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荷蘭鞋之謎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列舉

荷蘭鞋之謎 埃勒里·奎因 3773 2018-03-15
又過了幾小時。這一小群閉緊嘴唇的人還是穩穩噹噹地坐在死者的辦公室裡。辦公室裡籠罩著一片灰藍色的由抽煙形成的煙霧,顯得格外朦朧陰沉。他們那岩石一般的臉龐、僵硬的下頜、皺紋密布的前額和蜷縮的身軀似乎表明,他們已經走到黔驢技窮的地步,承認讓奈兇殺案又與阿比嘉·道倫兇殺案一樣,離真相大白之日實在太遙遠了。 人數已經開始減少。面色鐵青的警察局局長先走了。 非常有自製力的皮特在他之前一小時就離開了,就忙著去給自己的報紙發消息。辛普森也同他一道離開了醫院,他的眼睛裡充滿了焦慮不安,他匆匆趕回辦公室,準備同新聞界和大眾作一次無法避免的接觸。 警官維利還在走廊里東奔西走。他正忙著收集物證和人證,他已判定,那根罪惡的鐵絲同前一個謀殺案中的鐵絲屬於同一類型。他沒有發現什麼新線索,對罪證的尋找,目前還一無所獲。而老探長下令再次尋找那鐵絲的可能來源,也看不到一點成功的希望。

屋裡只剩下奎因探長、埃勒里、明欽醫生,還有女護士露茜·普萊絲——死者的女助手。這位年輕小姐被急忙喚來,是要在老探長起草結論時替他做速記的。 在場的四個人中,如果除去心情極為悲傷的明欽醫生;埃勒里可算是被第二起謀殺案打擊最大的了。他那激動的臉上出現了極為專注的、痛苦的神情。他的眼神呆滯,反映出內心的苦痛。他弓腰駝背,蜷縮在那扇窗戶旁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呆呆地瞪著地氈。 “您準備好了嗎,普萊絲小姐?”老探長冒出了這麼一句。 護士坐在小寫字台前,攤開速記本,拿起削得尖尖的鉛筆,看來似乎有點害怕。她臉色煞白,看上去毫無血色,雙手顫抖著,把頭埋進空白記錄本,不願抬頭去看辦公室另一端那張默默無言的大寫字台——不久前,慘劇就發生在那裡。

“請這樣寫,”老探長開言道。他在女速記員面前踱著步,雙眉高揚,兩手緊緊握在背後,“屍體發現者為菲利浦·莫高斯。詳情如下:九時四十五分左右,莫高斯拿著皮包來到醫院。他想找讓奈醫生談他在道倫遺產中應繼承的份額問題。這與門衛艾薩克·庫柏見他走進醫院的時間也相符。交換台的值班電話員同讓奈醫生辦公室聯繫,轉告了讓奈醫生:莫高斯要求見他。回答的聲音肯定是讓奈的——普萊絲小姐,請在這一句下面劃上一道橫線——他說現在非常忙,很快就可以騰出空來,請莫高斯稍等片刻。電話員說,莫高斯對此頗不滿意,但還是決定等候,庫柏看見莫高斯又從前廳走進會客室,坐了下來——我說得不太快吧?” “不,不,先生。” “請再加上一個情況,”老探長接著說,“在下面的整段時間內,庫柏無法斷定,莫高斯此後是否從未離開過會客室。庫柏在前廳值班。會客室還有一扇門通往南走廊,因此,假如這一段時間南走廊裡沒有人的話,會客室中的人有可能使用這扇側門隨意出入而不為人所覺察。

