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急電:北方四島的呼叫

第19章 十月·擇捉島

當東京新內閣誕生,蘇聯間諜組織被破獲的同時,擇捉島已經早早地迎來了冬季的到來。 單冠灣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單冠山脈已經被皚皚白雪覆蓋,直到山麓附近都披上了優美的白色衣服。這個時節即使是在中午,氣溫也只有十度上下,氣候不是很穩定。從前天夜裡開始下起了雨夾雪,進入深夜以後就變成了今天的初雪。到了早上,外面已經下了大約五厘米厚的積雪。 擇捉島平原區域要降下不會融化的雪,得等到十二月以後。這天下的初雪也是一樣,在幾天內就會消融。這個島就在下雪又融化,融化又下雪的反反复復過程中,一步步地紮紮實實地步入深冬。 當前的雪量還不到進行冬季伐木的時候,湖面切冰作業也要等到過年前後,沼澤結了厚厚的一層冰才行。除此之外,距離從北海道開來的鱈魚船到達,還需要一段時間。島上的每戶人家都已完成過冬的準備,這個時節,整個單冠灣處在一個小休整期,家家戶戶的煙囪裡,都冒起了燒柴火所產生的裊裊白煙。

濱崎真吾海軍中尉到達燈舞村時,大約是下午一點左右。他在小雪之中騎著馬,走過凍結時的路前來造訪。他的身上穿著領子和袖口縫有毛皮的防寒衣,帽子上戴有耳罩,身邊跟著一個水兵。 濱崎一行到驛站下了馬,有紀和宣造出來迎接他們。濱崎呼出一口白煙,對有紀露出輕鬆愉快的笑容說: “能給我一杯熱茶嗎?” 看樣子,濱崎並沒有把邀請被忽視的事情放在心上——至少在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如此。 “裡面請。”有紀也大大方方地說,“今日來訪是因為公務嗎?” “是的,我必須將單冠灣附近所有的村莊全都巡上一圈才行。大約一小時後,我要出發前往年萌,能幫我換匹馬嗎?” 宣造將濱崎他們的馬牽到馬棚。有紀帶濱崎來到位於大廳的火爐前。濱崎看似有點擔心身邊隨行水兵的狀況,於是命令身體因寒冷而顫抖不已的水兵也進來,站在大廳的一角。水兵鬆了口氣,高興地進入大廳裡。

有紀送上茶後,兩人又一陣寒暄。濱崎還是一樣待人和善,說話圓滑,而且在如何不讓女性感到無聊方面很有本事。即使如此,但他給人的印象,卻不是那種單單只有輕浮而已的男子。倘若不是被貶到這種荒涼地帶,毫無疑問地,他絕對能成為相當優秀的軍官吧! 雖然表面上沒有顯現出來,不過濱崎內心應該還是有點鬱悶的。無法施展自己的才華和所受的教育的一位年輕有為的軍官。有紀雖然看不太慣濱崎那種黑社會習性,但的確還是有一點點同情他。客套寒暄結束後,有紀詢問濱崎: “在這種下雪天,你要巡視單冠灣一圈,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確認通信設備所在地以及道路的狀況,海軍似乎突然想起了他們在這座島上還有警備隊駐守呢!”

“與其如此,倒不如一直遺忘下去要好些吧!把我們也一併捲入戰爭之中,真是豈有此理!” “你認為戰爭會開打嗎?” “我偶爾會在校長先生家看一整個月的過期報紙,內地的人似乎都希望跟美國和英國開戰呢!” “是有些傢伙主張要進軍南洋,不過,戰爭應該不會波及到這麼北邊的小島。”濱崎將帽子拿在手上,“等下我會先繞到派出所查一查,然後再去年萌。” “馬匹應該已經準備好了。” “從那邊返回時,我會順便再過來一趟。” 等濱崎從年萌回到燈舞村,已經是下午很晚的時候了。雪雖然停了,但寒氣卻變得更加咄咄逼人。海風吹拂下,湧向單冠灣的波浪不停地被激起後,又被擊碎成白色的水沫。這是個海浪聲轟鳴的傍晚。

