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直把吉野和成見澤送到有燈光的大路上才分手。
隨後,告別了女生之後的我和龍之介立刻趕回學校。因為要進行跟踪,所以我們的書包都還放在學校裡,必須回去把它們取出來。解開謎團後,回去取書包的名偵探——感覺稍微有些滑稽。
在黑暗街道上,我們兩人向學校快步走去。
我一邊走著一邊問龍之介道。
“總而言之,這樣一來事件就算完結了吧?”
“喂喂,你在說什麼呀,高時!不是還有些事情沒弄清楚嘛!”
龍之介松鼠般圓圓的眼睛望著我,說了句令人意外的話。我驚訝地問道。
“唉?為什麼?不是已經全部解決了嗎?”
“解決的只是畫和雞那兩件事。招財貓和豎笛的事情還無法作出解釋。”
“啊,但那不是女生們占卜時拿去的嗎?”
“高時你把最重要的一點給忘了,這是連續消失事件。事件每隔一天發生一起。若是用作占卜的話,為什麼不一塊兒偷偷拿走?因而如果是占卜的女生所為,那所有事件就該一起發生。然而事實上卻是一件接著一件發生的,所以和招財貓沒有關係,占卜用到的只有畫而已。吉野一句都沒有提到過招財貓。難道說高時你認為自己很受歡迎,所以豎笛被拿去占卜用了,明天也許還能收到巧克力了是吧?”
“我可沒有自我陶醉到如此程度!”
話雖如此,可要是說一點兒也沒想過,那絕對是騙人。
不過,龍之介的話說得更在理。占卜話動發生在上個月末,如果有什麼需要的道具,肯定會一下子全部拿走。隔了幾天后才……看來消失的招財貓和豎笛,應該與占卜無關。而且,別忘了豎笛的一部分還被顯眼地放在課桌上。若是占卜要用到豎笛的話,沒有必要如此處置剩餘的那部分。
招財貓和豎笛的事件,與占卜以及成見澤保護雞等事均無關聯。
還有一半的謎團尚未解開!
我再次興奮起來。
我們兩人,走進學校大門,向著已是一片漆黑的校舍走去。然後換上拖鞋,走向教室。上樓梯的時候,我問龍之介道。
“招財貓和豎笛的事件,是其他犯人所為嗎?”
“唔,偷畫的女生、偷雞的成見澤和吉野,她們有著各自的目的。而剩下的兩件事,應該也是別的犯人,為了各自不同的目的而做的。不過,這個謎團我還沒有解開。”
“龍之介你也不知道啊!那麼,接下來一定要好好調查調查了。”
“嗯,明天開始調查招財貓的事件。”
龍之介說完,我們便已經走進了五年級3班的教室。今天已經很晚了,拿上書包快些回家吧。偵探行動明天再說了。
“到此為止,幽靈怪盜!終於人贓俱獲了!”
突然響起的喊聲,令我和龍之介呆立當場。
正當我們驚訝萬分的時候,突然有奇怪的人影躥了出來,耳邊卻響起了更為大聲的喊叫:
“在這種時間恬不知恥地來到此地,便是不可動搖的鐵證!投降吧,幽靈怪盜!你已經無處可逃了!”
說著燈突然亮了。
教室裡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雖然不由自主地以手遮目,但我還是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大聲喊叫的是年級委員神宮寺。
神宮寺不知何故,從教室後放置打掃工具的櫥櫃裡跳了出來。
而把燈打開的,是神宮寺的好友金森勇。阿勇在電燈開關旁的牆邊,像大叔般地交叉著雙臂站著。這位好像是從窗戶那兒跳出來的。之前在圖書館見到過他們,這麼晚了,這兩個人在幹嘛?
我和龍之介驚得張大了口。
等到雙眼終於適應了光亮之後,我怯生生地問道:
“我說,你這是在幹什麼呢,神宮寺?”
“吾等乃是放學後偵探隊!”
神宮寺依然大叫著答道。怎麼好像一味只顧活躍氣氛?
“你終於現身了,幽靈怪盜!乖乖束手就擒吧!被我們放學後偵探隊人贓俱獲,你們還能逃到哪兒去!”
