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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心結

擁抱太陽的月亮 廷银阙 68886 2018-03-16
月想抽出自己的腳踝,暄的手越緊緊地抓住她。為了擺脫出來,月再次用力,而暄用更大的力量抓住了她的腳。兩人此時的拉扯動靜非常細微,不至於讓內官發現。但是題云卻看到王抓住了月的腳踝,起初以為是睡眠中的暄把手伸到了月的腳踝處,但是很快發現兩人在拉扯,感到驚訝的題云,把眼睛移向了枕邊上的毛巾。其實,暄早已明白了詩的意思。因此,為了吐出茶水,故意咳嗽,並要了毛巾。而在這一瞬間,題云看到了滿臉絕望的月。 暄用力拉住了月的腳踝,讓她直接倒在地上,困在自己的胸下。因兩個人的這次動靜比較大,其他人都明白過來了,但是趁他們還沒發出驚訝的叫聲之前,暄已經用另一隻手抓住了月的肩膀,把她拉到月光照射下的窗口前,再一次緊緊地抓住她,使月不得動彈。

此時的月不能出聲,也不能動。 “殿……殿下……” 暄已經聽不到車內官顫抖的聲音。他的五官只集中在視覺。雖然已經看出來是月,但是他需要更加確切地看清月的俏臉。剛剛還皎潔的月光因雲遮月而變得昏暗,暄大聲疾呼道: “趕緊把蠟燭給我拿來,趕緊!” 此時,寢殿外的宮女和內官們都已散開了。焦急的暄無法等待他們拿來蠟燭。因此,他直接用手撫摸月的臉來確認這一無法相信的事實。摸摸額頭、摸摸眼睛、摸摸鼻子、摸摸嘴唇……總以為像月亮一樣冰涼的臉頰,他終於摸了一遍。暄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喃喃自語: “是溫暖的,也沒有消失,也沒有成為灰塵飄走。你原來是人,並不是什麼鬼。當時我並沒有做夢,我還以為月光用白色石頭捉弄了我,以為素娥(月亮的仙女)戲弄了我。”

暄面帶無法相信的表情,繼續撫摸月的臉,這時內官拿來兩隻蠟燭,放在近處,但是這兩隻蠟燭根本無法滿足他此時此刻的內心。 “太暗了,我什麼都看不見。再多拿些蠟燭!把宮內所有的蠟燭都拿過來!” 被王的喊叫聲嚇得一臉驚恐的宮女和內官們四處奔走去找蠟燭和燭台。其間有些內官則跑去報告觀像監的教授。為了擺脫暄的手,月動了懂身體,但是暄更加用力地壓住了她的肩膀。暄彷彿看到了映在月的雙眸中自己的身影。 “還以為是雷逢電別一般短暫的緣分,稍縱即逝。但是我竟然再次看到了你這雙美麗的眼睛。” 在暄的眼裡暗淡無比的燭光,在題云的眼裡卻很明亮,他只好轉過頭看向黑暗的角落。而轉投的一瞬間長長的頭髮順著肩膀垂到胸膛處,彷彿此刻他心中綿綿的絕望。

這時,寢殿被陸陸續續送來的燭光所照亮,數十隻蠟燭圍繞著暄和月,映照著整個房間。月又一次為了抽身而動了動身體,但是暄卻趁月的背部和地面產生縫隙的一瞬間,一把抱住了她的上身,同時用一隻手遮住看向側面的月的眼神。而月邊用力推搡暄,邊伸出腿想把燭台推倒。 “別再動了。你想推倒那座燭台,想把這個國家的王作為祭品獻給火魔嗎?” 為了確認燭台的位置,月轉移了視線,但是擋在眼前的手掌妨礙了她的視野。因為無法確認燭台的正確位置,如果一不小心放倒燭台,會讓他們陷入火海之中。所以她無法移動自己的手指和腳趾,無奈之下放棄掙扎,靜靜地躺在暄的懷裡。白色的絲綢夜長衣緊緊抱住瑟瑟發抖的白色棉布素服,渾然一體。月彷彿聞到了太陽的香,而暄則聞到了月亮的香。

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體香讓他們覺得鼻尖酸酸的,暄把自己的嘴唇放在她的耳朵邊上。耳垂上的絨毛先碰上了他的嘴唇,耳垂上還有蘭香。他的月的耳邊吹起了溫暖的風,同時吹進了悄悄話: “你到底是誰?” 此時月的眼中只有他肩膀上方的天花板,天花板好像模模糊糊地在搖擺,月瞪大眼睛,猶豫一會兒,然後咬緊嘴唇,小聲說道: “我是月,就是殿下給取名的月。” 是月的聲音,的的確確是當時聽到的,無法忘記的月的聲音。暄再一次緊緊地抱住她,滿心歡喜地說道: “沒錯,真的是你。這並不是我的錯覺。” 暄感到了月的胸部一上一下的頻繁起伏著,難道是嚇著了?她的表情看似無比平穩,但是內心卻緊張異常。 “嚇著了嗎?是不是我嚇著你了?但是我也沒有辦法。要不是我剛剛假裝睡著,你又要欺騙我了,所以我不得不欺瞞你,你不也騙過我嗎?你說你會在那裡作為碇泊靈一直待下去,但是你不也甩開我了嘛!”

月試圖推開暄的手,抓住了暄的肩膀。手掌心感受到絲綢般柔軟的觸感,但是心中感覺到的卻是粗魯。暄稍微移開月,再次看向她的眼睛。他仍然無法相信自己懷中的女人。 “月。” 月並沒有作答,是無法回答,暄再次叫住了她: “月。” 月的嘴唇微微一動,好不容易回答道: “……是。” “月你可想念我嗎?有沒有思念過我?” 月的眼中充滿了悲傷,對於詢問短短兩個月時間裡有沒有思念過自己的暄,月無法做出任何答复。 我能說出我日日垂淚嗎?能說出小女子的眼淚匯成了小溪,成了江河,成了大海嗎? 聽不到答案的暄再次問道: “即使用力推大山的影子,它也不會動,不管怎麼掃月光,月亮還是會出現,你便如此。你的月光,不管我怎麼從我的心里和腦海中掃去,都無法忘卻。難道你不是嗎?”

