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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四、祖爺入道

我是個算命先生 易之 3538 2018-03-22
張丹成聽後大驚,趕緊拿來天地會族譜查詢,一直上推到雍正年間,果然都如祖爺所言,所有的名字都能對上號,張丹成傻了,這麼推下來,他佔的這個“丹”字正好在“觀”字後面,他比祖爺矮一輩,祖爺是他的師爸才對! 普通家庭重輩分,堂口更重輩分,張丹成現在等於關押了自己的長輩,而且還殺死了兩個叔父輩的人,這要傳出去,他也別在江湖混了。想到這兒,張丹成的冷汗都出來了。 “怎麼辦,師父?”塗一鳴問。 張丹成思索了良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作孽啊,作孽啊。” 祖爺倒沒太在意這個事兒,只是聽塗一鳴提起天地會,有一種親切感,所以就將祖上的事說了。塗一鳴走後,他愣愣地發呆,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突然,地牢的門開了,緊跟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張丹成率領周震龍、塗一鳴還有幾個阿寶進來了。祖爺一看,嚇一跳,都光著上身,後背別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還沒等祖爺說話,撲通都跪下了。

“'江相派'木子蓮堂口第十三代掌門人張丹成拜見師爸!晚輩有眼無珠,犯下滔天大罪,今日特攜眾弟子前來領罪,請師爸執行家法!丹成引頸謝罪!”張丹成低著頭伸著脖子,將大刀舉到祖爺面前。 祖爺懵了,腦子急速運轉,突然明白了:都是天地會的後代,自己的輩分肯定比他們高! 一時間,祖爺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地牢裡一片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祖爺趕緊上前攙扶張丹成,畢竟七十來歲的人了,光著膀子就在那跪著,祖爺於心不忍。 張丹成死活不起來,說:“這是大罪,罪不可赦,砍下我的腦袋,以祭奠兩位長輩在天之靈!” 祖爺百感交集,想起弟弟妹妹不覺流淚了,默默地淌了好久,這種情況,怎麼下得去手,“老先生請起吧,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張丹成抬起頭,對祖爺說:“師爸宅心仁厚,算上這次,已是兩次救命之恩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說罷,將左手擔在木凳上,右手舉刀,咔的一聲,將自己的小拇指剁下,殷紅的鮮血隨即噴了出來。 “師父!”周震龍、塗一鳴等人跪著擁在張丹成周圍。 張丹成拾起自己的斷指,舉起來,對周圍的人說:“你們照做。” 周震龍與塗一鳴相互看了看,也將手指擔在木凳上,刀光閃過,地上又多了兩個斷指。剩下的幾個阿寶,相互看來看去,最後一咬牙,全都剁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祖爺被這套綱常倫理深深震撼了,他流著淚攙扶起張丹成,說:“大家都起來吧,還是那句話,冤冤相報何時了,所有的事一筆勾銷吧。” 周震龍哭著說:“是啊,畢竟是一家人啊。”

張丹成說:“趕快傳話設宴,我要和師爸開懷暢飲。” 已是夜半子時了,管家又把廚子喊起來,大起爐灶,烹雞煮鵝,很快一桌酒席就弄好了。 張丹成讓祖爺坐上座,自己居右,周震龍居左,塗一鳴居下。 祖爺這才敢把真實身世透露出來,講到軍閥刺殺全家的事情,張丹成眼珠子直冒火星,“王八蛋!這些軍閥跟滿清一個操行!” 酒過三巡,張丹成一聲嘆息,說:“師爸接下來作何打算?” 這一問,把祖爺問住了,前段時間,滿腦子都是替弟妹報仇,如今,這段仇消了,接下來就是父母的大仇了,可現在去殺軍閥,那根本不可能,他也不知作何回答了。 張丹成見祖爺不說話,問:“師爸何不留在堂口?” 祖爺一驚,留在堂口?做阿寶?行騙?

張丹成說:“不瞞師爸,我見你第一面,就覺得你是個梟雄,有膽有謀。我老了,再過幾年就七十三了。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到。我經營這個堂口幾十年,卻經營得這番慘淡,有何臉面去見祖師爺啊。唉……想當年,我張丹成何等威風,那時候東有張丹成,西有段金山,南有喬五妹,北有康少華,四大堂口遙相呼應,大清權貴俯首帖耳,江湖好漢爭相追隨,誰能料到我會漏局?結果不僅把自己弄成不男不女的陰陽人,還連累其他幾個堂口的兄弟一同跳場,唉……” 周震龍和塗一鳴聽到這,備感惆悵,“師父。” 張丹成說:“震龍,一鳴,你們跟了我這麼長時間,忠心耿耿,我沒有幾年活頭了,堂口總要有個人來打理,祖宗的基業不能斷在我的手裡,四壩頭造反後,我心裡更加難過,眼下無人了……震龍寬厚老實,為人中肯,但太過仁慈,婦人心腸終歸統領不了大局,還會給自己帶來災禍;一鳴武藝超群,但謀略不足,行事太過衝動,也難以坐鎮堂口,為師整日都為後事著想,難啊。”