“下面繼續報告細節:莫高斯證實說,他在會客室坐了約半小時,即至十時十五分左右。然後回到前廳,走進值班室,耐心地請電話員再次給讓奈打電話。電話員的電話打過去,卻沒有人接聽。莫高斯極為氣憤,激動地橫過南走廊,敲讓奈辦公室的門。沒有回音。庫柏見此情景,走上前來製止他,請他不要破壞制度。正廳附近值班的警察莫林亦聞聲趕來。莫高斯詢問在這半小時內讓奈是否走出過辦公室。庫柏答未曾看見,但無法肯定,因為他並未負有監視辦公室的責任。莫高斯猜測讓奈也許出了事。庫柏一無所知。莫林上前敲門,想把門打開,發現門並未上鎖。庫柏、莫高斯、莫林三人進入辦公室後,發現了讓奈的屍體。庫柏當即按警鈴呼救。莫林召來在醫院裡的警探幫忙。此時恰好明欽醫生來到醫院大樓。在官方人士趕到之前,明欽採取了必要的措施,掌握了現場。幾分鐘後,埃勒里·奎因到達醫院——寫下來了嗎?普萊絲小姐?”

“是的,先生。” 明欽架著二郎腿,咬著大拇指,他的眼裡充滿了淒涼與無法用言辭表達的恐懼。 老探長在辦公室裡來回踱著步,讀著他口授的一段段記錄。他向護士打了個手勢。 “請在莫高斯那一節中添上這一條:注意。莫高斯無法證實,兇殺案發生時他絕對不在場。現在另起一頁:關於格爾達·道倫小姐。 “格爾達·道倫小姐於九時三十分到達醫院。庫柏和莫林都看見過她。她來醫院的目的是到病房收拾阿比嘉·道倫的私人物件。星期一道倫夫人於樓梯上發生了不幸事件後,曾一度住在該病房。沒有人陪伴道倫小姐前往病房,亦沒有人伴同她留在病房。據她本人聲稱,進入病房後,小姐目睹母親遺物,悲從中來,極為哀坳。據稱,因悲傷過度,已無力行走,僅獨坐病房,寄情緬懷云云。十時三十分,護士歐別爾曼小姐發現她在病房。當時格爾達小姐正坐在病床上悲泣。但無人證實她宣稱自己一刻也未離開過病房的說法。”

鉛筆在紙頁上疾速移動著。除了沙沙作響的輕柔書寫聲,辦公室裡一片寂靜。 “陸西亞斯·當寧醫生和莎拉·弗勒,”老探長把後一個名字拖得很長,但是吐字仍是非常清晰,“當寧清早抵達醫院之時與平日相仿。按預定時間進行了工作。這一點他的數名助手可以證實。” “莎拉·弗勒於九時十五分抵達醫院,目的是會見當寧。這一點可由莫林、庫柏和電話員證明。她與當寧在辦公室關門密談約一小時。莎拉·弗勒於發現讓奈醫生的屍體的後一分鐘曾試圖私自離開醫院。 “當寧、弗勒兩人拒絕交代他們的談話內容。審訊時互為對方作證,堅持聲稱確未曾離開過當寧醫生的房間。他二人供詞無第三者做旁證。” 老探長停下來,望望天花板:“遵照警察局局長指示,當寧和弗勒兩人,被作為與案情有重大關係的人證,曾予扣留,他倆一直拒絕招供。最後決定每人交付保證金二萬美元開釋,保證金由莫高斯法律事務所代為支付後,兩位證人已獲釋。”

老探長很快繼續往下口授道:“艾迪特絲·當寧從九時起在門診部值班。她未曾離開醫院,整段時間一直在進行本人正常負責的社會服務工作。口供未核實,未曾深入調查她有無犯罪時間,無旁證,沒有助手與她長時間在一起,故無法將其從懷疑對象名單上刪除。 “米西爾·卡德西仍住在三二八號病房。闌尾手術後正趨於康復。由警探監視。他尚不能起床。據警探報稱,該人與外界無任何联系。但卡德西神通廣大,深諳各種有效的工作方法,故此說並非絕對可信。 “比妮妮醫生在產科進行日常工作。上午處理了約二十名患者。她的行動未經核實。據庫柏、莫林兩人稱,她上午未離醫院大樓。 “莫理茨·肯奈澤爾上午一直在實驗室工作,無人打擾。此說無旁證。據其宣稱,讓奈於上午近九點時來過實驗室。讓奈對報上宣布他將遭逮捕一事深表煩惱,並稱他將回辦公室寫作,不接待任何來訪者。他倆就實驗情況簡短交談後,讓奈離去。肯奈澤爾就讓奈被害一事未作任何推斷,但情緒極為低沉,似乎受到巨大打擊——寫完了嗎,普萊絲小姐?”

