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聖潔之罪

第41章 第四十一節

聖潔之罪 丹尼斯·勒翰 2991 2018-03-15
我在樓下客房浴室,站在淋浴間旁邊看水噴灑安琪身體,將最後一點泥巴衝下她的腳踝,轉成漩渦流入排水口。她用一塊海綿來回擦洗左臂,肥皂水順著手肘滴下,墜成長長的淚珠,停頓片刻才跌落大理石浴缸。她接著擦洗另一隻手臂。 從進來到現在,她一定已全身上下洗過四遍,但我仍看得津津有味。 “你打斷了她的鼻子。”我說。 “是嗎?洗髮精在哪裡?” 我用一塊洗臉毛巾隔著打開浴室櫃,找到一小瓶洗髮精,用毛巾包著擠一點到我的掌心,走回淋浴間。 “轉身背對我。” 她轉身,我湊上前去把洗髮精揉進她的頭髮,感覺潮濕糾結的頭髮裹住我的手指,我按摩她的頭皮,從髮根攪起肥皂泡。 “好舒服。”她說。 “肯定的。”

“看起來多糟?”她趨前,我從她的頭髮抽回手,她沖洗手臂,用力搓頭髮,我絕不會用這麼大力氣搓頭髮,如果我不想四十歲就禿頭的話。 我在洗臉盆沖掉手上的洗髮精。 “什麼?” “她的鼻子。” “很糟,”我說,“好像突然長出三個鼻子。” 我回到淋浴間旁邊,她仰頭站在水下,肥皂和水混合的白色泡沫從肩胛骨之間衝下,像瀑布一樣流下她的背。 “我愛你。”她說,眼睛閉著,迎向水花,兩手不停抹走太陽穴的水。 “是嗎?” “是的。”她向前甩頭,接過我遞給她的浴巾。 我伸手進去,關掉水龍頭,她擦臉,眨眨眼睛,睜開來看我。她嗅嗅鼻子裡的水,用浴巾擦脖子。 “青面挖洞的時候,他挖得太深。所以當他把我丟進去時,我的腳碰到一塊從土牆突出來的岩石,離洞底大約六英寸。我必須繃緊全身肌肉,用一隻腳站在這一小塊岩石上。維持這個姿勢很難,因為我還要抬頭看著這個混蛋王八蛋麵無表情地把土鏟到我身上。”她把浴巾從乳房移到腰部。 “轉身。”

我轉身面壁,讓她繼續擦乾身上其他部分。 “二十分鐘。他花了這麼長時間才填滿洞。他確定我被塞得密密實實,至少在肩膀處。我吐口水到他臉上,他連眨都不眨一下。幫我擦背?” “當然。” 我轉身,她把浴巾遞給我,走出淋浴間。我用厚毛巾擦她肩膀,然後順著背後肌肉往下擦,她用兩手擰乾頭髮,拉上來貼住腦後。 “所以,雖然我站在一小塊踏腳板上,我腳下仍然有很多泥土。起先我動彈不得,我開始恐慌,但接著我想起是什麼使我能夠單腳站在那塊石頭上,熬過殭屍先生活埋我的二十分鐘。” “是什麼?” 她轉身投入我的懷抱。 “你。”她的舌頭伸進我的嘴,添了一下我的舌頭。 “我們。你知道。這個。”她拍拍我的胸脯,手伸到我後面拿回浴巾。 “我開始一點一點移動和扭動我的身體,讓更多土掉到腳下,我不斷蠕動,喔,三小時後,我開始有些進展。”

她微笑,我吻她,我的嘴唇撞到她的牙齒,但我不在乎。 “我好怕。”她說,手臂摟著我的肩膀。 “對不起。” 她聳聳肩。 “不是你的錯。錯在我早上跟踪黛絲麗的時候沒有註意到青面跟在我後面。” 我們接吻,我的手滑過她背上一些我剛才擦漏的水珠,我想把她緊緊抱入懷裡,緊到不是她融入我,就是我融入她。 “袋子呢?”我們終於鬆開彼此時,她說。 我從浴室地上拎起袋子。裡面有她的髒衣服和手帕,我們曾用那條手帕擦拭她留在鋤柄和園藝剪刀柄上的指紋。她把浴巾丟進去,我接著扔進洗臉毛巾,然後她從我放在馬桶蓋上一小疊黛絲麗的衣服中拿了一件長袖運動衫穿上。她接著穿牛仔褲,襪子和網球鞋。 “球鞋大半號,但其他都合身。”她說。 “現在我們去對付這些突變人。”

