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起飛:柏林的指令

第29章 第二十三節

起飛:柏林的指令 佐佐木让 4699 2018-03-15
到了夜裡九點Blue Mucs裡面已經擠滿了人。先來的客人沒有要走的打算,而且不停地有客人來。服務生拿出了休息室裡簡單的椅子,即使這樣還是有十幾位客人不得不站在櫃檯邊上喝酒。酒吧里就像是上班時間的電車一樣混亂。為了讓酒吧里透氣,服務生打開了門。有幾位客人在石頭大樓外面吹風。 山脅順三就是在這個時候來到酒吧的。好像是在找什麼人一樣向著店裡張望。 安藤看到山脅,點頭向他打招呼。山脅側著身子從客人中間擠了過來。 安藤問山脅:“是在找我嗎?一天找兩次,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不是的。”山脅側眼看了看旁邊的真理子說到,“上次來了以後就很喜歡這家店,所以就又來了。” “今天可是這家店開業的最後一天了,你知道嗎?”

“聽說東京的所有舞廳今天都很熱鬧,我也是打算今天來最後聽次歌,跳次舞。” “形勢越來越緊張了。” “明明都是處在戰爭中,人家柏林那邊就不一樣。” 看見山脅在註意真理了,安藤給他們介紹了下:“這是我妹妹,真理子。” 山脅站著點頭致意了一下。 “我叫山脅,是海軍省的秘書。平時總是承蒙您哥哥關照。” 真理予急忙站起來,鞠了一躬:“謝謝您對我哥哥的關照。” 安藤對真理子說明一下:“這次任務就是由山脅協助我的,他剛剛從柏林回來。” 千萬別說從我這聽到的計劃,安藤暗自祈禱著。 “初次見面,請多關照。”真理子再次輕輕地鞠了一躬。 “初次見面,請多關照。”山脅回答。 安藤看到真理子和山脅兩個人相互直視著。好像是看到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一樣,山脅眼中有一些吃驚。真理予也似乎難以置信地歪了歪頭。

山脅有些口吃似的開口說:“真、真理子小姐經常來這家店嗎?” “不是的,今天是第一次?”真理子有些害羞地微笑著說,“以前經常聽哥哥說起這家店,但是沒有跟他來過,今天是第一次,居然也是最後一次了。” “這是我第二次來,正好是一周以前,第一次在這里和您哥哥見面。” “在這裡?不是在部隊裡嗎?” “是的,我是聽說安藤在這裡就來了,來的時候他正在吹小號呢。” “我哥哥特別喜歡吹小號,去前線的時候也會帶上。” “真理子小姐喜歡跳舞嗎?” “喜歡,我很喜歡跳舞,山脅先生喜歡嗎?” “跳得不好,不過在努力學呢。”山脅斜視了安藤一眼說,“這樣一直站著也沒什麼意思,如果可以的話我們跳支舞吧。”

真理子有點央求地看著安藤。看來真理子是對這位年輕的秘書有興趣,安藤思量。 安藤點點頭,又對山脅說:“我先點幾杯酒吧,你要什麼?” “您點什麼捎帶也給我點一杯就行。” 山脅做出邀請的姿勢,真理子伸出了手,兩人相視笑著走向舞池。 真是個渾蛋公子哥!安藤想。剛說一兩句話就邀請女孩子跳舞,看這身打扮就像是情場老手。和剛才的商人不一·樣,這次讓安藤感到很不安。安藤很生氣真理於還和剛才一樣爽快地接受了邀請。 這時候由紀走了過來:“您妹妹可是今天的女王殿下啊。”由紀邊說著邊把手從安藤的背上移到了脖子上。 “她可比不上你,大家都被你剛才的歌聲迷住了。” “那不知道到上海能不能行呢。”

“又是說上海的事情啊?” “可是在日本我已經唱不下去了,這個世道,惡俗的軍人和那些愛嚼舌頭的大媽橫行天下,這種甜膩歌曲已經唱不下去了,我打算去上海。” “要是無視外邊的戰火紛飛,上海是個有趣的地方。”安藤說。 “你說戰爭會怎麼發展?還要擴大嗎,還是很快就能結束?”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在中國那邊的戰爭還沒有要結束的跡象。” “大家都在說接下來就要和英國美國打仗了。”由紀又說。 “可能會吧。”安藤說。 “我看你還是別再醉心於開戰鬥機了。” 安藤看向由紀,由紀的表情很嚴肅,又接著說:“我可不想抽到下下簽,我想在吹著薩克斯哄女人開心、一擲千金的造船廠主和薄情寡義的戰鬥機飛行員之間,我選擇哪…個才能不虧本。”

