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就一次完成。不然等回到警局再做分析很麻煩,因為,這裡位在山里——”
“為了節省來回的時間嗎?”
松月用冷漠的語氣說道。谷尾刑警等人剛完成停車場內的那個“ㄑ”字,以及在千手觀音的蓮花座上發現的茶褐色斑點的簡易分析,正在向松月說明。
“——結果怎麼樣呢?”
松月面不改色地問道。谷尾刑警沒打一聲招呼,就從竹梨刑警西裝胸前的口袋裡拿出記事本翻了起來。鑑識課人員站在他們身後,鳥居和魏澤滿臉鬱悶,不發一語地站在最後面。
“我已經把情況告訴了鳥居先生和魏澤先生——首先關於停車場的字。那隻是普通的顏料,應該是紅色顏料。”
“我猜想也是這樣。”
松月點頭表示同意。
“對,鳥居先生和魏澤先生也這麼說。這种红色顏料——常用於紅磚牆或是鋪紅磚道時使用,並不是什麼罕見的顏料。可能是有人開無心的玩笑吧。冬天的空氣特別乾燥,顏料已經全乾了,所以無從推測是什麼時候寫的——松月房主,這裡也有使用紅色顏料嗎?”
“佛像著色時會用到,那種顏料具有防腐效果。”
喔,原來如此。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和魏澤應該很清楚——
松月的那句話原來是說,那是他們平時熟悉的東西,所以應該很清楚。
“如果你們想看,那裡有還沒有加水溶解的原料——”
松月正準備走向工房深處,谷尾刑警制止了他。
“剛才我們聽說魏澤先生負責管理商品和原料,已經請他給我們看過了——裡面的架子上放著裝在鐵罐中還沒有溶解的粉狀顏料,也請魏澤先生確認裡面的原料有沒有減少——”
谷尾刑警說著,轉頭看著魏澤。魏澤低著頭說:
“對不起,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有少,也好像沒少……因為和庫存相比,停車場用的這些量太微乎其微了。”
“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松月似乎接受了。
“總之,最後的結論是沒有什麼問題吧?只是有人在停車場惡作劇——就這樣而已。不好意思,還勞駕你們特別跑一趟,可以回去休息了。”
松月側著身體為刑警開路,然而,谷尾刑警、竹梨刑警和鑑識課人員卻站著不動。
“還有另外一件事。”谷尾刑警聳了聳肩,“就是千手觀音站著的基台。蓮花台,不,好像是叫蓮花座——吧?”
松月沒有回答,谷尾刑警繼續說道:
“都無所謂啦,總之,那是人的血跡。”
松月的眉毛挑動了一下。
“那是血跡。不僅如此,我們在其他地方還發現了另外一滴血跡。”
“另外一滴——?”
“對,就在那尊佛像的正上方。”
“正上方是——”
松月試探地反問道,谷尾刑警豎起食指指著頭頂回答說:“是天花板。”
“等一下你去看一下就知道了,在佛像正上方的天花板上沾到了一點血跡。該怎麼說,好像——是不小心擦到的。”
谷尾刑警比手畫腳地解釋著。這時我突然想起松月老房主昨天在放置所內的奇怪舉動——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天花板。雖然我完全沒有發現任何異狀——但在工房工作多年,對環境瞭如指掌的松月老房主眼中,或許他看到了天花板的血跡。
“為什麼天花板上會有血跡……?”
松月喃喃問道。谷尾刑警偏著頭說:“不清楚。”於是,兩個人陷入了沉默,這時,竹梨刑警開口問:
“剛才也已經請教過了——聽說這家工房有一位名叫岡嶋的佛像師在一個星期前失踪了?”
