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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七幕最後的騎士

光年2·諸神之戰 树下野狐 10692 2018-03-11
狂風凜冽,當先的兩隻雪豹已咆哮著撲到麗莎的頭頂,在幽暗搖曳的篝火輝映下,大半身變成了銀白的骷髏,只有眼窩裡跳躍著綠色的鬼火,淒厲恐怖。 她渾身汗毛全都立了起來,下意識地撲到高歌的身上,起火炬朝上撩去。 “呼”的一聲,火光噴薄,那兩隻雪豹突然發出狂暴痛苦的慘叫,當空飛出十幾米遠。 她微微一愣,想不到隨手反擊竟然有這麼大的威力。驚魂未定,吼聲震耳欲聾,剩餘的幾隻雪豹又從黑暗裡狂飆似的衝躍而至,涎水噴濺如雨。只聽“轟轟”連聲,雪豹們就像被砲彈擊中,紛紛慘叫著凌空摔飛。 雪地裡影子一晃,那瘦骨嶙峋、破衫銹甲的怪人已站在了篝火邊,斜握長劍,冷冷地望著起身咆哮的雪豹,一言不發。這些兇暴的屍獸似乎對他極為畏懼,但仍不甘心地夾緊尾巴,繞著他們齜牙怒吼。

麗莎這才明白是他救了自己,又驚又奇。這怪人究竟是誰?是人是鬼?他既然有影子橫在地上,想必不會是幽靈了。但既然不是幽靈,又怎能在瞬間衝出一百多米遠?又怎能閃電似的擊退六隻發狂的屍豹? 那人與她相距不過兩米,形容裝束看得一清二楚。頭盔、鐵甲鏽跡斑斑,破爛的罩衣已經臟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左肩與胸口紋著一個暗紅的十字,背心依稀可以分辨出一塊圓形的圖案:兩名手持盾牌和長矛的騎士共乘著一匹戰馬,盾牌上繪有紅色的十字。 麗莎腦中嗡的一響,聖殿騎士!這個圖案赫然是傳說中的聖殿騎士團獨有的紋章! 所謂“聖殿”,就是古代以色列國王所羅門於公元前957年建造的神殿。根據聖經記載,這座極盡奢華的神殿中安放著聖物“約櫃”,約櫃中,則是上帝耶和華親手書寫的“十誡”,它威力無窮,無堅不拙。

400年後,巴比倫國王尼布甲尼撒二世攻陷耶路撒冷,將這座壯麗的神殿付之一炬。據說在此之前,“約櫃”已經神秘地消失了,正因如此,失去神庇護的聖殿才被異教的征服者燒成了廢墟。 1097年,教皇號召基督教徒組成十字軍,從阿拉伯人手中奪回“聖城”。兩年後,十字軍攻占耶路撒冷,屠殺異教徒,建立了新的耶路撒冷王國。 1119年,為了保護長途跋涉前來朝聖的基督徒,法國貴族雨果·德·帕英和格雅克·德·莫萊莫成立了一個修士會,並以耶路撒冷聖殿山的“阿克薩清真寺”作為根據地。 傳說這座寺廟就建於當年所羅門聖殿的廢墟之上,因此,該修士會被稱作“基督和所羅門聖殿的貧苦騎士團”,簡稱為“聖殿騎士團”。

騎士團最初只有9名成員,依靠基督徒的捐助維持。徽章上雙人騎單馬的紋章,象徵著他們的貧困與相互扶持。 1129年,聖殿騎士團獲得教皇的正式承認。十年之後,教皇英諾森二世進一步授予騎士團特權地位,宣布聖殿騎士團只對教皇負責,不受國王與地方主教指揮。此外,騎士團還獲得了免稅特權,以及在其領地收取“十一稅”的權利,迅速發展壯大,成為教宗最為倚重的力量,鼎盛時期,成員超過2萬名。 聖殿騎士團彪勇善戰,是保衛耶路撒冷王國的決定性力量,幾乎參加了所有保衛聖地的戰鬥。參戰的聖殿騎士團通常僅300人左右,人數雖然不多,戰鬥力卻極為強大,衝鋒陷陣,以一當十,甚至締造了奇蹟般的“蒙吉薩大捷”。 該場戰役中,年僅16歲的耶路撒冷國王,率領著80名聖殿騎士、375名騎兵和幾千步兵,悍然猛攻薩拉丁的3萬大軍,竟然將這阿拉伯戰神的軍隊盡數全殲。薩拉丁僅帶著不到一成的殘餘部隊逃回埃及。

