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聖潔之罪

第15章 第十五節

聖潔之罪 丹尼斯·勒翰 2993 2018-03-15
我從來沒搭過私人飛機,所以我其實無從比較。我甚至不能越過飛機,拿私人遊艇或私人島嶼來比,因為我也沒有登過私人遊艇或私人島嶼。唯一我擁有的“私人”東西是我的汽車,一輛修復的1963年份保時捷。所以……搭私人飛機很像搭我的車子。唯一差別是飛機比較大。比較快。有一個酒吧。還會飛。 青面和不倒翁開了一輛深藍色豪華轎車到我的公寓來接我們,轎車也比我的車子大得多。實際上,比我的公寓還大。 從我家出發,我們開下哥倫比亞路,路上經過幾個旁觀者,他們可能在猜測誰今天結婚,或哪一所中學在3月中旬上午九點開畢業舞會。然後我們一溜煙穿過高峰時刻的車潮,穿出泰迪威廉斯隧道,來到機場。 我們沒有加入前往主航空站的車流,反而繞過去,駛向停機坪南端,沿途經過幾個貨運航空站和食品包裝倉庫,和一家我從來不知道在那裡的會議旅館,停在民用航空總部門口。

青面進去交涉,安琪和我搜刮乾濕酒吧櫃,找橙汁和花生,塞滿我們的口袋,並爭論是否順手牽羊兩支香檳酒杯。 青面回來,接著一個矮子跑向一輛褐黃色的廂型車,車身漆著“精密航空”幾個字。 “我也要一輛豪華轎車。”我對安琪說。 “你公寓門口停車很麻煩。” “有了豪華轎車我還要公寓幹嗎。”我湊向前座,問不倒翁:“這玩意有沒有衣櫃?” “有行李箱。”他聳肩。 我轉頭對安琪說。 “有行李箱耶。” 我們尾隨廂型車開到一個警衛亭。青面和廂型車司機下車,向警衛出示他們的執照,警衛在一個本子上記下號碼,遞給青面一張通行證,青面上車,把通行證放在儀表板上。廂型車前面的橘紅色欄杆升起,我們一前一後通過警衛亭,開上柏油碎石的停機坪。

廂型車繞過一棟小建築,我們跟隨在後,行駛在兩條跑道中間的小徑,我們周圍還有幾條跑道向外延伸,跑道兩旁的蒼白燈泡在晨露中閃閃發光。我看到貨機和豪華噴氣機和白色短程小飛機,油罐車和兩輛未熄火的救護車,一輛停好的救火車,另外還有三輛豪華轎車。我們彷彿進入一個以往隱蔽的世界,這個世界充滿權力和影響力和重要生命,重要到不必理會正常交通模式或他人設計的時刻表這樣平庸的東西。我們來到一個將商業客機頭等艙貶成次等的世界,真正的權力走廊伸展在我們眼前,點綴著降落燈。 車子還沒停下,我已猜到哪一架是特雷弗·斯通的飛機。即使在賽斯納輕航機和利爾噴氣機環繞下,它仍然鶴立雞群。那是一架白色灣流噴氣機,細長傾斜的鼻子像協和飛機,流線型的機身像子彈,機翼緊貼著機身,機尾像魚的背鰭。好一具漂亮的機器,好一隻蓄勢待發的白鷹。

我們從轎車中取出旅行袋,另一名精密航空員工從我們手上接過去,放進機尾行李箱。 我對青面說:“一架這樣的噴氣機什麼行情——大概得七百萬吧?” 他呵呵笑。 “他被逗樂了。”我對安琪說。 “笑破肚皮。”她說。 “我相信斯通先生買這架灣流付了兩千六百萬。” 他說“這架”灣流的口氣好像還有兩架停在大理石首家中車庫。 “兩千六。”我用手肘捅捅安琪。 “我打賭本來售貨員要兩千八,但他們很會殺價。” 上了飛機,我們見過機長吉米·麥肯和副駕駛赫伯。他們是一對快活寶貝,笑容滿面,濃眉在反光墨鏡後面揚起。他們向我們保證,我們可以放心把命交在他們能幹的手中,一點也不用擔心,他們已經幾個月沒摔過一架飛機了,哈哈哈。飛行員的幽默。妙透了。我百聽不厭。

我們走回主機艙,留下他們玩他們的指針和轉矩,構思有趣的辦法讓我們屁滾尿流和嗚咽啜泣。 機艙看起來也比我的公寓大,但也許我只是被榮華富貴沖昏了頭。 機艙內有一個酒吧,有一台鋼琴,後面還有三張單人床。廁所附帶淋浴間。地上鋪了厚厚軟軟的淡紫色地毯。六張皮沙發椅分散左右兩邊,兩張前面有櫻桃木桌子釘在地板上。每張椅子都可以向後倒,像坐臥兩用的躺椅。 五張椅子是空的。第六張赫然坐著格雷厄姆·克里夫頓,別號不倒翁。我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轎車。他面對我們坐著,膝上擺了一本皮面筆記本,筆記本上有一支蓋好蓋子的自來水筆。 “克里夫頓先生,”我說,“我不知道你要跟我們一道去。” “斯通先生認為到了南邊你們可能用得上幫手。我非常熟悉佛羅里達海灣沿岸。”

