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密使:來自斯德哥爾摩

第60章 八月八日,東京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山脅順三從目黑長者丸的海軍大學出來乘電車到海軍省去。 高木忽kkk吉捎話來說傍晚的時候過去一趟。估計是和蘇聯的交涉又有了新的進展。 電車裡也就二十幾個人的樣子。其中一個穿著陸軍軍官的軍裝,另一個穿著海軍軍官的衣服,其他的都是些平民。不經意間,山脅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一個中年男人說:“聽說美國人的軍艦已經進駐東京灣了。還有人親眼看見呢。雖說咱們的大本營現在極力否認,但是他們都已經出現在駿河灣了,指日到達東京灣那已是不爭的事實了。據說,不用幾天他們就要開砲攻城了。” 旁邊的男的說:“說不定,用不了兩天就登陸啦。聽說,他們已經在砲台集合完畢了。皇宮裡的人,都已經開始疏散了。皇宮都已經空空如也囉。”

即使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們也並沒有特意降低分貝,好像根本不在乎有沒有被旁邊的人聽去。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說:“你不去逃命嗎?” 那人回答說:“逃往鄉下現在是被禁止的。想動也動不了呀。但是,這美國佬登陸之前肯定是會進行事前宣傳的。到那時,我才不管什麼狗屁義務,我得逃到鄉下去。” “說是政府裡邊已經開始準備老人、病人和孕婦的花名冊了。看來真是準備進行本土決戰了。” “難不成是要提前處理掉這些戰爭的累贅嗎?不會吧?” “哎,對了。廣島的事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據說當時強光一閃,廣島瞬間被毀滅了。” “可是大本營競還廣播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廣島都沒了啊!這夥熊人到底有沒有在意呀。”

山脅看了看那個陸軍軍官。剛才的話,他肯定也是聽到了。但是他卻一言不發,只是呆呆地看著窗外。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海軍的士官也是如此,一直在那兒靜靜地待著。 山脅想,現在這些人敢這麼無所顧忌在軍人面前嚼舌根,也就說明人們戰爭意識已經淡漠到底了。現在人們已經不再相信所謂的政府領導部門,皇室也已經成了大家攻擊和抱怨的對象。軍人已經不再受尊敬,說不定連戰時法規都已近失去了約束力。看來國內已經對繼續戰爭失去信心,也根本無心去支持所謂的本土決戰了。看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不是缺砲彈少糧,而是這場戰爭已經變得民心向背,連它自己宣揚道德仁義也被人們所唾棄。這樣就很難再贏得民眾的支持和信賴了。 這時電車開到了神谷町附近。馬路上突然想起了警報。事出突然,並且來得緊急。車內的乘客都緊張起來,都知道得趕緊找地方避難。電車也猛然間剎住了車。警笛還在繼續,是警戒警報。那個陸軍軍官打開門第一個衝了出去。乘客也都蜂擁到門口,警報聲音越來越大。乘客都爭先恐後連滾帶爬地下了車。山脅感到很不可思議。還不知道是不是防空警報,至於這麼拼死拼活嘛。山脅最後一個下了電車,司機也早就丟了電車,跑沒影了。一望無際的神谷町,人們都朝防空洞方向拼命地跑去。路上的電車、汽車停了一地。警報還在繼續。山脅站在電車前面四處張望著,不曾想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路上已經空無一人了。幾棟混凝土的建築物佇立在空蕩蕩的街上,滿街塵土飛揚。即使是上次的東京下町大空襲也沒見著人們逃得如此之快,可見人們對原子彈的害怕已經遠遠超過了大本營的想像。這可不行,山脅又想起了一件事。雖然說人們已經絲毫不懷疑日本在這次戰爭中會失敗,但是怎麼做,做到什麼程度,本土決戰才能避免,恐怕還是個問號,誰心裡也沒底。山脅一邊想著一邊跑了起來。如果這次對東京的空襲也是原子彈的話……山脅找到了最近的防空洞的入口,朝那跑去。防空警報在下午五點二十二分解除了,警戒警報也在五點二十五分的時候解除了。

