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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

金棕櫚之謎 北极老刀 4808 2018-03-15
“嗨,爺們儿,你就不能把上半截身子抬起來嗎?” 歐揚久坐在唐五羊正面兩三米遠的地方大聲說。他充滿興趣並且十分認真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殺人兇手。想試著從這個人的外表上尋找一些感覺,畢竟,這狗日的做事過於反常——誰殺了人還會故地重遊,這有些說球不通啊。 唐五羊抬頭看了歐揚久一眼,姿勢依然沒變。他當然看出了這個老警察的分量,但是他不怕。怕有個鳥用,已然如此了,怕與不怕已經沒有什麼兩樣? “老哥,能不能賞根煙抽。”他用力吸了吸鼻子。 歐揚久抬抬下巴。小郝起身點了支煙塞在唐五羊嘴裡。 唐五羊用力吸著,然後扭動著身子坐直了腰。齜牙咧嘴地活動著脫了臼的左肩。這傢伙確實挺壯的,歐揚久凝視著那張長了些疙瘩的臉。此人弄死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魔術師,簡直他媽的算不上什麼事情。不過他現在腦子裡糾結的是,唐五羊和蘇岷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非要殺人?調查材料中缺少唐五羊的直接供詞,其它人的口述只能停留在分析和猜測上。此外,許曉夫婦還隱瞞了一個“四百萬”——他現在急需正面聽聽唐五羊的陳述。

不過,他開口問出的第一個問題卻多少有些像廢話:“唐五羊,你是不是想拉屎?” 這話差點使范小美等人笑出來。 想不到的是,唐五羊居然用一種類似於感激涕零的口吻說:“老哥,我看出來了,你這個人不錯——讓我先上趟茅房,回頭你問什麼我說什麼。” 歐揚久擺手示意,上來兩個警察帶著唐五羊出去了。 范小美湊過來,畢恭畢敬地問:“隊長大叔,你這叫什麼戰術?” “沒別的意思,臭丫頭,我碰上過拉褲襠的。”歐揚久把煙頭掐滅在煙缸裡,然後拿過手機看一個短信,遂問小美,“上邊怎麼這麼快就知道唐五羊落網了,催我們抓緊整理材料移送檢方呢?” 大馬說:“還用說麼,肯定是老趙他們的人說出去的——不過也快了,有了唐五羊的供述這個案子就差不多了。”

歐揚久沒動窩,也沒說話,彷彿充耳不聞。 范小美認真地觀察著他的表情,然後神秘兮兮地對大馬說:“你最好別自以為是,我勸你。” 大馬也過來端詳歐揚久的表情。歐揚久敏捷地揪住大馬的鼻子,笑道:“你們倆真他娘的有病!看我幹嗎?我只不過對一個小小的疑點有些小小的興趣,抽空思考一下而已。” 范小美救下大馬,然後盯住歐揚久:“什麼小小的疑點?” “忘了麼,就是蘇岷脖子上的那塊傷痕。”歐揚久眯縫著眼睛,“在我的印象裡,勒斃的作用力是由外至內的,基本不會出現軟組織傷。除非是扼死的。可是扼殺又不會在頸項部分留下勒死那種環形印記。你們不認為這裡存在著比較明顯的矛盾麼?” 小郝一直在玩弄一支筆,聽到這裡停住手,問:“隊長,你什麼意思?是不是說……唐五羊殺人還不能確認?”

“姑且不這麼說,我只是提出一個小小的疑問,而這個疑問你們沒有提出來。”他看著自己的三個部下,然後拿出那幾張蘇岷被殺的現場照片指給他們看,在蘇岷的脖子上,那塊傷痕十分顯眼。大馬和小郝本無話可說,但還是爭辯了幾句,聽上去理不直氣不壯。歐揚久任他們說,直到他們自己收了口。 歐揚久沒說什麼,嘿嘿笑著放下雙腿坐直了身子。 方便完了的唐五羊踢踢踏踏地走了進來,很舒服地坐回了原位:“老哥,謝了,你是個好人。” 歐揚久聳聳肩,擺擺手指:“別,千萬別說我是好人,經我手見閻王的人多了去了。怎麼樣,言歸正傳吧咱們——” “您請問,我一定如實招供。”唐五羊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誠懇。 “好,我的第一個問題,也是最重要的問題,你為什麼要弄死蘇岷?或者說,非要下毒手麼?”

