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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三、劫富濟貧的天地會分支:江相派

我是個算命先生 易之 4427 2018-03-22
祖爺一驚。 周震龍也是莫名其妙,“師父,這是為什麼呢?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 張丹成依舊大喊:“綁起來!” 周震龍不敢抗命,與兩個小腳一擁而上,把祖爺綁了起來。 張丹成冷冷一笑,對祖爺說:“我們非親非故,你冒死相救,你和四壩頭無冤無仇,卻要點他天燈,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祖爺心裡一陣打鼓,什麼也沒說。 張丹成繞著五花大綁的祖爺走了一圈,突然指著祖爺的腦袋說:“你就是那個跑掉的叫花子!” 周震龍嚇得後退兩步,愣愣地說:“是……四壩頭說的漏網的那個小子?” 祖爺雙眼一閉,心想:罷了,罷了。隨即,他從容地說:“既然你們識破了,痛快點,我也可以和家人團聚了。” 張丹成長吁一聲:“知恩不報非君子,留作千古罵罪名。我張丹成行走江湖幾十年,就靠一個義字活著,你救過我的命,我殺你就是不仁不義,我不會殺你,但……也不會放你!”

張丹成知道,眼前這個孩子太狠了,放了他就等於放虎歸山。 祖爺就這樣被囚禁了,堂口後院有個地下牢房,專門關押犯錯誤的阿寶。 關押後的第二週,就來了一個專門看守祖爺的人,約摸五十來歲,是個瘸子。祖爺實在搞不明白,堂口那麼多有胳膊有腿兒的阿寶,張丹成為什麼非派個瘸老頭子來。 後來才知道,這個瘸子不是一般人,跟了張丹成幾十年了,四壩頭造反時,他並不在張丹成身邊,聽到小腳跑來報信後,立馬趕到堂口,但已經晚了,寡不敵眾,幹掉幾個阿寶後,趁亂翻牆拖著瘸腿跑了。張丹成殺回堂口後,他又回來了。 人瘸,但技術不瘸。他也算堂口的一流殺手了,他的技術不在腿上,腿是當年與黑幫發生衝突時為了保護張丹成被打瘸的,他最厲害的技術是“飛釘”,手上運力,十幾米外,能把一根鐵釘打入木頭,深入幾寸。這套技術據說源於中原地區的“燕子門”,後來好多傳言版本都把“飛釘”的技術演化為“飛刀”了,因為“飛刀”更精彩,更動人。其實那個年代就是“飛斧子”都不會“飛刀”的,首先“飛刀”不是隨便就能得到的,工業革命前沒有大規模的刀片切割技術,所有的飛刀都是手工打磨的,要製作薄如蟬翼的飛刀既費時又費力,即便好不容易製作了幾把得心應手的飛刀,真正實戰起來,也不太頂用,因為扔出去的飛刀不可能馬上拿回來,至多殺死幾個人,然後就只有等著被殺了,而且一般飛刀多是暗中發力,發完就跑了,這樣下來耗費幾十天製作的飛刀打一仗就沒了,下次再行動還得重新磨製,根本不現實。

而釘子很好弄到,但當時的釘子也不是現在的釘子。現在的釘子叫“洋釘”,和“洋火”“洋油”一樣,都是漂洋過海的舶來品,古時候的釘子比較大,都是鐵匠自製的,直徑是現在釘子的三到四倍。釘子的供應量也比較大,一次能帶幾十顆,功力好的高手,彈無虛發,一次火併,至少能夠斃掉十幾人。下次再行動,依然裝一兜子,不需要為工具擔心。 祖爺對我說,如果沒有親眼見,你不相信世上有這樣的高人,那瘸子手一揚,鐵釘“嗖”地飛出,“崩”的一聲就扎進牢門的木柱子上,祖爺被震住了,也明白了張丹成為什麼會派這麼個人來看守他了。 “師父說了,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讓我不要怠慢你,更不要相信你。”第一天見面,那瘸子就這樣對祖爺說。

一開始兩人是互有戒備的,一個坐在牢門裡,一個坐在牢門外,也不怎麼說話,後來熟了,逐漸開始交談。 那瘸子名叫塗一鳴,是張丹成出道後的第一批弟子。腿瘸後,張丹成基本不再安排他外場的事了。他這條腿是為張丹成斷的,張丹成當著堂口的弟兄發誓要養他一輩子。其實根本不用養,塗一鳴在堂口乾了這麼多年,銀子一大把,不缺錢。 祖爺問他為什麼不趁機脫離堂口,去個別的地方隱姓埋名地生活。塗一鳴呵呵一笑:“你不懂。一個人在堂口混了幾十年,堂口就是家了,這份感情是拿錢換不走的,生是堂口的弟兄,死是堂口的鬼,習慣和兄弟們在一起的日子了。我殘了以後,雖不出外場了,但幕後出謀劃策還是少不了的。我這個人閒不住,更不願意吃閒飯,正巧你來了,師父要我看守你,說你這個娃子是個危險人物。”