月不能表示同感,更不能點頭答應。她害怕自己的雙眼中寫有答案,直接把臉從暄的眼睛中移開。只能再一次在內心中作答: 那綿綿的思念之情我該怎麼傾訴呢,讓我如何說出小女子的思念之情比黃河還長,比大海更深呢?小女子能說什麼呢? “你這妖邪的巫女,我只看了你短短一會兒而已,但是為什麼我不管睜開眼睛,還是閉上眼睛,看到的都是你呢?你為什麼讓我這麼辛苦?這必定是你施了什麼巫術。如果給王施了巫術,必定會遭到凌遲的。你給我解釋清楚,是給我施了什麼巫術嗎?” 月用驚恐的眼睛再次望著暄,卻驚訝地發現他的眼神中竟然充滿了溫暖。 “我的內心為何如此?你給我解釋一下。你的聲音……讓我再聽聽吧。” 這次也沒有聽到月的回應,暄再一次把她擁入懷中,在她的耳邊悄聲道:

“是因為香氣嗎?是從一開始讓我心動的蘭香的原因嗎?如果連這個也不是,是從你那接來的月亮一直照耀著我,讓我無法忘記你嗎?” “是因為月光太妖邪了,也是殿下的病過於嚴重導致的吧。” 雖然是等待已久的月的聲音,但等來的並不是期待的回答。 “難道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的錯覺?不要說得那麼無情。” 暄突然把月放下,並扶她坐起來。突然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神奇地出現在眼前,許多疑問一個接一個地浮現在暄的腦海裡。 “這裡是防備森嚴的九重宮闕,你為何能出現在這裡?你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月並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暄望向題云,而題云也同樣低著頭。這時剛好三位教授氣喘吁籲地跑了過來,在打開的房門外跪著。因為無法跨進燈火通明的寢殿,他們只能跟內官們一起跪在門外等待發落。暄用遲疑的目光輪流盯著月和教授們。無論怎麼想,他都百思不得其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給我解釋清楚!” 命課學教授跪在那裡說道: “這女人是巫……巫女。” “我也知道!但是我所問的是,她為什麼,為何能坐在這裡。” “那,那是因為……她,她是殿下的擋煞巫女,所以這一個月以來她每晚都過來守禦寢,而今晚是最後一晚,懇請殿下息怒。” “這是什麼意思?你現在到底在說什麼?她竟然是擋煞巫女!” 暄無法理解這句話。頭腦一片空白,怎麼都無法想像眼前的這個事實。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義。但是越是明白其中之意,他的喘氣聲就變得越粗,簡直都無法呼吸了。暄好不容易支撐住搖晃的身體,用手掌按壓自己的心臟。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這種痛苦比在交泰殿受煞更加痛苦。

“那麼……那麼這女人是替我……替我……” 暄喘著粗氣,無法接下一句話。滿腔的悲憤和傷心使他幾乎要倒下了。車內官擔心王再次暈倒,想要接近他,但是因被蠟燭擋住,只能跺著腳乾著急。題云仍然愣愣地望著角落,而月則依舊背對著他坐在地板上低著頭凝視著下面。 “觀像監是做什麼的地方?連射向我的煞也無法擋住,把這女人當作盾牌放在我身邊!竟然還欺瞞我,連一個上報都沒有……竟敢……竟敢!” 暄的憤怒並不完全是衝著觀像監來的。他是對自己生氣,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進入夢中,還以為自己的身體好轉而感到高興,結果發現是她為自己擋煞……看到暴跳如雷的殿下,教授們瑟瑟發抖,但是他們都沒有明白暄此刻的心情,只以為殿下發怒是因為事先沒有上報。

“微臣們也別無他法。在不知病因的狀況下,擋煞巫女是唯一可用的方法。天一亮,就會把她趕出宮的,所以……” “趕走?哪裡?” 地理學教授迅速回答道: “按照風水,有個地方叫做'休',是專門代替殿下擋煞和厄的地方。現在我們已經找到了新的地方,我們會將她送往那邊,不會再讓她出現在殿下的面前……” “給我閉嘴!一派胡言!” 氣急敗壞的暄,頓時感到頭疼欲裂。天一亮將會消失,為自己擋煞,這兩句話始終縈繞在他的腦海。他回頭望瞭望背對著他的纖瘦肩膀。因為不願意月從此消失在自己的身旁,暄又急忙抱起了月。毫不知情的教授們面面相覷,用眼睛尋求答案。 暄咬牙切齒道: “我現在還是覺得身體很不適,一點都沒有好轉,所以不能讓她出宮,讓她繼續在朕的身邊吧。” “雖然待在'休'地區,的確不如待在殿下的身邊,但是也能充分地守護聖體……所以您就放心吧。” “我讓你把她留在朕的身邊!你想抗命嗎?” “微臣不敢!但……但是,讓巫女繼續待在身邊……” “那一直待在我身邊的又是什麼?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可以,難道現在就不可以嗎?” 一直靜靜地跪在地上的天文學教授似乎終於明白了暄的想法,慢慢地開口說道: “殿下!微臣惶恐。如果殿下執意要讓她留下,我們只能聽取聖命。但是微臣還是要說這句話,那女人畢竟是巫女。” “我會把她的名字從巫籍刪掉的!” “把奴婢晉升為良人,再把良人晉升為中人,這些都是邸下的恩澤。但是巫女是萬萬不可的。即便把巫女從巫籍中除名,她還是巫女。巫女是按照神的旨意而選擇的,並不能因王命而收回。還有,把那位巫女放在邸下身邊,也是邸下的恩澤,微臣只能接受王命。但是邸下您絕對不能抱著她,巫女是絕對不能承蒙聖恩的。靈氣是可以傳給下一代的,您這麼做會給後嗣帶來隱患的。懇請殿下答應微臣不再抱著這個巫女,那麼我們就不會趕她出宮了。” 暄無法接受天文學教授的諫勸,因為他根本無法忍受不能抱著月、無法從巫籍中除名這樣的話。 “都退下吧!現在,馬上!” 雖然暄下令眾人退下,但仍然沒有人移動,連車內官也沒有服從王命。 “我讓你們退下!你們聽不見我的話嗎?” 命課學教授鼓起勇氣說道: “今晚是為了元子的夜晚,入胎時間尚沒有過,我們是絕對不會退下的!” “都給我退下!車內官,你在做什麼?趕緊給我關門!” “殿下,微臣惶恐,但是微臣也無法退下。” 車內官跪在地上回答後,向著周圍大聲喊叫: “來人,把門都打開!” 聽到車內官的號令之後,寢殿的門馬上都被打開了,繼而三五成群地出現了比平時更多的內官和宮女們,數十雙眼睛愣愣地望著正抱著巫女的暄,其中還有臉色發青的嬋實。 暄的憤怒終於爆發了: “車內官,你真的不怕丟掉性命嗎?你們以為我真不敢砍掉你們所有人的頭嗎?將會砍掉所有人的頭!” 暄的喊聲沒有讓一個人退去。暄環顧了一下四周,惘然若失地坐在原地,無法抱緊月瘦弱而可憐的肩膀,暄對自己失望至極。 “把蠟燭都撤下吧,太耀眼了。” 頓時失去力量的暄話音剛落,宮女和內官開始熄滅蠟燭並一一拿出了寢殿。