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金棕櫚之謎

第14章 第十三章

金棕櫚之謎 北极老刀 4350 2018-03-15
銀色的奔馳穿過櫻花飯店霓虹閃爍的拱形門廊,慢慢在環形車道邊停了下來。姚芬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手機顯示的時間。 遲到了,姓宮那傢伙一定不高興了。不過無所謂,這傢伙的仕途還有多遠很不好說,跟他吃飯主要是穩住他,搞到貸款,不要耽誤了後邊的生意。 她把許曉捅醒,然後對老魯說:“老魯,上去跟我們一起吃吧,還是上次那個宮秘書長。” 老魯懂事地說:“我還是回去吃吧。差不多了您打電話給我。” “也好。”姚芬和許曉打開車門從兩邊下了車。 門廳裡飄出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使人神清氣爽。老魯開著車走了,姚芬打起精神挽著許曉的胳膊進了飯店。 飯店對面的小廣場正在搞一個類似於嘉年華的活動,彩燈閃閃歡聲四起,聚集著不少花花綠綠的閒人。恐怕都是些吃了晚飯跑出來散步的老頭老太太。

“走到哪兒都不得清靜。”姚芬咕噥了一句。 許曉沒吭氣,只有皮鞋發出吱吱的聲響。下午,他們倆和蚌埠來的地產商孫和平談了將近兩個小時,累得夠嗆,最終沒談出什麼結果。孫和平過去是許曉的副手,因為姚芬強行進入管理層而負氣離去,扯旗放炮地另立了一個山頭。混到三線小城市去找飯吃。想不到,四年多的時間,姚芬立住了,孫和平也立住了,都乾得風聲水起,相互間也因為某些共同的利益而言歸於好。現在孫和平的大本營扎在安徽蚌埠,業務卻是四處開花。新近為了幾個地塊來找他們夫婦商量聯手的事,一談就談到天近傍黑。許曉突然想起還要和市府宮秘書長吃飯,這才脫出身來。 事情一件挨一件,警察所談的內容他倆一直沒來得及細說。

“嗨嗨,你一下午皺著眉頭,想出什麼一二三沒有?”姚芬在許曉的肋骨上頂了一下,“唐五羊被抓了,情況很不妙?” 許曉把胳膊抽出來,並不看姚芬的臉:“安靜點兒好不好?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倒是應該想想怎麼通過姓宮的把咱們的意思傳遞給……” 他手指頭往上頭指了指,沒再往下說。 姚芬不得不把滿臉的憂鬱藏起來,換上另一副讓人心曠神怡的表情,火辣辣的眼睛便放射出幾分妖媚——這對她不難。 和姓宮的那頓飯吃得還不錯,熟臉熟屁股的,用不著裝什麼大尾巴狼。只是在推杯換盞的時候宮某不經意地提了一句欠薪的事,讓氣氛小有不爽。但是姓宮的沒提上次封在香煙裡的那幾十萬塊錢,顯然是心照不宣了。該說的話姚芬很有技巧地傳遞了出去,還算成功。這頓飯吃得不算長,很快宮某就看看表說他還有個局,不好意思不去,於是三個人就起身了。

送走了姓宮的,姚芬要給老魯打電話,許曉擺擺手說:“這兒離你乾媽那兒不遠了,咱倆散散步吧。” 於是兩個人便沿著林蔭路向前走去。 夜色不錯,心情卻起不來。這一天神經繃得緊緊的,一時間似乎放鬆不了。沉默了一會兒,姚芬到底開口了,她的耐性終究有限:“哎,要不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坐坐——事情看上去不妙。” “不必,就這麼說說吧,沒人知道你我是誰。”許曉說。 姚芬挨近許曉:“其實我第一眼就看出來了,你聽說唐五羊被抓時閉了閉眼——是不是覺得特突然?” “你呢?”許曉目視前方,“千萬別告訴我你表現得特好。” 姚芬一改以往的那種盲目的自信,很少有地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後來臉上舒展了一些:“我想不出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你說過,我這個人最大的優勢就在於說話比較自然。”

