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迷霧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迷霧 比尔·普洛奇尼 7297 2018-03-15
有人不停地按那個該死的門鈴。 一開始,門鈴聲和我雜亂無章的夢境混在一起。隨後,門鈴聲穿越一切障礙直達大腦,我一下子就直挺挺地坐了起來。我暈暈乎乎,嘟囔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晨光透過窗戶射進來,光線蒼白微弱,屋裡顯得十分陰暗,好像一部粗製濫造的影片中的場景。我瞇著眼看了看床頭櫃上的鬧鐘。現在的時間是——看在上帝的分上——六點四十六分。 誰他媽的會在早上六點四十六分來敲門? 刺耳的門鈴聲依然響個不停,一長一短,一長一短,聲音在我腦子裡迴旋,彷彿盒子裡轉個不停的玻璃球。我罵罵咧咧地低聲嘟嚷了幾句,摸索著爬下床,從櫃子裡拽出一件舊袍子穿上,步履沉重地走進客廳,摘下對講機的話筒。 “誰啊?”

“我。埃伯哈特。” 埃伯哈特? “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是的,我知道。開門讓我進去,行嗎?” 於是我按下開門鈕,把他放進大樓,心中憤懣不已。我打開房門,轉身回到臥室,穿上褲子。這時我聽到他走了進來,進門的時候弄出了不少聲響。很快,他開始扯著嗓子大叫我的名字。 我也沖他喊著,讓他冷靜點,然後穿好褲子,走了出去。我不知道會看到一個怎樣的埃伯哈特,但我想應該跟他平常的樣子差不多:西裝筆挺,頭髮一絲不亂,嘴裡叼著一支煙斗。然而眼前的情形讓我大吃一驚,目瞪口呆。他站在沙發旁邊,雙腿發軟,身上酒氣熏天,站在房間這頭就能聞到。他沒穿西裝,而是穿了一身運動服,襯衫皺皺巴巴,釦子缺了一顆,褲子前面的鈕扣半開。此時他滿臉胡楂,頭髮亂七八糟地直豎著,彷彿狼牙棒上的刺,潮紅的臉頰閃著汗水油光,眼中佈滿血絲,好像兩道血紅的傷口。我認識他已有三十年,但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樣子。從來沒有。

“你他媽的怎麼了,埃伯?” “你他媽的怎麼了。有沒有咖啡?” “我去煮一點。你在這里幹嗎?” “我路過這附近。”他說,“覺得可以進來坐坐。” “哦。” 我去廚房往水壺裡接了點自來水。他跟著我走了過去,靠在門旁邊的牆上,在衣服口袋裡摸索了半天,摸出煙斗。他把煙斗塞進嘴裡,叼在嘴角。 “你出去找了個情人,嗯?”我一邊說,一邊把水壺放到爐子上,打開煤氣開關。 “是的。”他說。 “感覺好一點了?” “不。感覺糟透了。” “你看起來的確糟透了。你怎麼不回家?” “我跟你說了,我在附近。” “這意味著什麼?” “我昨晚是在格林尼治過的。” “你認識格林尼治的什麼人嗎?”

“剛認識的一位女士。昨天晚上遇到的。” “啊哈。是這麼回事。” “是這麼回事。你覺得我太老了,不能去酒吧泡女人了?不,我可是大眾情人。你有可能泡不到女人,因為你挺著個啤酒肚。我不是。” 我舀了幾勺速溶咖啡,放進兩個茶杯。 “恭喜。這麼說你找到人上床了。你今天打算怎麼去上班,就現在這副樣子?” “沒有。”他說。 “沒有?沒有什麼?” “我沒有跟人上床。” “太糟糕了。她不願意?” “噢,她願意。我也願意。” “好吧,然後呢?” 他伸手推了下牆,轉身走向餐桌旁的椅子,重重地坐了下去,煙斗從嘴裡掉了下來,砸在桌子上,撒出幾道煙灰和菸絲。他坐在那裡,看著桌面,皺起了眉頭。

“狗屎。”他說道。 “如果你不是來吹噓你的征服偉業的話,”我問道,“你來幹什麼?” “喝咖啡。我就在附近。” “得了,埃伯,我對你了解得很。肯定有原因,否則你不會這樣子跑過來的。” “你覺得你了解我?沒人了解我。特別是黛娜,她最不了解我。你想听點有趣的事情嗎?她昨晚給我打電話了。我剛到家兩分鐘,她就打了過來,自從她離開之後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打電話的原因是,她覺得我可能很擔心她,所以她想告訴我她很好。沒問我怎麼樣了,沒問事情怎麼樣了,就想讓我知道她很好,跟一個朋友在一起。她是這麼說的,'我跟一個朋友在一起。'她的渾蛋情人,她就是跟他在一起。” “所以你就出門喝酒,找人上床?”