防空警報解除之後,秋庭保從憲兵廳的地下防空洞走出來,回到了辦公室。憲兵司令部的梶原中佐也出來露面了。梶原走到秋庭的辦公桌附近說:“這次受災地點好像是千住和練馬附近。我可是好長時間沒這麼害怕過了。” 秋庭說:“大本營那邊可是剛剛發布說這種新型炸彈不足為懼。” “說是這麼說,不足為懼的炸彈能把一座城市在瞬間化為烏有嗎?真是不能小視呀。” 梶原換了語調說道:“實際上今天我剛剛被任命前往廣島。去那進行實地調查。中央也準備派人重建全軍覆沒的中國憲兵隊。” “那利西科夫的事怎麼辦?” “對那件事的調查已暫時終止了。過三四天我就回來了,到時再說吧。還有那個當事人也絲毫沒有交代的意思,態度強硬得很。”

“就是那個活下來的日本人吧。” “嗯,他聲稱自己叫森四郎。他的側腹處受了傷。現在住在牛進得陸軍醫院。” 梶原把文件放在秋庭的桌子上,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你是不是查過海軍省的一個叫山脅的秘書?” “是,不過是秘密進行的問話。”秋庭告訴他說是今年春天,日美剛剛開戰時候的事,也向梶原簡單解釋了找他調查的原因。 “那個叫山脅的秘書怎麼了?” “自稱是森四郎的那個人所拿的文件裡夾著這份材料。” 梶原從牛皮紙袋裡把文件拿出來。收件地址上用羅馬字和漢字兩種文字寫著: 梶原說:“我查過。她丈夫在海軍省就職。” “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美麗的新娘子。她的哥哥是海軍飛行隊的飛行員。”

秋庭腦海裡浮現出真理子那嬌美的容貌。 “他們的結婚典禮我還去參加了呢。” 他把信封裡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張照片。還有一枚用外國錢幣雕刻的墜飾。照片上是海軍零式戰艦和一個身穿飛行員衣服的男人。看樣子好像是德國的高官。照片的背面用藍色墨水寫著: 秋庭看完相片,抬起頭來問梶原說:“就是說那個叫森四郎的男人在柏林遇見了山脅真理子的哥哥。” “啟一,是山脅真理子的哥哥嗎?” “安藤啟一是名海軍士官。是個戰鬥機的飛行員,聽說現在在柏林的武官室當差。” “確定是照片上的這個男人嗎?” “我也沒和安藤啟一直接接觸過。” “你難道不覺得這張照片很奇怪嗎?明明是德國的軍官,看他擺這譜卻好像跟戈林元帥似的。還有飛機竟然是海軍的零式戰機。”

秋庭又把照片拿過去仔細端詳。到底是哪裡不正常呢? 梶原說:“德國怎麼會有零式戰機呢?你聽說過嗎?” 確實如此,但是,就算如此這也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事。 梶原接著說道:“在國境線上死去的那名蘇軍的軍官身上還帶著海軍大和田大佐的懷錶。大和田大佐是駐瑞典的海軍武官。森四郎說那個蘇聯軍官是逃亡在外的波蘭軍的情報軍官,也是一個幫助帝國海軍的人。如果說這懷錶在他身上算是理由的話,貌似還可以解釋得通。” 對於這點,秋庭也表示認同。梶原從文件夾裡拿出一個帶著黑色封皮的像是筆錄似的東西。 “這就是那傢伙在海拉爾接受憲兵隊調查時的材料。你看看吧!” 也不是多長的東西。秋庭拿過來就接著翻了起來。是以第一人稱做的供述材料。當然,實際上進行調查詢問的時候,是會採取一問一答形式的。供述是從說明自己的身份開始的。秋庭拿起來掃了一眼,直接翻到了最後。上邊有一段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說自己在斯德哥爾摩的時候,受大和田的委託,當上了密使。

秋庭把那段拿起來來回反复地看。看完抬起頭,感覺背後冷汗涔涔地往外冒。秋庭問梶原:“這個武官的情報,你傳達給軍部了嗎?” “沒有。”梶原搖了搖頭,“那傢伙說的話最不可信的地方就是那了。如果說,大和田大佐真的得到了這樣的情報的話,應該是早就發電報過來了。就算是出於謹慎考慮,也用不著特意從斯德哥爾摩大老遠往這派密使吧。你不覺得不大正常嗎?” “增加情報的傳播途徑的話,才更能保證情報準確無疑的傳遞。” “可是為什麼要特意派密使呢?原因是什麼呢?他就能保證他的密使能平安到達嗎?這條路可不好走。還有,他竟然向伯爾尼的大使館派密使,這一舉動也很令人費解。你也是軍人,你能理解嗎?這樣的重大情報,軍人會輕易洩露給他人嗎?對於軍人和當官的來說,責任心和功名利祿可是一體的。怎麼會有人將功勞輕易讓與他人呢?”

