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爬蟲類館殺人事件

第19章 第十八章招來了麻煩

東區的大火,不再是幾英里外微弱的粉紅色光亮,它裹挾著煙霧照亮了天空,在這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皇家艾伯特動物園的地面依然黑暗,並且充滿竊竊私語聲,被欄杆和大門封在裡面。一輛出租車停在了路邊。 “你們不能進來!”當馬奇、路易絲和凱里一起穿過人行道走過來時,一個聲音沖他們高喊。朦朧中他們認出了人口左手邊那個寬大結實的身影就是安格斯·麥克塔維什,他還背著一圈小型滅火泵的軟管在肩上。 “蠻不講理,安格斯,”路易絲很講理地說,讓麥克塔維什放下了他的手,“你不是要阻止我進自己的家吧,是不是啊?” “他們正在轟炸東區!”麥克塔維什心虛地解釋道。 “我們知道,安格斯!” “而且他們還要轟炸整個城市。有個混蛋,”麥克塔維什指著天空,厲聲說道,“一直在這兒飛來飛去,飛來飛去,就在我的頭頂上方,他就是不肯走開,不肯給我哪怕兩分鐘的安寧!”

(這是我們所有人此刻所抱有的感受。三個聲音在心裡由衷地附和。) “如果按照我的意思,路易絲小姐,”麥克塔維什說,“你今晚不能進去。但我又不能把你擋在外面。你的很多朋友已經在爬蟲類館集合了,如果你願意加人他們的話……” “什麼在爬蟲類館集合?”路易絲大聲問道。 管理員負責人的語調變得悶悶不樂的。他解釋說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總探長馬斯特斯和里弗斯醫生已經急急忙忙地趕過去了:“邊走邊爭論,還不時提到上帝的名字。” “有情況,”凱里說,“他們打算今晚揭穿那傢伙的真面目,我太了解亨利·梅瑞威爾爵士了。快走!” “但我不能去那兒!”路易絲反對,“我在家裡有約,而且我已經遲到了!何況——”

“走吧!”馬奇懇求道,“你帶路。” 馬奇有一支小小的手電筒,她把它遞給路易絲。旋轉門叮噹響了一聲。伴隨著安格斯·麥克塔維什在他們身後的唧唧咕咕,他們走進了黑壓壓的夜色中。 遠遠的,什麼東西或什麼人尖叫了起來。那隻是隻長尾鸚鵡,從某個鳥類館裡刺耳地向外叫著,可是那長滿羽毛的身體拍打翅膀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那種效果就好像是在一片擁擠的叢林中扑騰,驚起一陣騷動。它和翻湧的天空,以及懸在半空中的不確定感,似乎相得益彰。 “還有,”路易絲爭辯說,手電筒的亮光照射在寬道上,“你們兩位到底為什麼也要像亨利爵士和馬斯特斯先生一樣神神秘秘的?你們說對於這件事是怎麼完成的,你們已經有線索了,儘管還不知道是誰幹的。那你們明明可以……”

“鎮靜!”一個聲音響起,“電筒拿穩一點!” 馬奇嚇得跳了起來。 他們身邊都是移動著的噪音,管理員們都在混凝土小路上巡查;準時輪班,小心地看守著動物們。但這卻不是任何一位管理員的聲音。 他們順著寬道往下走,在結實的鋪滿沙子的路面上,他們的腳步聲幾不可聞。有什麼東西在女王丈夫雕像的大理石底座上閃著微光,一支雪茄的紅光閃動了一下,又黯淡下去。有人正坐在基座的小邊緣上,他站起身,向他們走過來。 接著,一陣嚇人的喊聲從黑暗中傳來:“老天爺,寶貝兒,是你嗎?” 這樣,他們見到了霍勒斯·本頓,那個有不在場證明的男人。一股輕微的威士忌酒香包圍了他們。 凱里感覺到馬奇的手滑出了他的臂彎。 “我剛聽到我們的第一顆炸彈落下來了,”霍勒斯呼吸困難地說。雪茄的光亮忽明忽暗,就好像他在匆忙地大口吸著。 “可怕的聲音,讓你胃裡只想吐,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不過很有趣。”他的聲音裡多了些牢騷,“我說,寶貝兒,你們不該出來的!你們要到哪兒去?”

