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埃及十字架之謎

第20章 第十九章 T

星期天上午九點十五分,在布拉多烏多過了一夜的波恩,被史多林斯叫到電話邊,那通電話是他期待已久的,當他接到通報後,馬上裝出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咦!是誰的電話呢?”史多林斯是否真的被騙,就不得而知了。不過,聽警官回答的那些話,相信管家也不可能聽得懂。 “嗯嗯……對……不!好!知道了!”警官掛斷電話,便精神奕奕地趕緊離開。 九點四十五分,埃夏姆地區檢察官帶著三個郡警坐著公務車,堂皇地開到布拉多烏多去,大家在房子前的走廊迎接他們,而波恩警官則跑出來握著埃夏姆的手,小聲地交談著。 用這種引誘敵人注意力的方法,埃勒里很巧妙地開著跑車進了亞多力家的車庫中。 沒有人注意到其中一個陪著地區檢察官的警察,並沒有具備隊伍中該有的獨特舉止,他立刻加入更多的警察夥伴中,然後大家又各自散開。

亞多力教授穿著長褲及毛衣,在雪拉米克的房中抽煙,當他看見埃勒里進門後,便歡呼道:“哦!我的客人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老師應該有聽過這句話吧?”埃勒里把上衣脫了下來,坐在鑲嵌著大理石的地板上,笑著說道:“Hospes nullus tam in amici hospitium diverti potest……odiosussiet(如果款待不周,客人不高興便會跑掉的意思),是不是呢?” “你何必引用羅馬喜劇作家蒲勞塔斯的話來消遣我呢?總之,你只離開這兒不到三天,結果呢?”教授眼睛發亮。 埃勒里回答:“我把他帶來了。” “真的!”亞多力沉思著,“讓他穿制服嗎?嗯,好像在演戲嘛!真的很成功呀!”

“今天在密內歐拉商量好,做了很周密的準備,埃夏姆帶了兩個警察,坐著公務車打電話給波恩後,便到布拉多烏多去了。”埃勒里鬆了一口氣,他的眼圈已經變成深褐色了,“真是一次了不得的旅行呀!龐校長簡直像蛤一樣很難啟口,我好累呀!但我沒時間休息,你想不想在揭露一件不得了的秘密時在場呢?” 教授慌張地站起來說道:“當然,我這位殉道者等得腳都發麻了,你吃過早飯了嗎?” “我在密內歐拉吃過了,走吧!” 兩人離開家越過布拉多烏多,來到房外走廊,波恩還在和埃夏姆談話:“我想向檢察官報告關於福克斯的事。”波恩好像埃勒里不曾離開似地對他說。 “福克斯?” 警官把經過情形告訴他了。 埃勒里聳了一下肩:“真可憐……梅加拉在哪裡?”

“他在遊艇上。”波恩放低聲音說,“那個人到碼頭去了,從昨天起,梅加拉的腰部就隱隱作痛,布拉特小姐已叫過鄧保羅醫師了,不過醫生昨天一整天不知到哪兒去了,我想他今早應該到黑林號去了!” “昨天那個計劃是不是毫無收穫?” “一點收穫都沒有,看樣子誘餌並沒有釣上真正的野雁。現在,趁大家都尚未起床快出去吧!”家人仍在沉睡中,他們由房子的轉彎處轉向海灣,三位警員跟在後面,警艇出發,沒有人注意到第三位警察。 埃夏姆、波恩、亞多力、埃勒里四個人乘上汽艇,三位警察隨行著,汽艇的主機振動,往遊艇的方向駛去。 在黑林號旁,大家又以同樣的順序上梯子,在甲板上有幾個穿著制服的船員看著波恩,波恩一副好像要去執行任務的模樣,大搖大擺地走過。

斯威特船長打開門時,裡面的人正說著:“多少?……” 波恩像聾子一樣泰然地走過去,這一行人也跟著走過去。船長嘟著嘴目送他們走過,然後以他慣常罵人的話大罵了一頓,用力把門關上。 警官敲著船艙的木板門,門開了,裡面露出鄧保羅醫師認真的臉:“喔,午安!”他說,“我正在替梅加拉先生看病!” “可以進去嗎?”埃夏姆問。 “請!”由船艙內傳來梅加拉緊張的聲音。一行人默默地走進去,史蒂芬·梅加拉沒蓋床單的部分是裸露的,他臉色蒼白,露出疲倦的樣子。他的眉梢沁著汗水,手按著自己的腰部坐起身來,他沒有註意警察那邊。他的眼中浮現出痛苦的樣子,注視著鄧保羅。 “是什麼樣的病呢?醫生。”埃勒里以認真的語調問著。

