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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迷霧 比尔·普洛奇尼 6711 2018-03-15
伊万·韋德的講座下午一點準時開始,地點在二樓的一間小型會議室。有兩個人跟韋德一起坐在長長的講台上,這兩人都是收藏家,也是《靈異故事》和驚悚小說方面的專家。整間屋子坐了一百五十多號人。吉姆·博安農、博特·普拉科薩斯、沃爾多·拉姆齊跟勞埃德·安德伍德一起坐在房間後面;弗蘭克·科洛德尼一個人坐在旁邊,心神不寧地擺弄著一根玉米芯煙斗,看起來跟昨晚一樣心事重重,西比爾·韋德則坐在右邊第一排,跟我和凱莉的座位間隔著一條過道,看起來跟科洛德尼一樣心事重重。 我跟凱莉在咖啡館吃了三明治,又聊了一會兒,但沒有得出什麼結論。假設她母親帶著一把點三八左輪手槍來參會不是為了做展示,而是另有原因,那這中間的原因凱莉不知道也猜不出;假設西比爾的手槍昨晚失竊的事是真的,與這起盜竊案相關的一系列問題我們倆也根本回答不了。是不是還丟了別的西比爾不願提及的東西?那個闖入者是不是專門衝著手槍去的?如果手槍就是他的目標,他是怎麼知道西比爾有槍的?他又想用這把槍幹什麼?

然後就引出了關鍵問題:他究竟是個局外人,還是跟這場大會相關的人員? 我試圖說服凱莉不要擔心,但這話聽起來空洞無力。我有一種煩躁的感覺:水面之下,事實正冒著泡,積聚著壓力,也許很快就會儲存足夠的力量,突然爆裂。這種感覺很難解釋,但這些年來我經歷了太多,當這種事情來臨時一定會注意到。 不過,講座開始之後,我就停止了對那把失踪手槍的胡思亂想,全心沉浸在通俗小說的世界裡。韋德是個非常棒的公共演說家,機智詼諧的冷幽默牢牢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贏得笑聲掌聲不斷。他還展示了一項我所不知道的才能:變戲法。彷彿為了證明他剛剛闡述的一個觀點,他在說話間突然憑空變出一本《恐怖故事》。這一下非常隨意,手法十分嫻熟,一時間屋內一片寂靜,隨即響起瞭如潮的掌聲。

我湊近凱莉:“你父親什麼時候變成業餘魔術師的?” “哦,從我記事起就是。他很喜歡舞台魔術,就這個話題寫過五六本書。很棒,不是嗎?” “非常棒。” 通俗小說掌故本身也非常精彩紛呈:歷史事實、關於作者和編輯的趣聞逸事,以及點滴內部消息。我對《靈異故事》的了解增進了許多,對涉及性虐待的驚悚小說的了解也增進了不少,如《十分神秘》、《驚悚故事》、《驚悚神秘》等,這些三十年代的通俗小說雜誌封面往往畫著半裸的年輕女郎,被惡魔鞭打、棒擊、浸在酸性液體或煉化的金屬裡,或是遭到其他各種工具的折磨。 講座開了一個半小時。所有人都覺得這場講座相當引人入勝,除了弗蘭克·科洛德尼。講座進行到三分之二的時候,他顯得焦躁不安,渾身肌肉都在顫抖,隨即便起身離開了。最終,韋德以另一個戲法結束了講座:把一本通俗小說雜誌變成了他自己的一本書。這個結尾乾淨利落,完美無缺,觀眾中再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我們走出會議室,進到大堂。凱莉說:“我得給辦公室打個電話。他們給我放了一天假,不過還是希望我能登記一下。” “我在這裡等你參加吉姆·博安農的講座吧?” “幾點?三點十五?我那時候應該回來了。”她沖我皺了皺眉,帶著批評的神情,“你為什麼不整理一下你的領帶?” 我低頭看去,“怎麼了?” “沒有乾洗店幹不了的活。你的領帶看起來就好像是什麼藍色的動物屍體趴在你的襯衫上。” “非常感謝你指出來。” “不客氣。”她沖我一笑,轉身離開。 我找到衛生間,站在鏡子前檢查了一下我的領帶。有點皺,有點臟,但它的底色是深藍色,因此看不太清上面的污漬——也許吧。我摘掉領帶,塞進了外衣口袋裡面,然後解開襯衫領口的鈕扣。