“我要投宿一晚。”濱崎說道。他的鼻頭通紅,身體微微顫抖著,“可以的話,請麻煩幫我準備晚餐。” 有紀接過濱崎的外套說: “我會為您準備兩個房間。” “準備一個房間就行了。那個水兵得回天寧的營地。” “天色這麼晚了,要通過海瀨岩斷崖很危險的。” “您不必為我擔心。”水兵草草地將熱茶喝完,換了匹馬後,便啟程趕往八公里遠的天寧機場。 有紀交代宣造幫忙準備洗澡用的熱水,自己則到廚房替濱崎準備晚飯。這一天除了濱崎外,並沒有其他的旅客投宿。到一月為止西海岸的海港因為流冰而被迫封閉,所以旅客再次回到單冠灣就要等到一月份以後了。 因此,現在可說是一年之中最清閒的時候。 在大廳用完餐後,濱崎開口說:

“聽說你們驛站的越橘酒是極品,能否讓我嚐一嘗?” “不巧,現在我手邊只有用藍莓釀的燒酒。”有紀回答,“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有紀將去年秋天釀造的藍莓酒倒滿小小的玻璃杯,酒呈現透明的紅色,屬於酒性強烈的水果酒,甜中帶點酸。濱崎嚐了一小口後,露出讚歎的表情。有紀也為自己準備了玻璃杯。 下酒小菜是宣造做的煙熏鮭魚。濱崎還是第一次吃。盤子上放有小刀,濱崎自己將魚切成薄片,一口一口地將鮭魚送進嘴裡。 “這也是燈舞的特產吧!”濱崎連連稱讚味道好。從他的語氣中,聽得出來這不是恭維話。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濱崎一邊開始說著自己在上海的往事,一邊一點點地喝著水果酒。有紀對東京和大阪都一無所知,因此對上海這樣的國際大都市十分感興趣。雖然刻意控制著酒量,但有紀還是因為話題非常吸引人,不知不覺地喝過了量。

時間已是晚上八點,宣造差不多已經回到自己的小屋裡準備睡覺了。 在油燈下,只有燃燒著的木炭發出的噼劈啪啪聲還聽得很清楚,火爐裡冒出的熊熊火光照亮了天花板與牆,並不停地搖動著。 “……在那裡有一個唱歌很好聽的日本歌手!”心情舒暢的濱崎說,“在花園拱橋另一端英美租界裡,有一家美國人經營的夜總會。夜總會樂團雖然大多數是菲律賓人,但在他們當中,有很多都是日本很難找到的優秀樂手啊!夜總會的客人幾乎清一色是白人。她是那家夜總會的人氣歌手,嗓音有點沙啞,唱歌的方式很性感,總之就是那種會讓男子聽了之後,骨頭全都為之酥軟的歌聲!” “她長得漂亮嗎?” “嗯。她的外表會讓人想到小貓咪,瞳孔映著天花板燈球的光,總是閃閃發亮。金色的旗袍穿在她身上非常合適,而她也絲毫不吝惜地暴露著她那修長的腿。”

“你以前曾提起過,跟那位從巴黎回來的大小姐不期而遇,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這位歌手吧?” “就是她。非常巧的是,她名字的讀法跟你一樣,只是漢字要寫成由紀。” “你們在交往嗎?” “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她是個出乎意料的頑固女孩,雖然我們曾經一同出去吃過幾次飯,但她就是不願意和我發展出更進一步的感情。我為她瘋狂,折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但她就是不同意。最後我終於向她怒吼,大聲地問她:'為什麼?'” “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她說她厭惡海軍軍官。她以前在橫濱曾經被航空隊的軍官拋棄過,所以從此之後,她就討厭起所有的海軍軍官。她認為海軍軍官既薄情又自私,因此下定決心,不再跟海軍軍官交往。”