“我們要去爬蟲類館,霍勒斯。” “去爬蟲類館?去幹什麼?” “我不知道!”路易絲帶著哭腔說,“你要一起來嗎?” 馬奇抓緊了凱里的胳膊。 突然響起的獅吼聲,近在手邊,又以打鬥聲自相唱和,這提醒他們已經非常接近獅館以及他們的目的地了。凱里彷彿看見那些大型貓科動物,在它們燈光昏暗的籠子裡踱著步,走來走去,永不停歇,長長的毛撫過籠子的邊緣,轉過身再繼續踱步。它們的頭應該是低下來的,半發瘋的綠眼睛盯著看不見的地方…… 但是,如果他害怕什麼的話,他害怕的是爬蟲類館。而且他有原因。 爬蟲類館的雙開門,被隱蔽在狹窄門廊突出部分的下面,關著但沒有鎖上。路易絲推了推其中一扇,隨著裡面門把手的嘎吱聲,門開了。但即便是這樣,都沒能引起裡面三個男人的注意。

所有的展櫃都被照亮了。還有玻璃地板,下面一動不動的鱷魚被看得一清二楚。 通向爬蟲類大廳的一條小路,右手邊站著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和總探長馬斯特斯。他們如此全神貫注於一場激烈的爭論中,前者在空中揮動著拳頭,而後者優雅地舉起一隻手作為回應,他們誰都沒有看到新訪客們進來。 “我總是跟你說,先生,”總探長怒喝道,“我不允許這麼做。這是……不管怎樣,我不允許!” “那你為什麼不允許呢,孩子?” “聽著,先生,你要聽我辯解嗎?我是個警察!” “當然了。你的任務就是抓住罪犯,是不是啊?” “是的,是這樣的。但是要抓住他們,”馬斯特斯哀求似的伸出雙手,“根據的是一種叫做法官規程的法規。其他任何的方法毫無疑問都會讓我身敗名裂!你不想看到我當了三十年警察,最後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吧?還是你很想看?”

“你不會身敗名裂的,孩子。我保證。” 馬斯特斯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前額。 站在背景裡的,凱里注意到,是傑克·里弗斯醫生。英俊的醫生正若有所思地拉著他的下嘴唇,同時用一種好奇的閃閃發光的眼神看著這兩個爭吵者。他們則好像已經把他忘了。 “先生,我不能這樣做!”馬斯特斯衝口而出,“即便關於玻璃地板你是對的,”他重重地在上面踏了一腳——“這件事太冒險了!” “承擔風險的人是我,不是嗎?”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問道,“而且我跟你直說了吧,馬斯特斯,我很害怕。” “那為什麼要做?” 亨利·梅瑞威爾爵士的下巴合上了。他輕柔地說: “因為,孩子,這個兇手很殘忍。從裡到外的殘忍,頭腦、靈魂和所有的一切都很殘忍。我要打破這個靠騙人過活的人的騙局。我告訴你,馬斯特斯,我要用唯一有效的方法去打破它。”“這都很好,先生!但是……”

“如果你不想攪和進來,孩子,你就說出來吧。別以官方身份出現在這兒,再把條子們都撤走。相信我這個老人。” 馬斯特斯用一種古怪的表情看著他。 “好了,先生,我們已經一起走了這麼長的一段路了,”總探長說。他深吸了一口氣,臉色也更凝重了,“而且你知道得非常清楚,你從來就知道,我是不會因為你想要干點什麼瘋狂的事就拋棄你的。嗯!就這樣吧!但我還是要說——”在這裡他轉過身,同時看見了新來的幾個人。 “我的老天爺啊,”馬斯特斯倒吸了一口冷氣,“我不是叫你們幾個回家待著的嗎?” 路易絲·本頓捍衛著她的立場。 “對不起,馬斯特斯先生,但我們必須來。這裡將要發生什麼?” 現在他們聽不到飛機的聲音。但他們全都聽到了——清清楚楚地——在遠方因為轟炸而發出的纖細微弱的嗖嗖聲。

沒有人對此作出評論。它不知從何處被拋下來,然後被倫敦城全數吞下,除了落地時一點輕微的爆炸和磨擦聲之外,沒有任何別的效果。但爬蟲類大廳開始有了動靜,展櫃寒率作響,你甚至可以想像,厚厚的玻璃地板上發出了隱約的碎裂聲。就在此時,凱里·昆特發現了另一件事。 大部分的爬蟲展櫃都是空的。 有可能,毒蛇最終都被移走了,並隨時準備好被毀掉。凱里順著一面牆看過去,有一排大大的木頭箱子,上面都帶著透氣孔,還有兩三個帆布麻袋因為炸彈的落下而微微移動著——讓人很不愉快。但沒有時間細細檢查了。路易絲指著里弗斯醫生。 “傑克!”她叫道,帶著責備的語氣,“我絕對沒想到會在這兒看見你!” 里弗斯醫生微笑著,擺弄著他的領帶。