“不錯,乖乖地讓我綁了吧!”阿勇粗聲喊道,“被吾等放學後偵探隊發現之時,便是汝等惡徒授首之日!還不快交出所竊之物!不過那些東西真要給了我們也不好處理。”
怎麼著都行,不過“放學後的偵探團”這個名字的感覺還真不錯……然而神宮寺卻沒有理會我這些單純的想法,再一次大聲喊道:
“你們之前到處調查的時候,我就懷疑上你們了。果然幽靈怪盜就是你們——龍之介同學和高時同學!這下露出真面目了吧!快快束手就擒吧!”
大聲喊叫的神宮寺好似一下子被邪魔附身一般,低落了下來。
“餵,請你們配合一下好嗎?這裡可是最精彩的場面啊!你們的台詞是'混蛋!放學後偵探隊竟然看穿了我們的真面目!終於還是被你們看穿了,不愧是放學後偵探隊!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在再躲藏了,讓你們抓吧!'不這樣說的話,氣氛就不熱烈了啊!”
雖然具體細節我還不清楚,但神宮寺看來又白忙活了一回。一旁的阿勇也叉著雙臂,面露難色。
“呃,我們只不過是回來取書包而已。幽靈怪盜是什麼東西?”
聽到我的話,神宮寺一愣。
“啊?錯了嗎?怪了,我原本以為龍之介同學最適合做怪盜了。嗯,算了,我們搞錯了,失敬失敬!就此別過!”說著又要鑽進放工具的櫥裡。
“等等,等一等!神宮寺,你搞什麼呀!”
“當然是伏擊守候。冷酷的偵探,必須忍受漫長的守候。這也是放學後偵探隊的使命。啊,請不要對班上的同學說起!”
“伏擊守候?一直在那裡面?”
“嗯,你們和吉野還有成見澤她們,似乎關係親密地在一起調查,可我卻一點兒也不羨慕。偵探就應該堅韌地與孤獨為伍。”神宮寺不服輸道。
在幹嗎吶,這兩個傢伙?我有些愕然。把自己關在放打掃工具的櫥櫃裡伏擊守候?什麼意思?
“啊,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啊!”
這回換由龍之介突然哈哈大笑道。
龍之介還在笑著。
好像遇到了什麼好笑至極之事,笑得直不起腰來。大聲地,持續笑著。
到底什麼事情這麼好笑,我一點兒也不明白。
神宮寺和阿勇也是一副莫名的表情。
終於,神宮寺被龍之介那毫無顧忌的大笑弄得頗為光火。
“有什麼問題嗎,龍之介?哪裡那麼好笑!你太失禮了!”
神宮寺不滿地問道。阿勇也面有慍色地將雙臂交叉在胸前。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在笑你們。啊,如果讓你們感到不高興了,我道歉!”
龍之介臉上笑意未去,向神宮寺他們道完歉後,轉過臉來對我說道。
“喏,高時,連我們都在調查連續消失事件,班上如有其他同學在調查,也並不奇怪吧。”
不錯,的確如此。我點了點頭。神宮寺說他們在伏擊守候。也就是說要在消失事件的現場人贓俱獲。若要使教室裡的某樣東西消失,則犯人必須潛入這裡。神宮寺他們便在等犯人潛入的這一刻。
這一點我也明白。
雖然每次總是將滿腔熱情付諸東流,可有著強烈責任感的年級委員神宮寺,是不會對班裡連續發生的神秘事件置若罔聞的。而阿勇則是由於神宮寺的關係被捲入事件中。
嗯,雖說偵探隊的名字,還有躲在打掃工具櫃裡的那種做法多少有些滑稽,不過倒也符合神宮寺的一貫風格。
此時,龍之介又一次說出了令人震驚的話。
“這下我明白了。唔,招財貓事件的犯人就是你吧,神宮寺!”