有紀又往濱崎的杯子裡倒了一些藍莓酒。濱崎注視著有紀,輕輕壓低了聲音說:“你的臉本來白淨無瑕,現在卻有了點紅暈,眼神迷濛,好像在做夢一般,我看了之後,也覺得自己好像在夢中一樣。”有紀回望濱崎一眼,突然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剛剛沉醉在他的話語中了。他的甜言蜜語讓她不知不覺撤下了心理防線。 “哎喲。”有紀搖了一下頭,“非常抱歉打擾中尉您休息了,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別急嘛。”濱崎挪了挪腰,將身體靠了過來,“難得喝酒喝得這麼開心,你就待在這裡,不是很好嗎?” “可是……”正當有紀打算站起來時,濱崎拉住她的手,讓自己的臉貼近她。有紀將臉閃開,身體微微後仰,試著不讓濱崎觸碰到她,結果卻一不小心失去平衡,直接滾到了地上。濱崎壓在有紀身上,有紀可以感覺到他的軍服下經過良好鍛煉的年輕肉體。

“不要這樣”有紀小聲地說,“不可以!” 濱崎把有紀的雙手壓住,一動也不動地直勾勾地看著她。或許,他是想搞清楚有紀反抗的心意是真是假吧! 大概是有紀臉上露出了“你應該不是這種粗野男子”的表情吧,濱崎因此稍微放鬆力氣並微微笑了起來,然後又將臉湊近有紀。有紀拼命搖著頭,手和頭亂動,激烈反抗著。 “根本沒有必要在意世俗的眼光,在乎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愚蠢了!”濱崎在有紀耳邊輕聲說著,“我們都是成年男人和女人了,為何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呢?” “請你放過我吧,我說真的!” 有紀的右手掙脫出來,她在濱崎身體的下方,動作敏捷地四處探尋著。這時,她感覺自己的手指碰觸到了某樣細長的東西,那是把小刀,是剛才為了切煙熏鮭魚而準備的刀子。

有紀握住刀柄,將刀子往濱崎的鼻尖刺了過去。彷彿要用刀刃將濱崎的慾望一下子切斷一樣,她將刀面一橫,一瞬間,刀刃已經抵住了濱崎的鼻頭。 濱崎停止了的動作,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看樣子,他似乎是想再確認一次有紀反抗的意志是真的,還是只是做做樣子而已。這樣的姿勢維持了幾秒。有紀不讓濱崎有機可乘,使勁瞪了他一眼。如果濱崎膽敢錯誤解讀自己的心思,那麼他將失去他的鼻子。 濱崎突然笑了笑,將身體挪開。有紀馬上跳了起來,將毛衣下擺重新拉好。她的胸部在毛衣的曲線下,大大地隆起著。 “他媽的,看來明天我的運氣會很糟啊!” 有紀邊調整呼吸邊說:“看來中尉對我還是有所誤會。” “不,被誤解的人是我才對。我承認我是個多情的人,但那也是出於我對女性的崇拜,而並非輕視。實際上,雖然因為一個女人而導致自己的軍旅生活才剛開始就受挫,但我還沒有後悔到需要別人替我擔心的程度。” 有紀目不轉睛地看著濱崎,她的手上仍然拿著刀子。 “今晚的事情,就當做是酒精在搗亂吧!我會負責將油燈熄滅,你不用擔心。等我喝完這些酒後,我會睡的。”濱崎說道。 有紀心想,濱崎看起來似乎不像爛醉如泥的樣子,燈火交給他處理,應該可以放心吧!要是真的不放心,可以再過來看看。 “那,我就先回去睡了。” “晚安。” 有紀站起身,低著頭徑直走出了大門。刺骨的寒意包圍著有紀的身體,水果酒所帶來的醉意,一下子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踪。地面因為冬季剛積的雪,變成了一片純白。有紀踏上了雪地,橡膠長筒靴的鞋底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她就這樣朝著主建築物的方向,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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