我跟在她後面走出浴室,垃圾袋拎在手上。 我把特雷弗推進書房,安琪上樓察看黛絲麗。 我們停在書桌前,他留神觀察我用另一條手帕擦拭剛才我被綁在上面的椅子兩側。 “抹掉你今晚到過這裡的痕跡。”他說。 “很有意思。你幹嗎這麼做?還有那個死掉的僕人——我假定他已經死了?” “他死了。” “他的死怎麼解釋?” “我根本不關心,儘管他們不會把我們跟他的死連在一塊。” “狡猾。”他說。 “是你的註冊商標,小伙子。” “還有不屈不撓,”我說,“別忘了你僱我們的原因。” “哦,當然。但'狡猾'比較順口。你不覺得嗎?” 我靠著書桌,兩手交叉垂在大腿前,低頭看他。 “當你覺得老瘋癲的形像對你有利時,你裝老瘋癲裝得還挺像的,特雷弗。”

他揮揮還剩三分之一的雪茄。 “人人需要一點拿手好戲,偶爾會派上用場。” 我點頭。 “幾乎有點可愛。” 他微笑。 “其實不然。” “不嗎?” 我搖頭。 “你手上染了太多鮮血,多到可愛不起來。” “誰手上沒血,”他說,“你記得有一陣子流行拋棄南非金幣和抵制所有南非來的產品?” “當然。” “人們希望覺得自己是好人,面對這麼不公不義的種族隔離政策,南非金幣算什麼?是嗎?” 我對著拳頭打哈欠。 “可是善良的,充滿正義感的美國大眾在抵制南非或皮草或不論他們明天會抵製或抗議什麼的同時,卻對他們喝的中南美咖啡,穿的印度尼西亞或馬尼拉衣服,吃的遠東水果,用的幾乎任何從東亞進口的產品,究竟如何製造出來的睜一眼閉一眼。”他抽雪茄,隔著煙霧凝視我。 “我們知道這些政府怎樣運作,怎樣整肅異己,有多少政府僱用奴工,任何人只要威脅到他們跟美國公司的協議,妨礙到他們的利益,會遭到什麼毒手。我們不但假裝沒看見,還積極鼓勵。因為你需要你的柔軟襯衫,你需要你的咖啡、你的高筒球鞋、你的罐頭水果、你的白糖。而像我這樣的人幫你拿到這些東西。我們扶持這些政府,壓低我們的勞動成本,把省下來的錢分給你。”他微笑。 “我們是不是很好心?”

我舉起我完好的手,拍幾下我的大腿,製造跟拍手一樣的響聲。 他保持微笑,繼續抽他的雪茄。 但我不斷拍腿。我拍到大腿開始刺痛,手掌逐漸麻木。我拍了又拍,讓肉打在肉上的聲音響徹大房間,直到特雷弗的眼睛失去高興的神采,雪茄從他的手垂下。他說:“好了。你可以停止了。” 但我繼續拍,我的眼睛死死盯住他麻木的臉。 “我說夠了,年輕人。” 啪,啪,啪,啪,啪,啪,啪。 “你可不可以停止那個討厭的噪音?” 啪,啪,啪,啪,啪,啪,啪。 他從椅子站起來,我用腳把他推回去。我趨上前,增加我的手拍打的速度和力量。他緊緊閉上眼睛。我握緊拳頭,捶在輪椅扶手上,舉起捶下,舉起捶下,舉起捶下,舉起捶下,一秒五下,反復不停。特雷弗的眼皮閉得更緊。

“精彩極了,”我終於說,“你是強盜大亨中的雄辯家,特雷弗。恭喜。” 他張開眼睛。 我靠回書桌。 “我現在不在乎被你分屍的工會組織者的女兒。不在乎多少傳教士和修女因為你的命令或你扶植的香蕉共和國的政治,腦後中彈躺在亂葬崗裡。我甚至不在乎你買你的妻子和可能使她活著的每一分鐘都像人間地獄。” “那你在乎什麼,肯奇先生?” 他舉起雪茄到唇邊,我一把拍落,任由它在我腳下地毯上悶燒。 “我在乎傑·貝克和埃弗瑞特·哈姆林,你這狗屎不如的廢物。” 他眨眼擠掉睫毛上的汗水。 “貝克先生背叛我。” “因為聽你的話會犯下不可饒恕的罪。” “哈姆林先生決定向官方檢舉我和科爾先生的交易。”

“因為你摧毀了他花一輩子建立起來的事業。” 他從晚禮服上裝內袋抽出一條手帕,對著手帕猛咳一分鐘。 “我快死了。”他說。 “不,你不是,”我說,“如果你真的以為你快死了,你不會殺傑。你不會殺埃弗瑞特。但萬一他們中哪一個把你拖上法庭,你就不能爬進你的冷凍室,是嗎?等到你能爬進去時,你已經腦死,你的器官全部壞掉,這時候再冷凍你是浪費時間。” “我快死了。”他又說。 “是呀,”我說,“現在你快死了。那又怎樣,斯通先生?” “我有錢。你開個價。” 我站起來,用鞋跟碾熄他的雪茄。 “我的價碼是二十億。” “我只有十億。” “唉,那就算了。”我說,把他推出書房,前往樓梯。

“你要幹什麼?”他說。 “比你應該受到的懲罰少些,”我說,“但比你準備接受的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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