該死,但是她有本事讓我覺得充滿自信。 我順著樓梯走進大堂,出了酒店,走進午後和煦的陽光中,一直走到我停車的地方。我把自己在書市買的書和那條領帶放進了後備箱。回酒店的路上,陽光照在身上,我覺得很渴。來杯冰涼的啤酒是個不錯的選擇,離博安農的講座開始還有二十分鐘呢。 歐陸酒店的酒吧位於大堂旁邊,但要穿過一道相當長的走廊才能到,走廊兩邊的玻璃匣中放著許多維多利亞時代的古董。我剛剛進入走廊,就听到裡面爆發出一陣騷亂:椅子砰的一聲被撞翻,好幾個人同時大聲嚷嚷起來。其中最響的那個聲音帶著濃重的醉意和憤怒,正是羅斯·丹瑟爾。 天哪,怎麼了?我一邊想,一邊小跑著進了酒吧。酒吧里很黑,深色木質嵌板家具,高高的天花板影影綽綽,燈光昏暗,幾乎看不見。過了幾秒鐘我的眼睛才適應過來,然後我看到了丹瑟爾。他和弗蘭克·科洛德尼站在一面牆邊,拳頭死死抵在科洛德尼的襯衫前領口,鼻子快湊到了對方的鼻子上,嚷嚷著一些不連貫的語句。沃爾多·拉姆齊也在那裡,一邊叫丹瑟爾放手,一邊拽他的胳膊,不過沒什麼效果。屋子裡包括吧台服務員在內還有五六個人,傻傻地看著他們,什麼也沒做。

我急匆匆走上前去,拉住丹瑟爾的另一隻胳膊,和拉姆齊一起勸他放手。科洛德尼抬起一隻手,揉了揉喉嚨,咕嚕了幾聲。他整個身子都在發抖,但這是出於跟丹瑟爾相同的怒氣,而不是恐懼。 “放開我,他媽的去死!”丹瑟爾嚷道,“我要收拾這個婊子養的,我要收拾他!” 我對他說:“你誰也不用收拾。”他轉過頭,彷彿才看到我。一部分怒氣從他臉上消失了,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無聲地嘟嚷了幾句,對科洛德尼怒目而視。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拉姆齊。 “該死,我不知道。他一分鐘前來到這裡,把弗蘭克從椅子上揪了起來,罵他是個大騙子。” “他就是大騙子,”丹瑟爾說道,“他媽的一點都不錯。” 顯而易見,科洛德尼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瞪著丹瑟爾:“你是個瘋子醉鬼,你知道嗎?你應該被關進監獄。”

“你也一樣,混賬。他媽的聖昆丁監獄。” “別說了,羅斯。”我對他說,“如果你不想惹麻煩,就管好自己的脾氣和自己那張嘴。這是公共場合。” “他是那個惹麻煩的人,不是我。” “怎麼了?你怎麼氣成這樣?” “他是那起詐騙案的幕後黑手,就為這個。” 拉姆齊驚愕地瞪著他。科洛德尼說道:“你騙人。” “我要騙人就去死。你把這張紙條偷偷塞進了我的口袋,就是這樣。在樓上,就是幾分鐘之前,你在大廳裡撞見我的時候。” 我問道:“什麼紙條?” “放開我的胳膊,我給你看。” 我稍稍鬆了鬆手上的力氣,看他會不會還有什麼莽撞的舉動,確定他沒有此類打算後才把手放開。他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張折起來的紙片,遞了過來,一邊仍死死盯著科洛德尼。紙上打印了三句話,跟之前那封信和手稿裡面的字體都不一樣,也沒有簽名。