當所有蠟燭都搬出去後,房間內只留下婆娑的月光。在寂靜的黑暗中,他們仍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該如何對待你,月,你是否覺得我很傻?是否對我有抱怨?” “小女子絕對沒有那種想法。” “是不是我的痛苦都傳給你了?你是不是替我受苦了?” “並非如此。我是如此安好。” “……謝謝。你沒事就好。” 等待已久的再會,暄並沒有體會到什麼愉悅感,心中的不快反而更大了。他把自己的額頭靠在月的脖頸上,因為內疚而無法將她再次抱入懷中,兩個胳膊只能無力地下垂。 在黑暗的掩護下,題云把頭轉過來,靜靜地看著暄和月。此刻,他只能把陌生的胸痛當作是對他們的同情。他想銘記,自己從沒有對月產生過貪念。他認為即便不能欺瞞自己的心,但起碼能欺騙自己的頭腦,因為自己一直都這樣活著,他相信這次也能做到。為了表示決心,他回頭望瞭望別雲劍。守護王的護衛武士的佩劍!黑色劍鞘上密密麻麻地刻著祥雲圖案。一直背在後背上的雲劍,今天格外重地壓住了他的肩膀。題云的視線經過暄,停在了月的臉上。 “你正在為殿下擋煞,我也會為你擋煞。” 然後為掩飾自己的表情,再次轉頭凝視著黑暗的角落。 張氏用瑟瑟發抖的雙手,往碗裡倒酒,然後脖子一仰一口氣喝了下去。放在窄小大廳裡的小飯桌上,並沒有一樣下酒菜,只有酒瓶和一個碗。連續喝下好幾杯酒的張氏,慢慢地抬起頭仰望明亮的月光。 “慧覺道士那老頭真的下定決心要我的命啊。呵呵呵!” 張氏陰森森的笑聲迴盪在夜空中。 似睡非睡的雪用手撓著脖子走出大廳,發現自斟自飲的張氏,說道: “我還以為是什麼聲音呢,這深更半夜的又在喝酒啊?” 張氏撅起嘴,回答道: “你一個奴婢怎敢這樣對主人說話?嘖嘖……” 雪冷笑一聲,從張氏手中奪走酒瓶後馬上放在耳邊搖晃,確認裡面的酒已經所剩無幾。 “唉,這酒怎麼喝了這麼多都沒感覺啊……” 雪把酒瓶重新放回桌上,進入廚房抱出一個酒壇子,然後用瓢盛起來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哈!真涼爽。我正好渴得很。” “你這是在喝酒啊還是喝水啊?幹嗎浪費我的酒?” “對我而言,水和酒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張氏把很快見底兒的酒瓶中的酒都倒入碗中,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然後把喝完的碗向院子抖掉。 “你這丫頭也少喝點酒。” “哎喲,巫女大人,你也沒資格說別人喝酒的吧。如果嬋實在的話,肯定會對你嘮叨個不停。啊!今天是最後一晚,對吧?” 雪從酒壇中又盛來一瓢酒一飲而盡,喝完之後用胳膊擦拭嘴唇。張氏愣愣地望著雪,突然綻放出詭異的微笑,雪被這突如其來的微笑嚇住了: “為什麼那樣笑?笑得我頭皮直發麻。” “那酒缸中的酒,我們現在都喝完了吧。” “什麼?你是想趁嬋實不在的時候喝個痛快嗎?反正沒人在旁邊嘮叨。” “從明天開始,這間屋子就沒有喝酒的人了。可不能浪費了這壇好酒……” “這是什麼意思?” 張氏不管雪怒視的眼神,伸出酒碗,做出再要一碗的動作。 “我問你是什麼意思!” “我要去星宿廳……要復位了。” “你這老巫女又在胡說什麼?怎麼又突然說起星宿廳呢?” “我……是我糊塗了。當時我因暫時的醉意,沒有分辨是非。那姻緣是何等姻緣啊……現在月亮真的被九重宮闕困住了,動彈不得啊……” 對張氏的自言自語略感生氣的雪扔下酒瓢,大聲喊道: “你給我說清楚一點吧!你們這些巫女為何總是說如此似懂非懂的話呢?那樣會顯得你們有能力嗎?” 張氏沒有回答她的話,再次把碗伸向她: “再給我舀點酒吧。” 雪接過張氏的碗,直接摔在了地上,並把放在前面的飯桌也扔到了院子裡。原本放在桌子上的酒缸也掉在石階下砰的一聲碎了一地。張氏怔怔地望著正四處流的酒,丟了魂似的不說一句話。雪一把抓住張氏的前脖領,疾呼道: “怎麼會困在王宮中呢?那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說我們家小姐有事情要發生了嗎?你不是說會平安無事地回來的嗎?觀像監會保護她回到這裡來?” “哎喲,那該死的土地爺也是天生的酒鬼啊。看它咕嘟咕嘟地喝酒的樣子。” “別再廢話,趕緊回答我的問題!” 不管雪怎麼抓住張氏的脖領搖晃她,張氏還是面帶詭異的微笑盯著流了一地的酒,隨後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道: “你這丫頭離開了小姐身邊一陣時間,像瘋狗一樣四處撒野……不是我做的,我可什麼都沒做!” “你可要把話說清楚!” “是命運又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姻緣又連在一起了。真是割不斷的姻緣啊……又連在一起了。怎麼辦?那老頭給我投來了煞,為了要我的命,他給我傳煞了。” 雪突然覺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隨即放下她的脖領。她覺得前面這個瞇著眼睛說胡話的張氏非常古怪,並不是因醉酒而喃喃自語的樣子。在張氏的喃喃自語中能聽懂一句話,都算得上懂很多了。她有時好像在跟周圍人說話,但仔細一聽,又覺得是在自言自語,為了傾聽她所說的話而全神貫注,但是開始側耳傾聽,張氏又因生氣而大喊大叫。最近,張氏的這種症狀更加嚴重。而仔細一想,這症狀是自從聽到殿下來到溫陽的傳聞後開始的。其實,雪很害怕張氏,這並不是因為她是神靈守護的巫女,而是因為沒有比讀不懂身邊人的內心更可怕的事情。 張氏剛才還模模糊糊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晰了。 雪觀察張氏的臉色問道: “您可好?” 張氏用手擦了擦自己乾枯的眼窩,然後緊緊盯著雪。瘆人的眼珠好像穿透她的內心似的。 “為……為什麼又那樣看著我?你真的很討厭。” 為了逃避張氏的眼神,雪把頭轉向了另一側。張氏詭異的笑聲再次迴盪在夜空中。 “呵呵呵!” 過了片刻,叫人心驚膽戰的笑聲停止了。張氏伸手把雪的臉轉向自己,說道: “哎,你這丫頭,你要有自知之明啊。你只是一個可笑的丫鬟而已。呵呵呵。” 雪原本想擺脫那隻手,但是張氏更加緊緊地抓住了她的下巴。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啊?說要去漢陽,你是不是開始心動了?小姐的安全只是藉口吧,嗯?” “你這巫女!” 張氏猛地把自己的臉湊近雪的臉,做賊心虛的雪看到了佈滿血絲的白色眼珠。 “這次去漢陽的時候……你就別去儀賓府。絕對不能去!打破這個禁忌,你就要付出代價的。” 令人作嘔的酒氣從她的嘴中散發出來,雪用力推開張氏,若無其事地說道: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從這裡出發?” “月亮落山之前出發吧。