“是疝氣。”鄧保羅醫生回答,“不是惡性的,不必擔心,我已經幫他注射鎮痛劑了,不久就不痛了。” “是在這次海上旅行時發病的。”梅加拉喘著氣說,“好了,醫生現在已經好了,請你回去吧!我想大家好像有話要對我說。” 鄧保羅眼睛瞪得圓圓的,聳了一下肩膀,拿起皮包說道:“那麼!我就遵命了……但你不可以不理哦!雖然不必馬上,不過,我還是勸你接受外科手術。”他向其他人行軍人般生硬的鞠躬禮,便離開船艙。警官送他出去,他一直等到鄧保羅醫師坐上自己的小汽艇往本土出發後,才回來。 波恩把船艙的門關緊,甲板上兩位警察背對著門站著守衛。另一位警察往前走一步,用舌頭潤濕一下乾燥的唇。 兩人默默無言,面面相視,雙手交握著。

“史蒂文!”小學校長說。 “安多雷亞!” 埃勒里有種想笑的衝動,這情景本該是悲劇性的一幕,但卻含有幾分滑稽。兩個有著外國名字、高大、容貌堂皇的男人——船艙、病人的床單、淡褐色的製服……埃勒里從未見過如此的光景。 “是克洛沙克!克洛沙克!”生病的男人如此說,“正如你所想的,他終於找上我們了。” 安多雷亞·剔凡爾激動地說:“你們就是不聽我的忠告……去年十二月,我已經寫信警告你了,你有沒有聯絡多斯拉夫布?” 史蒂文慢慢地搖頭:“我沒聯絡,因為我當時正在無法通信的太平洋上航海……這些年你還好嗎?安多雷亞。” “我很好,我們已經有多久沒見面了?” “這個嘛,已經幾年了?五年?……六年?”

兩人都沉默了,警官注視著兩人,埃夏姆甚至壓低了呼吸,亞多力教授看了埃勒里一眼,埃勒里趕緊說:“你們有事就快說吧!我想請龐先生……”他以手勢指著小學校長,“儘早離開布拉多烏多,在這兒多留一分鐘,便多增一分危險。不管克洛沙克化裝成誰,他都是極為狡猾的,我們的偽裝遲早會被他識破,在安排龐先生回西維吉尼亞時,我希望不會被那傢伙跟踪。” “對!”龐沉思地說,“就是這樣,現在由史蒂文說吧!” 遊艇主人在床上坐直了。不知是他的疼痛已經消失了——或是因為太高興而忘了疼痛——他一直注視著船艙低矮的天花闆說:“該怎麼說呢?這是非常久以前的事了,多斯拉夫布、安多雷亞和我是剔凡爾家的後裔,是蒙特尼哥羅山中的名門之一……”

“而這個名門消失了!”小學校長以冰凍般的語調說著。 病人好像覺得這話無關緊要,而揮手繼續說:“我希望各位了解,我們繼承了巴爾幹中最激烈的血統——熱血——那幾乎沸騰般的熱血——。”梅加拉笑了,但他立刻停止笑聲說道,“剔凡爾家有個歷代祖傳的仇敵,那就是克洛沙克家族,他們也是古老的家族,已經傳了好幾世代之久。” “這是vendetta(報復)!”教授喊著,“當然,這和意大利人的vendetta並不完全相同,不過這是血統上的宿怨,美國肯達基山區居民也有類似的行為。唉!我早該注意到的。” “對!”梅加拉立刻說道,“為什麼會有這樣子的宿怨呢?這我們也不清楚,那古老的原因,早已被血腥之事厚厚地塗抹掉了,到我們這一代早就不知道原因何在,只是從小時候——”