然而盛極而衰,僅僅十年後,薩拉丁捲土重來,大破聖殿騎士團,攻陷耶路撒冷。聖殿騎士團一路潰敗,退守塞浦路斯。從此逐漸勢微。到了1241年,蒙古拔都橫掃波蘭時,聖殿騎士團的參戰部隊更幾乎滅絕。 然而讓聖殿騎士徹底覆滅的,不是戰場,而是他們富可敵國的財富。由於教皇許以的稅賦特權,再加上各方饋贈的眾多地產,騎士團很快就聚斂了大量資本。而後,騎士團又依靠他們所把控的東西方黃金要道,發動募捐組團海外朝聖,從事銀行業、商業,不斷壯大資產,在各地建立分支機構,就連法國和英國也一度將國王的金庫委託聖殿騎士團保管,幾乎控制了整個金融圈,富甲天下。 1291年,敘利亞的十字軍王國滅亡,聖殿騎士團返回法國。作為擁有幾千座城堡和巨額財富的法國頭號債主,騎士團受到法國國王和主教的嫉恨。

1307年10月13日星期五,外號“美男子”的法王腓力四世突然逮捕了全法國的聖殿騎士,並凍結了騎士團的所有財產。僅巴黎就逮捕了138人,包括騎士團的大團長雅克·德·莫萊。經過了殘酷審訊之後,這些人被判處“異端”罪名,處以火刑。而這一天,也因此被稱為“黑色星期五”。 1312年,教宗克雷芒五世在腓力四世的壓力下,宣布解散聖殿騎士團,他們的財富也被各國權貴、主教趁機併吞。 1314年3月,騎士團的總團長雅克·德·莫萊被燒死。從此,這活躍了將近兩個世紀、權傾天下的宗教軍事組織,徹底在歐洲銷聲匿跡了。 麗莎從小在修道院長大,耳濡目染,加入“聖子”後,對於關乎“聖戰”的歷史更是知之甚詳,如數家珍。

這怪人的穿著、紋章無疑就是傳說中的聖殿騎士,尤其他手中的那把劍,刃身長近一米,又闊又尖,雖然佈滿鐵鏽,在搖曳的火光下,依舊能看出繁複的劍紋,不時地亮起一道道幽碧的眩光。劍紋極為奇特,就像是一條纏繞在十字架上的巨蟒,痛苦嘶叫…… “斬魔劍!”她心裡又是一沉,這把鏽劍赫然竟是七百年前為聖殿騎士的末代大團長立下赫赫功勳的傳奇之劍! 聽到她的低呼,那怪人微微一震,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冷厲如寒電。 麗莎汗毛乍起,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一步,脫口而出:“你……你是雅克·德·莫萊?”話剛出口,就覺得自己的問題太過荒唐可笑。 作為與聖殿騎士創始人雨果·德·帕英齊名的末代團長,雅克·德·莫萊曾率領著聖殿騎士不屈不撓地浴血死戰,夢想奪回耶路撒冷,甚至不惜與蒙古人聯手,但終於功敗垂成。聖殿騎士團解散後,他被法國國王腓力四世活活燒死,所有的功績也全被抹得一干二淨。

一個七百年前就被當作異端燒死的人,怎麼可能活到今日? 但奇怪的是,聽到這個名字,那人的臉色突然變了,大步上前,一劍抵住她的咽喉,冷冷地瞪著她,嘰里咕嚕地說了一通。 劍尖凜冽的殺氣陰冷得就像他那雙灰藍的眼珠,從脖頸直透骨髓,激得她打了個寒噤。麗莎精通十幾門語言,法語、德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葡萄牙……無不對答流利,但這人說的話卻一個字兒也聽不懂。 那人皺起眉頭,指了指昏迷的高歌,又指著雪坑中的“倫敦之眼”,連比帶劃說了一串奇怪難解的話,似乎在追問她什麼。 麗莎心裡一跳,難道他說的真是中世紀的古典拉丁語? 拉丁語是古羅馬帝國的官方語言,極為繁複,統治階層與神職人員使用“古典拉丁語”,而老百姓則用相對簡單的大眾口語,又稱“通俗拉丁語”。羅馬帝國衰亡後,老百姓使用的“通俗拉丁語”迅速分化,越來越簡單,並逐漸衍變為法語、西班牙語、意大利語等各種語言。而“古典拉丁語”則漸漸與口語脫節,成了沒人會說的書面語。