我十分驚訝(今天真是讓人驚訝的一天啊),而神宮寺和阿勇就更加震驚了,兩人完全慌了手腳。
“你,你怎麼知道,這,這種事情,龍之介?”神宮寺顯得有些過分慌張。
啊,說中了?龍之介松鼠般圓圓的雙眼,望向了再度陷入震驚中的神宮寺:
“餵,高時,還記得嗎?之前大家各抒己見的時候,討論過把消失的東西排列成暗號這一方法吧。”
“嗯,討論過。”
我記得很清楚。按照學號,或是“ぁぃぅぇぉ”的順序試著排列過,以求解開暗號。
“不錯,高時,你想一下,假定連續消失事件真的是為了傳遞某種訊息,而當中又被人橫插一槓,會怎麼樣?”
“橫插一槓?什麼意思?”
聽見我提問,龍之介答道。
“比如,把犯人所預期的順序打亂,在中間插進一樣消失的東西之類的。犯人好不容易按照順序排出暗號,卻被別人在中間插進一樣毫無關係的東西,犯人一定很焦急。雖然還不知道共同點和排列順序,不過犯人原本的排列法則被打亂後,信息便無法解讀了。而犯人為了訂正錯誤的信息,必定會犯下其他事件,對吧?應該是這樣的。以連續消失事件留下某種信息,中途卻由於發生了其他的消失事件,從而使自己辛苦留下的信息不能成立。我想犯人必定會去訂正。若要訂正,就必須有所行動,這樣一來,犯人的動靜就會變得很大。動靜一大,其目的也就不難得知了,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從中抓住犯人的把柄。對於事件的調查來說,橫插一槓不失為一種有效的策略。隨便把一樣無關緊要的東西弄消失,也不是什麼難事。因此,神宮寺他們就想出了這麼一個好辦法,把招財貓弄丟,給犯人橫插一槓。”
“也就是說,給犯人下套?”
“不錯,招財貓即使消失的話,也不會給別人帶來不便。而且,這東西在放打掃用具的櫥櫃裡放著也佔地方,沒了之後還能為伏擊守候騰出空間,真可謂一舉兩得的妙計。”
“嗯,的確是不錯的策略,只是每天放學後都在那裡守候伏擊,實在是有些……”
我不由得驚訝地說道。
這是意志力堅強,還是忍耐力驚人,不,也許就是好管閒事而已。真是辛苦他們了。這麼說來,之前他們會去圖書室,也是為了打發時間,等教室裡的人都回去(當然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躲進放打掃用具的櫥櫃裡)。啊,真的是辛苦他們了!
“之前的兩件事,畫和雞的事件之間,恰巧隔了一天。於是神宮寺也特意空出一天后,才把招財貓藏了起來。這樣便將三件事串聯起來,讓大家都以為這是一個系列的事件。犯人也差不多該出手訂正了。也就是說,為了使犯人感到壓力,特意遵守了每隔一天這一法則。”
神宮寺依然神情慌張地盯著語氣肯定的龍之介。
“你,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龍,龍之介同學,你難道是能夠讀懂別人心中所想的超能力者嗎?”
“誰是超能力者啊!餵,我剛才不是說嘛!'班上如有其他同學在調查,也並不奇怪吧。'”
說著龍之介得意地笑了起來。接著,來到一張課桌前,那是我的課桌。
龍之介冷靜地蹲下,舉起課桌的一隻腳。
課桌的腳由鐵管組成,在腳的頂端,即靠近地板的那部分,有一個橡膠塞子一樣的東西。龍之介“砰”地一聲把橡膠塞子拔了下來。
桌腳的鐵管中,有樣東西滑了出來。
一個細長的筒。
挖有好幾個的小孔的細筒。
這,正是豎笛部件。
消失的豎笛的中間部分——當然,是我的豎笛。
“不帶出教室,反而不會被人發現,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喏,高時,還給你!”
龍之介若無其事地把豎笛(的一部分)交到我的手上。
真沒想到,居然就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龍之介對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的我說道。
“將高時變成受害者,便有了出師之名,我作為你的好友,自然而然地開始了偵探行動。所以,請你原諒,是我把它藏起來的。嗯,我一開始也認為這三起連續消失事件,定是某人留下的某種訊息。我想會同高時和吉野她們一起集思廣益,也許就能解開其中的謎團。不過最終卻無功而返。實際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訊息。為了給犯人橫插一槓而犯下第四起事件的我,也白忙活了一場。當然,我沒有想到神宮寺也出於同樣的目的,犯下第三起事件。”
怪不得龍之介剛才笑成那樣,原來是覺察到了居然還有一個人同自己一樣,設下了這麼個怪異的圈套。確實,事情竟會如此可笑地展開,真令人不由哂笑。
而且,正因為有著相同的想法,龍之介才會立時就明白了神宮寺的所作所為。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用做得這麼過分吧!我略微有些生氣。
“竟然是龍之介做的,太過分了!你怎麼一句也沒有和我提起過!”