“沒有。你沒聽我說話嗎?我沒跟人上床。” “好,你沒有。今天晚上再回去看看那位女士,也許你會走運。” “走運。是啊,她把我趕了出來。” “什麼?” “她把我趕了出來。” “為什麼?” “因為她沒能跟人上床。” “埃伯……” “她說我是男人中的蹩腳貨,把我趕了出來。” 水壺厲聲響了起來,我伸手關了煤氣。 “昨晚我以為是喝了酒的緣故。”埃伯哈特說,“沒什麼好擔心的。可是今天早上……”他的臉皺成一團,有那麼一個難堪的瞬間,我以為他會大哭出聲。但他只是用手揉了揉眼睛,回復了剛才的表情。他抬起頭看著我,像週日上教堂祈禱時一樣哀求著:“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跟我一樣年紀,你知道這種事……你明白嗎?”

我明白,是的。為什麼他會過來,他真正想說的是什麼。整件事情——他的樣子,他剛才說的話,他將要說的話——這簡直太有漫畫效果了,但也實在太悲慘。 “我不行了,”他說,“我沒法讓這個婊子養的起立敬禮。” 我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給他倒咖啡,嚴厲地斥責他,跟他說這只是暫時的——由於壓力、由於黛娜離開帶給他的心理衝擊、也可能是由於昨晚那個女人和當時的環境。當然,這些他全都知道,但他心情沮喪、寂寞孤單——埃伯哈特這種人能夠體會到的最深的沮喪與孤單——他需要富有同情心的朋友告訴他這些事情。後來,他似乎感覺好了一些。可對我來說,這一天的開端可不怎麼樣,再加上昨晚西比爾·韋德剛跟我講述了那段糟糕的往事,我感覺跟上週日一樣,心情極為鬱悶。

埃伯哈特目前的狀態完全不可能走去高等法院,也不可能開車回到位於諾埃谷的家中。我讓他意識到了這一點,說服他去沖了個冷水澡,爬上我的床上沉沉睡去。隨後,我給兇殺案偵察組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埃伯今天晚點去上班,也可能就不去了。八點四十分,我離開家,他在床上睡得正香,懷中緊緊抱著一個枕頭,彷彿世界崩潰之前他懷中擁著黛娜一般。 我情緒低落,穿過薄霧,駛向市中心。因為有霧,街上閃著濕漉漉的光澤。我穿過艾迪街,駛上泰勒街,正要轉到街角的停車場,突然意識到我已經不在這里辦公了。從今天開始,我的新辦公室在德拉姆街。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心中思量,懷疑自己是否已經得了老年健忘症。回憶在我的腦海中閃過;我曾在這塊糟糕的地方工作了二十年,這裡幾乎算得上我的第二個家,現在卻徹底離開了,這一事實讓我更加憂鬱。今天這種日子根本就不該起床,應該蜷縮在被子下面,好像躲在報紙下面的兔子,只等這一天過完。

我順著開往加利福尼亞州的馬路一路上坡,右轉,又一路下坡,來到德拉姆街。令人驚異的是,薩克拉門托街附近居然還有一個停車位。我停好車,走向那座舒適美觀、熠熠生輝的嶄新大廈,我的新辦公室就在裡面。 辦公室同樣舒適美觀、熠熠生輝:一共兩間屋子,一間是接待室,一間是辦公室,淺色牆壁,門口鋪了一張米色地毯;鍍鉻的椅子,上面放著燈芯絨的坐墊,窗戶上裝著威尼斯百葉窗,如果你不想眺望窗外濱海高速路上洶湧的車潮,可以把它拉下來。屋裡唯一不像樣的一堆破爛就是我自己的東西——接待室正中央堆著的紙板箱,以及辦公室內的那張桌子。這些都是搬運公司昨天搬過來的。 這是一處非常不錯的辦公場所,的確。而它在我的陰鬱情緒之上打了一個大大的黑色蝴蝶結:我將會厭惡在這里工作,不管形像是否能因此而提升,不管時代是否已經改變。