麗莎七歲起學習拉丁語,看了大量中世紀的古典文獻,雖然不會說,卻對其句式、語法了然於心。這怪人語調雖然奇怪,但有幾個字的發音卻像極了她所知的拉丁語詞根,連蒙帶猜地聽了一會兒,心中突突劇跳,試探地說:“你問他……他是不是上帝召遣來的聖殿騎士?” 怪人顯然也聽不懂她的話,搖了搖頭,用劍尖在雪地上畫了一個哥特式的教堂尖頂,又畫了一個十字架、一輪太陽和一堆彎來扭去的奇怪文字。 麗莎越聽越糊塗,突然想起高歌先前所說,耶穌裹屍布“導航”的摩天輪,之所以將他們帶到這阿爾卑斯山的雪峰,是因為這兒就是“上帝的廟殿”,藏著真十字架、約櫃等七件“失落的神兵”。難道這怪人畫的哥特式教堂就是“上帝神殿”?十字架就是釘死耶穌的“真十字架”?

她腦中靈光霍閃,又想起了關於聖殿騎士寶藏的傳說。 根據歷史記載,聖殿騎士末代團長雅克·德·莫萊被囚禁入死牢後,得知法國計劃摧毀聖殿騎士團後,立即將自己的外甥基謝·德·博熱秘密召入獄中,讓這位年輕的伯爵繼承了他的職務,並讓他在上帝面前發誓將聖殿騎士團的寶藏保存到“世界末日”。 據其他騎士團成員的秘密供述,這“寶藏”不是金銀珠寶,而是所羅門王藏放在聖殿中的七件“上帝神兵”。聖殿騎士團之所以拼死護衛耶路撒冷的“聖殿”廢墟,正是因為當年雨果·德·帕英在這兒找到了這七件聖器。 然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給聖殿騎士團招來傾滅之禍的,恰恰也就是這七件連教皇都垂涎覬覦的“上帝神兵”。騎士團撤離耶路撒冷後,“七件神兵”被轉移到了秘密之地。教皇克雷芒五世幾次索取未果,才聯合法國國王策劃了清除騎士團的行動。

雅克·德·莫萊被燒死之前,曾當眾詛咒法國國王和教皇,說他們在一年內都會面臨上帝的審判。這個詛咒很快應驗了。一個月後,教皇暴病而死,法國國王只比他多活了半年——打獵時,被一隻野豬撞死。據說他們的死亡都與上帝的七件神兵有關。 無論這個傳說是真是假,基謝·德·博熱就此銷聲匿跡了,再也沒有出現過。有人說他其實也已經死了,死於秘密審訊。有人說他翌日黎明就逃走了,曾親眼看到他身著白衣盔甲,佩戴著“斬魔劍”,騎著一匹白馬衝出巴黎。也有人說曾在耶路撒冷見過他,那時他已經一百多歲了,旋風般殺穿了奧斯曼土耳其大軍的重圍,大聲吶喊著“God wills it”,自稱是最後的聖殿騎士。 如果這些傳言是真的,如果基謝·德·博熱伯爵真的找到了聖殿騎士團的寶藏,找到了七件神兵,甚至喝了聖杯所盛的水,長生不老……那麼眼前的這個怪人,是否真的是已經活了七百年,以斬魔劍守護著上帝廟殿的基謝·德·博熱伯爵呢? 想到這兒,麗莎心裡突突狂跳,就像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了。她深吸了一口氣,緊握樹枝,在雪地上寫下一行拉丁語:“你是不是守護聖殿的基謝·德·博熱伯爵?” 那怪人渾身一震,握劍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分不出是悲喜、驕傲還是憤怒。 就在這時,周圍狂風忽起,那幾隻環伺的雪豹趁著他分神之際咆哮撲至。怪人轉身一劍劈入雪地,發出嘶啞淒厲的嘯吼。 “轟”的一聲巨響,光芒炸舞,整個雪坡彷彿都被斬裂開來了,麗莎被他的吼聲與轟鳴聲震得眼前一白,趔趄摔倒。 那幾隻雪豹被強光映成了慘白的骷髏,絕望而痛苦地嘶吼著,在空中翻了幾個滾,繼續不顧一切地朝他們衝來。 麗莎雙眼被眩光、酸風刺得淚水直湧,什麼也看不見,緊緊地抱住高歌,胡亂地揮舞著火炬。 混亂中,一道道銀光如閃電夭矯飛舞,雪豹驚吼、慘叫聲此起彼伏。接著群山隆隆,轟鳴如爆,南邊竟似發生了雪崩。她身體猛地一沉,尖聲大叫,和高歌一起隨著那塌陷的雪坡朝下急速滾落。 雪浪翻湧,就像層層疊疊的大浪,不停地將他們高高地掀起,又重重摔落。麗莎的肩膀、髖骨、膝蓋……接連磕在堅硬的冰壁上,疼得金星四冒,淚水直湧,肘尖又被冰石撞了個正著,整個手臂突然麻痺了,高歌頓時從她懷裡飛了出去,消失在滾滾的雪浪之中。 “高……”她又驚又急,剛要大聲叫喊,上方轟隆迭響,“倫敦之眼”搖搖晃晃地從頭頂飛過,猛撞在下方的冰壁上,彈起十多米高,被月光一照,彷彿巨大而神秘的金色瞳孔,突然怒放出萬千道攝人魂魄的光芒。 天地一亮,周圍的雪山瞬間全變成了金色。就在那一瞬間,穿過“倫敦之眼”的圓輪,她看到了此生從未見過的壯麗景象。 前方的雪崖峭壁上,赫然聳立著一座哥特式的尖頂修道院,氣勢恢弘,閃耀著奪目的金光。 她呼吸一緊,胸膺突然填滿了狂喜與恐懼,彷彿想起了什麼,又忘記了什麼,然後便被滾滾雪浪掀得拔地飛起,徹底失去了知覺。 飛機微微一震,轉過彎,徐徐駛上跑道,終於即將起飛了。望著燈光璀璨的機場在舷窗外急速倒掠,艙內的乘客們爆起一片歡呼。 丁洛河瞥了眼身邊的空位,殘存的一絲希望也隨之落空了。 6點10分,黎明將至未至,東方暗紫的天際泛出一條黛青的亮邊,很快又被湧起的烏雲遮擋,陰晴詭譎,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玄小童給的手機裡沒有任何儲存的號碼,無從聯繫;也沒有任何發來的短信,不知凶吉。這令他夢縈魂牽的、謎一樣的女孩,究竟是誰?她為什麼消失?又為什麼出現?她在躲避什麼?又想告訴他什麼? 她的手裡彷彿攥著一把神秘的鑰匙,可以輕而易舉地打開他的心門,也可以輕而易舉地解開所有的秘密。但這鑰匙卻始終若即若離,每次總在即將轉動時,又突然消失。 “你好,”就在這時,他身邊突然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我的座位是11B,第一次坐飛機,希望能靠著窗戶。和你換下位置可以嗎?” 玄小童!丁洛河心裡一顫,狂喜得像要爆炸開來了。這是他們初次相遇時,玄小童說的第一句話! 但當他轉過頭,沸騰的心瞬間又墜入了冰冷的淵底。站在右側的不是玄小童,而是一個金發碧眼的陌生女子,高挑窈窕,雙手斜插在黑色大衣裡,微笑地凝視著他,眼角下有一顆紅痣,襯得肌膚瑩白如雪。 “當然,”他失望到了極點,但還是禮貌地朝她笑了笑,起身調換了座位,“您到過中國嗎?普通話說得真流利……”話剛脫口,心裡猛地又是一沉,不對!現在的他皮膚黝黑,依舊是東南亞混血華人的外貌,這女人為何對他說普通話?難道她知道自己是誰? “不認得我了?”金發女子嫣然一笑,扣上安全帶,優雅地疊起長腿,“你們中國有一首《木蘭辭》,'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丁洛河渾身血液瞬間湧上了頭頂,又驚又喜,難道她真是喬化的玄小童?但這女人比玄小童至少高了一個頭,容貌易變,身高可就難作假了。 再凝神端看她的臉,呼吸一窒,就像被人當頭猛擊一棒。這雙冷澈如春水的眼睛,這顆鮮豔如紅梅的淚痣,如此熟悉,就像……就像他從小到大,夢裡一再出現的女人! 自從有記憶開始,他常常夢見自己是一個嬰兒,躺在玄武湖島岸的草地上啼哭,一個眼角有顆紅痣的女人溫柔地撫摩著他,和他低聲說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夢境越來越逼真鮮明,但醒來後卻始終記不清她的臉,也記不得她說過的話。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2010年7月15日。 2010年7月15日的夜晚,他在上海外灘18號的頂層初次邂逅那位給他蛇戒的神秘人。握手的那一瞬間,鐘聲敲響,他如遭電擊,彷彿突然墜入了時空的漩渦,被萬千記憶的碎片擠壓得難以呼吸。也就是在那一瞬間,他突然看清了夢中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顏。 一如此刻所見。 飛機發出巨大的轟鳴,騰空而起。