“我們便一直被教導要殺掉克洛沙克家的人。”小學校長以沙啞的聲音說。 “因為我們這一方較具攻擊性,二十年前我們的祖父及父親兇暴殘忍,所以克洛沙克家只剩一個男人,他就是現在大家一直找尋的威魯亞,當時他只是個孩子,與母親相依為命。” “多麼遙遠的感覺啊!”龐呢喃著,“多野蠻的行徑,多斯拉夫布、史蒂文和我三人為了替父親報仇,而埋下陷阱,把克洛沙克的父親及兩個叔父殺了……” “真令人無法相信。”埃勒里小聲地對教授說,“真無法相信我們是在處理文明國家的事。” “克洛沙克後來怎麼了?”埃夏姆問。 “他母親帶著他由蒙特尼哥羅逃走了,他們母子到意大利躲藏,不久,他母親死了。” “所以年輕的克洛沙克便一直對你們心懷仇恨。”波恩沉思地說道,“他母親死前一定曾再三叮嚀她的孩子,你一直知道那孩子的行踪嗎?”

“是的。為了保護自己,我們不得不那麼做,因為我們知道他長大後一定會來殺我們,所以我們派人跟踪他。但他十七歲那年,我們便失去了他的音訊。直到最近……” “你們沒有正面和克洛沙克碰過頭嗎?” “是的,自從離開故鄉以來就沒再見過面,那是十一、二歲的時候。” “請等一下!”埃勒里皺著眉頭說道,“你們為什麼如此深信克洛沙克對你們懷有殺意呢?當時他還是個孩子……” 安都魯·龐苦笑道:“我們手下的人曾有一次由他口中套出來的——無論走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把我們找出來殺掉,他很清楚地說,非讓我們身上的血液完全流光不可。” “那麼你們——”埃夏姆問,“聽了少年粗暴的大話,所以離鄉背井,隱姓埋名?” 兩個男人臉色澀然。 “你們不會知道克洛沙克人的恨有多麼強烈。”這位航海家喃喃自語著。他避開眾人的視線說道,“克洛沙克家有個男人曾經被剔凡爾家族的人追到阿拉伯南部,那已經是好幾代以前的事情了……” “那麼即使現在遇到了克洛沙克,你們也不認得他,對吧?”埃勒里問。 “不可能會知道……我們只留下三個人,父母都死去了,我們三人下定決心要離開蒙特尼哥羅到美國生活,故鄉已不再有羈絆我們的事情。我和安多雷亞都未婚,而湯馬斯雖然結婚了,但是太太也很早便去世了,而且沒有孩子。 “我家是富裕的,因此我們變賣了家產,帶著巨額財富各自改名來到這裡。我們預先約好在紐約見面,大家商量之下決定用現在這個名字。”(埃勒里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笑了笑。)“我們決定以不同的國家為姓名。在地圖中我們各自找著不同的國籍——我用希臘,湯馬斯用羅馬尼亞,安都魯用亞美尼亞——因為當時我們無論由哪個角度看,都無法否定自己不是南歐人,所以,當然更不能說我們是在美國土生土長的。” “關於克洛沙克的事我已經警告過你。”小學校長說。 “湯馬斯和我——我們都受過充分的教育——開創了現在的事業。因為安多雷亞不放心(他一向比較容易擔心),所以他離開我們,一個人去讀英文,之後當了小學校長。我們當然都成了美國公民,隨著時間的消逝,一直沒再聽說關於克洛沙克的事,所以它便逐漸在我們的記憶中淡忘了。克洛沙克——至少對我和湯馬斯來說已經成為童話中的事了,我們以為他或許已經死了,要不就是完全不知道我們的行踪。”這位航海家咬著唇,“如果知道的話——不!事實上湯馬斯結婚了,我們的事業也非常順利,而安多雷亞到阿洛約去了。” “如果你們聽了我的忠告,”龐以嚴厲的語調說,“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湯馬斯可能還活著,我一再地說克洛沙克一定會來,而且會復仇的。” “原諒我吧!安多雷亞!”梅加拉以嚴肅的聲音說著,但是他看見弟弟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憐憫之情,“我是知道的,不過你一直沒和我們見面,你也不好,這一點你該承認吧!