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諾檢察官、薩姆巡官和幾名警員坐上警車,從提尼克站一路呼嘯直奔紐約。
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講話,各自陷於沉思的漩渦之中,車窗外,漆黑的新澤西村景高速地往後退。
先打破沉默的是布魯諾,但說什麼完全聽不見,被聲如雷鳴的排氣管聲音吞噬殆盡,薩姆喊著:“你說什麼?”兩人只好把頭緊湊一塊兒。
布魯諾在巡官耳邊大叫:“雷恩說他知道誰殺了德威特,你說呢?”
“老馬走老路,我認為,”薩姆叫回來,“就跟他知道誰殺了隆斯崔和伍德一樣!”
“如果他真知道呢?”
“哦,不,我相信他真地知道,這老小子一直如此充滿自信,我是徹徹底底地搞不懂他……我試著猜想他的理由,他可能認為,打一開始,隆斯崔和德威特就是兇手計劃中的獵物,兩個都是,至於其間伍德被殺,純屬意外,兇手不得不這樣做——為了讓他閉嘴,這意味著——”布魯諾緩緩點頭,“意味著謀殺的動機可能得追究到昔日的恩怨是吧。”
“看起來的確是這樣,”說著,薩姆岔出去咒罵了聲司機,因為開過顛簸的一段路面,司機卻不踩剎車減速,“也因此雷恩才說,不會再有謀殺案了——懂吧?隆斯崔和德威特兩個全掛了,兇手的豐功偉業已正式告一段落。”
“這可憐的老傢伙。”布魯諾喃喃自語。兩人不約而同想到的是德威特,終究還是莫名其妙地送了命……兩人靜靜坐著,一任汽車呼嘯前行。
好一會兒,薩姆摘下帽子,捶著自己的額頭,布魯諾看著他。
“幹嘛——頭痛嗎?”
“我在想德威特留下那個天殺的手指暗號到底是什麼意思。”
“哦。”
“那個暗號,布魯諾,對那個暗號。我是丈二和尚完全摸不到後腦勺。”
“你怎麼知道那是德威特有意留下的暗號?”布魯諾問,“也許那根本沒任何意義,純屬意外。”
“純屬意外!你不會真認為那是純屬意外吧,你學學我也把手指搞成那個樣子試試,要維持個三十秒都要拼盡吃奶力氣的。我敢打賭,絕對絕對不可能因為什麼臨死痙攣讓手指頭無意中交叉成那樣子,布魯諾。老謝林也這麼認為,要不他絕不會要我試著做做看……嘿,對了!”薩姆從皮椅子坐直起來,湊向檢察官,“你不是也講過,那是某種驅魔避邪的手勢不是嗎?”
布魯諾局促不安地苦笑起來:“呃……我越想越覺得那實在荒唐,不會的啦,那是情急之下的荒唐話——老天爺,不會是那樣的。”
“其實也難說哦。”
“是啦是啦,誰敢說一定不是呢?但這種假說——嘿,薩姆,我的意思是說,我就是沒辦法相信……”
“我懂你的意思,沒問題,我懂。”
“呃,我們還是先這麼想,德威特那古怪交叉的指頭不是驅魔避邪的印記,而是試圖傳達某種信息,這樣我們就有機會進一步思考下去。好,德威特挨槍是瞬間斃命的,這是我們也已確定的,因此,這個指示必然是德威特有意留下,而且發生在他挨槍子兒之前。”
“也有可能是德威特斷氣以後,兇手故意弄成的,”薩姆不同意地說,“就像我所說過的。”
“不,不可能,”布魯諾叫起來,“殺前兩個人之時,兇手並沒有這麼做——為什麼獨獨對德威特如此呢?”
“好吧——我們先跟你的路走走看,”薩姆大聲說,“我只是就事論事——列舉所有的可能性,以及所有看起來不大可能的可能性罷了。”
布魯諾沒理會薩姆的解嘲:“如果說德威特是有意留下信息——那不就是說他知道誰要宰他,當然,也就是說他想留下有關兇手是誰的線索不是嗎?”
“很說得通,到此為止,”薩姆吼著,“親愛的布魯諾,這是基本推理的ABC。”
“媽的你少打岔。此外,從另一方面來說,”布魯諾繼續說,“有關這個惡魔符咒之事,德威特不是迷信之人,他親口告訴你他不相信這些神鬼之說,這意味著……嘿,薩姆!”
“我懂了我懂了,”巡官靈光閃過大叫出聲,他霍地坐直身子,“你的意思是說,德威特用這個怪異的鬼手勢,告訴我們兇手是個迷信的人!哇——事情開始像回事了!這德威特真有兩把刷子,腦筋轉得就是快,在兇手扣扳機一剎那還有這種反應,真不愧是個精明的生意人……”
“你認為雷恩想過我們現在所想的嗎?”布魯諾想了想,問。
“雷恩?”巡官喊叫的興奮之情,一下子被水浸透澆熄了,粗粗的手指撫著大下巴,“這個嘛,現在我冷靜點來想,剛剛所說的又好像沒有那麼讓人帶勁了,天殺的怪力亂神……”布魯諾長嘆一聲。
五分鐘後,薩姆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餵,你知不知道有個衛傑塔托里是個什麼鬼?”
“被惡魔附身的人——意大利那不勒斯式的傳說吧,我想。”
兩人又重新跌入鬱鬱的沉默之中,車子還是毫不停息地往前直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