有你雪丫頭的佩刀,我出門都不用占卜吉凶禍福吧?” 張氏用瘦骨嶙峋的手把當作梳子捋了捋自己的一頭白髮,然後丟下之前詭異的表情,傷心地說道: “離開星宿廳很久了。都巫女,該回到這個讓人痛恨的位置上去了!” 和往常一樣,太陽一落山旼花就結束了香沐浴,端莊地坐在內堂。從外地旅行回來已經過了一個月,但是炎至今都沒有來過內堂。其實,旼花也知道遠行歸來之後一段時間不適合圓房的常識,但是超過一個月沒進內堂,這不得不說是令人難過的事情。她為了見炎,經常躲在廂房附近,假裝偶然和炎碰面,但也都是暫時站在那裡,聊上一兩句而已,這些是無法滿足她的。其實,她最想問的是晚上能不能來內堂歇息,但是看到旁邊怒目相對的閔尚宮,她連嘴都無法開啟。 坐在鏡子前面多次打扮的旼花順手拿起繃子裝作刺繡。其實,她對刺繡等女工並沒有太大的關心,只是炎在旁邊看的時候,想給他優雅的感覺而已。 一整天,她都是繡一陣,照一次鏡子,反复做著這兩個動作。偶爾望著房門的方向,嘆一口氣。太陽偏西,她怕今天也會這麼結束,開始變得焦躁起來,但又覺得放棄有些過早,自己安慰著自己。 她開始覺得刺繡有點乏味,用手摀著嘴打著哈欠。她把繃子放在一邊,打算裝作閱讀書案上的書,因為她覺得在炎的眼中看書的樣子或許比刺繡的樣子更顯得優雅。 “閔尚宮,我的形像如何?你覺得我刺繡的樣子好看呢,還是現在的樣子好看?” 閔尚宮看似也很困乏,忍住哈欠說道: “兩樣都很美麗。” “但是在夫君眼裡,哪個會更好看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是儀賓大監,或許更加註重書籍吧……” 旼花自然地點了點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喃喃道: “啊!如果我身體上用毛筆寫上字的話,夫君會不會來找我呢?會不會為了看那些字,解開我的飄帶呢?” “喲,想洗掉那些墨跡,還需要費不少工夫呢……” 旼花用怪罪的表情看著閔尚宮,只是撅了撅嘴巴而已,但眼淚快要流出來了。她很想見到炎。每天什麼都不做,只要兩個人帖在一起,不會羨慕什麼世外桃源了。但是炎的心裡,書籍就是世外桃源,她無法繼續忍耐下去了。旼花急忙從抽屜裡面拿出華麗的紅色宮囊。因為困乏而哈欠連連的閔尚宮突然睜大了眼睛: “公主慈駕,您,您要做什麼?” “夫君只知道看書,估計都忘記了自己有妻子的事實。我現在立馬過去……” “萬萬不可!” 閔尚宮慌張地張開雙臂,急忙擋在了門前,同時向旁邊瞌睡的女僕吩咐道: “你趕緊堵住那邊的房門,絕對不能讓她出門。公主慈駕,您不能有失體統啊!這個時辰內堂的女人是不能隨便進廂房的……” “該死的體統、體統!閔尚宮你睜開眼睛到現在,你知道你說了多少次體統嗎?給我讓開!” “公主慈駕,千萬不要!求您再稍微等一下吧。” “你們再不給我讓開,我就要喊了!讓婆婆聽到,我會大聲喊叫我想去廂房!” 閔尚宮無可奈何地看著公主,最後也只能無力地躲到一邊,說道: “公主慈駕,那……那您要小心一點,盡量不要被下人發現,一定要小心……” “你就待在這裡吧。” 旼花小心翼翼地抱起宮囊,邁步走到屋外。 此時,閔尚宮用手戳了戳頭部,弱弱地說道:“要是大王大妃知道此事,我又要挨打了。哎喲,我的命真苦!” 旼花悄悄地走出房門,環顧四周,卻一個人也沒發現。無奈,她只能踮起腳一路小跑,來到了內堂和廂房之間的單扇門。她之所以選擇內堂和廂房之間的單扇門,是因為這裡不易被發現,其實單扇門和其他士大夫房子一樣,是為年輕夫妻考慮的秘密扇門,按照慣例是不會關上的。換做廂房和內堂之間的正門,那就危險了。正因為如此,這條路上根本不可能看見其他人。此時,在旼花眼裡,這扇門彷彿被賦予了特殊的感情色彩,它可愛至極! 一般來說主要是丈夫使用單扇門,但是這家裡是旼花主要使用的。她伸長脖子看向廂房方向,確認燈還亮著,旼花迅速跑入房間內。 “公……公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炎看到突然跳進來的旼花,放下手中的書籍,差點尖叫。 旼花扭捏著站在房內,無言以對。 一會兒,炎終於穩定了自己受到驚嚇的心,微笑漸漸爬上了他的臉。他從座位上起身,給公主鄭重地彎腰打招呼,算是行了禮,然後微笑著再次回到座位上。 不知不覺間低下了頭的旼花在抬頭看到炎的微笑後,輕輕地拍著胸口,稍稍地喘了口氣,才明白過來自己竟然穿著鞋進入房間。許是怕被人看見,她趕緊把脫下來的鞋放在房內,而不敢放在房外,然後直接坐在位子上。 旼花只是坐得遠遠的,靜靜地看著炎,準確地說是在看炎的眼睛。她摸著宮囊,最終還是沒有等到炎開口,先說起話來了。 “嗯……我把你嚇著了嗎?” “還好,並不是很驚訝。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 炎的話讓旼花一時語塞,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以低頭作為唯一的回答。她撫摸著可憐的宮囊,突然間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艱難地說出一句話: “不讓我靠近你坐著嗎?” “啊!我暫時沒有想那麼周到。過來坐吧。” 炎不好意思地坐到旁邊,騰出一個不大的位置留給旼花。 旼花二話沒說就迅速地靠了過去,她緊貼炎的旁邊坐下。因為心裡焦急,她坐得過於靠近炎,結果使炎連右胳膊都很難抬起來。她喜歡這樣靠近炎坐著,因為她喜歡炎身上散發出的蘭香。每當靠近炎時,她都會深深吸一口氣,嗅一嗅從炎身上散發出來的蘭香,這次也不例外。 “我並不是過來妨礙夫君的。嗯,我就在這里安靜地坐著,你讀書吧!等你讀完了我再和你說!” 炎微笑著看了一眼旼花那雙清澈明亮且彷彿會說話的眼睛,看了一眼旼花因嬌羞而扭捏的身體,然後低下頭繼續看他的書。縱然是自己讓他讀書的,可是看著不理會自己真的讀起書的他,旼花還是對他有些許抱怨。只是抱怨歸抱怨,只要能坐在炎的旁邊,旼花已經覺得心滿意足了。 旼花一動不動地看著炎,看得那樣專注,似要將炎的側面深深印入腦海。她這樣的舉動,炎並不知情,他只是全神貫注地讀著書。 他所在之處,就是她所在之處。 炎用他那白淨的手優雅地翻著書,興許是這一優美的動作吸引了旼花,至少在她看來這一翻書的動作是優美的,所以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悄悄地摸著炎的手。用“身心愉悅”來形容此刻的旼花並不為過,她微微地張著嘴,一臉甜蜜,很顯然她已經陶醉在這一浪漫的氛圍中了,可是她覺得這樣還不夠,遂把自己的臉頰輕輕地帖放到他的手邊。炎手上的溫暖傳遞給了她,一種難以言說的幸福感使她閉上了眼睛。 這一美好的感覺就保持了一會兒。 