如果你一直和我們相處得更像兄弟些,那麼……” “如果我一直和你們在一起,克洛沙克一定可以很快地便把我們一網打盡。”由阿洛約來的那個男人如此喊叫著,“你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把自己埋沒在窮鄉僻壤嗎?我也熱愛生命,史蒂文,但是我比較聰明,你們——” “也不能說很聰明,總之,克洛沙克最先找上你呀,而——” “是的!”警官說,“關於阿洛約發生的事,龐先生是否能給我具體的說明?” 小學校長想起那種淒涼、殘忍的回憶,全身都開始毛骨悚然了:“阿洛約——”他以沙啞的聲音開始說,“那是一個可伯的地方,好幾年前我製造一個叫做彼得爺爺的人來代替自己,便是由於我的恐懼感所驅使的。雙重人格一定可以產生作用——我這麼想,萬一被克洛沙克發現時一定會有效的,結果被他找著了——”說到這兒他便說不下去了,但不一會兒工夫,他又開始急切地訴說著,“好幾年前,我就準備好那間小屋,它是幾年前我到山上去探險洞窟時偶然發現的,小屋中沒有人居住,而且很荒涼。我用有刺的鐵絲網將小屋圍起來,並且在匹茲堡化裝,利用學校的假期到山上去裝扮成彼得爺爺,然後到鎮上去,使鎮上的人都確信彼得爺爺是一個實際存在的人。湯馬斯和史蒂文——總是把我這個計謀當成談笑的話題,他們說我這麼作好像在騙小孩子。史蒂文,你現在仍這麼想嗎?你不覺得現在躺在墳內的湯馬斯或許正後悔當初沒照著我的話去做呢!” “我懂!”梅加拉趕緊回答,“安多雷亞,你再繼續說下去吧!” 改裝的小學校長,兩手反握在藉來的製服背後,非常不安且急躁地在船艙內來回踱步……在座的人部洗耳恭聽著這驚人的故事。 “聖誕節將近,”龐以他不尋常的特有語調繼續說——他注意到過去兩個月,自己已經許久未曾打扮成山上的老人在阿洛約出現過,因為太久沒有出現了,所以街上的那些人——可能是陸登警員,會為了找這位山上老人,而去調查那間偏僻的小屋……如此一來,他過去那些周密的計劃,企圖蒙蔽社會上那些人的手段說不定會被拆穿。龐如此認為。在將近聖誕節時,他們小學剛好有一星期以上的假期,所以至少有五六天可扮演彼得爺爺的角色,過去他裝扮穿著破爛的山中老人時,小學校長不是請假,便是去度週末。 “那時你離開家,怎麼跟克林姆說呢?”埃勒里問他,“或是你已將這秘密告訴你的佣人了。” “不!”龐喊叫,“他是個愚笨的人,腦筋不好,我只告訴他我請假到黑林或匹茲堡去。” 他告訴克林姆,想在聖誕節前夕利用假期更匹茲堡度假,那天黃昏他離家到山上的小屋,打扮成山中老人的衣服及道具當然是放在小屋裡,就這樣他打扮成彼得爺爺。第二天早上——聖誕節早晨,他起得很早,一大早便上街去買糧食,因為聖誕節當天雜貨店是休息的,不過,他知道只要向雜貨店老闆巴漢姆懇求,他一定會賣的。當他走到大馬路和阿洛約街道的交叉處時,那時是早晨六點半,而且只有他一個人——發現了那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屍體,他很快就明白其中的意味。於是趕緊跑到距阿洛約大約一百碼處的自己家中,其他人後來所看到的光景對他來說有極悲痛的意義。他立刻察覺到克洛沙克昨天非常偶然地來到這個家,誤把克林姆當成安多雷亞·剔凡爾,而加以殺害,將頭砍去,釘在路標上。 他不容許自己有絲毫的猶豫,於是趕緊動腦筋該如問是好?由於命運之神對他的垂愛,克洛沙克以為自己已經完成對安多雷亞·剔凡爾宿怨的複仇了,若能一直讓他誤認下去不是很好嗎?今後永遠裝成彼得爺爺,不僅是克洛沙克,就是住在西維吉尼亞的村民,也都會確信無疑的……幸虧克林姆死前身上穿的西裝是龐在幾天前送他的舊衣服,而阿洛約的那些人,也可能會認為穿著那套西裝的人是小學校長安都魯·龐。