“最差的肯定是戰鬥機飛行員。” 由紀放開安藤,坐到剛剛真理子坐過的地方。說到:“你給出的答案和我想的一樣呢。放心吧,我自己去上海,沒準兒你要是再去中國的話我們還可以在那裡見面呢。” 安藤向服務生點了兩杯低濃度蘇格蘭的蘇打水。看見由紀像是也想要喝的樣子笑著,安藤又點了一杯馬丁尼。 沒一會兒,真理子和山脅也回來了。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山脅額頭上出了汗。 “真理子說你和她說了去柏林的事情。”杉田問安藤,語氣中並沒有責備他的意思。大概和軍人不一樣,對於軍事機密還不是很嚴格。 “沒有和她說具體的事情。”安藤回答說。 “你們兩個能不能別提這些話題,我嚴肅地要求你們停止。” “對了,山脅先生,您講講您在柏林的事情吧,您看柏林的歌劇了嗎?是瓦當那還是威魯迪?”

安藤和由紀把座位讓給兩人。由紀拽著安藤走進舞池跳舞。在這樣已經沒有座位的俱樂部裡,如果不交替著跳舞的話就會引起難堪的爭吵。兩人連著跳了兩曲華爾茲。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Blue Mucs的老闆站在了舞台中央,表達了一下對在即將關門前過來捧場的顧客的謝意。老闆是一個剛剛五十出頭的男人,以前是經營賓館的。聽說以前在新加坡居住過。 “什麼時候允許這樣的酒吧經營的時代到來了,我一定會再開一家還叫Blue Mucs的酒吧。雖然什麼時候能夠再開店,在哪兒開店都還不清楚,但是我想那個時代肯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到了那個時候讓我們再相聚吧!” 老闆請客,讓服務生們發給了每位客人一個酒杯,倒上了香檳。大家知道後向老闆拍手喝彩表達謝意。

老闆致辭道:“祝在最後一夜光臨的客人們身體健康,大家共同乾杯。” 乾杯後酒吧里響起了很長時間的鼓掌聲,有的客人們拉響噴花。 音樂再次響起,客人們步入舞池,音樂是吉特巴舞曲,舞池中的一對情侶明顯地跳得要比別人專業很多,周圍的人都讚嘆不已,沉醉於曼妙的舞姿中。 這時候響起一陣與這和諧氣氛不符的聲音。就像是撒了氣的氣球,音樂戛然停止。 安藤吃驚地抬起頭。舞池裡的情侶停止了舞步,大家突兀地站著,看向門口。休息區那邊響起了吵鬧聲。 左手邊的入口處,站著五六個人。有兩個穿著土黃色國民服的男人,還有幾個穿著樸素的中年女人。一個女人上身繫著白色的挎帶。在安藤的位置看不清帶子上面寫了什麼字。這些不速之客用彷彿看到了什麼不潔之物的眼光厭惡地看向店裡。剛才跳舞的客人們都一對一對地從舞池裡退出,分別回到各自的桌子前,誰都不說一句話。舞池一下子變空了。

一位老人走到舞池中央,國民服加綁腿的著裝,從穿著的講究來看大概是位已經退役的軍官。老人誇張地皺著眉,搖了搖頭。 剩下的跟他一起來的男女腳跟用力地踏著地板,也走進舞池。一個剃著光頭的,手裡握著木刀,看上去剛剛退役不久的青年,用近乎於威嚇的眼睛斜睨著店內的人。 繫著挎帶的女人大概四十歲左右,微微有些發胖,一件深色的毛衣加一條長裙子。在燈光的照射下,她身上帶子寫著的字也漸漸清晰“國民精神總動員委員會”。 老闆走近扎著綁腿的老人身邊說:“我想到今天晚上十二點酒吧是允許營業的吧。” 老人用傲慢的語氣說:“大晚上的你們太吵了,附近已經有人在抱怨了。” “大家都覺得最後一天了,所以都有些興奮,那我們把門關上,這樣聲音就不會傳出去了。”老闆解釋說。

“還有,這些傢伙都是日本人嗎?”老人又問道。 “大部分都是日本人,還有幾位外國朋友。” “一個個的都學洋鬼子,這麼吵鬧的音樂是哪兒來的?一群老大不小的男女跳著這麼猥褻的舞,成何體統!” “如果給您帶來不愉快,那也請您看著今天是最後一天的份兒上請原諒我們吧。” 客人們都屏息凝神地註視老闆和綁腿老頭對話。雖然國民精神總動員委員會並沒有實質的法律上的權力,但是誰也不願意讓事情變得更麻煩。截至今夜二十四時關閉酒吧的命令,反過來說就是允許酒吧在零點之前營業,誰也沒有權力強製酒吧現在關門,所以客人也沒有必要離開酒吧。 挎帶女人用近乎憎惡的眼神向四周望去,說:“太不檢點了,這些女人每一個都豔妝華服的,還帶著珠寶。”