他緊緊地貼在椅背上,駭異地瞪著她,恍惚如夢,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自己幹啞的聲音驚疑不定地問道:“你……你是誰?” “我說過好多遍了,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金發女子灼灼地凝視著他,似笑非笑,“人體內的細胞在不斷地新陳代謝,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不是同一個人。蝴蝶破繭,鳳凰涅槃,玄蛇要受盡痛苦,才能蛻甲變成蒼龍。你真的已經脫胎換骨,告別'昨日之我'了嗎?” 丁洛河渾身汗毛倒豎,這些話全都是神秘人告訴他的,世上再無第三人知曉。難道……難道這女人就是送給自己蛇戒的神秘人?但那神秘人分明是一個年近四十的高個男人,濃眉寸頭,滿臉憤世嫉俗的冷峻神情,怎會搖身變成眼前的冷艷美人?究竟是“他”喬化成了“她”,還是“他”原本就是“她”? “他”也好,“她”也罷,與那夢中人又有著怎樣的神秘關聯? 金發女子彷彿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微微一笑:“色色空空,萬象由心,只有用你的心去看世界,才能從化入你頭顱的那顆水晶頭骨裡找到一切答案。”不知她使了什麼魔法,輕柔的女聲竟然又變成了低沉渾厚的嗓音。 丁洛河心裡突突狂跳,再無半點懷疑,那給了他蛇戒、促他重生的神秘人,就是眼前這位從小一再夢見的神秘美人!難怪與她初次握手的那一剎那,會突然看清夢中模糊的臉容。難怪彼時就覺得那雙眼睛似曾相識。 但他究竟是誰?為什麼會一直出現在自己的夢裡?又為什麼千方百計地讓自己“破繭重生”? 經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尤其與重逢的玄小童被迫分別,他已經被所有累積的疑團衝擊得疲憊不堪,再也沒有等待與探索的耐心了。深吸了一口氣,鐵箍似的抓住金發女子的右腕,冷冷地問道:“你究竟是誰?我孩提時,是否就已經見過你?” “原來……”她的眼中閃過驚訝之色,淚水竟突然湧上了眼眶,瀅光閃爍地凝視著他,“原來你一直都記得。” 這時,艙窗外霞光萬道,紅日從厚厚的雲層裡跳了出來,鍍染著她的側臉,燦燦如金。即使在這溫暖的晨曦裡,她的眼波也像是清冽冷澈的春水,將融未融,交摻著明昧不定的悲傷與喜悅。 “是的,在你出生後,就曾見過我。”她伸出左手,輕輕地撫摩著他的臉頰,聲音也低柔得宛如夢裡,“我是命中註定給你重生的人。我知道關於你的一切,知道你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那冰涼的指尖彷彿帶著魔力,撫過臉頰,帶來陣陣酥麻如電的戰栗,讓他呼吸窒堵,莫名地感到一陣錐心的痛楚。隱隱約約似乎想起了什麼,卻又轉瞬即逝,難以言明。 “比如,”她抽回手,微微一笑,又恢復了波瀾不驚的神色,“比如我知道你到達佛羅倫薩之後,將會發生什麼。今夜聖誕鐘聲敲響之後,你和你等待的那位姑娘,必有一人將會死去……” “你說什麼?”丁洛河心頭一顫,就像從夢中被驚雷震醒。 “你和她之間,注定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這是你們的宿命。”金發女子灼灼地凝視著他,一字字地說,“因為她是'太歲'大宗師玄道明的獨生女兒,而你,則是他們的千年死敵,遺存於世的最後一個聖騎士。” 麗莎再次醒來時,長夜已即將破曉。 雪豹不見了,怪人不見了,高歌也不見了。她手腳銬著粗大的鐵鍊,蜷在一間漆黑陰冷的石頭壘砌的房間裡,除了身下又窄又矮的木床,別無一物。左側鐵門緊閉,對面的石壁上開著一扇窄小的窗子,像是中世紀的牢房。 幾線亮光從木頭窗板的縫隙裡漏進來,隨著尖銳呼嘯的狂風一起閃爍搖曳。