電話公司已經來裝了一部電話——如我曾經說過的那樣,要有一點改變。電話放在我桌子的中央,是黃顏色的,帶按鍵的那種。我尖刻地想道,私家偵探不應該用黃顏色的電話,那是皮條客專用的。不過我還是走了過去,拿起電話,給好萊塢的本·查德維克掛了個長途。 他在辦公室,這可真出人意料,畢竟現在剛剛九點半。 “我今天得早點來,”他解釋道,“事情很多。雖然我非常討厭這麼早起床。” “是啊。”我說道。 “聽著,”他說,“我昨天想給你打電話,但接線員說你的電話停機了。我還以為你失業了,要不就是有人把你掃地出門了。” “是啊。”我說,“你那裡有什麼消息,本?” “《燈光下的罪惡》。你想了解真相,這就是真相:一九五〇年,梅格南公司從一個名叫弗蘭克·科洛德尼的傢伙手裡買下了版權。沒人記得關於這傢伙的任何事情。他隨隨便便從大街上走進來,靠他認識的當地業務員介紹,跟梅格南的一個編劇見了個面。他手上的東西編劇很喜歡,頭兒們也很喜歡,於是就給了他五萬塊錢,買下了版權。此外還有分紅。這在當時可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

“他們買的是什麼?腳本?” “不,完整的電影劇本。據我所知,是非常棒的電影劇本。拍攝用的劇本只對原始劇本做了一點修改。” “科洛德尼說這是他自己寫的嗎?” “是的。用的是羅斯·泰勒·克勞福德這個名字。” “這件事有沒有涉及其他人?” “據梅格南所知,沒有。” “誰對劇本進行了修改?” “科洛德尼。他們給了他一間辦公室,還有一台打字機。拍攝時需要做些最後調整時,他們還把他拉到了片場。” “你之前提到的分紅——是什麼?” “毛利的百分之二。在那時候這可不常見。梅格南一定是非常想要這個版權。聽起來不多,但是《燈光下的罪惡》賺了一大筆錢。這些年來,梅格南按照百分之二的分紅比例,一共支付給科洛德尼大約八萬塊錢。” “你在當地挖掘出什麼關於科洛德尼的消息嗎?” “沒有。他住在亞利桑那州,不在這裡。版稅支票都是寄到一個名叫維科斯塔夫的地方郵政信箱,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現在的地址。最後一張支票是幾年前寄出的。” “謝謝你,本。如果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儘管告訴我。” “會的,”他說,“不用擔心這個。” 掛了電話,我坐在椅子上,兩隻腳蹺上桌沿,人們認為私家偵探就是這副樣子,不管是不是在新辦公室裡。凝視著百葉窗上一道道的隔板,我陷入了沉思。事情慢慢拼湊起來了,現在我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碎片重新整理一遍,看看是否能夠浮現出全局。 好。四十年代在紐約時,米克和科洛德尼是朋友,米克是通俗小說畫家,在行動出版社上班,而科洛德尼是那裡的主編。米克暗中想成為一個作家——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寫的東西到底好不好,也不希望在其他通俗小說幫成員面前感到尷尬,所以只是暗自想想——他寫了……什麼?短篇小說還是劇本?等會兒再考慮這個。他寫了篇東西,名叫,決定拿給科洛德尼看。身為一個編輯,科洛德尼看到了這篇小說的優點;身為一個渾蛋,科洛德尼意識到這篇小說能夠大賺一筆,於是決定將其竊為己有。他先是搪塞米克,可能是跟米克說寫得不是太好,但他會看看怎麼做點修改,隨後他就消失了。事實上,他去了好萊塢,以五萬塊錢的價格把版權賣給了梅格南電影公司,還抽了兩成的利潤。之後,他在亞利桑那州買下一座死城,取名科洛德尼城,在那裡住了三十年。 當然了,米克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被騙了。他只知道科洛德尼失踪了。直到電影上演,或者在那之後很多年,他才發現真相,但已經太晚了。他沒有法律依據證明科洛德尼竊取了他的作品,因為他顯然沒有申明過作品版權。而科洛德尼早已踪跡難覓,即使米克想找到他,也是一無所獲。