“寫的什麼?”拉姆齊問我。 “現在錯不了了,我知道你就是那個人。我的價碼漲了:一萬美元,星期天半夜之前付款。否則星期一早上你的剽竊罪證將被公之於眾。” “不是我寫的,”科洛德尼說道,“一派胡言。” 我看著丹瑟爾:“你確定是他把紙條放進你兜里的嗎?” “我當然確定。剛才還沒有呢,除了他之外我再也沒有接近過其他人。他媽的絕對就是他。” “酒精中毒引發的精神錯亂,”科洛德尼說,“這傢伙瘋了。” “你知道有關這起敲詐的事情嗎,科洛德尼先生?”我問他。 “不知道。”他的一腔怒火彷彿消失了,又開始顯得坐立不安,“我沒必要回答你們任何人的問題,也沒必要忍受更多侮辱。”他撐住牆,站直身子,小心翼翼地繞過丹瑟爾,向吧台走了過去。他到那裡的時候周圍別無他人,其他顧客都不見了。

丹瑟爾沖我說道:“你就這樣讓他走了?” “我還能怎麼辦?沒有證據證明他有問題,只有你說的那些話。” 他的情緒變得十分低落。儘管酒吧里燈光昏暗,還是能從他臉上看出這點。 “他下次就跑不掉了,我跟你說。不像這一次。” 我讓他放鬆點,別犯傻,但他徑自走開了。有一刻他彷彿還想去跟科洛德尼決一死戰,不過他轉了個方向,大踏步消失在走廊盡頭。 拉姆齊說道:“上帝啊,他真是喝多了。”邊說邊搖了搖頭。 “你覺得他說的有關科洛德尼的話不是真的?” “我表示懷疑。我看不出弗蘭克會寫什麼之類的東西。那篇小說裡面滿是曲折含蓄的弦外之音,作者自己估計也是個半瘋子。科洛德尼可能人不怎麼樣,但絕不是個瘋子。”

“你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他接觸了,對嗎?” “是的。不過他沒變多少,我確定。這種題材不是他的風格。” “那你覺得丹瑟爾在哪裡弄到這張紙條的呢?” “我不知道,”拉姆齊說,“喝多了的人往往注意力不怎麼集中,你不能相信他們的記憶,還有他們的時間概念。我覺得隨便什麼人,隨便什麼時候都能把那紙條塞給他。” “你說的可能是對的。” 休息室里安妮女王風格的壁爐上放著一隻古董自鳴鐘,這時突然噹噹作響,敲了三聲。三點了。這一番變故之後我覺得不再想喝啤酒了,於是我告別了拉姆齊,往外走去。科洛德尼一手握著酒杯,一手撥弄著頭頂那寥寥幾根頭髮,從吧台的鏡子裡註視著我。也許是燈光造成的錯覺,但看上去,他坐在那裡的樣子顯得十分害怕,甚至有些畏縮,彷彿想要縮到籠罩全屋的陰影當中。