許曉小聲地笑了一下:“我的原話是說,你的優勢在於說謊話都顯得很自然——說說吧,那個歐隊長都問了些什麼?” 姚芬便把和歐揚久談話的主要內容述說了一遍,最後道:“借一百萬塊錢的事情由於我哥死了,我那個說法應該沒有什麼漏洞。對唐五羊的介紹我是如實說的,也不會被人抓住什麼。讓我比較意外的是,那個姓歐的警察問到了當年我乾媽帶我哥回安慶的事,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聽來的。我下午一直在想,他們問這個有什麼目的?我想不明白。” “別的沒有漏洞麼?”許曉還是有些不放心。 姚芬有些不悅,道:“他們問什麼我說什麼,背後的事情我當然不會吐出去——你這個傢伙!” 兩個人分析了一會兒,沒有什麼問題。 繼續前行了幾步,許曉突然站住了,看著姚芬的臉:“告訴你,不能有任何大意,姓歐的這個人,第一句話我就感覺出來了,比咱們接觸過的那兩個年輕警察厲害多了,是塊老薑。特別是,你別看他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看上去沒有目標,其實他腦子裡有章有法的。這種認最恐怖。”

“這還用你說,我懂,我和他聊的時間比你長——你把什麼事兒都推給了我,好像還對我不放心。” 許曉壓低聲音,口氣卻很有分量:“不,我是對事情本身不放心——俗話說,一招不慎,滿盤皆輸——還有什麼?” 姚芬再次把談話內容梳理了一遍,道:“基本上就是這些。沒有超出咱們的預想。但是姓歐的一上來就告訴我唐五羊被抓的事,你覺得有沒有什麼目的?” “目的肯定有。”許曉毫不猶豫地說,“但是我們沒有必要猜測他們的目的,把握好自己比什麼都重要。尤其在細小的東西上。” 姚芬說:“這一點我覺得做的還行。噢,對了,姓歐的最後問我還有什麼事情可以提供,我就把那個乞丐的事情說了,免得讓姓歐的覺得我不主動。” “他表現如何?”

“他聽得還算認真。”姚芬樂了起來,“我不明白你這一手什麼意思。是不是想打亂警察的思路?” 許曉說:“談不上,我也是隨便那麼一琢磨。最主要的是讓對方隨著咱們的意思走,又不留下縫隙。” 姚芬嗯了一聲,口吻中露出些不踏實:“老公,唐五羊被抓了,四百萬的事情咱們怎麼應對?” “以不變應萬變,還是咱們最早的那個說法。只要咱們不走錯棋。”許曉看看天,“我現在怕的是那個警察隊長——走吧,別跟你媽吵架。” 兩個人過了馬路,進了一條小巷。 蘇老師住的院子在小巷深處,是個獨門獨院。後來來了兩個女大學生想租西屋的那間房,老太太沒跟誰商量便租給了她們,為這個姚芬還和老太太吵了一架。老太太警告姚芬不要干涉她的事。你們的錢我一分也不要,但是我自己的事情也不用你們說三道四。母女倆的關係就是這樣,不是一天兩天了。

老太太是個獨身。過去的身世她從未對人說過,包括她最心疼的干兒子蘇岷。姚芬曾經問過魔術師,不相信乾媽瞞著他。 蘇岷說:“信不信由你,我並不比你知道的多多少。聽著,咱們最好什麼都不問。俗話說了,知道事情太多的人,一般都沒有好結果。” 姚芬道:“你這個人心裡太黑暗了。” 是的,蘇岷就是那種人,自己沒有陽光,也不希望別人好。 政府在很多年前就想表彰老太太收留孤兒的義舉。蘇老師不搭理政府來的人,只讓他們少管閒事。我收留孤兒,和你們的宣傳風馬牛不相及。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她是個怪人。 老太太脾氣怪,性格內向,當年沒退休的時候還看不太出來,退休以後就非常明顯了。也就是退休以後,姚芬開始和乾媽越鬧越僵,老太太連她和許曉的婚禮都差點兒沒參加。

有什麼原因麼?沒有,從一開始老太太就對姚芬一般,遠不及對蘇岷那麼視同己出——那是真心疼!後來另外那兩個孩子先後跑了,母女倆的關係似乎好了些,但是不久又不行了。真是鬧不清為什麼。許曉說是個性使然。 是許曉一直不許姚芬太過計較,畢竟是老太太收留了你。要按照姚芬的脾氣,早就各奔東西了。 兩個人進屋的時候,老太太正在纏毛線。打了聲招呼便沒什麼話了。北房一套,住著個孤身老太太自然顯得空曠。蘇岷死了三個月了,房間裡仍然殘留著一種很不好的氣息。在不算亮的燈光下,蘇老師那張臉憔悴的非常厲害,頭髮眼見著越發白了,眼圈深深地陷進去,在臉上留下兩塊陰影。 許曉在那隻吱嘎作響的沙發里坐下,給了老太太一支煙,自己也抽上一支,無話。