唐五羊沉默了一下,無奈地點點頭:“是呀,我現在連後悔都晚了。說老實話,我如果不把人弄死,現在的情況可能要好的多。我這個人是個火爆脾氣,我媽說我早晚死在這上邊,結果真讓她老人家說中了。這麼說吧,我完全可以不殺他。” “一時性起?” “對對,就是一時性起。一失足成千古恨。” 媽的,這傢伙還一套一套的。歐揚久看著唐五羊,覺得這個回答比較符合此人的性格,就是所謂的激情殺人:“說說吧,你怎麼殺的人?” 唐五羊看看范小美:“就是用那根被你們沒收的軟鎖,勒死的。” 歐揚久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大家,然後再次把目光集中在唐五羊臉上:“好,回到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弄死蘇岷?” “因為那王八蛋拿走了我們十個月的工錢,整整四百萬呀老哥!”唐五羊突然間憤怒了,來得非常快,他下意識地想竄起來,被毫不客氣地按了回去。然後他的眼淚下來了,“我他媽冤死啦!為了給那些下三濫的工友要錢,我真不是為我自己呀!可是他媽掉腦袋的是我……”

接下來,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大哭,痛徹而絕望。 歐揚久一言不發,靜靜地等著他哭完。其它幾個人也如同蠟人般一動不動,唯有腦子裡迴響著那三個字:四百萬、四百萬…… 這才是兇殺案的核心所在! 哭夠了,唐五羊舉起帶銬子的雙手蹭著臉,很不好意思地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媽的,老子已經早就不會哭了。老哥,你接著問。” 歐揚久點上兩支煙,讓小郝遞給唐五羊一支,聲音十分平和:“說說這四百萬吧,從頭到尾,我要完整地聽聽。” 唐五羊一定是憋悶得太久了,終於得到了敞開述說得機會,於是便滔滔不絕地開講。由於激動,他的臉色時白時紅,嘴唇一直在發抖,聲音是斷斷續續的,但是事情說得很清楚—— “這些開發商都他媽不是人,明明沒有那麼大肚子,非要拿這麼大的工程。這和空手套白狼有什麼兩樣?老哥,我是搞工程的,對他們這一套太清楚了!可是……可是老子沒想到他們居然十個月發不出工錢,開始還能給百分之三十,越往後越不行了,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十,最後兩個月乾脆一分沒有!您說說,都是有家有口的農民工,不就指著這點錢生活麼?他們求我,給我下跪,好像是我吞了他們的錢,我他媽真冤呀——是,包工頭十個有九個不是好東西,可我不是那種人呀!我沒拖過工人的工錢!您可以去打聽打聽……後來我聽說,老闆兩口子把我們的工錢拿去競購一塊地皮,而且還給關鍵人物送錢。再後來又聽說這事情和女老闆他哥有關,也就是被我弄死的那個變魔術的雜種,聽說他摻合了進來。我找老闆問,老闆不說,我找了那個變魔術的,他也不搭理我——奶奶的,他那眼神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就跟看狗似的……噢,說遠了。老哥,我想你能理解,知道了這些內幕,你說我能不生氣麼?可我忍著,我覺得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不至於太那個吧。可是偏偏就有這種人,有這種不是人的人。我說的不是老闆兩口子,說的是那個變魔術的王八蛋。我聽說老闆兩口氣最終沒有買下那塊地皮,準備把四百萬塊錢分幾次打給我,我的火這才消了一些。等,就等著他們找我。可是等來等去,等到的結果卻是那個雜種把銀行卡變沒了……”

“慢,”歐揚久立即警覺到有些聽不懂這句話,“什麼變沒了?” 唐五羊的眼珠子幾乎要鼓出來,聲音驟大:“就是那個變魔術的雜種,他把老闆娘的銀行卡變沒了?” 歐揚久聽明白了。他很吃驚,但是他真的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老闆娘準備給你的錢讓蘇岷用手段變沒了?” 唐五羊用力點頭:“是,估計老闆娘和蘇岷說這個事情的時候把銀行卡那給那雜種看,結果讓那個狗X的三搞兩不搞給變走了……老哥,這種雜種不殺行麼?結果,我,我去找他的時候沒忍住……” 歐揚久知道,這裡所謂的“沒忍住”就是把人殺了,但他此刻已經來不及關心這個了,他更關心的是唐五羊重複使用過好幾次的兩個字,魏文魁也著重提示過這個:“伙計,稍等。我給你數著呢,你三次使用了'聽說'這兩個字。換句話說,這期間你一直有信息來源。現在你告訴我——聽誰說的?”

唐五羊大大地嘆了口氣,然後十分虔誠地看著歐揚久:“實話實說老哥,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給我報信的人是誰。騙人我是孫子,那人給我發短信,我一看就明白了。” “就是說,你是根據想像幹的?” “是是。噢,也不全是……那個變魔術的雜種我接觸過,是個壞人。他幹得出來。” 歐揚久關注的是那個手機短信:“說說短信。” 唐五羊道:“噢,前後一共收到三次短信,我一直儲存在手機裡沒刪——手機不是在你們手裡麼?” 范小美說手機在她的抽屜裡,還沒來得及看。 歐揚久點點頭,繼續盯著唐五羊:“真的不知道是誰?” 唐五羊加重語氣說他真的不知道,那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隨即念出一個號碼。 范小美起身去取手機,歐揚久又給了唐五羊一支煙,道:“也就是說,有一個你至今尚不知道的人,把相關的情況通報給了你,而你就是通過這些信息去找蘇岷,去找你們老闆,乃至於最後殺了人?對不對?”