“就算是這樣的話,那這到底算什麼?” “陰謀,不會是陰謀吧?手段可算得上高明了。” 秋庭還是無法完全贊同梶原的解釋。因為還是有解釋不通的地方。不能就這麼武斷地說成陰謀。梶原說:“我很想問問那個森四郎為什麼會在蘇聯,在蘇聯他又看到了什麼。如果相信他的話的話,那前提就必須先承認他說的這些都是事實。可是我辦不到。但是,說實話我到現在也分不清他那些話到底哪些是真話哪些是假話。” “那怎麼辦?” “那就只能拜託給你了。” 梶原稍稍欠了欠身說:“我去廣島的這段時間,你就從這個叫山脅的秘書身上下手查,看看能不能問出點東西來。這也不算是正式的調查問話。就當是我們從不同的角度來試探揣測這傢伙的話了。到底哪些是真話,哪些是假話,你給個判斷。”

這次的交代看起來像是情理之外,因為梶原是憲兵司令部的下級副官,秋庭是東部憲兵隊的部級軍官。雖說管轄範圍不同,但是因為東部憲兵隊其實也有警察機構的警察監視職能,所以於情於禮都不算是越權了。 既然說了不進行正式的調查問話。正好秋庭也對這個叫森四郎的人物很感興趣。於是他便接了過來。 秋庭說:“這樣吧,我明天就先去看看他。” “好的。”梶原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離開了秋庭的辦公室。 山脅剛到預定地點,就看見高木忽吉已經在會議室等著了。這裡是海軍省暫時辦公地,也就是航空總部的舊址的二樓。高木對山脅說:“佐藤大使和莫洛托夫的會見定在莫斯科時間下午五點。” 山脅看了看自己的手錶,略微算了下。 “也就是日本時間今晚十一點。”

“米內大臣說,佐藤大使方面會在零點左右跟我們聯繫,我們得做好一切準備,也許蘇聯方面不會給我們任何實質性的答复。” 山脅想,如果說他們這次不能接受特使的請求,那麼也就只能和英美進行直接接觸了。雖說瑞典和瑞士的外交途徑也可以用,但好像米內大臣所指的應該就是直接接觸英美吧。估計大臣那邊也是做好了這方面的準備了。高木說:“今晚,你就別回家了,留在這裡待命吧。不管有什麼樣的回复,明日都會召開最高戰爭指導會議。因此,必須在今晚拿出個相關的對策方案來。” 高木向山脅介紹了今天記者招待會上米內的態度。據說米內親口指責總理。說事到如今不知道總理在想什麼,完全不顧國內的形式。即使召開內閣會議的,也只是片面地強調家康的小牧山、大阪冬陣營如何如何英勇無敵之類的,嘴上就是不願意承認日本即將失敗的事實。還說,現在這個時候,如果說結束戰爭的話,肯定會影響一線的戰士的作戰情緒,他那意思好像是我們在暗地裡鼓動反戰似的。最後這句應該是米內大臣的牢騷話。山脅說:“我們是不是已經不能指望內閣來宣布結束戰爭了。” 高木點了點頭。 “按我的估計,國內的情況會從九十月份開始出現急劇的惡化。但是米內大臣卻早就斷言,八月份肯定就不行了。實際上,這兩三天,自從出了廣島那個事之後,我確實感覺到各方面的情況越來越不盡如人意了。你不這麼認為嗎?” “我也這麼覺得。” 山脅也把今天在電車裡面聽到的傳言和市民對防空警報的反應如實向高木說了一遍。高木說:“我也特別擔心這每況愈下越來越渙散的民心啊。說到這,其實米內大臣也有此擔心。估計是因為他曾親眼目睹了一九一七年蘇聯的情形了吧。” “一九一七年的蘇聯?” “在那次的大戰中,大臣好像是駐蘇聯武官。親歷了蘇聯的二月革命。那麼強大的一個帝國,竟然在瞬間覆滅了。他可是親眼見證了羅曼諾夫王朝那摧枯拉朽式的坍塌。估計他也是害怕相同的事情將在不久之後在日本上演吧。” “難道會糟糕到那個地步?日本帝國也會上演那樣的驚心動魄?” “希望是我們太過杞人憂天了吧。” 這時敲門聲響起了。有人推開了會議室的門,—個侍者出現在門口。 “書記官,有您的電話。” 山脅朝高木點頭示意後,就走出了會議室。他剛拿起桌上的聽筒,對方就開始說話了:“我是東部憲兵隊的秋庭。” “什麼事?”山脅以為憲兵隊又來找麻煩,下意識地環視了四周然後問道,“敢問有何貴幹?” “是這麼回事,五天前,在蘇聯和'滿洲'的國境處,有個從蘇聯方面越境過來的日本人,被當地的守衛軍拘留了。但他手裡有一些關於蘇聯的情報,所以現在就被移送到我們憲兵隊了。我想請您見見這個人。” “為什麼要叫我去?他叫什麼?” “說是叫森四郎,您認識嗎?森林的森,森四郎是數字的那個四,太郎的郎。” “沒有,沒聽過。我為什麼要去見他?” “理由有兩個。一是,那個男的手裡拿著一封寄給山脅真理子的信,是安藤大尉寄來的。” 柏林的?安藤大尉寄來的信件? 山脅強忍住自己內心的驚訝,又接著問道:“那另一個原因呢?” “電話裡不方便說,面談吧。” “很麻煩嗎?” “不是。”秋庭說,“最起碼不是某個人的麻煩。” 山脅看了看手錶,現在已經是下午的六點半了。 “八點見面如何?我十一點還得再返回海軍省。今天晚上我接到指示,要求通宵留在海軍省。” “那好,到時我送您回去。” “在哪兒見面?” “陸軍第一醫院,”秋庭說,“一小時後,我到海軍省接你。” 事情說完,電話就掛斷了。在蘇聯和'滿洲國'的邊境被拘捕的男人,難不成是從歐洲那邊過來的,而且還是從柏林?秋庭所說的另一件事到底是什麼呢?不是個人的麻煩。那會是什麼,會是誰的麻煩?