綁腿老人接著說:“國民精神總動員委員會就是要協助國家政策的實施,正在進行杜絕市民奢華著裝和抵制輕浮的風俗習氣的運動。” “我了解您的意思。”酒吧老闆堅決地,彬彬有禮地回答道,“這家酒吧也將依照國家政策,在今天以後關門大吉。” “這都是一些什麼樣的男人,一個個都穿著西服打著領帶,你們想沒想過那些在中國浴血奮戰的士兵們,你們還到底是不是日本人!”挎帶女人又氣憤地說。 “又不是我們願意出生在日本的。”客人中有人嘟囔著說。 女人的眉毛皺成八字,望向發出聲音的地方。之後誰也沒有再出聲。 挎帶女人給後面的三個女人使了個眼色。那些女人們拿出一捆像是卡片一樣的東西,有名片那麼大。 安藤想一定是“奢華警示卡片”,由紀跟他說過她收到過好幾次這種卡片。這些國民精神總動員委員會的成員在街上強行發給那些穿著華麗,需要警告的女性。上面印著“抵制華衣麗服”“當前條件不允許您珠光寶氣”之類的標語。 女人們把卡片塞進附近的女客手裡。女客們低著頭接過卡片,扣在桌子上。 女人們對女賓客們冷冷地說:“燙著發呢啊,嘴唇擦得像喝了人血。現在這個時候還帶著戒指項鍊,到底是怎麼想的!” 店裡的氣氛立刻冷了下來。舞台上樂隊的成員們也都一個個的把眼睛望向別的地方。客人也都沉默著,面部繃緊。服務生們在原地一動不動。大家一時都沉默了下來。那些女人的聲音在酒吧里有些異樣的洪亮。 挎帶女人向圍在舞池邊上的女客發完了卡片,又試圖要向裡面的女客們發放,但是座位已經滿了,連過道上都站著人。 真理子突然站了起來說:“能給我一張嗎?”聽起來很天真的嗓音。就像小孩子撒嬌向媽媽要點心一樣,毫不拘束明媚的聲音。 安藤很吃驚地抬頭看著真理子。大多數的客人也都看向真理子。真理子眼裡閃爍著頑皮的光芒,向安藤眨了眨眼。真理子踏入過道,兩邊的客人都把椅子推開,身體向後仰,為真理子騰出空間走過去。 挎帶女人瞪大眼睛看著真理子。 真理子微笑著站在那些女人面前,接過女人們試探著遞過的卡片。真理子接過卡片,就像剛剛抽完簽一樣快速把卡片貼在胸前。從遠處看過去卡片就像真理子紅色的裙子上的一枝白色花朵。 國民精神總動員委員會的女人們像是呆住了。 “你是日本人嗎?”挎帶女人驚訝地問真理子。 “是的。的確,華麗的服裝真的不應該穿。” 安藤也站了起來、樂隊的人注意到了安藤,安藤手指一轉,沒有發出聲音,用口型示意他們“能否再開始演奏”,樂隊的成員們輕輕點頭,相互對視了一下。 音樂的前奏怯生生地響起,是剛剛被打斷的吉特巴舞曲。 安藤從剛剛真理子通過的過道大步地向前走去。來到挎帶女人面前的時候,從女人手中抽出一張卡片,插進胸口的口袋裡。恰好有大概一厘米左右露在口袋外面,看起來就像是裝飾的手帕。 安藤伸出雙手,真理子高興地遞出自己的手。安藤再次向舞台上點了點頭,演奏驟然高昂起來。安藤和真理子和著曲子開始跳起了舞。 總動員委員會的人都是一臉茫然。拿著木刀的那個青年一臉慌張的樣子看著四周。 由紀拽著山脅的手也走進了舞池,山脅似乎心情也不錯,享受著事情的進展。綁腿老頭看向由紀的大腿,眨了眨眼睛。由紀撿起一張警示卡片說:“人家今天也有些奢侈呢,今天穿的內衣是絲綢的呢。” 由紀在老頭面前挑釁地扭著腰,用卡片捋這老頭的鬍子。 老頭後退一步罵道:“蕩婦!” “是嗎,大爺?”由紀撩起旗袍下擺,又露出白白的大腿,“您罵我啊——” 山脅拉過由紀的手。由紀又對著拿著木刀的少年送出飛吻,利落地轉過身去。 這兩對男女又跳起舞來,就這時又有幾對客人也站起來走進舞池。剛剛舞跳得很棒的那對情侶也加入進來。 總動員委員會的成員們被來回地擁擠著,不得不向後退到了門口。演奏又變得肆無忌憚了,店裡又恢復到原來的熱鬧。服務生也都開始工作起來。酒吧老闆望向綁腿老頭,似乎有些嘲笑似的看著他。 挎帶女人好像是很快地罵了一句。大概是“不配做日本人”之類的,一定是非常生氣吧。但是那聲叫罵卻被音樂聲、鞋子的踩踏聲和客人的笑談聲淹沒了。國民精神總動員委員會的傢伙們憤怒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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