她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處,想起先前發生的種種詭異之事,想起那轟天震地的雪崩,如夢初醒,猛地坐起身,叫道:“高歌!高歌!” 四處寂寂,杳無回應。 這兒究竟是哪裡?高歌是生是死?那變成屍骨的雪豹、活了千年的騎士……究竟是真實的呢,還是自己所做的一場荒誕噩夢?想起昏迷前看到的壯麗奇景,她心裡更是突突一陣劇跳。 她拖曳著鐵鍊跳下床,打開窗板。眼前一亮,刺骨的寒風狂潮般迎面拍來,幾欲窒息。 窗外是廣袤深藍的天空,晨星寥廓。東邊雪山連綿不絕,山頂覆蓋著厚厚的紫黑雲霞,向上湮出一層層深淺各異的顏色,壯麗而神秘。 向北眺望,峭壁森森,雲海茫茫。一座哥特式的修道院沿著懸崖迤邐而建,尖頂破空,氣勢恢弘,在雲霧裡若隱若現。而她所在的這間囚室,正好位於修道院的最南端。 這時,第一道陽光從雲層裡噴出來了,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瞬時間,霞光萬丈,雲海翻騰,萬里雪山全被鍍成了紅色,修道院更是彷彿通體由黃金鑄成,閃耀著灼灼金光。雄奇瑰麗,言語難描摹萬一。 麗莎意奪神搖,難以呼吸。 她見過許多山里的教堂,但那大多都建於山麓或緩坡。被視為“天主教第三聖地”的聖米歇爾山修道院,高聳壯觀,不過建於島嶼小丘之上;即使號稱奇崛天險的希臘西蒙佩特拉斯修道院,也不過雄踞於距離愛琴海面250米的懸崖。 眼前這座修道院位於阿爾卑斯山群峰之頂,四周陡峭,終年積雪,幾乎沒有攀援之路。姑且不論需要多少人力、石料、時間,才能建起如此規模宏大的哥特式寺院,單要將這數以萬計的巨石運上山頂,就已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更奇怪的是,作為斜貫歐洲的著名山脈,自古以來也不知有多少人攀登過阿爾卑斯山,每年來此滑雪度假的遊客更是數不勝數,怎會從未有人發現這座山頂的修道院? 難道……這兒真的是受到天主庇護的“上帝之殿”? “哐啷!”沒來得及多想,鐵門突然打開了。 那怪人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用斬魔劍指著她,嘰里咕嚕地說了幾句話,示意她出來。 麗莎心裡突突狂跳,果然是他將自己囚禁在了這裡!既來之,則安之,不管他是誰,對自己究竟有沒有惡意,到了這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於是“叮叮噹當”地拖著銬鏈,隨著他一起走過幽暗的甬道,穿過禮拜廳,來到了院子的長廊裡。 院子大約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四周騎廊圍合,高高的尖塔雄立環伺,在旭輝裡閃爍著金光。院子中央是積雪斑駁的草地、籬笆牆迷宮,和十三個巨大的青銅雕像構成的圓形水池,水柱沖天噴湧。 她心裡一凜,覺得眼前這圖景似乎在哪一本古籍裡看過,尤其那十三尊似人似獸的青銅雕像,個個高近十米,彷彿在睥睨俯瞰著芸芸蒼生。 騎廊的根根廊柱上也雕滿了半人半獸的石像,弧形穹頂上則遍布壁畫。經歷了漫長歲月,那些鮮豔的色彩已經氧化、乾裂,但依舊能清楚地看出那奇詭瑰麗的畫面,似乎在記錄著半人半獸的怪物的戰爭史詩。 更奇怪的是,四周長廊的石壁上無不密密麻麻,嵌滿了石製的棺槨。 再往北走,是一個更加開闊的半圍合庭院,西側是她所在的長廊,南北各矗立著一座高高的塔樓,東邊鄰接懸崖。院中央是一個下沉式的巨大廣場,有如中國太極的形狀。 怪人停下腳步,右手徐徐扳動廊柱上的人獸石像,“咯啦啦”一陣低沉的悶響,廣場中央的“太極魚線”突然開裂,朝兩側緩緩移動,露出了一個巨大的圓形地洞。 麗莎低呼一聲,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地氵同”。