祖爺心裡一陣苦笑。隨後一段時間,祖爺過得也算舒服,每日三餐都有肉,逢初一、十五還能喝兩口米酒。張丹成這招太絕了,時間可以抹平一切,祖爺心中的怒火和壓抑開始慢慢消減。夜裡,祖爺常常自言自語,他提醒自己記住仇恨:弟弟妹妹雖不是張丹成親手殺的,但他是堂口的主事人……我當初要是不救他們……可他現在並沒有殺我……每天夜裡,祖爺都會帶著這些想不開的結兒入睡,夢裡時常回到以前,回到父親母親身邊,一家人有說有笑,醒來後屋子空空,又是一陣發呆。 祖爺也曾想過撞牆角,死了算了,但又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死?已經家破人亡了,自己不該讓香火繼續下去嗎?他也想過絕食,但為什麼要絕食呢?仇人的飯不能吃嗎?吃飽才能活著,活著才能出去,出去才能報仇,不但要吃,而且還要吃好!

每隔十天半個月,祖爺就會戴著腳鐐從地牢裡出來放風,塗一鳴就坐在院子裡看著他,袖子裡藏著鐵釘,有時祖爺會說:“你不必緊張,我不會跑的。” 每當這時,塗一鳴就會笑著說:“別人不會,你會,15歲就敢殺兩個人,點一個人的天燈,如果不小心,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其實,塗一鳴是打心眼裡喜歡祖爺的,他常對祖爺說:“娃子,如果你不是我們的仇人,那我們肯定會成為好兄弟。你也別整日想著報仇,說句公道話,師父當時做局時並不知道那是你的弟弟和妹妹,四壩頭在街上轉悠時,就偏偏碰到你們了……” “不要再提這事了!”祖爺打斷他。 “不讓提我也提,我告訴你,師父早就派人去廟裡把你弟弟妹妹的屍骨泥人拿回來了,買了兩口大棺材,下葬了,還立了碑,月月都派人燒紙。現在堂口的兄弟都主張殺了你,師父就是不應……”

“別說了!你這個瘸子!”祖爺罵道。 塗一鳴呵呵一笑,“你這個小子,要是在大街上有人這麼說我,老子一鏢封了他的喉。” 祖爺跟這個人生不起氣來,“張丹成準備把我關多久?” 塗一鳴搖搖頭,“說不定,也許幾年,也許十幾年,也許幾十年,只要師父活著,除非他老人家死了,死了也不會放,你是我們整個堂口的敵人,你出來,我們就別想活。所以,我估計你會老死在這裡了,這不挺好嘛,有吃有喝的,等你再長大點,師父沒準兒還會給你找個妮子……哈哈……” 祖爺一陣迷茫,這輩子就這樣了嗎? 日子一天天過,祖爺已下定了活下去的決心,每天吃飽後就在牢房裡伸胳膊蹬腿,有時還會倒立,鍛煉體力和耐力。塗一鳴無聊的時候就會走上去,坐在院中,把鐵釘一顆顆打入大樹里,然後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拔下來,再一瘸一拐地走回來,再打,再過去,再拔。

有一次,祖爺對塗一鳴說:“餵,不如你教我打鐵釘吧?” 塗一鳴眼睛一瞇,笑著說:“你當我老糊塗了?我教會了你,哪天你一鏢打在我腦袋上,我找死啊?” 祖爺也笑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人是感性動物,時間久了會產生感情,相互的提防力也會減輕。有一次塗一鳴來了後,唉聲嘆氣,祖爺趁機問:“怎麼了?” 塗一鳴說:“師父發脾氣了!差點漏局!這群雜種,太貪了!” 祖爺一笑:“說說。” 塗一鳴看了祖爺一眼,祖爺又是一笑:“我也算是堂口的人了,我又跑不了,聽了也會爛在肚子裡,不用這麼緊張吧。” 塗一鳴一聲長嘆:“也罷。現在的阿寶隊伍和以前不一樣嘍……” 祖爺問:“怎麼不一樣,不都是騙子嗎?”