聽得一頭霧水,不管了,反正一小時後就能見分曉了。 八點整,山脅走出了海軍省大樓。秋庭的車,已經停在凱旋大道的路上了。山脅剛坐到後排,秋庭便將一個黑色封面的文件夾遞給山脅。 “是份筆錄。”秋庭說。 “去醫院前,您還是先看看這份筆錄吧。這是那個男的在滿洲時做的供述。” 車內燈火通明,山脅看了起來。因為那份筆錄總共也沒多長。說話間,就看到他越境的那部分了。看到最後一頁的時候,秋庭把臉湊了過來,估計他是想仔細觀察下山脅臉上那大動作的表情變化。 最後一頁,這樣寫著: 大和田武官,七月二十四日,在斯德哥爾摩的武官室,把情報交代給我。 一是,蘇聯在雅爾塔舉行的同盟國軍首腦會議上,約定好在德國投降三個月時,正式對日本宣戰。 二是,美國在今年的七月十六日,在新墨西哥州,成功完成了原子彈的實驗。 三是,瑞典王室表示,如果日本有爭取和平的意願的話,他們會在同盟國軍方面施以援手。 同時,武官對以上的情報做出瞭如下的分析。 一是,美國和蘇聯的關係已經露出緊張的兆頭,美國的新總統杜魯門決定在蘇聯對日宣戰前,就迫使日本投降。為此,將會毫不猶豫選擇進行原子彈攻擊。 二是,蘇聯爲了強化它在東亞的權益和影響力,很有可能在美國發動原子彈進攻後,將計劃提前,即時對日本宣戰。 三是,蘇聯的對日宣戰,有可能引髮美國的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的原子彈進攻。 最後,不要妄想通過蘇聯走向和平,那是根本行不通的,現在應該馬上通過中立國與英美國家進行和平交涉。否則日本將會失去主動結束戰爭的機會,到時日本本土將會遭遇徹底劫難。 過後許久,山脅終於抬起了頭,他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臉上已經完全沒了血色。秋庭問道:“這些情報,軍部知道嗎?” 山脅慎重地回答說:“蘇聯對日宣戰這事知道。是瑞典的武官送來的情報。在海軍省頭腦會議上也進行過討論。” “原子彈試驗成功的事呢?” “我個人是沒聽說過。但是這並不能代表高層也不知道。所以,我也不敢斷定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因為我畢竟只是個秘書,不可能接觸到全部的軍事情報,也只限於別人告訴我們,我們才能知道罷了。” “你覺得他分析的怎麼樣?” “如果說這是武官個人的情報的話,我沒有聽過。但是,海軍省內也不是沒有這樣得分析。” 山脅冥思苦想。自己確實沒有進行過這麼冷靜透徹的分析。因為本身情報太有限,所以分析裡面個人的主觀臆想偏多。不管怎樣,高木也肯定是沒有進行過這樣深刻的分析。萬萬沒有想到事態已經惡化到這麼嚴重的地步了。 “蘇聯準備對日宣戰。美國將會在蘇聯對日宣戰前,不惜動用原子彈迫使日本投降。如果美國發動原子彈進攻,蘇聯將會馬上對日宣戰。” “關於原子彈的分析,倒是說得恰如其分。” “那麼,接下來也就是蘇聯的對日宣戰了。如果按他的分析的話,也就是說蘇聯馬上就會對日宣戰。” 秋庭盯著山脅說:“如果說這真是大和田大佐的情報,那他又為什麼不直接向中央發電報。是不是?” 山脅回答說:“確實如此。正規途徑應該是發密電過來的。那時軍部也肯定會注意到並進行研討的。” “憲兵司令部懷疑這是企圖攪亂日本的陰謀。但是,我們也沒敢妄下定論。畢竟事關重大。” “少佐,你怎麼想?” “我也弄不清楚。所以才請山脅先生出來的。就是想問這件事。” “你相信這是真的嗎?” “不。不過,待會兒我就去會會森四郎這個人。去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我們相信。” “少佐您,也還沒見過他本人?” “嗯,還沒見過。”秋庭對開車的上等兵說,“開車。” 車子在凱旋大街上發動了,傍晚的夕陽掛在天邊,飄飄欲墜。 山脅看著窗外的景緻,開始回想德國是什麼時候投降的。是五月八日。今天是八月八日,正好是三個月了。也就是說蘇聯對日宣戰過了昨天,任何時候都是有可能的了。原子彈爆炸是在兩天前,也就是八月六日實施的,目標是迫使日本投降。日本政府卻沒有採取措施,也沒有任何動向。那是因為日本還在等待蘇聯的答复。可是答复卻是遲遲沒有動靜。 直到今日,蘇聯的外相莫洛托夫才決定會見佐藤大使。說是莫斯科時間下午五點,也就是日本時間下午十一點。這時他突然想起了高木說過的話——佐藤大使和這邊聯繫,會在深夜凌晨左右來到。要是那樣的話,山脅突然感到不寒而栗。這次莫洛托夫會見佐藤大使是不是就是要宣布開戰的事呢?今晚,在日本時間深夜凌晨宣布與日本斷交,兩國進入交戰狀態? 蘇聯對日本宣戰,當蘇聯向日本領土和日本的佔領區發起進攻的時候,美國是不是也會同步採取措施呢?為了促使日本投降,發動第二次原子彈進攻?秋庭轉過頭來問了句:“怎麼了?” 山脅被他這不經意的一問嚇了一跳。 “沒,沒什麼。”狼狽之態不經意間已經在表情和言語上暴露無遺。 “沒什麼。” 汽車在黃昏下的官廳街上全速前進。車窗上映出的一張充滿不安和恐懼的臉。那個三十歲的男人顯得孤單無助,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也就不過如此吧。