因此,米克留在了紐約,繼續為最後幾家通俗小說出版社和新興的平裝本小說作畫。再後來他移居加利福尼亞州,成為自由職業者。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對科洛德尼的仇恨愈來愈深。 到了今年,幾個星期前,勞埃德·安德伍德和其他人決定召開一次通俗小說大會,結果他們找到了科洛德尼。歷經悠悠歲月,也許與通俗小說幫的老友重聚讓科洛德尼覺得很不錯,也可能是想要再次見到西比爾·韋德,再次跟她上床。總之,他同意來參加這次聚會。唯一可能讓他不來的因素是米克的出席;然而,據科洛德尼所知,沒人找到米克——非常諷刺,安德伍德在找尋米克的過程中遇到了困難,其實米克就住在他眼皮底下。直到科洛德尼來到酒店,才不得不面對米克,面對自己過去犯下的罪行。 與此同時,安德伍德最終找到了米克,他告訴米克,科洛德尼也是這次大會的講座嘉賓之一。這個消息在米克的心中激起了巨大波瀾。三十年之後,他終於再次遇到了這個剽竊的傢伙。於是…… 於是怎麼了? 到目前為止,我的推斷都非常嚴謹,可到了這裡戛然而止。如果米克知道是科洛德尼竊取了,為什麼他要把這篇小說的複印稿寄給所有的通俗小說幫成員,還附上一封勒索信?除非這是一場瘋狂而毫無意義的遊戲……但就算是這樣也說不通。那天晚上送西比爾·韋德回酒店的路上,我問了她幾個關於米克的問題,她的說法讓我更覺得米克是個怪人,他總是和別人的想法不同。科洛德尼的背叛很有可能把他朝瘋狂的深淵又推了一步——想出勒索這個主意的人本來就不會太正常。但我覺得他並不是一個失去理性的人。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原因。 此外,還有別的東西解釋不通:如果是米克殺了科洛德尼,如果他的首要想法就是用子彈來復仇,那為什麼要寄出手稿和勒索信呢? 如果不是他殺了科洛德尼,如果是別人想要殺科洛德尼,為什麼米克也被殺了呢?為什麼科洛德尼——很明顯就是科洛德尼——要去偷西比爾的槍?想要像西比爾嚇唬他那樣去嚇唬米克,讓他別纏著自己?那為什麼在酒店裡死的是科洛德尼而不是米克呢? 一下子冒出了太多問題。它們繞來繞去,擠做一團,讓我非常頭疼。好吧。往後推一點點,從最初的那本開始。最初是小說形式還是劇本形式呢?小說的可能性顯然更大一點。米克是通俗小說幫的成員,他周圍的人都是寫小說的,而不是影視劇作。而且,如果他寫的是劇本,為什麼還要再弄出一個小說版本呢? 下一個問題:誰寫了那個劇本?不是科洛德尼,儘管本·查維克跟我說是他寫的。據我了解,科洛德尼並不寫東西,從來沒寫過。但他是個編輯,這就解釋了他為什麼能根據梅格南的要求重新改寫劇本,還能在拍攝現場做最後的修改;無須成為專業作家,好的編輯都能進行這種程度的創造性工作。但肯定有人先依據米克的小說寫出了最初的劇本。 下一個問題:實際上是誰剽竊了那篇小說?通俗說幫成員之一?有沒有可能是科洛德尼把別人也騙了進來,然後拿走了那人應得的錢,就像他騙米克那樣?會不會是米克意識到還有其他人牽涉其中,並且懷疑這個人是通俗小說幫成員之一?他很有可能懷疑是西比爾·韋德,因為她跟科洛德尼有一腿。這樣就能說明他為什麼在亞利桑那州地圖上做了那個標記,把小說和勒索信寄給每個人很可能是他瘋狂計劃的一部分,以查明究竟是誰犯了罪。 我把腳從桌子上移了下來,來回踱了幾步。現在我又有頭緒了。科洛德尼有個同夥,這個同夥殺了他,動機與米克相同:復仇。為什麼後來又殺了米克呢?會不會是因為米克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他找出了那個同夥——根本不是西比爾,而是別人——並且威脅那人要去報警,甚至有可能想要敲詐那人。這說得通。拼圖上依然有些小小的空白,比如說是誰偷了西比爾·韋德的槍,為什麼要去偷槍,還有更大的空白,比如說兇手怎麼能夠成功實施兩起密室殺人。但框架已經成型,在我腦子裡灰撲撲的博物館中,構成事件的基本骨骼碎片已經拼合併泛著微光。找出是誰,我對自己說,那麼剩下的部分,那些“不可能”的東西,就會跟著找到解答。