人先後從兩側的樓梯下了樓。下班後的大廳空寂無人,正門已落了板。兩個人繞過樓梯側狹窄的通道,順著後門出去了。保安小車正在收發室裡百無聊賴地用紙牌給自己算命。待那二人出了門,才慢慢地站起身來。 “桑先生嗎……對,他們出門了。”小伙子撥通電話,壓低嗓音說道。 這是一條古老的小河,據說元朝時候就有了。據史料記載,元代的古城比現在小,這條河似乎是當年的護城河。 不過,白可夫活了四十多年,這河一直是眼下這樣子。元朝對於他來說畢竟太遠了。依稀記得過去有半截子舊城牆,光禿禿的,沒有什麼意思。城牆拆掉後,路面拓寬了些,不久便林立起一溜在當年還算得上高級住宅的筒子樓。而今那些樓還灰不溜秋地立在那裡,天放晴時,各家窗戶外頭全晾滿了花花綠綠的東西,跟萬國旗似的。 河與樓群中間隔著一條馬路,走公共汽車。河的這一邊,就是白可夫每天上下班必走的那條水泥小道了。清早的時候,這小道上是小販聚集的早市,一過上午十點,小販便鳥獸散,扔下一地的烏七八糟爛菜幫子。餘下的時問,就頂多看得見幾個撈魚虫的老頭兒了。晚上沒人。 白可夫當過兵,又是大老爺兒們,平時從不怵這條路。可今天卻反常了,一騎上那小道,腿肚子就不太聽招呼了,上牙和下牙開始打架。他有心繞回去走河對面的馬路,籠頭剛轉了一半,就連人帶車翻在地上。手巴掌按在個爛西紅柿卜,餿臭的汁液滋了他一臉。 膝蓋好像磕破了。他扶起車,雙腿夾住前輪子,正了正籠頭。就在這時,背後河堤處傳來了腳步聲,竟是那見過一面的小老頭,好像叫桑什麼。 “喲!栽啦?” “是您?”白可夫明白裝傻是沒用的,用晏子昭的話說:那老傢伙渾身上下都是眼睛。 “記性還行!”桑楚走上前來,扶住了他的車把,“你讓我在這兒等了兩個多鐘頭!是不是業務太忙了?” 他不想把小李捎出來,更不想讓白可夫知道他在保險公司斜對面的咖啡館裡吃了三份兒火腿三明治。現在這肚子裡還撐得慌呢,用對桌那小妞的話說:“這老頭回家準拉稀!” 小妞的男朋友說他整個兒一個陳奐生。 桑楚心話說:“我在巴黎吃燒牛排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他絕對不是對那三明治有多少感情,而是等小李那個電話。坐那兒不能白坐,你嘴裡總得吃點兒什麼才成。不然老闆就該轟人了。 他沒想到晏子昭和白可夫會聊這麼長時間。肯定是抓瞎了。 問題就出在這兩個人身上,特別是晏子昭。起先他是想上樓去見白可夫的,後來想想又改了主意,還是來個冷不防為上。 蘇經理那欲言又止的行為,使桑楚越發意識到了問題的複雜程度。還有老康。是的,面對這類牽扯到上頭的案件,他一向是很謹慎的。過去的許多經驗證明,此類案件非有鐵一樣的事實才能一舉瓦解,靠通常那種對待青皮無賴的辦法很難奏效。就算你認准了是誰都不行,這些人都是久經風霜的,非常他媽的不好對付!當然,要能找到李邑就不愁了。 可李邑至今還像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幽靈。 “不用自我介紹了吧?”桑楚點上支煙,又給了白可夫一支,“事情全都知道了吧?” “是是!宋凡太想不開了。”白可夫機械地應著,連他自己都明白,渾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都非常不自然。 “我想和你聊聊巨款失踪那件事。”桑楚直戳要害。他不指望白可夫能說什麼實話,把對方堵在這兒的全部目的,無非是進一步印證一下那個感覺。看看此人心裡的鬼倒底有多大。 “我想想行麼?” “不用想!”桑楚果斷地說,“我要是經了那麼件大事,少說能記半輩子。” 白可夫被桑楚這咄咄逼人的架勢鎮住了。發覺這姓桑的確實厲害。你哪兒軟他就捏哪兒,叫你沒話可說。 “好,我這就說。”他穩定了一下情緒,便把出事的前前後後敘說了一遍。 桑楚靜靜地聽著,什麼話也不插。和預料的一樣,白可夫的敘述毫無新意,你說他是照著詞兒背下來的都成。 “我說什麼來著,根本就不甩想。”桑楚又遞給他一點煙,“現在你告訴我,宋凡的死是否和那件事有關係?” “這我可說不准。”白可夫道,“因為攜款而逃的是李邑,不是宋凡。至於他們之間有沒有什麼交易就難說了。” “可你方才分明說李邑是被洪水沖走的。我想一般的犯罪分子是不會拿著性命作賭注的,宋凡真是他的同謀,大概也不會同意這麼幹。” “是的,您說的自然有道理。”白可夫猶豫了一下,“您是不是想說李邑不是罪犯?” 桑楚擺擺手:“不,這是上頭定了性的,我沒有理由推翻。但是,我剛才提出的問題是否也有道理?” “那是那是。” “好,咱們進一步說,李邑要是沒淹死泥?”桑楚緊盯著對方的眼。 白可夫手裡的煙掉在了地上。 對他來說,沒有比這個問題再可怕的了。所以,儘管他使出了最大的努力,仍然沒能控制住緊張情緒。 桑楚覺得這兩拳打得別提多瓷實了,不偏不斜,全打在了對方要命的地方。適可而止吧,目的完全實現了。白可夫已成了驚弓之鳥,引而不發,這是下一步的策略。 “走吧,白先生!從對面的馬路上走。”他拍拍自行車坐墊,自顧往前走去。 04 白可夫機械地推著車跟在後邊,腦袋裡空空如也,連東南西北都忘了。一直走到路口,桑楚才站住,轉同頭來:“我所以問你這些情況,白先生,主要是考慮到你是巨款失踪案的當事人。而另一位當事人宋凡,莫名其妙地自殺了。為了弄清基本情況,我有必要請你談談,體可以把它看作例行公事。如果想起了什麼新東西,隨時可以和我們聯繫。” “我可以走了?”白可夫顫聲說。 “當然可以,請吧——噢!順便問一句,你聽說過一個叫李再興的人麼?” “李什麼?” “李再興。” “沒有,從沒聽說過。” 不像是裝的,桑楚想。隨即抬了抬手,快步穿過了馬路。沒走多遠,就听見遠處叭喳一聲,白可夫又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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