姚芬則廚房廁所地檢查了一番,回來說:“媽,你是不是三天沒吃飯了?冰箱裡的剩飯都餿了。洗碗池子裡的碗一個禮拜沒洗了吧?” 老太太畢竟是有文化的人,抬頭看著她的臉道:“我的事兒,你還是少操心吧,管那麼多幹嗎?” 姚芬急了,剛想叫,許曉抬手製止了他。然後轉向老太太,放低聲調說:“媽,我們今天回來是有件事想告訴你——媽,你聽了肯定高興,那個殺人犯被抓住了!” 老太太的臉一下子轉了過來,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姚芬指責許曉:“你急著說這個乾嗎?讓媽激動成這樣。” 蘇老師對姚芬的話置若罔聞,依然看著許曉。那眼神中並沒有什麼興奮,而是漠然,無可名狀的漠然。許曉最後不得不移開了目光。老太太隨即咳嗽起來。姚芬給她搥背,她推開姚芬的手,很費勁地喘息著,止住了咳嗽。

“你們兩個是不是覺得坦然了?”蘇老師開口問。 “我兒子死了,如今兇手抓住了,你們的良心沒事兒了。是不是?” 許曉叫起來:“媽,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老師的目光抬起來一些,依次看著眼前這兩個人,聲音越髮沙啞:“一切皆由你們而起,現在你們反倒一身輕鬆了。” “媽,你可不能胡說!”姚芬大聲道,“要說兇手殺的是我或者是許曉,你這話還說得過去,他殺蘇岷,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錢,有錢的關係,是錢把你和你哥串聯起來了,兇手就是為了錢而殺人的。”蘇老師的口氣絲毫不讓步。 許曉讓姚芬聲音小些,然後委婉地對老太太說:“媽,你是說那一百萬麼?我們原本說好藉好還的。可我哥他要股份,我們沒辦法,就給他折算了一些股份——我們沒有對不起他嘛。” 姚芬看看窗外,聽到這裡扭回頭說:“我們還吃虧呢懂不懂?” 蘇老師臉色灰白,不再言語,房間裡一時間死一樣沉默。後來許曉放平了心情,絮絮叨叨地開始給老太太講解事情的前後經過,老太太一言不發。 等許曉說完了,蘇老師看著他說:“不管怎麼說,兩條人命啊!” 聽得出,她並沒有因為唐五羊落網而高興,而是想到了他的下場……說這話時,老太太的氣息很不均勻,胸口明顯地在起伏著。 許曉和姚芬對視了一眼,姚芬說:“媽,也許我們不該來。原本以為你會高興呢——現在看起來你倒挺心疼那個殺人兇手。” 蘇老師一動不動地說:“別說了,你們走吧。我想清靜清靜。” 姚芬怔了一下,一甩屁股走了。許曉快步追到門口,又返回來,把兩包好煙放在茶几上,才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蘇老師仍然一動不動。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巷口,看見那輛灰色的奔馳已經停在那兒了。許曉追上妻子,一抓住她的胳膊。四目相對,誰都沒說什麼。後來許曉把姚芬往陰影處拉了拉,小聲說: “聽著,別衝動,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警察動了起來,咱們千萬不能衝動懂不懂?衝動是要壞事的!” 姚芬看著夜色中遠去的車,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無聲地點點頭。而後看了一眼停在街對面的奔馳,低聲說:“要不要讓他知道?” 許曉點點頭:“事情總要發展的,他遲早會知道。” 姚芬嗯了一聲,表示明白。 兩個人穿過馬路,走到車子跟前。老魯伏在方向盤上睡著了似的,姚芬敲敲車窗,老魯馬上直起身子,把窗子放下來。 “噢,我睡著了。沒耽誤事兒吧。”老魯揉著眼睛。 姚芬和許曉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笑道:“沒有,我正想給你打手機呢。老魯,你可真是對我們太了解了。” 許曉偷偷踢了踢姚芬的腳。 兩個人上了車子。奔馳輕輕地一顫,無聲地超前滑去。 開出一段路,姚芬趨身湊近老魯的耳朵,小聲說:“老魯,還忘了告訴你了。公安局的人說,唐五羊被抓住了。” 老魯噢了一聲,然後又噢了一聲:“嘿,孫猴子還是沒翻出如來佛的手心!” 感覺上是一種很難確認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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