“事實上,我親愛的……” “當你在飯店跟我分手的時候,你說你要去巴特醫院的!” “事實上,我親愛的,是他們把我叫回來的。他們想要——嗯,一些信息。” “關於什麼的?”路易絲緊追不捨。 霍勒斯·本頓集中精力吹了一口煙,一團煙霧飄過玻璃展櫃灼熱且發亮的燈光。總探長馬斯特斯現在卻沒有情緒回答任何問題,或是讓別人來回答它。 “我想要提醒你們,女士們先生們,”總探長用一種在這樣的場合下分外嚇人的虛誇口吻說,“這是一件官方任務,就是這樣。我請你們回家待著,而且我是認真的。” “我說,馬斯特斯。”亨利·梅瑞威爾爵士有些抱歉地插話進來。 “什麼事,先生?” “讓他們留下來吧。”

“你發瘋了嗎,亨利爵士?”總探長問,“他媽的我不會做這麼愚蠢的事的!” “讓他們留下來,”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堅持說,“到時候我們總是可以把他們鎖起來的。” 奇怪的煩亂情緒,有令人膽怯的效果,在凱里的血管裡流動。這與天空中的騷亂或是空襲的開始全然無關。 “這是怎麼回事,”凱里尖聲問道,“要把我們鎖起來?” “而且在某種層面上,”路易絲·本頓插進來說,“我們也是為了官方任務而來。因為凱里和馬奇,”她衝著他們點了點頭,“認為他們發現了我父親被謀殺的方法。” 死一般的沉寂。 霍勒斯·本頓吐出了更多的煙霧。 “嗬,嗬!”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他注視著馬奇,然後忽然爆發出一陣恐怖的頑皮笑聲,可沒人覺得好笑。他上上下下地在鼻子上移動著他的眼鏡,“所以你也坐下來思考了,我的小姑娘?而那個回憶總算是又回來了?” “是的,它回來了!”馬奇回答說,“因為有些事情讓它回來了,可我自己不能控制。當我看見地板上那根燒過的火柴,它當然讓我想起了……” “等一下!”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 就好像它一點也不重要,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輕巧地把這件事撥到了一旁。他把拳頭放在屁股上,看著路易絲·本頓。 “這個問題不是很重要,”他接著說,“但是什麼東西那麼寶貝,你把它緊緊貼在胸口,看上去像張可笑的照片?是有情感上的原因嗎,還是什麼?” 路易絲彷彿第一次記起了她仍然拿在手裡的那張帶框的照片。她看了它一眼,在心不在焉和不耐煩之間,試著同時拿穩它和手電筒,可是看上去做得很吃力。凱里幫了她一下。 “我發現了這張照片,”凱里解釋道,“就掛在我公寓的牆上。我不知道這是誰或這是什麼意思。但它提供了這個動物園和魔術業之間的某種關聯。我發誓我在哪裡見過這張臉,或是一張非常相像的臉,就在今天!” 他從路易絲的手裡拿過這張照片,遞給了亨利·梅瑞威爾爵士。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和馬斯特斯一起看著它的時候,他解釋了當時的情況,他們交換了神秘的一瞥。 “所以呢?”大師咕噥著,“所以呢,所以呢,所以呢?” “就是啊,”馬斯特斯附和道,那效果聽上去就像是在舞台上表演相聲。他重重點了點頭,“就是老了一點,當然了。” “當然老了啊。第一份工作,明白嗎。職業生涯的開始。” “啊?”凱里問道,對他來說,疑雲重重的字句在接連不斷地蹦出來,“答案是什麼?或者,有答案嗎?我以前在哪裡見過這張臉嗎?” 亨利·梅瑞威爾爵士搓著他下巴的側面。 “這個……好了,”他帶著抱歉的口氣咕哦著,“這裡有一點花招,孩子。從某種角度上說你見過,但換一種角度你就沒見過了。你確實見過,但並不是以你認為你所見到的那種方式。我知道它聽起來讓人太費解!”他聲音低沉地說,同時舉起一隻手要阻止凱里的爆發,“但當你了解整個真相的時候,一切就會非常簡單了。” 凱里拍打著自己的胳膊。 “不明白,先生,整個真相是什麼?” “我們就快到了,”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我們就快到了。哦,是的。” 凱里指著照片。 “那是不是,”他粗暴的問道,“兇手的照片?” “不是。”