塗一鳴搖搖頭:“失道了,失道了。” 祖爺說:“騙子有什麼道?” 塗一鳴臉一沉:“你懂什麼!我們'江相派',一拜天為父,二拜地為母,有情有義橋下過,無情無義刀下亡,劫富濟貧天為證,貪財貪色天報應!你說騙子有什麼道?師父明知你會殺他,他卻不殺你,反而養著你,這就是道!” 祖爺一愣,立即說:“那殺人也是道?” 塗一鳴說:“殺壞人是道,殺好人就是失道。” 祖爺沉思了一下,“殺無辜的人呢?” 塗一鳴知道祖爺又想起了弟弟妹妹,低頭片刻,說:“這是失道。人有時很難把控自己,為了堂口的利益,有時顧不了那麼多……” 祖爺一聽怒了:“顧不了?顧不了就濫殺無辜?都是孩子啊,什麼都不懂,跟你們無冤無仇啊!”

塗一鳴也怒了:“誰知道那是你弟弟妹妹?你看看大街上有多少叫花子!不是餓死,就是凍死,早晚都得死!就現在,就今晚,有多少乞丐凍死,你知道嗎!你管得過來嗎?這就是個吃人的世界!他們不被阿寶吃,也被這個世界吃!” 祖爺冷冷地說:“這就是你們的道?” 塗一鳴嘆口氣說:“你以為師父不懺悔嗎?你知道堂口每年會拿出多少銀子救濟窮人嗎?你知道師父每年光湯藥就送出多少副嗎?你知道這十里八村的人都拿師父當活菩薩嗎?幾個叫花子的命換來一大群人的溫飽,不值嗎?” 祖爺說:“如果死的人是你女兒或你兒子呢?” 塗一鳴不做聲了。 祖爺說:“都是爹生娘養的,都是父母的心頭肉。” 塗一鳴說:“你不知道,師父這是好的,你看看外省的幾個堂口,都成什麼了?騙財騙色,燒殺淫掠,無惡不作啦,畜生啊!”

祖爺說:“你們和畜生也差不多。” 塗一鳴大怒:“你……”右手一抬。 祖爺說:“要打我?畜生!就是畜生!畜生!” 塗一鳴看著祖爺,把手裡的鐵釘悄無聲息地縮回袖子裡,“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兩人都默不作聲了,良久,塗一鳴說:“你要恨就恨,但我告訴你,真正的阿寶不是畜生!當年洪門五祖之一方照輿祖師爺創立'江相派'時,與各路綠林好漢遙相呼應,劫富濟貧,反清復明,黎民百姓無不暗中叫好!祖師爺仙逝後,其下乾、坤、坎、離四大房的弟子個個都謹遵師訓,心懷善念,不貪財,不貪色,懲惡揚善,劫富濟貧。” 祖爺沉默了,他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因為祖爺的祖上也是天地會的,天地會就是洪門,祖爺小的時候,爺爺經常給他講天地會反清復明的故事,只不過“江相派”這一支與天地會漸行漸遠,爺爺很少提及。 塗一鳴見祖爺不說話,不知他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了?” 祖爺沉思了好久,心情沉重地說:“其實……我祖上也是天地會的……” 這一句如同驚雷,把塗一鳴震得身子一抖,在他眼裡,祖爺只是個來歷不明的叫花子,先前張丹成也曾讓他問過祖爺的真實姓名和身世,祖爺不說,他們也沒辦法,後來乾脆不問了。沒想到還同出一門! 封建社會最講究認祖歸宗,塗一鳴趕緊追問詳細情況,祖爺有條不紊地講解起來,講到當年祖上如何反清復明,後來又如何加入太平軍等等,唯獨沒說他父親的事兒。 這就足以讓塗一鳴目瞪口呆了,他怯怯地問:“娃子,你知道到你這一輩,佔什麼字嗎?或者,你知道你父親佔什麼字嗎?” 所謂佔什麼字,就是封建族譜中每個人所起的名字中的那個固定的字是什麼,一般指中間那個字,這個字直接反映一個人的輩分。這些字由最初的老祖宗訂立,並設定好順序,一輩輩地往下傳,比如某人姓張,到他這一輩正好佔“雲”字,那麼他和他的兄弟就都叫張雲什麼,如張雲山、張雲騰、張雲烈等等,下一輩如果是“慶”字,那麼這些人的下一代中間那個字就是“慶”,如張慶文、張慶財等等。同族的人,一看名字就知道誰的輩分大,誰的輩分小。 輩分是綱常倫理的基礎,三綱五常又是整個封建社會的思維基石,所以亂了輩分就是大逆不道,打罵長輩、殺死長輩、與長輩通姦,更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祖爺記得自己這一輩的字,他佔“觀”字,他父親佔“臨”字,祖爺如實相告了。這一告不要緊,塗一鳴的腿都軟了,連滾帶爬地跑到張丹成那里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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