秋庭又遞過來一個信封,但是山脅卻過了好久才注意到。陸軍第一醫院在東京的牛進高地上。這裡在四月的空襲中被毀掉,那些木製的病房建築也已經燒毀了。只留下鋼筋水泥建造的醫院主樓。現在醫院裡只有急救患者和一些只能在東京都接受救治的病人。憲兵司令部拘捕的那個男人森四郎,現在就被扣在這裡。待在這裡不能外出。 病房外邊的走廊里二十四小時站著監視的士兵。其實這與其說是病房,倒不如說是監獄更恰當。山脅跟著秋庭進入病房,站在男人的病床旁邊。 男人醒過來了。秋庭說,可能是打過麻藥睡著了,估計這會兒藥勁剛上來。看樣子這是個三十幾歲的男人,頭上纏著繃帶。露在繃帶外面的頭髮、眉毛、眼睛的顏色都是黑漆漆的。臉色也有幾分淡黑色。那張臉看起來,有點像蒙古人,不,準確地講更像是馬來西亞人、阿拉伯人。鬍子亂糟糟地長成一團。 男人看見山脅他們進來,眼睛轉了個圈,很不友好地說道:“我不記得我叫過憲兵啊。” 森四郎看起來精神不錯。聲音洪亮,並且意識清晰。估計身體上的傷也無大礙了。秋庭說:“我是接替梶原中佐的憲兵秋庭少佐。在梶原中佐回來之前,由我負責你的事。這位是海軍省的山脅秘書。” 山脅向那個男人點了下頭,算是致意吧。男人不屑一顧地掃了一眼山脅。 “森四郎。”男人說話了,“我的條件是放了那個女的。” “條件?”秋庭問。 “廢話,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你要不把她放了,帶到我身邊來,我是不會開口講任何事的。” 秋庭在病床邊的板凳上坐下了。山脅也隨著秋庭坐下了。秋庭摘下帽子,開始和這個叫森四郎的男人交談。 “你不是因為有話說才從斯德哥爾摩跑過來的嗎?”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四天前,在滿洲的時候,都已經告訴那個叫久住的了。” “我知道。那些話應該是很重要吧?” “廢話,你說呢?”他接著說道,“武官曾經說過,這些情報能夠直接決定日本的生死。要我無論如何一定要將它傳達給軍部的大將。” “應該是傳達到了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也可以再去替你傳達一遍。好吧!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這些情報的真偽還是值得再商榷的。” “原子彈是不是已經廣島爆炸了?” 秋庭並沒有接話,而是反問道:“據你說,你是受斯德哥爾摩的海軍武官的囑託辦事的。但是,外務省在駐瑞典的名冊裡卻根本沒查到你的名字。不僅如此,而且說是一九三九年十月以森四郎這個名字註冊的護照也已經宣告無效了。岩平旅社在一九三七年四月,作為懲戒已經開除了叫森四郎的駐巴黎人員。也就是說——” “是嗎?”森四郎充滿諷刺地說,“也就是說,我是不合法的日本人。應該說連日本人都算不上,是吧?” “為什麼,武官室會託你來辦事?不,應該是說,武官為什麼會把密使這麼重要的差事交給你?按理說,武官身邊應該是有很多名正言順的日本人的。那麼的話,為什麼偏偏是你?我確實不清楚這裡邊的究竟?” “我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嗎?” “那些都是小事。問題是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和武官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們要搞清楚的是這些,而不是你的旅途經過。為什麼,為什麼武官會任命你為密使呢?” “這算不上什麼任命,並且這些也恐怕只有武官本人才知道吧。” “就憑你現在這態度,怎麼叫我們去相信那情報?” “我無所謂。反正受害的是你們!不是我!” “我們正是想要相信你,才來這里和你談的。” “這有什麼值得懷疑的。我根本就沒撒謊。” 秋庭沒有話說了,山脅說道:“你能不能說說你在柏林見到我妻子她哥哥的事情。” 森四郎眉間皺成一個團。 “你妻子的哥哥?” “安藤啟一海軍大尉。他在柏林的武官室工作。是個飛行員。” “啊。”森四郎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對呀,剛才你說你叫山脅來著。你看見那張照片了嗎?” “剛剛拿到。信封上寫的是我妻子的名字。” “那是大尉在柏林的時候託付我的事。他當時問我如果我能到日本的話,能不能幫他帶件東西。”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今年一月份。大衛聽說我要被移送到斯德哥爾摩,就過來找我。他本來是想等到戰爭結束了再寄過來的,不過現在正好我過來,就讓我事先捎過來了。” “非常感謝您這麼遠,還特意給我們帶過來。”山脅說,“哥哥他還好嗎?你知道那之後他怎麼樣了嗎?” 森四郎看了一眼秋庭,問道:“這也算是問話嗎?” “這是山脅秘書個人的問題。但是我也想听聽。