唐五羊點頭道:“不錯,就是這麼回事。” 歐揚久沉思片刻,又意味深長地看看大馬和小郝,然後探過身子壓低了聲音問:“唐五羊,我相信,你一定有過某種猜測,猜過對方是誰。或者說——感覺?懂我的意思麼?” 唐五羊表示懂,但是面呈難色:“不好隨便說老哥。不管我是不是個粗人,可我明白,這不能隨便說?” “也就是說,你有過猜測?” “有過,這是真的,可我不能隨便說……老哥。” 歐揚久靠回椅背,不再追問。他相信唐五羊一定有猜測目標,但是猜測的目標終究是猜測,不能作為證據。唐五羊不願意說是能夠理解的。 說話間小美拿著唐五羊的手機回來了。她按照那個號碼找到了三條短信,她遞給歐揚久看。歐揚久以時間順序看來——

第一條:老闆所欠工資已被他們拿去競標行賄,特告。 第二條:據說姚之兄參與了相關事情,警惕。 第三條:競標未成,工程款悉數被姚之兄使用手段弄走。 歐揚久放下手機,再次盯住唐五羊:“你莫非沒對這個發信人有過懷疑?” “有過有過。”唐五羊連連敲著座椅的扶手,“每次收到短信我都要把電話打回去。和你們一樣,我也對這個人起疑,而且特別想把問題問清楚。我在這個城市沒什麼朋友,這個給我發短信的人肯定別有用心。” 歐揚久笑了:“你現在才明白那個人別有用心。” 唐五羊很後悔得要死:“沒辦法呀老哥,我那時候太衝動了,都快被錢急瘋了。殺人逃跑以後我有功夫靜下心來回憶,這才覺得發短信這個人別有用心,老子是被他牽著鼻子走的。”

歐揚久嗯了一聲:“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所有打回去的電話都是關機。” 唐五羊用力點頭道:“您是高人,老哥,都是關機。” 范小美湊近歐揚久的耳朵小聲說:“隊長,你再追問一下他可能就會把懷疑對像說出來了。” 歐揚久點點頭,卻沒照她的話做,而是問:“唐五羊,咱們接著說,你收到那第三個短信以後就去找蘇岷了?還是做了些別的?” 唐五羊道:“是這樣,收到第二個短信後我找過蘇岷,我知道,那裡頭所說的姚之兄就是指他。蘇岷不願意理我,為這個我們還差點動了手。隔了一個多禮拜,收到第三個短信,我沒有馬上找蘇岷,我給姚老闆打了個電話,可是她沒開機。那時候我正一個人在外邊喝酒,喝完酒我又給她打了一個,結果還是沒開機。我就……他媽的,都是那肚子裡的酒鬧的!” “你就去找蘇岷了?” “對,就是那晚上出的事,我把人弄死了。” 房間裡出現了短暫的靜默,隨後歐揚久咳嗽了一聲,口氣變得嚴厲了:“好吧,現在該說說你殺人的經過了。我希望你想好了再說,任何細小的東西都不要遺漏。開始吧,那天晚上——” 唐五羊思索了一會兒,抬起頭來說:“那天晚上的過程其實很簡單,我去敲那傢伙的門,他在家。他不想讓我進屋,我把他推了一個趔趄。進屋關上門,我們倆就開場了。他不承認我說的一切,我想揍他,後來又忍住了。結果他不但罵我是流氓,而且冷不防給了我一個耳刮子。這下完了,我勒住了他的脖子,直到他斷了氣。” 歐揚久抬起一隻手:“僅僅是用鋼絲鎖麼?” “是,鋼絲鎖。” “你有沒有上手?”歐揚久做了個掐脖子的動作。 唐五羊不假思索地說:“沒有,那根鋼絲鎖足夠了。蘇岷的小身板經不住事兒,兩下子就蹬腿了。” 歐揚久噓了一聲:“下面一個問題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蘇岷的脖子有沒有讓你弄破皮?” 唐五羊有些拿不准,想了想說:“沒有吧……我覺得沒有。弄破皮總會流血的,我沒記得有血。” 歐揚久看看表,舒出一口氣道:“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殺人那個晚上有沒有在現場留下些指紋什麼的?” “那肯定是少不了的,我又不是專家。”唐五羊皺了皺眉頭,“老哥,我……我弄不明白你的意思。人是我殺的,我認賬。” “你覺得蘇岷當時已經死了麼?” 唐五羊一愣,啞口無言。 歐揚久站起身來:“唐五羊,今天先聊到這兒,有話明天再說。把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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