“我們通常不需要幫手。”安琪說,在他對面坐下。 他聳肩。 “斯通先生堅持。” 我拿起我的椅子操縱台上的電話。 “那讓我們試試看能不能改變斯通先生的心意。” 他壓住我的手,把電話推回操縱台。這麼小的個子,力氣倒是很大。 “斯通先生決定的事從來不改變。”他說。 我搜索他的細小黑眼珠,只看到我自己的倒影對我眨眼。 我們於下午一點降落坦帕國際機場,在輪胎無聲無息觸地、毫無顛簸地滑上跑道之前,我已感覺到空氣中黏答答的熱氣。吉米機長和赫伯副駕駛也許像一對耍寶的蠢蛋,也許他們在其他一切生活層面真的是活寶,但從他們在起飛、降落和維吉尼亞上空遇到一點亂流時駕馭飛機的表現來看,我猜他們可以在颱風天降落一架DC-10在鉛筆尖上。

我對佛羅里達的第一個印象除了熱,就是綠。坦帕國際機場像從一片紅樹林中央蹦出來的,放眼望去到處是綠,深深淺淺濃淡不一的綠—紅樹林葉子的墨綠,樹幹的潮濕灰綠,綠草如茵的小斜坡鑲在進出機場的坡道邊緣,鮮豔的藍綠色有軌電車穿梭在航站之間,像從電影《銀翼殺手》中冒出來的,如果這部片子改由沃特·迪斯尼導演的話。 然後我的視線移向天空,發現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藍色,在弧狀的白珊瑚快速道路襯托下如此濃郁明亮,我差點發誓是畫上去的。當我們瞇起眼睛抵擋從電車窗子湧進來的光線時,我心裡想,粉彩,自從1980年代中葉的夜總會佈景之後,我還沒見過這麼多咄咄逼人的粉彩。 還有濕度。我的天。下飛機時我吸進一口濕氣,像一塊熱海綿在我胸膛穿破一個洞,鑽進我的肺。早上離開波士頓時,溫度在華氏三十五度左右,經過漫長冬季,感覺十分溫暖。這里肯定有八十度,也許更高,而且濕度像濕答答、毛茸茸的毯子蓋在身上,似乎又將溫度提高了二十度。

“我非戒菸不可。”我們抵達航空站時安琪說。 “或戒掉呼吸,”我說,“二選一。” 特雷弗派了車子來接我們,當然。那是一輛掛佐治亞州車牌的米黃色四門凌志,由青面的南方替身擔任駕駛。他身材高瘦,年齡在50歲和90歲之間。他的名字是庫辛先生,我有一個感覺,他這輩子除了姓從來沒有被叫過名。可能連他父母都叫他庫辛先生。在滾燙的白色熱氣中,他穿一套黑色西裝,戴一頂司機帽,但他替安琪和我開車門的時候,他的皮膚比爽身粉還乾。 “午安,珍納洛小姐,肯奇先生。歡迎來到坦帕市。” “午安。”我們說。 他關上車門,我們坐在冷氣裡,他繞到車子另一邊,替不倒翁打開前面乘客座的門。庫辛先生在司機座坐下,遞給不倒翁三個信封,不倒翁留下一個,把另兩個遞給我們。

“你們的旅館房間鑰匙。”庫辛先生一邊告訴我們,一邊把車從路沿開走。 “珍納洛小姐,你住611號套房。肯奇先生,你在612。肯奇先生,你會發現你的信封裡還有一套鑰匙,是斯通先生替你們租的車子。車停在旅館停車場。停車位號碼在信封背面。” 不倒翁打開一台只有一本小平裝書大小的個人電腦,按了幾個鍵。 “我們住港島飯店,”他說,“我們是不是全部回飯店洗個澡,再一起開車去庭園萬豪,據說傑夫·普萊斯待過的地方?” 我瞅一眼安琪。 “好主意。” 不倒翁點點頭,他的膝上電腦發出嗶嗶聲。我湊上前去,看到他調出坦帕市地圖。地圖轉化成一系列城市區塊,一塊塊漸次濃縮,直到銀幕中央出現一個閃光點,周遭線條填滿街道名字,我猜那是庭園萬豪。

我期待隨時會聽到一段錄音的聲音,告訴我我的任務是什麼。 “錄音帶會在三秒內自動銷毀。”我說。 “什麼?”安琪說。 “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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