對你來說,這可比調查問話輕鬆自在很多吧!” “這還差不多。” 森四郎就向山脅他們說起自己的經歷,從自己為什麼會在柏林開始說起。當然這些都是剛才那份筆錄上沒有的內容。自己沒有日本的護照,而是機緣巧合拿到了土耳其的護照。接著是,在柏林過著被軟禁的生活,還有和安藤啟一相遇的那個晚上,以及之後自己在田中路子府邸生活的那些日子。接著就是自己等到了出國的命令。還有就是安藤來拜訪他的那個早上。可是個相當長的經歷。中間的時候,森四郎幾次不由自主的痛苦的咳嗽。最後,他說:“安藤先生自願參加了德國空軍的本土保衛隊。他自己說,這是他的責任。作為飛行教官,他親手把那麼多的德國青年送上了空中的戰場。那麼接下來也該輪到他了。” 山脅確認地問道:“那是今年一月份的事嗎?” “嗯,也就是紅軍突破德國邊境線的第二天。” “那之後,你知不知道我哥他怎麼樣了?辭去了武官室、大使館、飛行教官的工作之後,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德國投降之後,我們和那邊的武官室也聯繫不上了。” “我也不知道。那之後,我就被送到了斯德哥爾摩。這就是結局了。” 這時,有人敲門。回頭一看,是衛生兵。推著裝滿醫療器具的小推車進來了。 衛生兵說:“時間已經很長了。你們看談話是不是能暫時告一段落。患者的情況實際上沒有看起來那麼好。他的病其實很重。” 這麼一留心看,確實森四郎蠟黃的臉上,已經滲滿了豆大的汗珠。說了這麼多話,估計是消耗了不少體力吧。秋庭邊從凳子上站起來,邊說:“那今晚就先談到這兒吧。” 森四郎用明顯示弱的語氣說道:“少佐,把芳子放了吧。把她帶到這裡。只要她在這裡,我會回答你們的所有問題。” “這不是我個人能決定的事。” “你從我這裡聽到的話,都會成為你的功勞的。” 山脅也站了起來,說道:“謝謝你,幫我們把信帶過來。我妻子她肯定會十分高興的。” “他小號吹得真是沒得說。”森四郎說,“要是能趕上和平年代的話,他應該是個不錯的樂手。” 山脅注意到森四郎說這句話時,用的是過去式。回到車裡,秋庭問山脅說:“你覺得怎麼樣?剛才那個叫森四郎的男的說的那些話?” 山脅回答道:“好像看起來他並不是在刻意偽裝自己,也並不是在為自己辯護。倒是,我分明感覺到他那副無所謂和吊兒郎當的樣才是他裝出來的。” “你覺得他可信嗎?” “嗯,至少他連答應安藤的這麼小的事都辦到了。少佐,你覺得呢?” 秋庭好像是在思索該如何回答似的,深深地吸了口氣。答道:“一身的流氓痞子氣。他好像覺得他那沒有根基到處飄零的人生是很值得誇耀似的。這點我真是看不慣。但是,他看起來確實不像是壞人。不過好像很固執,不好對付。但是卻是個情種。他……” 秋庭頓住了。 “他什麼?”山脅盯著秋庭問道。 “其實他自己肯定都覺得自己乾了一件很蠢的事,但是即使如此他還是把任務進行到底了。我雖然不知道大和田武官到底看上了他哪點,但是……” “但是,對於情報的真實性已經是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了,是吧?” “來之前的那個疑問還是沒有解開,明天我還是得再向他問問關於斯德哥爾摩的那些事。” “可是他說了他不會講的。不能把那個歌手小川芳子先放了嗎?” “我回頭試著和負責此事的軍官溝通溝通。” “盡快吧。”山脅看了看手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山脅對秋庭說:“今晚十一點,在莫斯科的佐藤大使將會和莫洛托夫外相會面。一直拖著的這場會面,終於定在今天舉行了。” “什麼意思?” “關於蘇聯對日宣戰的情報是否準確,到時便能見分曉了。” 秋庭急速地眨了眨眼,說道:“真的會?” “如果剛才的那些情報還沒有傳達到中央的話,如果,真是真的話,”山脅壓低了聲音,說道,“那麼就會如大和田大佐分析的第三條那樣,一切成為現實。也就這幾天的事了。” 秋庭對司機說:“開車。去海軍省。要快。” 司機在陸軍醫院的汽車寄存處,把車子取出來。可能是發動機不夠精緻吧,車子一發動,立即發車刺耳的聲響。隨即急速前進。 在航空總部的大樓裡那間暫定的副官室裡,現在只剩下首席副官今村了之介一個人了。估計他也在擔心大使今晚在莫斯科的那場會見吧。他也應該是為了能即時即刻著手採取措施才留下的吧。 山脅急促的步伐徑直朝今村的辦公桌奔去,說話也直奔主題。 “大和田武官從斯德哥爾摩發來的情報是不是一定會經過你們這裡?” 今村完全不知道他所云為何物,瞪大了雙眼。 “什麼呀,上來就沒頭沒腦的。” “現在憲兵隊那邊拘留了一個從蘇聯那邊跑過來的男的。他說大和田武官讓他帶來了極其重要的情報。” 山脅把從秋庭那裡聽來的話,以及剛才在陸軍醫院的那番對話簡明扼要地說了遍。隨著山脅的話越來越深入,今村已經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山脅問道:“這些大和田的情報和他分析的情況有沒有傳達給軍部?你們討論過了嗎?” 今村是首席副官,按理說所有轉給海軍大臣的情報,他都應該是見過的。如果說他已經知道的話,那麼森四郎這個密使,就是大和田武官另外上的一道保險。