瞬間,旼花突然打起敢精神。她突然清醒過來,因為她明白現在不是幻覺。當她悄悄地睜開一隻眼睛時,剛好迎上愣愣地看著自己的炎的眼睛。旼花難以掩飾滿臉尷尬之情,臉變得通紅,只能慢慢地移開臉頰,並直直地豎起了上半身。她又一次伸手摸著宮囊。炎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微微一笑,把夾著書籤的書本放下,向著旼花坐著。 “你想說的話是什麼?讓我聽聽。” “嗯,妨礙到你了嗎?我不會再妨礙你了,你繼續讀書吧。”旼花小聲說道。 “不是的,我也剛好想把書合起來。” 旼花紅著臉,慌亂地打開宮囊又合上,好不猶豫。她用宮囊遮住嘴巴,並看向炎,而炎則面帶微笑對她投以溫柔的目光。旼花大口吸氣之後,取出了裡面的紙張。 “這……這個……” 旼花目不轉睛地看著炎把皺皺巴巴的紙張打開,她的手繼續摸著宮囊。 展開的紙張上記有多個日期。炎看了之後尷尬地笑著把展開的紙張放在書案上。 “閔尚宮她……我叫她不要做,但是閔尚宮說一定要生個兒子,去觀像監取回了擇日。所以要在那些日期……所以在……”旼花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原來紙上寫的是用炎和旼花的生辰八字選出的圓房日期。只是並不像旼花所說的那樣是閔尚宮去要來的日期,而是旼花一直糾纏要來的。讓旼花沒有想到的是拿到的日期卻少之又少,取回來的近兩個月的圓房日期才不過一個夜晚,她知道後差點流下眼淚。其實,旼花對生兒子並無很大的貪念,她只是想以此為藉口,她只是想接近炎,只因她將炎看成是她的全部。為此,旼花在拿到日期之後便對日期做了手腳,她在日期和日期之間又親手加了幾個亂七八糟的日期。 旼花自以為這件事做得天衣無縫,可是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覺得那是旼花自己寫入的數字,更何況炎呢?炎肯定那是旼花填寫的日期,因為他識得她的字跡。 “這些日期是怎麼一回事?” 旼花看到炎指向了自己的字跡,嚇了一大跳,瞬間臉漲得通紅。她無所適從地用手刮了地板一陣,然後用蚊子般的聲音說道:“圓房日期中漏了幾個,我不得不……閔尚宮說必須填進去……春甲寅春乙卯夏丙午夏丁巳秋庚甲秋辛酉冬壬子冬癸丑,妾身也是這麼背的。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閔尚宮說好的日子,我全加進去了……” “知道了。” 炎沒有再懷疑,然後抄寫在其他紙張中。看到他二話沒說就接受了自己的意見,旼花開始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多加幾個日期。 “嗯,妾身雖然不大清楚……真的不太清楚,但是《抱朴子》中記錄說,按夫君你的年齡,房事最好三四天一次為好。妾身只是擔心夫君的健康而已……” 看似害羞的旼花一口氣把那些尷尬的話一字不落地說了出來,她在等待炎的反應。炎這個時候反而因害羞而不能說話,是旼花使他的臉頰染上了紅色。 “而且根據《玉房秘決》書籍上的記載,一天做一兩次對健康有益,這是閔尚宮說的……夫君也很健康……每天……” “每……每天?呵呵,公主想和我開玩笑嗎?” “不是的!分明是那麼寫的。我已經確認過,不,不是,閔尚宮已經很清楚地告訴了我……” 炎仔細計算過,如果按照人類應具有的禮儀來圓房,那麼一天兩次等於一整天不能做其他事情。旼花和書上所提到的一次和他所想的一次有著很大的差別。雖然炎沒有讀過《玉房秘決》,但是他曾經閱讀過《抱朴子》。只是炎對《抱朴子》的理解和旼花的理解大相徑庭,他認為從中能學到道家、儒家的有關知識。所以,他認為是她在和他開玩笑。 “公主,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在書堂學過《保精》的。在舉行冠禮的時候,學習過相關的內容。在所有的書籍中,根本沒有一天兩次的說法,所以您就別再開玩笑了。” “不是的!是真的!” 旼花想立即給他看,但是那樣一來會被炎發現自己藏有那本書,所以就閉上了嘴。 炎折疊起那張紙,重新放入宮囊。 旼花看到寫有圓房日的紙張兩人各拿著一張,感到非常愉快,因此更加緊緊抱住了宮囊。但是她仍然放不下對炎的依戀,喃喃自語道:“是真的……一天兩次的……” “夜已經深了,你該回到內堂了吧。” 聽到炎的這句話,旼花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她再一次扭捏著,用手指指向了墨跡還沒有乾透的炎的那張紙。 “這裡……” 旼花指的是記錄今晚的日期的地方。炎呆了一陣,然後悄聲說道: “你沒有提前告訴我的。如果我知道是今天,我會提前準備身體和心的。” 旼花的聲音中充滿抱怨,開始哽咽了。因為思念而天天踱來踱去的是她,天天伸長了脖子等待的也是她。就因為愛他,所以思念之情總是比抱怨更多。和他結成夫妻,一起生活已經很感謝了,為了思念他哭泣的時候也有過,她只能笑著忘記他不來內堂找自己的遺憾。但是現在這些抱怨的心理以聲音的的方式流露出來了。炎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旼花。 “你一直等我的嗎?” “是的,總是。我每天都會等待的。夫君你把妾身當成了無德無能的妻子,不穩重的,還中出入廂房的……” “我總是想著要去看你的,但是讀完書,清醒過來都已經到了深夜,所以沒敢去內堂。” “請不要責怪妾身不穩重,淫蕩,這些也是夫君你造成的。夫君你因為沒有求到你想看的書而傷心,比起我因為看不見夫君而感到傷心,算不得什麼。” 炎聽到這些比喻書的話語,明顯比其他例子更有感觸。對於旼花那至誠不渝的愛情,炎不可能不知。因為知道這些,反而覺得內疚無比。何況在八年前,面前的女人救出了幾乎處於死亡邊緣的炎和閔奎。公主是許家的恩人,他並沒有忘記此事。雖然自己現在是不能有任何官職的儀賓,但是他還是要感謝公主。 “非常抱歉,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不是的。是妾身的忍耐不足導致的。夫君也從沒有多看一眼其他的女人啊。如果你和其他男人一樣的話,妾身或許會因心痛而死去。” 這是旼花徒勞的恫嚇。儀賓是無法納妾的,而且,萬一和其他女人過夜的話,只這一個原因,那個女人也將會遭到處死的極刑。儀賓是不能納妾的,只能把公主當作妻子。即使公主先死的話也不能再娶。就算能再娶,也需是士大夫家的女子,並且也只能作為妾迎進門。這也是法律上給儀賓所加的另一個禁錮。 “夫君,你可否懂得妾身欽慕你的心理?” 炎只能緊閉著嘴唇,溫和地撫摸旼花的背部而已。和往常一樣,他並沒有回答她的愛情告白。雖然說出一句“愛你”是無比簡單的事情,但是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旼花自己安慰自己說:自己的夫君只是對錶現愛情有些吝嗇而已。 