答案就在那裡,你只是沒把它們整合到一起。 伊万·韋德,我陰鬱地想,是伊万·韋德。 他是個業餘魔術師,還有什麼人比業餘魔術師更適合導演兩出密室謀殺?他的妻子紅杏出牆,儘管西比爾聲稱他不知道這件事,但如果他發現了事實真相,那麼他的殺人動機就更加充分了。被陷害的人是丹瑟爾,而韋德一直就不喜歡丹瑟爾。據西比爾所說,五十年代時,韋德夫婦生活並不窘迫,但在好萊塢大賺一筆的想法完全可以吸引任何收入水平的人,把他們拉下水。那時候,伊万寫過廣播劇本,後來還寫過一些電視腳本。他了解戲劇框架,寫出一個完整的電影劇本僅需再往前邁一小步。依據我對科洛德尼的了解,像他那種渾蛋,要是能夠給他曾經引誘並敲詐過的女人的丈夫下套,他絕對非常高興。 韋德正是合適的人選——我希望老天保佑我弄錯了。如果我沒弄錯,如果我以謀殺罪把他送進了監獄,我和凱莉會怎樣呢?我覺得情況會很糟。曾經,我一邊跟一位女性交往,一邊調查一起謀殺案,結果發現兇手原來是她弟弟,而正是我促成了他最終自殺身亡。於是我們的關係也隨著他的離世煙消雲散。一想到同樣的事情可能發生在我和凱莉身上,我感到一陣痛苦。 但現在我已深陷其中,就算是為了她,或者說為了我自己,我也無法回頭。關於事實的真相,我欠丹瑟爾一個交代,也欠自己一個交代。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出指向其他人的證據,證明韋德是無辜的。證據確鑿之前視為無辜。姑且相信這句話,然後奮力向前,找出證據——不管是哪種證據。 我想我知道應該去哪裡奮力找尋。如果有一個地方可能存在證據,可能存在其他缺失的碎片,那就是—— 電話響了。我走過去,抓起話筒:“偵探事務所。” “嗨,是我,”電話里傳來凱莉的聲音,“忙嗎?” “有點,但你找我的話我就不忙了。” “新辦公室怎麼樣?” “棒極了。”我撒謊道,“你在哪裡?上班?” “是的。我剛跟西比爾聊過,她說昨晚跟你見了一面。” “我比預想中回來得早了一點,所以跟她聊了聊。” “她也是這麼說的。不過,她不肯告訴我你們說了什麼。” “關於你,這是主要話題。” “我猜就是。她認可了你,你要知道。” “是的,”我說,“我知道。” “嗯,我希望你能過來,也跟我聊一聊。你在電話裡跟我說的奧齊·米克的事情讓我真的很難受。你確定他是被人謀殺的嗎?” “相當確定。” “兩起謀殺案。”她說,“要是第三個通俗小說幫成員死了該怎麼辦?” “我覺得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你需要當面說服我。今晚見面嗎?” “我想見面,但是不行,今晚不行。” “你是不是出於什麼原因要避開我?” “寶貝兒,”我說,“我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就是避開你。不,我要去外地。” “外地?哪裡?” “亞利桑那州。” “為什麼去亞利桑那?” “我想跟維科斯塔夫那裡的人聊一聊,科洛德尼住在那裡。我還想看看他的那座死城。” “為什麼?” “直覺,就這麼回事。我回來之後會告訴你更多事情。” “希望如此,”她說,“希望是好消息。” “我也是,”我說,“我也是。” 接下來我去了高等法院,告訴羅斯·丹瑟爾事情的最新進展,還問了他一些關於伊万·韋德、科洛德尼和米克的問題。但他沒什麼新東西可說,除了告訴我一九四九年韋德就開始嘗試寫電視劇本,還曾經有過一部不太成功的作品。毫無疑問,他的確有能力撰寫《燈光下的罪惡》這樣的劇本。 丹瑟爾比星期天時的狀態好多了,儘管我小心翼翼不給他太多希望。他對我的信賴簡直如同孩子一般。 “你會把我弄出去的,”他說,“我就知道。只是時間問題罷了。你是最棒的。” “是啊!” 我驅車來到舊金山機場,停好車,從後備箱裡拿出旅行袋,進去買了一張飛機票。三點四十五分,我已身處美麗晴空當中,一路飛向圖森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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