但是,還有一種情況,就是軍部的長官並不一定會將所有的電報都拿給海軍大臣看的。要是總長覺得情報沒有價值的話,他大概就會把電報扔到電報盒裡了事吧。 今村的回答卻是令人意想不到。 “大和田武官出車禍了。最近,從斯德哥爾摩武官室那邊沒發過來任何情報。” 山脅突然感到自己被絕望生生地掐住了脖子。 “車禍?什麼時候的事情?” “說是他們當地時間七月二十五。” “七月二十五……” 就是森四郎從斯德哥爾摩出發的當天。也就是武官把原子彈爆炸的情報告訴給森四郎的第二天,《波茨坦宣言》的前一天。 山脅問道:“是意外還是人為?” 今村回答道:“說是和一輛卡車相撞了。具體情況不知道。武官室那邊只是用明文發了個簡短的報告,說是武官住院了。那之後,斯德哥爾摩的武官室基本上就處於癱瘓的狀態了。” “那,有關原子彈爆炸的情報呢?” “我這是第一次聽說,還有剛才你說的那些分析也是。” “蘇聯對日宣戰的情報呢?大和田武官有沒有發過這方面的電報來?” “我不知道。但是瑞典方面倒是來過這樣的電報。你應該也知道吧,是藤村送來的情報。應該是六月初的事,當時大臣也就此展開了討論。” “對於大和田的情報,軍部到底有沒有正確對待?該不會是沒有加以重視吧。” “怎麼了?” “不知道大和田武官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估計是擔心自己的情報不能準確無誤地傳給高層,所以他除了發電報,還特意安排了密使來給我們送情報。” “我也不知道軍部的意思。但是,武官為人正直,一直是敢於仗義執言,大膽覲見。他送來的情報都是事前不受重視,事後往往證明他是正確的。像是當初他就分析說德軍不可能登陸英國,德國企圖進攻蘇聯,這些當初都在軍部引起軒然大波。最有名的還是珍珠港事件之前的情報,還有後來的德國絕對不可能打到莫斯科,以及今年冬天蘇軍就會展開全面的反攻,還有日美開戰是勢在必行的事情等等。” “我們能不能去證實一下這次的事情?從大和田武官發給總指揮長的電文裡。” “這恐怕……” 山脅瞅了瞅牆上的表,今村也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已是晚上十一點十分了。山脅說:“原子彈試驗成功,以及它被投入戰爭的這些情報,那個叫森四郎的人其實早在四天前就已經告訴了滿洲邊境的憲兵。現在看來一切都是真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武官發來的密電中肯定也有相應的內容。” “如果真是這樣,那怎麼辦?” “那麼原子彈襲擊在當時就應該是能避免的了。他們是早有預謀的。那麼接下來就是……” 今村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應該是蘇聯的對日宣戰了。” “那就是說這本來也是能夠避免的。不好,現在恐怕已經……” 山脅沒有接著說下去。他認為現在這麼講還是為時尚早。今村站起來。說:“走。” 那些電文應該都是在軍部副官室裡。正好軍部副官室就在山脅他們所在的航空總部大樓的一層。是軍部暫時藉用的地方。名義上說是軍部副官室,但是現在連自己獨立辦公的辦公地點都沒有了。被擠到這麼一個小角落裡。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堆在一塊。武官發給總長的電報也在此,由副官室管理。雖然現在已經是這個時間了,但是現在畢竟是非常時期,房間裡依舊有人在工作。今村對今晚值班的少佐說:“我們想看一下發給總長的那些電報。有人說關於原子彈爆炸的情報,身居海外的武官早就已經發了相應的電報過來。我們來確認一下。” 剛開始,那個值班的少佐,扯東扯西並不答應。說是今村他們沒有正規手續。 但是,今村氣勢洶洶地說,這是海軍大臣的命令。在第二天召開最高軍事會議之前,無論如何都得把事情弄清楚。 海軍省的大樓在空襲中被炸毀了。現在海軍省的所有機構都擠到狹小的航空總部來了。這辦公室本身就擁擠不堪,現在更是桌子、保險櫃都擠成了一堆。 今村自己在那堆角落裡的文件裡翻騰著,突然眼前一亮。是武官電報。 “是不是在那兒?”今村迅速地抓起來,還不忘氣憤地說道。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手續呢!” 值班的少佐,滿肚子的不情願,但是也沒敢說話。 山脅和今村兩人趴在今村的辦公桌上,臉貼著臉,一一核實電報的內容。那些署名是海外武官的電報,根本就沒有區分特殊電報和普通電報,而是一股腦按照收信日期堆放在一起。 在收信文件的右下角有一欄,是用來蓋章的。軍部的總長和副總長閱覽完後就會加蓋印章,以示閱覽過了。兩人把那些已經加蓋印章的電報撿了出來。按理說這些電文應該是放在保險櫃裡,嚴加保管的。 山脅他們也認真地檢查了除大和田武官以外的人員發來的電報。有德國、蘇聯、法國、瑞典、泰國、中國和瑞士等等。 沒有原子彈爆炸的信息。至少是沒有任何武官提到過原子彈已經試驗成功的事。 在大和田武官發來的電報中發現了三封內容一樣的電報,內容是關於瑞典王室將會充當和平中介的事。