這只是一種信念。從結婚到現在,旼花從來沒有因為其他的女人而傷心過。使她難過的對象,只是她平時不大喜歡的書籍。想到這些,旼花緊緊地抱住了炎。 “妾身也會嫉妒那些曾被夫君看過一眼的花朵。撫摸過夫君臉龐的微風,妾身也會嫉妒它的。還有,夫君你踩過的土地,也會讓我妒忌。” “花朵不就是公主你?哈哈。” “我可不喜歡開過之後很快就會敗掉的花朵。我曾經向父王請求過,把我封號的花字改成火字,但是父王說公主的封號不能用那樣的字,故而才反對我。哼!火和火花,並不是完美的搭配。” “火花也是花,所以我也是與公主一樣的花。” 旼花把嘴迅速地湊到了炎那微笑的嘴唇之上。炎並沒有躲開,而是接受她的唇,得到勇氣的旼花小心翼翼地把舌頭放入了他的口中。炎嚇得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但是炎看到以為被拒絕而受驚的旼花之後,又主動地把嘴唇湊了上去。他非常小心地行動著,以至於旼花萬分焦急。炎突然再次推開了她。旼花卻還沉醉在剛才的痴迷狀態中,仍然沒有睜開自己的眼睛。 “對待妻子的時候,沒有提前做好準備,這是違背禮儀的。” “那妾身跑來廂房也是違背禮儀的。” 因為那該死的禮儀,旼花有些惱怒了。到了這種狀況,應該把禮儀拋到腦後,像火花一樣地燃燒才對,但是眼前這個叫做炎的男人,即使在被子裡面也要裝出禮儀,這才是問題所在。 “我洗完澡會去內堂的,你先過去待著吧。” 旼花卻無法再忍耐下去了。說“洗完澡”過去的意思就是,天要亮的時候才會去內堂——因為洗澡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所以,今天先解開炎的上衣飄帶的還是旼花,然後她會裝作一副貞淑的樣子等待著,直到太陽升到中天的時候,他的手才會碰到旼花的飄帶。旼花迅速地將炎的衣服藏在了身後。 “那麼,您就這麼去洗澡吧。” 只穿內衣出房門,這在炎的常識裡可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旼花雖然用自己的雙手堂堂正正地解開他的衣服,但是她的臉卻變紅了。這種情況下,炎也無法責怪她。旼花雖然已經是二十一歲的女人,但是因她那稚嫩的臉,看上去卻像十六七歲的樣子。不知是否因為這些,在炎的眼中,旼花做什麼都會顯得可愛非凡。即使她讓他如此難堪,他也覺得很是可愛。 “那我先洗個手……” 旼花迅速地拿起裙子,用裡面的襯裙擦拭了他的手。炎總是在圓房之前,用曬乾的櫻花磨成的粉末當作香皂來洗手。 誰都會接受“要珍惜妻子的身體”等諸如此類的教導,但是幾乎沒人能遵守,但是炎和其他男人不一樣,他可是一定會遵守這些的男人。所以他絕對無法容許用乾襯裙粗略地擦拭自己的雙手。炎看似要搶走公主手上的衣服,旼花看到這些便先下手為強了。 “妾身去接水吧。” 旼花迅速地起身,拿著鞋子跑出了房外。短暫的一段時間過後,她把溫水接來了。因為對這些事情並不擅長,所以衣服都被水浸濕了。炎把手放入水中,用櫻花粉揉搓了雙手。旼花也抓住了他的手,跟著他的動作進行著,沉浸在水和粉末裡癢癢的感覺讓她咯咯直笑,而與炎的手指互相交叉相觸碰的感覺,讓旼花幸福無比又心神蕩漾。 炎拿出乾淨的棉布手絹用水打濕,手絹中自然滲進了櫻花的香氣。他在褥子的中間也鋪了一層毛巾。如果下人們看到廂房褥子上的污漬,就會嘲笑妻子,他對此尤為慎重。不知情的旼花卻覺得炎沒有盡快解開自己的上衣飄帶而焦躁著。所以在炎真摯地舖毛巾的時候,她拉了一下自己的飄帶,使其變得鬆弛下來。結束所有準備的炎,為了消除只穿內衣的尷尬,告知對方圓房已具備了禮儀,這才低頭示意著。 炎的手終於碰到了旼花的飄帶,這實在是非常慢的動作。當然,脫去上衣的步驟也非常慢。他把脫下來的上衣整齊地疊在旁邊,這也是他所謂的“有禮節的圓房”的步驟。 旼花真想用自己的雙手直接褪去自己的衣服,但是這並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她只能吸氣忍耐著。不過,旼花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幫助到慢騰騰的炎,想來想去,只有自己解開盤上去的髮髻。脫去裙子和下面的層層襯裙,直到脫下所有的衣物,並且整齊地疊放在一旁,等這些步驟都一一完成的時候,旼花幾乎聽到了雞鳴的聲音。 炎結束這一切之後,用雙手托起旼花的後腦勺,像對待珍貴的寶物一般小心地放下。然後開始一件件地脫去自己的衣服,並依然整齊地疊放在旁邊。他好像看不到旼花的焦躁似的,結束準備的炎穿著內衣進到被子裡面——炎可是無論何時都不會焦急的。 炎的手指劃過了旼花的身體,是小心而又有格調的動作。旼花誤以為炎把自己當成了容易破碎的薄薄的瓷器。她同時感覺到:炎的手指走過的地方好像有櫻花綻放的感覺。旼花在他的手指下,才成為完整盛開的花。 旼花枕著炎的手臂,一齊躺著。每當進入他的懷中之後,她就會感到一陣陣的後怕。 “妾身有沒有跟您說過我有多幸福呢?” “是的。你不是總在說嗎?” “我的幸福比夫君知道的要多很多。” 但是她卻沒法問出“夫君你呢?”這句話。因為她知道他的回答肯定是“是的”。旼花也知道,那並不是炎的真心話。她明白,因為自己的身份,炎所受到的限制。如果當時他沒有和旼花成婚,如果不是旼花糾纏著一定要這個男人,或許他早已發配歸來,被新的君王所重用,憑藉他的才能,仕途一定非常通達。他的府第,或許並不是如此淒涼的廂房,而是和志同道合的學者們在一起,成為熱熱鬧鬧的廂房。砍掉炎的翅膀,把他強行放在自己旁邊的內疚感,這是旼花永遠都無法擺脫的恐懼。 “你說,違背我的命令的心情如何?” 這是暄回到原位向車內官所發出的質問聲。 “小人應當謹慎行事。但是將來若有同樣的事情發生,小人還會照做不誤。小人有輔弼殿下的使命,還有輔弼宗高社稷的……” “好了!那些話我再也不願意聽了。” 暄用淒涼的表情翻開承政院日記。他拒絕晚餐後到了偏殿,直接坐在了康寧殿中。這期間,雖然他一直檢查承政院的日記,直到很晚,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想要的記錄。因此,對於很小的事情,暄也會很容易就發怒。和往常一樣,暄的旁邊站著題云。 “雲,晚飯吃得好嗎?” 因為是突如其來的提問,題云的回答並不是“是”,也不是“不是”。 “殿下,您想問我什麼?” “我很久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了,所以問問。” 暄雖然微笑碰上,題云卻深深地低下了頭,然後再次閉緊了嘴巴。最近題云的眼神和往常不一樣,暄本想再一次嘗試著和他說說話,但這時他聽到了命課學教授到來的通報聲。暄合上自己正在檢查的承政院日記,展開今天還沒有來得及審閱的文書奏章,然後吩咐下人將他帶了進來。 