走到大堂裡,我又看到了丹瑟爾,他跟西比爾·韋德一起站在簽到台附近。他向前探著頭,跟西比爾說著什麼,顯得非常熱情。從我站的地方看不到他的面孔,但是能看到西比爾大致的身影。她的臉上完全沒有表情,就像那種有酒窩的塑料娃娃的面孔一樣。 我朝他們走了過去。丹瑟爾處在眼下這個狀態,什麼都說得出,什麼都做得出,我怕再出什麼意外。可是我剛走了兩步,他就抬起頭,步履沉重地向電梯走去。這時我瞥到了他的面容:他在笑,不過那笑容中並沒有多少歡愉,半是惡意的大笑,半是痛苦的解脫。一個男人這樣笑的時候,內心深處往往有某些東西正被撕得七零八落。 西比爾還站在原地,注視著他的背影,完全沒有註意到我。我走到她身邊,問道:“出什麼事了嗎,韋德夫人?”那雙茶色眸子驚愕地眨了眨,看向我,臉上重新有了表情。 “哦,”她說,“你好。” “還好嗎?” “是的,很好。失陪了。” “好的,好的。” 她匆匆穿過大堂,消失在另一部電梯中。剩下我站在那裡,瞪著空蕩蕩的房間,想著她,想著丹瑟爾,想著科洛德尼,想著第二封敲詐信,想著過去二十四小時裡發生的一切。 現在只是周五下午,我悶悶不樂地想著:大會還要開整整兩天,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七點,我和凱莉一起去吃飯。 這之前的四個小時沒出什麼事。我跟她在會議室碰面,一起聽了吉姆·博安農的講座。我沒給她看那張新紙條,也沒告訴她酒吧里發生的事情。她已經非常焦慮了,沒必要再往火裡添把柴。而且,她沖我笑得正甜,我不希望這笑容消失。 弗蘭克·科洛德尼沒有出現,丹瑟爾和奧齊·米克也沒來。不過西比爾在,跟她丈夫坐在一起,看起來不像剛才在樓下時那樣心不在焉,顯得沉著冷靜。講座開始後,會議室裡的一百五十多人一起享受了一段美好時光。我也應該是其中一員,然而卻並非如此。這不是博安農的錯,也不關跟他一起坐在講台上的那兩位探險小說和西部小說收藏家的事。博安農講起話來比較安靜,也很有趣,雖然沒有伊万·韋德那種戲劇表演才能,但經驗同樣豐富。對我來說,那些通俗小說界發生的故事非常引人入勝:關於、《大商船》、《藍色書本》、《荒野西部周刊》、《西部故事》的歷史性觀點,有關利奧馬古利斯、羅傑斯·特利爾,以及其他通俗小說編輯的趣聞逸事。但我始終不能完全投入。我一直在思考,思緒在昨晚直到今天發生的一系列事件當中飄來飄去。我覺得這些事好像一副牌,一副亂七八糟配錯了的牌,看起來沒法湊到一起。 講座結束之後,我和凱莉去書市轉了一圈。我又買了兩本《十分偵探》,還買了一本她父親寫的關於舞台魔術的自傳。這時,勞埃德·安德伍德出現了,提醒我們六點在M套房還有一場雞尾酒會。 酒會準時舉行。我拿了杯啤酒,凱莉拿了杯伏特加吉姆雷,我們把兩杯酒調在了一起。過了一會兒,丹瑟爾來了,他跟奧齊·米克在一起,看起來比之前醉得更厲害了。我不再調酒,轉而留意著他。他精神很好,似乎已經忘記了跟科洛德尼之間發生的不愉快。科洛德尼沒有出現,他是通俗小說幫中唯一不在場的人。丹瑟爾跟往常一樣吵吵鬧鬧,但他沒去招惹西比爾,也沒找其他人的麻煩。 越來越多的人陸續走了進來,最後,屋裡擠成一團,人滿為患。我覺得今天不必再監視著眾人了,於是提醒凱莉別忘了那頓推遲的晚飯。她說:“嗯,好主意。我餓了。”我們找到她的父母,告訴他們我們先走了。伊万·韋德滿懷疑慮地看了我一眼,彷彿懷疑我對他的女兒有什麼企圖。不過他什麼話也沒跟我說。 我們選了一家名為“馬車夫”的英式酒館,因為這家店離得不太遠,就在諾布山的另一邊,而且凱莉說這是她最喜歡的餐廳之一。我們走過兩個街區,穿過聯合廣場,搭乘包威爾-梅森線有軌電車,差不多用了二十分鐘。又過了二十分鐘,我們已經坐在餐桌旁,叫了幾品脫巴斯啤酒,點了牛排腰子餡餅。 我們談論飲料,談論晚餐,談論飯後的咖啡——非常舒服、悠閒、放鬆的談話,彷彿我們已經認識了兩年,而不是兩天。不過,時不時會有一段短暫的安靜,每當這時她似乎都在用那雙直率的綠眼睛研究著我,讓我留意起自己的樣子,自己的姿勢,還有我們之間的年齡差距。在我的生命中只有少數幾個女性讓我覺得與之相處非常愜意,她們中從未有人讓我覺得這麼難為情。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似乎覺得很有趣,不帶惡意的趣味,彷彿這也是我對她的吸引力的一部分。 她告訴我,她三十八歲,離婚已經四年。