松月的雙眼立刻看向鳥居和魏澤,兩個人尷尬地垂下雙眼。松月將視線移回刑警身上,用響亮的聲音回答說:
“不是失踪,而是外出一陣子。”
“去哪裡?”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松月緊閉雙唇,然後默默地搖搖頭。
背後傳來動靜。回頭一看,乾漆房的木門打開一條縫,摩耶滿臉狐疑地探出頭。她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我,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向她招招手。摩耶走了出來,站在松月旁,輕輕地說了聲:“辛苦了。”松月微微搖搖頭,算是回應了她。
停頓了一下,谷尾刑警看著記事本問道。
“你知道這位外出的岡嶋先生——是什麼血型嗎?”
是B型。岡嶋失踪的那天早晨,我記得摩耶曾經說他是“典型的B型人”。
“應該是B型吧?剛才鳥居先生他們說,岡嶋先生應該是B型——沒有錯吧?”
聽到谷尾刑警的問話,鳥居和魏澤動作生硬地點點頭。
“剛才我們檢驗了在房間裡找到的兩處血蹟的血型,香川縣警的科學搜查研究所最近研發了某種生化方式,可以測出血型。姑且不討論什麼方法,總之結論就是——無論蓮花座還是天花板上的都是B型。在這個工房工作的人員中,還有其他B型的人嗎?”
谷尾刑警問所有人,每個人都曖昧地搖著頭。
“這種事,摩耶應該知道吧?”
唐間木老爹用和現場氣氛很不搭調的迷糊聲音說道。突然被點到名的摩耶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
“摩耶?呃……”
發現谷尾刑警看著自己,摩耶趕緊鞠了一躬說:“我是野方摩耶。”
“野方小姐,如果妳知道,可不可以麻煩妳告訴我們?還有其他人是B型嗎——?”
“沒有。”摩耶不加思索地回答。雖然她的答案很明確,但語氣卻很不安。
“可不可以麻煩妳把所有人的血型都告訴我?”
谷尾刑警翻開記事本後面的空頁,連同原子筆一起遞給摩耶。上面已經寫好一整排關係人的名字,慈庵住持、松月老房主、衣婆嬸和唐間木老爹也名列其中。我們三個人的名字也寫在最下面,應該是鳥居和魏澤告訴他們的吧。
摩耶在每個名字旁工工整整地寫上英文字母,凜把我們的血型告訴了她。瑞祥房的工作人員中,除了失踪的岡嶋以外,真的沒有B型的人。以O型占壓倒性多數,除了松月是AB型和松月老房主是A型以外,其他都是O型。
“好,謝謝妳。”
谷尾刑警瞥了一眼手上的記事本,接著放回竹梨刑警胸前的口袋裡。他用已經長出老人斑的手拉著自己的耳垂,似乎在思考什麼。然後,終於抬起頭說:
“松月房主,你是這裡的負責人吧?”
“是的。”
“我要回去申請搜索令——沒問題吧?”
松月一時似乎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漂亮的眉毛皺了一下,靜靜凝視著谷尾刑警的臉。
“——為什麼?”
“因為,這裡可能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谷尾刑警的嘴角露出笑容,用規勸的口吻說:“你徒弟報警,說'停車場有奇妙的紅字,工作的地方也發現了紅點,可能是人的血跡,麻煩你們來調查一下',我們才會來這裡。他們的說法有一半是對的,所以,即使我們展開搜索,也是很正常的事,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還是說,有什麼——”
谷尾刑警的話還沒有說完,松月就無力地嘆了一口氣。
“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他用低沉的聲音淡淡說道:“我倒是無所謂,但繼續這樣下去,我的幾個徒弟會心神不寧。請你們查遍工房的每一個角落,隨便你們想撬開地板、敲開牆壁,或是想把泥土挖起來都可以。”
“查?查什麼?”
谷尾刑警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松月一時說不出話,然後,沒好氣地回答:
“就是你們想要找的東西。”
看著他們的對話,我從剛才就有一個疑問。
松月、鳥居和魏澤似乎一開始就知道停車場的字是用紅色顏料寫的。雖然沒有聽摩耶親口提起,但她平時就在用這些顏料,所以當她看到時,也應該知道那是紅色顏料吧。他們四個人都知道那不是用血寫成的字。但是,既然這樣——這四個人為什麼看到那個紅字會感到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