周震龍和塗一鳴面現慚愧,“師父。” 張丹成繼續說:“師爸,今日晚輩當著我倆徒弟的面,請求你留下來,無論如何,我們是一家人,我死之後,由你主掌堂口,有震龍和一鳴輔佐你,你意下如何啊?” 還未等祖爺開口,周震龍和塗一鳴一同說:“謹遵師父教誨,我們定效犬馬之勞!” 祖爺迷茫了,思緒一片混亂,莫說別的,就張丹成一口一個“師爸”,就叫得自己冷颼颼的,封建社會,侄子把叔叔看大的有的是,但這種年齡小輩分高的事真發生在自己身上了,還有點不適應,“我考慮考慮吧。另外……老先生比我年紀大多了,就叫我名字即可,否則……” “不行,不行,以前不知道,怎麼叫都行,如今知道了,再亂叫,豈不是大逆不道!” 祖爺無語了。

祖爺花了整整三天時間,反复思考,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弟弟妹妹,他們死於這個堂口,現在自己卻要加入這個組織,他們的在天之靈,怎麼看? 如果不加入,自己去哪兒?家沒了,如果認祖歸宗,這兒就是家,張丹成滿腔真誠,又如何拒絕? 但這終歸不是正道,是騙,自己從小就讀四書五經,常講禮義廉恥,“江相派”雖出自天地會,但如今已經失道……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塗一鳴來了,塗一鳴是個粗人,但說話總能說到點子上,他的幾句話讓祖爺作出了最後的決定:“你不是問什麼是道嗎?你繼承了師父的大位,這就是道。現在整個阿寶群體都失道了,需要一個人扭過來,你自己的弟弟妹妹死了,你想過沒有,如果堂口被沒有良心的人執掌了,還會有多少無辜的人被殺?多少無辜的人被騙?這些阿寶還會作多少孽?大道中興,就看你了!”

這句點到祖爺的心坎上了,大道中興,斷其惡氣,揚其善氣,恢復當初洪門五祖劫富濟貧的道義,讓阿寶們從畜生變回人,這或許就是自己追尋的道。 祖爺終於加入阿寶的隊伍了。穿過刀林陣,喝過雞血酒,一拜天為父,二拜地為母,祖爺入道了。 《佛偈》上說:“為人莫作虧心事,舉頭三尺有神明;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五年後,張丹成去世了,去世前飽受病苦折磨,但終究有人守護,祖爺在他身邊。他走的那天是臘月初七,人已經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樣子了,枯瘦如柴,肚子塌陷,兩排肋骨凸起,腦袋像斷了一樣抬不起來,只能靠祖爺用小勺餵水。 當晚亥時,進入昏迷狀態,三呼一吸,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有時偶爾會支起胳膊,好像要推開什麼,又像是掙脫什麼,死時,眼角流出一行淚。祖爺知道,他無後,人死無後,最為淒涼,他一直想要個孩子,年輕時風華正茂,忙於行騙,後來想要孩子時,又被人切了睾丸,連男人的自尊一同被切走了。彌留之際,他曾有一陣迴光返照,緊緊抓著祖爺的手,勉強擠出兩個字,弱弱的,但祖爺聽清了,是“報應”。

張丹成走了,祖爺“登基”了。五年間,他學會了一個阿寶所應具備的一切本領。此外,他還有一般阿寶所沒有的品質,超人的智慧、非凡的膽略,尤其是那根深蒂固的善念,讓他從裡到外都成了無與倫比的大師爸。 張丹成走後,周震龍也看破了紅塵,他跟了張丹成三十多年,摸爬滾打,風風雨雨,此刻,他感覺自己也該離開了。周震龍向祖爺請示離開堂口,祖爺問他打算去哪裡,祖爺並不是想阻止他,而是怕他老了,沒人照顧。他說他已經想好了去處,將來會告訴祖爺。祖爺也沒再問,臨行前,祖爺給他準備了大量金銀,他沒要,他要求祖爺把所有他的東西都散發給周圍的窮人,就這樣,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了。 塗一鳴沒走,他始終把堂口當做家,他的“飛釘”功夫早已傳給了祖爺,現在沒事就陪祖爺喝茶,有時兩人會切磋一下鏢法,祖爺會讓著他,讓他開心。

祖爺坐鎮堂口後,進行了一次人事上的大洗牌,廢除了延續幾百年的堂口等級制度,設立了新的獎懲制度。由於祖爺開了“江相派”的一代新風,作風與為人都與當年洪門五祖相似,有的小腳提議對新掌門人改稱“祖爺”,這樣既尊敬,又親切,於是祖爺的稱謂就這樣誕生了。與此同時,王亞樵那邊也傳來消息,當年下令刺殺祖爺全家的那個軍閥已經死於內部爭鬥,據說中了七槍,頭上一槍,胸口六槍。 那年年底,祖爺帶著幾個小腳回了老家,打聽後才知道,當年那些殺手走後,還是鄉親們幫著埋的家人屍體。祖爺在鄰居的帶領下,來到那塊墓地,一家人就埋在那個大坑里,墳地多年無人打理,已經長出很多蒿子。祖爺撲通跪下,仰面朝天,淚流滿面。 祭奠完後,鄉親們都邀請祖爺去自己家裡吃年夜飯,祖爺沒去。他給了鄉親們一些錢,還是回到自己的家中,白天已經讓小腳們打掃了灰塵,房子乾淨了許多。

坐在空空的屋子裡,祖爺的思緒如潮水般湧動,親人們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翻騰。夜空寒寂,交子除夕,遠處傳來陣陣爆竹聲,家家戶戶都歡天喜地、辭舊迎新,祖爺走出屋子,站在院中仰望蒼穹,天邊綻開的煙花點綴著他孤獨的世界,他陷入了無盡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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