最初她嫁給了一個——按照她的原話說——“名叫雷·丹斯頓的渾蛋”。那人在洛杉磯,是個刑事律師,兩人結婚十一年。關於這段婚姻,她十分坦誠:開始挺不錯,但一年比一年差,最後變得冰冷無趣。她懷疑從一開始他就背著她和別的女人約會,衝這一點拜便把他歸類為渾蛋。後來她確定了這件事,隨即離開他,起訴離婚,向貝茨和卡彭特公司申請工作——她之前在洛杉磯的一家廣告公司乾了五年。於是現在她就待在了這裡。沒有孩子。當初如果那個笨蛋願意的話應該會有孩子。沒有牽絆,沒有責任。她很喜歡舊金山,重新開始享受自由、享受生活。我呢?我的人生故事是什麼樣的? 我告訴她我是伴著通俗小說長大的,一直希望效仿那些陪我度過無數時光的偵探。我告訴她我曾作為軍事警察在南太平洋上執勤,戰後通過了公務員考試,上了警官學院。我告訴她我在舊金山警察局的那些日子,還有發生在日落區的那起兇殘的斧頭殺人案。這件事給了我一個理由離開警察隊伍,開辦了自己的事務所。我跟她講了埃麗卡·科茨,還有另外一個我曾經愛過,或者說我以為自己愛過的女人,謝麗爾·羅斯蒙德。我告訴她我的肺有問題,以及為了避免可能發生的癌症而經歷的掙扎。 說到這裡,似乎有點殘酷,於是我把話題轉回了大會,但也沒好到哪裡去。我倆默契地認同接下來的話題應該是中性的——書籍、電影、體育。我們一直聊到該付賬為止。 站在屋外,我說:“今天晚上天氣不錯。為什麼我們不走回去呢?” “好。”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在哪裡停一下,喝杯酒。” “你家怎樣?” 我怔住了,然後大吃一驚:“你說真的?” “當然。我對你的通俗小說很感興趣。” “不是對我的版畫感興趣,嗯?” 她笑了:“我打賭你沒有六千五百本書。” “是啊。我只有一套亂七八糟的公寓。我最好現在就跟你說一聲,以防等會兒嚇著你。” “不會的。此外,我猜你的公寓肯定亂七八糟。” “為什麼?” “從你的穿衣打扮就看得出。”她說著,沖我笑了笑,“好。來吧,帶我去看你的通俗小說。” 我們走回酒店,上了我的車,帶她去看我的通俗小說。我打開門,拉亮燈,家具上散落的一層灰塵飄舞起來。她的眼睛瞪大了幾分,不過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一切,說道:“你可以申請賑災款了,知道嗎?”說完她徑直走向窗戶旁邊的書櫃,上面按年代和標題字母順序擺放著一排排的偵探小說。 她不時發出驚嘆。我拉開了窗簾。太平洋高地社區之所以價格昂貴,主要是因為這裡的景色。在今天這樣的夜晚,所有美景一覽無餘:雄偉的金門大橋、馬連郡的璀璨燈光、惡魔島上不斷旋轉的燈塔,以及東灣連成串的點點燈火。非常浪漫的景緻——我也許不該想到浪漫二字,但我的確在想。如果伊万·韋德知道此刻我腦中的念頭,肯定會把我的鼻子打歪,而我不會過分責怪他。 我在廚房裡找到白蘭地,給她倒了一小杯,給自己也倒了一點。我們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的風景,聊著通俗小說。過了一會兒,我們停下討論,喝乾了白蘭地。然後,我們坐在那裡,看著對方。 “嗯?”她說。 “怎麼?” “你不准備把我的衣服脫掉嗎?” “什麼?” “脫掉我的衣服。私家偵探和一個女人獨自在家的時候不都是這麼幹的嗎?” “這個私家偵探不是。” “不是?那你幹什麼?” “常規事項,就這些。” “不要局限於常規吧,我希望。” “那麼……” “那麼,”她說,“先做點常規的事情。” 於是我吻了她。 “唔,你的味道不錯。”她說。我答道:“你也是。”隨即又吻了她,這次是一個長長的熱吻。這個吻結束之後她往後靠了靠,看著我,我覺得更熱了。 “嗯?”她說。 “怎麼?”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問我是否想上床。” “你想上床嗎?” “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問了。”她一邊說,一邊拉起這個硬漢偵探,這個最後的獨行俠,這個誘惑美女的溫柔情聖,像牽著孩子一般拉著他的手,把他領進了他自己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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