命課學教授拿著一本書進來了。這書並非其他,而是暄命令他拿來的星宿廳的巫籍。車內官拿起巫籍呈給了暄。命課學教授說道: “就是插有書籤的地方。” 按照他的話,暄翻到了有書籤的地方。但是,和自己的期待不同,這裡根本就沒有稱得上值得記錄的東西。上面只記錄著七年前的日期和“無名者”三個字,這就是全部。 “無名者。沒有姓名的人……” 暄回想起在溫陽第一次見面時的月,當時的月也說自己並沒有名字。難道她真沒有說謊?暄也給題云留了些位置,以便他也能看到書上的內容。題云明白了他的意圖,仔細地觀察著巫籍。 “僅此而已嗎?” “星宿廳的巫籍是都巫女所管理的,所以微臣也並不知道詳情。” “我的厄運……” 真是不忍說出口的話,所以,他立刻轉移了話題。 “守在我旁邊的巫女,你們竟然說不知情,這又是什麼荒唐的話?” “星宿廳巫女和隸屬於其他官廳的巫女是不一樣的。在東西活人院和各個鄉村的官廳入巫籍的巫女所做的事情是:不能心祈福行為和大夫的力量所治癒的病症,就交由她們來治愈,所以相關的官廳會對她們進行管理。但是星宿廳是只為國家和王室祈福的地方,所以要在完全秘密的情況下進行巫籍的管理。因此,這是微臣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那麼,選拔的基準是什麼?是星宿廳進行選拔的嗎?” “並非如此。在星宿廳的都巫女推薦的處女巫女中,觀像監會算她們的生辰八字,看看她們是否適合殿下之後才作決定。” 翻開書查看巫籍的暄,手突然停止了動作。 “星宿廳的都巫女?就是那位張氏都巫女嗎?” “是的。” “看過生辰八字的是你吧。” “是的。” “為了看生辰八字,就需要出生年月日時!那你說說這位擋煞巫女的生辰。” 被聖上的突然提問驚嚇到的命課學教授開始結結巴巴: “但……但是在看過生辰八字之後,關於那巫女的一切都將燒毀,所以微臣並不大記得。” “你以為我會被你所說的謊言欺騙嗎?” “微臣豈敢在殿下面前說謊呢!擋煞巫女的生辰八字是任何人都不能記住的,所以微臣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記下來。” “任何人都不能記住?你的話竟是這樣的矛盾。起碼擋煞巫女以及告訴你她的生辰年月的張氏都巫女兩個人會記得。” 對於一般百姓而言,連自己生日都不知道的情況很多,所以擁有生辰八字,這表明她的出生身份非常確切。暄的嘴邊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絲微笑,因為他聽到了自己期待的答案。 “是什麼時候選的?” “就在殿下即位之後的第二年……” “那麼,應該記得她的年齡吧?” 聖上的提問讓命課學教授再次陷入了意料之外的困境。他也看過許多巫籍,不僅是其他官廳的巫籍,星宿廳巫籍也記錄著巫女的年齡,但是,唯獨這位擋煞巫女的年齡沒有記載,這點著實有些奇怪。早在被選定為擋煞巫女七年前,她就已經是星宿廳的在籍巫女。這件事也沒有任何的記載。當時是張氏都巫女給了他們這位巫女的生辰,所以也很難判斷到底是不是因為記錄的人不知道所以才沒有記入。 “為什麼還不作答?” 絕對不能硬說自己不知道,如果回禀道連年齡也記不清的話,聖上就會認為他真的是在說謊,所以他回答道: “今年好像二十一歲了。” 聽到年齡的瞬間,暄想起了煙雨。雖然煙雨已經死去,但是一直和暄一同增長著歲數,所以暄能一下子知道她與自己同歲。暄不知不覺間竟失笑了,實在覺得自己非常可笑。他至今都沒有忘記連長相都不知道的女人,以及除了長相以外什麼都不知道的女人產生的憐憫之心,這些都是可笑的事情。 暄擺脫了讓自己頭腦混亂的煙雨,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月的身上。在七年前記入巫籍,起碼之前應該過的是完全不同的生活。博學,而且姿態頗有品位,可以判斷她可能是兩班家庭的女兒。從初次見面時女僕稱她為“小姐”這一點,以及連一項粗活都沒有乾過似的漂亮手指,更加重了其可能性。即便不知道一般民家生活狀況的暄,也見識過宮廷內的許多宮女那粗糙的雙手。由此可見,月那漂亮而優雅的手並不尋常,在入巫籍之前,她肯定是有名有姓的人。 “星宿廳的巫女是如何選拔的?” “所說是在附神的巫女中,選擇出神氣較高的巫女。” “那麼,擋煞巫女也是附神的嗎?” “應該如此。” “那在附神之前呢?” “微臣不知。” “你不是說曾看過那位巫女的生辰八字嘛!” “並不是看四柱,而只是看了與殿下的八字合不合。有神氣的八字沒必要測算,所以臣也沒有看過。” “只看合不合,不看八字?現在你們開始用這些稀奇的藉口來欺瞞我了。” “請殿下相信微臣說的話吧!” 暄暫時打斷了他的話,仔細地看了命課學教授的表情——看起來,他並不像是在說謊。但是他自己也覺得非常混亂,看不出一點眉目來。暄翻過三四張巫籍之後,平緩了氣息轉移話題。 “擋煞巫女的神母是誰?” “是張氏都巫女。” 暄啪的一聲合上了巫籍。又是張氏都巫女!現在只是聽名字,他都覺得厭煩無比。就像因為沒有在承政院日記中找到記錄而惱怒一樣,這次暄也非常氣憤。 “張氏都巫女……把你所知道的全都說給我聽吧。” “她是朝鮮建國以來的最佳大巫女。微臣在任訓導的時候,僅僅見過她一次面而已,所以並不知道詳情。” 命課學教授不敢多說。雖然他對月知道得少之又少,但是他怕自己按照聖上的提問來回答,又不知會惹出什麼禍來,所以使逐漸變得小心謹慎了。暄陷入了沉思之中,一個人自言自語道: “那麼厲害的大巫女的神之女……害怕結成姻緣而沒有給月取名字的神母就是張氏都巫女啊。” 暄再次想到了初次相見時月的模樣。當他問到有關神母的情況的時候,她的回答確實是這樣的。張氏都巫女雖然收她為神之女,但是害怕結成姻緣,所以並沒有給她取名!這也可以斷定:她肯定不是平凡的女子。 暄指著頭部說道: “頭很疼。你去把那巫女叫來。” 聖上一說身體不適,車內官就會非常擔心。有時明知道聖上在裝病,但他還是會擔心不已。 “要不傳御醫……” 暄用緊皺眉頭的表情對著命課學教授說道: “現在雖然還沒到入磬,但還是帶她過來吧。有那位巫女在,才能讓我的頭疼之症好轉。快去!” 命課學教授只得捧著星宿廳巫籍退了下去。當房間內只剩下題云和車內官的時候,暄向題云問道: “雲,比起其他官領下的巫籍,這個有什麼區別?” “其他巫籍上詳細記錄著各個巫女的身份細節,甚至巫女的長相特色也都詳細地記錄著。” “果然……月和其他星宿廳巫女不一樣。她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雖然把她載入了巫籍,但是好像要隱藏她本人一樣……在那巫籍上記錄為無名者的張氏都巫女,到底有什麼意圖呢……” 暄托起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回憶著與月初次相見的日子。當時她說過,她是絕對不會說謊的。無名者,連沒有姓名這件事也並不是在說謊。