圓洞深不可測,內壁極為光滑,由銀白色的合金製成,周圍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艙門與孔道,中央懸浮著一個直徑約六米的“飛盤”。乍一看去,就像是科幻電影裡才有的飛船內部景象。 從這座修道院的建築風格判斷,至今至少已有一千多年。一千多年前的建築物裡,又怎會隱藏著如此高科技的地下世界? 怪人領著她走下石階,跳到懸浮的飛盤上。飛盤往下一沉,徐徐下降。與此同時,上方的太極魚門慢慢閉攏,藍天、白雲、陽光……全都被隔絕在外。周圍洞壁隨之亮起了一道道白光,敞亮如晝。 她又驚又疑地站在飛盤上,環顧四周,如在夢裡。 飛盤下降了六七十米後,“喀嚓”一聲,穩穩地卡在一個艙門邊上。怪人將手掌壓住艙門,旋轉著往裡一推,眼前又出現了一條幽深的甬道。剛一跨步邁入,甬道裡也立即亮起柔和的白光。 走了一百多步後,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圓形穹頂的小禮堂。禮堂裡空空蕩盪,除了牆上的巨型十字架,只擺放著祭台和一個水晶棺似的透明罩艙。一個年輕男子正斜斜地倚坐在祭台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赤裸的上身佈滿傷痕,鮮血淋漓。 “高歌!”麗莎心裡一震,驚喜立即又被憂懼替代了,拖曳著鎖鏈奔到他身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你……你沒事吧?” 高歌“哼”了一聲,不置可否,見她安然無恙,眼中也閃過了一絲寬慰之色。他臉色蒼白,滿頭都是大汗,似是剛剛經過激烈的搏鬥,身上的傷口全都進裂開來了,臉上、手臂又添了不少新的血痕。應是拜怪人那把斬魔劍所賜。 麗莎又驚又惱,轉身擋在他身前,對著怪人怒目而視,高聲道:“你到底想……”突然想起他聽不懂自己的話,於是抓起祭台上的那碗鮮紅的血水,用手指蘸了蘸,在地上以拉丁文寫道:“這兒是什麼地方?你是基謝·德·博熱伯爵嗎?你想將我們怎樣?” 怪人冷冷地盯著她,指了指牆上的十字架。 她轉頭望去,大吃一驚,這才發現那十字木架上居然釘著一具木乃伊似的干癟屍體!屍體半裸,黑色的皮肉緊貼著骨頭,手腕、腳踝被鐵釘釘在木架上,胸口更被一支形狀怪異的漆黑長槍貫穿。 怪人用劍尖沾染血水,在地上寫道:“我是守護上帝之殿的卑微奴僕,我的名字就是你所寫的名字。我在這裡候守千年,只為等待上帝的最後一個騎士。神諭中的騎士到來時,將帶來新的聖杯盛接上帝的精血,那時神之子必將復活,而我必死。” 麗莎雖然早已料到他就是傳說中的基謝·德·博熱伯爵,但見他親口承認,依舊震駭無已。心裡突突狂跳,暗想:“原來關於上帝之殿的傳說都是真的!但如果他真的是基謝·德·博熱,這兒真的是上帝之殿,那麼釘在十字架上的這具屍體又是誰?難道……”腦子嗡的一響,閃過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 怪人果然又蘸著血水寫道:“上帝將神殿築在天上,唯有最後的騎士才能抵達其間。當神之子從十字架上復活,七個使者將以七件神兵開啟預言。末日將至,難逃審判,地獄即人間。你們如果不是最後的騎士,必是盜取神兵的墮天使。能生我神者必生,反之必死。” 麗莎目瞪口呆,怔怔地望著那被長槍貫穿在十字架上的屍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耶穌! 這具屍骨竟然就是耶穌! 那麼這巨型十字架豈非就是釘死耶穌的“真十字架”?而這柄螺旋長槍就是最終刺死耶穌的朗基努斯之槍?但根據《聖經》記載,耶穌分明已在死後的第三天拂曉復活,又怎會留下這具依舊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屍體? 