“啊,不好意思。不過,欺敵者必先自欺。”龍之介沒有絲毫歉意,反而得意地笑道,“而且,在推理故事中,偵探給犯人下套,也是常有的事。再說,我特別喜歡怪人二十面相,高時你也是知道的。怪人二十面相是怪盜,偷什麼也不為過。”
龍之介不論何時都把別人當傻子。
啊,對了,龍之介很早就把連續消失事件定性為同一犯人所為,那也是為了使自己犯下的那起事件(雖說是為了給犯人下套),不讓我們知道。雖然有些遲鈍,但我也總算覺察到了這一點。
“總之,神宮寺和阿勇——不,應該稱你們為放學後偵探隊的兩位朋友。我只是和你們做了相同的事情,因此我不是犯人。要抓犯人的話,請抓別人。好了,就此告辭,高時,我們回家吧。”
說著龍之介快速背起了書包。
“等一下!招財貓的確是我藏起來的,而豎笛是龍之介藏起來的,那剩下的兩件東西怎麼解釋?畫呢?雞呢?那兩件事到底是誰幹的?你要是知道就告訴我吧!龍之介同學,告訴我吧!”
神宮寺依依不捨的喊聲從身後傳來,而我和龍之介卻早已離開了教室。
我和龍之介並排走在回家路上。
書包裡的鉛筆盒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
我邊聽著這聲音,邊對龍之介說道:
“真的很過分!其中某個事件竟然是龍之介幹的,事先跟我說一聲不就好了嘛!”
“啊,對不起對不起!不過說出來的話不就沒意思了嗎?”龍之介依然我行我素。
“這麼說也對。如此一來,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吧,可是,整件事到頭來貌似沒什麼大不了的。弄出那麼大動靜,到頭來卻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似的。至少得有全班同學一起解開謎團,或是和真正的犯人對決的場景出現。這才是我所期待的,而不是你一個來演獨角戲。”
“話是這麼說,可這畢竟是現實中的事件,原本就不會有什麼驚心動魄的情節,又不是電視中的驚悚片。比起把犯人逼到懸崖邊上,再由犯人講述自己成長的往事,直至那令人同情的犯罪動機這些不自然的結局,這次事件要好得多。”
“這麼說也沒錯。”話雖如此,可我仍有些許不滿。
“不過,高時,偵探遊戲玩起來是不是很帶勁啊?我完全沉溺在其中。和高時,還有吉野和成見澤一起進行偵探行動,真的非常有趣!這就足夠了。是吧,高時體也覺得很有趣吧?”
“嗯,是吧。”
我承認道。
我也完全樂在其中。
這幾天來,同大家一起進行偵探行動,真的很有趣。
非常,非常開心!
“這是我叔叔教我的。”龍之介說道,“叔叔說:'這個世界上有趣的東西有很多,要是平時生活沒意思,那就自己去找樂子。只要改變一下對事物的看法,愉快的事情便到處都是。'這是叔叔的口頭禪。”
“這位叔叔,就是龍之介所景仰的人吧?”
“不錯,他好有型!他是爸爸的弟弟,一個人在東京,不是經常能見到。總之是一個很有型的人。我也想成為那樣的人,那樣的人無論誰都會景仰的!”
“唉,他在東京幹些什麼呢?”
“嗯,你問他是乾什麼的……也沒什麼特定的工作,對了,就像待業狀態那樣。不過,確實是很有型!”
待業中的有型男人,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龍之介果然是個怪人,還是說他們家的家風便是如此?想到這裡,我瞧了瞧身旁走著的矮小友人的臉。
“那位叔叔定會這麼說。”我的怪朋友說道,“很有意思,這便足夠了,其他事情就不要在乎了。”
龍之介笑了起來,自然而然地,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嗯,是啊!我也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