“是的,全寫完了,探長先生。” “太好了。還有一點,”老探長匆匆看了一眼她字跡潦草的記事本,繼續口授道,“亨德利克·道倫本日晨九時二十分抵醫院接受放射線治療。他正在治療神經過敏,每星期三固定時間來醫院診治。在五樓放射線醫療室等候到九點三十五分。治療於九時五十分結束。治療後於一樓單人病房靜臥休息,直到讓奈的屍體被發現。無人能證明他從未離開過病房——完了,普萊絲小姐。全部材料打印兩份,交給維利警官,就是那個大個兒小伙子。現在他在門外走廊裡。午飯後他一直都會在這兒。” 女護士順從地點點頭,開始在桌上的打字機上打印記錄稿。 埃勒里疲倦地抬起雙眼:“爸爸,如果你已經結束了這種空洞無物、令人生厭、猶豫不決的報告,我建議,咱們還是回家去吧。”他茫然地註視著窗外。

“再等一會兒,馬上就走,孩子。別太難過。不能事事總那麼順利。”老探長靠著讓奈的桌子,捻了一大撮鼻煙,“真是亂七八糟,情況實在太使人震驚了!”他以一種很驚詫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說,“我說過那是件不可能的事,你想想,竟然沒有一個人好好注意一下他辦公室的門,從而看到什麼事情,而這個地方到處都是訓練有素的干將。”他悲哀地搖了搖頭,“讓奈好像一手策劃了他自己的死亡,似乎故意使自己的死變得這樣神秘。據普萊絲小姐說,他回來時氣得像個凶神惡煞,說上午再也不用她了,於是就把自己鎖在辦公室裡。這樣,誰也沒法再保護他……兇手來了,冷不防動了手,而且運氣好到極點,這些簡直像有意安排似的,一個見證人也沒有。當他從肯奈澤爾的實驗室回來,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時,生前見到他的最後一個人是庫柏。那時是九點過幾分。此後再沒人同他打過交道,或是聽見他說過話,電話員除外,她同他在九點四十五分左右通過一次電話。電話員通知讓奈,莫高斯找他。醫生們和法醫都異口同聲說,讓奈是十點至十點零五分之間被殺害的。因此無可懷疑,九點四十五分同電話員通話的的確是讓奈本人。你看呢?”

“確實是亂得夠可怕的,”埃勒里緩慢地說。他仍舊停留在窗前,“格爾達·道倫、亨德利克·道倫、當寧、莎拉·弗勒、肯奈澤爾、莫高斯——他們全都到醫院來了,而且誰都無法被可靠地排除在懷疑之外。” 明欽微微一笑,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身體:“唯一不可能成為凶手的倒是米西爾·卡德西。當然,還有我。探長先生,您有把握對我不懷疑嗎?發生了這樣可怕的事件,誰都有可能……哦,上帝!” 打字機在寂靜中發出清晰的嗒嗒聲。 “是這樣,”老人面色嚴峻地說,“如果這是您幹的,明欽醫生,那麼,您一定是會分身術的幽靈。否則您是不可能在兩個地方同時出現的。”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然而,在明欽醫生的笑聲中,卻聽到一種歇斯底里的餘音。

埃勒里扣上了所有的大衣鈕扣:“走吧,”他生硬地說,“這麼毫無結果地想下去,我的腦袋瓜子簡直要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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