耶穌為了贖世人的罪,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而後又死而復活。 《聖經》中記載的這一“超自然的歷史事實”,是基督信仰賴以成立的根基。但如果他迄今並未復活,屍體依舊被釘在十字架上,那麼《新約》豈不是成了有史以來最大的謊言? 作為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能親眼看見聖子,固然是難以想像的無上榮耀;但倘若看見的偏偏是沒有復活的聖子,這份“榮耀”就要變成無法形容的震駭和恐懼了。 剎那之間,麗莎就像被雷霆點擊,化成了一動不動的石頭,腦中空白,臉頰如燒,二十多年來堅定不移的信仰彷彿被瞬間震成了齏粉。 看見她的表情,高歌似是覺得頗為有趣,咳嗽著哈哈大笑:“蘇格拉底小姐,你現在明白了?這就是你的上帝!他連自己都拯救不了,還怎麼來拯救你?” 麗莎淚水倏然湧出,猛地朝後退了大步,大聲叫道:“不!這一定是假的!這絕不可能是耶穌基督的屍體……”心裡一顫,突然想起“聖子”的大宗師聖保羅經常說的那句話:“彗星與流火的夜,末日的審判降臨,神將復活拯救他的兒女,不得救贖者皆下地獄!” 從前她聽到這句話,每每覺得困惑,既然耶穌已經復活,為何末日來臨時,還要“復活拯救他的兒女”?向宗師詢問,宗師也總是微笑不答,只說將來自有啟示。此時此刻,看著這具十字架上的屍體,她終於豁然醒悟。 耶穌並未在死後的第三天復活,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會復活。 他的聖體之所以消失,正是因為被轉移到了上帝之殿,當末日來臨,他必將復活進行最終的審判。或許正因為如此,在他死後的這兩千多年裡,世界上才會有這麼多的邪惡與罪孽。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這句東方的諺語也一再被宗師聖保羅提及。所謂的“時辰”應當就是指這一刻了。兩千年後,當基督耶穌終於復活甦醒的時刻,罪惡必遭審判,公義必將伸張! 她靈光霍閃,全身像被電流穿過,激動得難以呼吸。是神冥冥之意,指引著她來到這裡。 “叮啷”一聲,她身上的鎖鏈全都被斬魔劍劈開了,墜落在地。基謝·德·博熱恭恭敬敬地打開水晶棺似的罩艙,示意她躺進去。 她雖然不明其意,卻像著了魔似的,耳根火熱,渾身發抖,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高歌突然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砰”地一聲,將水晶棺踢飛出六七米遠,大吼道:“笨蛋!你知道耶穌要怎麼復活嗎?你知道他要對你幹什麼嗎……”話音未落,猛地拔地飛起,被基謝·德·博熱的手掌凌空摁在了牆壁上,漲紅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麗莎心裡一沉,叫道:“快放下他!” 基謝·德·博熱手一鬆,畢恭畢敬地朝後退了一步,劍尖在地上寫道:“瑪利亞不必擔心,我的使命已經完結,他是上帝最後的騎士,必將吹響審判的號角,我自不會傷他分毫。” 瑪利亞?麗莎一怔,他為什麼稱呼自己為聖母瑪利亞? 高歌喘著氣,斷斷續續地放聲大笑:“你還不明白嗎?在他眼裡,你就是能使耶穌復活重生的聖母瑪利亞。他要將耶穌屍體提取出的胚胎植入你的子宮,克隆出一個新的'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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