但是,今村卻並不記得他看見過這些情報。估計是大和田發信的當時,還是大家忌諱提及終戰這些字眼的時候吧。但是沒想到總長竟然私自扣下了這些情報,並沒有在大臣中間傳閱。等翻到二月發來的情報時,山脅不由得尖叫起來。 “在這,有了。雅爾塔的消息。” 大和田在電報中是這麼寫的: 二月十九日,倫敦方面有新情報傳來。在同盟國軍在雅爾塔舉行的會議上,蘇聯已經與各方達成密約,表示他們將會在德國投降三個月後正式對日宣戰。 今村不由自主地搖著頭。表情呆滯。 “我不記得我看過。二月那個時候,這樣的情報恐怕是……” 山脅確認了電報的序號後,說:“在這之後的好幾封電報裡,大和田武官幾度要求要慎重對待這一情報。但是你看看,我怎麼覺得這電報好像是根本就沒動過?” “你等等。”今村把電報拿在手裡,認真地看著收信說明上加蓋印章的那欄。 “這總長印章好像和其他的不太一樣。” 山脅把前後幾封電報拿起來,仔細地比對著。加蓋的印章確實不太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當時還是及川總長在位。但是好像及川總長也沒見過這些情報。應該是有人在總長並沒有閱覽過這些電報的情況下,悄悄地加蓋了總長印。” “那這個章是怎麼回事?” “大臣的副官室也能加蓋印章。要是級別低的情報,副官室就會代替總長加蓋印章。但是,這些印章和總長親自加蓋的印章是不一樣的。肯定是軍部的什麼人用寄放在副官那兒的印章幹的這事。” “今年二月的話……” 正值沖繩決戰之際,軍部還在討論能不能從蘇聯手裡買石油過來。可能是他們覺得大和田的這個情報來的不是時候,就被他們私自給壓下了。今村按照收信日期的序號再次翻到那個關於瑞典王室的消息。 “這個也是。是拿副官室的總長印加蓋的。大和田的情報這麼重要,竟然在我們內部被人動了手腳。” “估計原子彈爆炸的情報也是了,這之後他就出了車禍吧。” “天災人禍!天災人禍!哎,估計武官也是沒辦法了,只能派密使來了。” 此時此刻的山脅,感到一股揪心的痛。無以言表的感覺堵在心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這次應該是刀架在脖子上了。等在自己前面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隧道,沒有盡頭。漸漸緩過神來的山脅說:“也就是說,森四郎帶來的情報都是真的。確確實實是大和田的情報,並且是至關重要的情報。” 今村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像是自言自語:“不管怎樣,我們也算是知道了莫斯科會談的內容了。明天召開最高戰爭指導會議。我已經一刻也等不及了,現在就看看莫斯科方面到底怎麼說吧。” 夜深了。今天,只要佐藤大使和外務省這邊聯繫,具體內容將馬上會發到海軍省那邊。但是,已經都過了零點了,副官室那邊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山脅坐在接待室角落的椅子上,穿著無領無袖的襯衫,估計是為了能盡量以輕鬆的身心和姿態來等待消息吧。 會見是莫斯科時間五點,也就是東京時間晚上十一點。按理說會見一個小時也就差不多了。佐藤大使也應該會在第一時間將會見的主要內容傳達給東京方面。就算是發密電花時間,這會兒也應該是能到了。並且在莫斯科的日本大使館能和莫斯科中央電報局進行直接聯絡,使館內也可以直接發電報。就算是動作慢的話,凌晨兩點也應該有信了吧。可是兩點已經過了,還是沒有絲毫的動靜。山脅等著等著就迷迷瞪瞪地睡過去了。 突然間,樓道裡一陣急促的皮靴聲音驚醒了半睡半醒的山脅。誰在邊跑邊喊:“副官,今村副官,在嗎?” “在這兒,你是誰?”今村幾乎是跳了起來。 山脅也醒過來了,看了看表。凌晨四點五分。皮靴的聲音在房間門口停下了。外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是東京通信隊的。剛剛收到莫斯科方面的情報。” “什麼內容?”今村邊問,邊一把推開了門,“快說。” 走廊里站著一個身穿白色防暑海軍服的水兵。應該是駐紮在海軍省內的帝國海軍東京通信隊的水兵。水兵向今村敬了個禮。將一枚便簽遞給今村,說:“值班士官說是內容緊急,必須立馬報告副官。” 山脅看著水兵,不由得緊張起來。 水兵接著說道:“莫斯科廣播里報道說,蘇聯方面發表聲明說蘇聯即日起和日本斷絕外交關係,正式對日本宣戰。” 山脅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了。山脅一個健步撲了過去。 “我是秋庭。”對方一如既往地平靜,“憲兵司令部接到關東憲兵隊的報告說是,蘇軍在'蘇滿邊境'多處開始發起進攻。” 今村滿眼疑問地望著山脅。實際上,他已經早就知道謎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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