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 “是不是什麼長得很像兇手的人?” “不是,”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回答。那些他尚未建立起來的理論,甚至不算是處在半完工的狀態,在凱里的耳邊喧嘩作響。 就是在這個時候,邁克·帕森——仍然趾高氣揚的,仍然有著藐視的眼神,雖然似乎被制服了一點點——走進了大廳。他不是從前門進來的,相反,他打開了靠近大廳底部右邊的那扇門,就是那扇門通向展櫃後方的通道和那個小辦公室。 就好像把吼叫都壓在了呼吸下面,邁克走向了亨利·梅瑞威爾爵士。 “房間已經準備好了,先生。”他報告說。他說這句話的方式讓他的聽眾們打了個冷戰。他津津有味地說的可能是酷刑屋。 “什麼房間?”馬奇很快地問道。 “後面的那間辦公室,”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回答,大拇指往肩膀後面指了指。接著他用一種可怕的堅持召集著,“現在燈火管制,又溫暖,今晚不會再有什麼電話上的鬼把戲了。來吧,所有人!我們來隨意討論一下。” 霍勒斯·本頓清了清喉嚨。 “聽著!對不起!”他插了進來。他說的話第一次讓每個人都轉過身來,看著他,“你們不需要我吧,對不對?” 亨利·梅瑞威爾爵士打量了他一會兒。 “就像很多人一樣,”霍勒斯用粗啞的聲音解釋道。更多的煙霧像曳光彈一樣從雪茄裡飄出來,然後他把它從嘴上拿下來,“我有幽閉恐懼症,有空襲的時候我都寧願待在外面。所以,如果你們不需要我的話——” “不,孩子,”亨利·梅瑞威爾爵士溫柔地說,“你可以離開,如果你願意的話。那樣的話,我會認為你對你兄弟是怎麼死的毫無興趣。” “可憐的老內德是自殺的。” “噢,我的孩子!你還堅信著那個故事呢?” “你可以證明他不是嗎?” “可以,”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隨後他丟掉了這個話題,“但我希望醫生跟著我們,”他繼續說道,“而且我希望你跟著我們,我的小姑娘——”他看著路易絲,後者點點頭,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另外我想,兩個職業魔術師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為我們將要解決的問題做個證明。” “這樣明智嗎,先生?”總探長馬斯特斯吼叫著。 “我想不太明智,”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不過還是一起來吧。” 霍勒斯·本頓向前跨了一步,好像終於決定要加人他們了。但他有了個更好的點子。地板上的帆布口袋中的一個——那些看上去相當邪惡的帆布口袋——劇烈地抽動著。霍勒斯往後退了過去。 凱里能夠感受到淹沒了馬奇的那種恐懼,當她跨進那扇門,踏人散發著霉味兒的通道時。就是眼鏡蛇歷險的場景,頭上是轟炸機的轟鳴聲,眼前是一個兇手近在咫尺,這可能是次更危險的歷險。 但無論如何,她走進去了。 馬斯特斯走在第一個,一隻手還輕輕抓著邁克的衣領。馬奇和凱里跟在後面,然後是路易絲和里弗斯,後者牽著她的手臂,同時彎下身子,溫柔地在她耳邊說著什麼。亨利·梅瑞威爾爵士殿後。 蒙著灰塵的電燈泡照亮了通道。眼鏡蛇的窗戶,菱形圖案的窗戶,現在也被黑色覆蓋了。沒有什麼遺跡留下來,除了地板上的一點血跡,這讓馬奇不敢往那個方向看。眼鏡蛇的鬼魂,不是在伊希斯劇院的那些好意的鬼魂,它盤旋著,移動著,從未遠離過。 因為燈火管制,辦公室帶欄杆的窗戶也是一片漆黑。一盞有著綠色燈罩的掛燈照亮了桌子。亨利·梅瑞威爾爵士指了指桌邊幾張長得很像廚房用的木頭椅子,然後他轉向了總探長。 “鎖上門,馬斯特斯。”他用一種全新的、完全不同的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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