而且,她還把成為巫女之前稱作是前生。前生,前生,這也意味著之前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活。 “並不是無法記憶的前生,而是不能記住的前生……” 現在已經不是個人的感情了。暄作為一國之君,開始對月的前生感到好奇了,就像是飲恨而終的鬼魂為了陳述自己的冤情而找到聖上一樣。 等了好一陣子,月才出現在了康寧殿。她到來時,連腳步聲都沒有,悄聲進來的她在遠處叩拜了四次之後就坐了下來。她的姿態和最初相見的時候一模一樣。因為過於漂亮,真讓人感覺她並不是實實在在的人。即使把眼前的事情說成是鬼魂所製造的幻象,暄也能相信。 暄在書案上抬起頭,命她靠近他坐下來,等到月湊近了一些坐下時,暄用撒嬌的表情望向了她。 “我的頭很疼,所以早早地把你叫過來了。摸摸我的額頭吧。” 不知月有沒有聽到聖上的話,她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性格急躁的暄實在忍不住了,他強制地拉著月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額頭之上。月想抽出自己的手,但是暄用很大的力量緊緊地抓住,一刻不鬆開。 “你果然乾淨了。真奇怪,只要你在我的身邊,我的頭就會很清醒呢!” 月想再次抽出手,暄這次卻猛地抱住了她的腰。 “你靜靜地坐著就好。” 不管聖上怎麼說,月還是端莊地抽出了身。暄抓住了月的雙手,就像淋濕的小貓一樣,淒涼地望著她。 “你是討厭我嗎?嗯?” “咳咳!咳咳!” 這是車內官給聖上的暗示,提醒他注意身份。不管怎樣,他都是一國之君,所以車內官希望暄能自重,不要做出那些一下子威嚴盡失的撒嬌舉動。但是暄的撒嬌對月卻產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月的表情微微地變得柔和了,暄輕輕地撫摸著捧在自己手心中的月的雙手。觀察了好一陣的暄把月的雙手與自己的手交叉在一起,然後微微一笑。 “真是一雙美麗的手啊。纖纖玉手,所指的就是你這樣的手啊。” 月沒有回答,甚至連表情都沒有。暄在她的眼前展開了自己的手。 “我的手怎麼樣?好看嗎?” 在月觀看暄的手的時候,暄從長長的手指縫中看到了月的表情。月第一次開口了: “是纖纖玉手。” “是吧?在我看來,我的手真的很漂亮,漂亮到足以讓我感到害羞的程度。真不像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手。” 從手指縫間,他與月四目相對。沒有料到暄後面所說的話,她的表情有些凌亂,看起來倒像是另外一個人。 “我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沒有做過真正需要利用手去做的事情,最多也只是拉弓箭和翻書頁。我的意思是,你的手除了翻書以外,也沒怎麼使用過,不是嗎?” “小女子慚愧。我知道代替這雙手做事變得粗糙的其他人的手……” 暄用雙臂緊緊抱住了月。他感覺到已經變得僵直的月,所以在她耳朵悄悄地說: “雖然不知道成為巫女前的你叫什麼名字,是何方人士,但是你肯定是能夠擁有漂亮手指的身份。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只能親自打聽了。我必須查明究竟。” 暄感到月變得更為僵硬了。暄驚訝著,再次悄聲說道: “如果那天不是我抓住你的腳踝,你就以為你能永遠消失在我的眼前吧。因為我把你困在宮裡所以才害怕,還是……” 暄中斷了話語,和她相隔了一段距離。再這麼催促的話,怕是月和他之間會豎起更加堅固的牆壁。與其那樣耽誤了事情,倒不如一步一步地慢慢來。暄明朗地笑著: “還有……我說頭疼時是在裝病。只是因為我思念你所以才叫你過來的,你別以為我無聊。” 車內官擔心這兩個人會緊緊地黏在一起,因而費盡心思。之前因為月的美色,他也曾擔心過聖上醒來之後會出大事,結果事情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更嚴重了。看二人的眼色,好像是在溫陽行宮偷偷跑出去的時候相見的。他還明白了:之前聖上一直所說的月亮指的就是這位巫女。不安的車內官,內心的擔憂如厚重的雲朵一樣層層襲來。 “殿下,不是還有需要調查的事情嗎?” 暄看了一眼車內官,轉身離開了月,端正地坐在了書案前。但是他並沒有給車內官安心的機會,迅速地親了一下月的臉頰,然後展開了承政院日記。 “車內官,在臉頰上親一口並無大礙。你也不要用那麼驚恐的眼神看著我。” 車內官看了看月。雖然用面無表情來掩飾著自己,但是比任何人更驚訝的人肯定是月。暄也望向了月的方向。 “啊,對不起。我並不想讓你受驚的。作為讓你驚嚇到的代價,我也甘願受罰。” 說完這些,暄再一次迅速親了月的嘴唇,臉上充滿了可愛的模樣。車內官的臉色變得鐵青,但是心中卻不由得發楞。在成為君王之後,暄這個樣子車內官還是第一次看到。以前他總以為這是因為年齡的增長,或者是暄成為聖上的緣故。很久都沒有看到暄那可愛的樣子,車內官的內心不自覺地軟了下來。他不願意再繼續妨礙他們,識趣地悄悄退了下來。心情大為好轉的暄竟笑出了聲,他繼續翻看承政院日記。 “哈哈!以我的判斷,親一下嘴唇也是可以的。既然親臉頰都沒事,那麼嘴為什麼就不可以呢?” “月,這次再見面,我是絕對不會再讓你走了。無論如何,我會想盡辦法找出讓你擺脫巫籍的方法。等待我的消息吧。如果你為了我好,就不要離開我。我對你的期望,就只有這些而已。” 不知不覺,暄臉上的微笑消失不見了。題云看到了聖上無比淒涼的神情。所以,他對聖上想親吻月的嘴唇的行為,並不感到一絲妒忌。月對聖上所要調查的內容毫不知情,只是在旁邊溫順地坐著。但是她的耳中不斷傳來張氏所說的“只能在宮內停留一個月”的話語,以及“不要違背禁忌”這句像張氏口頭禪一樣的咒語。她還是打破了一個月的禁忌。雖然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麼,月不是祈禱那些災禍不會影響到暄。 交泰殿的西屋是王妃的正寢,不過,這個房間總是空著。因為寶鏡主要居住的地方是含元殿裡的一個小房間,待在王妃的正寢,她總是會感覺到恐懼和不安,就像是去別人家做客的客人一樣。她覺得待在含元殿的小房間裡,感覺就會稍微好受一些。不過,最近就算待在這裡,她也開始惴惴不安,總覺得一股恐怖的氣籠罩著自己,就像時刻都被別人緊盯一般。她覺得令自己寢食難安的視線彷彿來自那位熟識的女孩,而回頭一看卻空無一人。在她的印像中,寶鏡熟知的那個女孩,總是身著世子妃的大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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