如果在口袋中再放些可能是安都魯·龐的文件,那麼在確認屍體是誰時,便不容置疑了。 從自己的舊西裝拿出信和鑰匙後,這位小學校長又偷偷回到T字路,由克林姆被羞辱的屍體中拿出可能會被認為是克林姆的東西——這位身著警察制服的人想起作那件事時,心中仍有餘悸,不覺地戰傈了——而把龐的東西放在屍體身上的衣服中,然後故意趕回來,隱入森林中,此時他小心地點火,將克林姆所有的證件都燒掉,然後等待別人來。 “為什麼?”波恩質問著,“你為什麼不回到山上的小屋中睡覺呢?” “那是,”龐簡單地回答,“因為我必須到鎮上去,用某些方法通知哥哥他們。但如果我到鎮上去,對於T字路的事卻緘口不提,一定會使人起疑,因為由山上到小鎮,T字路是必經之路。然而,若是由我獨自發現這個命案,也必會使鎮上的人起疑;可是,若能使我和城鎮裡的良民一起發現屍體,那麼不但不會使人起疑,而且也可藉著買糧食而告知哥哥們這件事。” 農夫歐金斯在一小時後便過來了,龐——不!彼得爺爺假裝往岔路走去,並向歐金斯打招呼,這位農夫就邀他搭便車,兩人便很自然地發現屍體,之後的事正如龐所說的:“奎因先生已參加驗屍檢察庭,所以詳細情形應該非常清楚了。” “那麼你是用什麼方法通知你哥哥們呢?”埃夏姆問。 “我在T字路發現克林姆後,回去便立刻寫信通知多斯拉夫布,也就是你們所稱的湯馬斯·布拉特,我利用農夫歐金斯不注意時,偷偷把信塞入郵局大門的空隙中,因為郵局那天也休假,我在信中簡單地把發生的事告訴他們,而對他警告說克洛沙克已經開始復仇了,而我以後要一直喬裝成彼得爺爺。所以,請他和史蒂文絕對別把這件事說出來。我跟他們說,至少我不會被克洛沙克發現,因為我已經死了。” “你很幸運!”梅加拉悲傷地說,“收到你的信後,湯馬斯一定是因為無法跟我通信,所以才寫了那封給警察的信——他擔心在我末回到布拉多烏多前,自己便發生意外,所以就寫了那封信當作最後的警告。” 龐和梅加拉兩人都臉色蒼白,他們將內心的疲憊清楚地表露出來,像梅加拉那種人竟然也屈服於這種詛咒。 “原來如此!”埃夏姆心有餘悸地說,“那麼現在我們究竟該怎麼作呢?對於克洛沙克我們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呀!” 埃勒里說:“各位,對於克洛沙克家和剔凡爾家過去的爭執,還有沒有人知道呢?或許由這條線索尋訪可以縮小範圍。” “除了我們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位小學校長回答,“我當然不曾告訴任何人。” “關於這個爭執是否曾留下記錄?” “沒有!” “很好!”埃勒里深思地說,“那麼會把這事傳出去的,就只有克洛沙克了。不過我想,他是不可能這麼做的。克洛沙克現在已經是大人了,而且他只是個一心想復仇的偏激分子,他一定是認為複仇應該由自己直接下手才行。這種事是不能假手他人的,對吧?梅加拉先生。” “嗯!在蒙特尼哥羅這種事是不能交給別人做的。”航海家回答。 “當然是這樣,在兩個家族的爭鬥中,這種事可說是鐵則。”亞多力教授說,“而且以前在巴爾幹半島內的種族戰爭,比起我們國家的戰爭不知要殘酷上幾倍,那种血腥鬥爭非得由家族中的一員去完成不可。” 埃勒里點點頭:“克洛沙克不知道是否會將這件事告訴這個國家中的人,不過我想大概不會吧!因為要是說出來,他將被那個人抓住弱點,或者會留下對自己不利的線索,而且由克洛沙克過去狡猾的行徑看來,他非但偏激,更重要的,他相當細心,所以若有共犯——雖然我不認為他會有共犯——他能給共犯什麼報酬呢?” “這是很好的見解。”埃夏姆贊成。 “由他在龐先生家拿走鐵櫃內的錢這一點看來——” “那個箱子內有一百四十美元。”龐說道。 “由此可知,克洛沙克並不富有;但在布拉特家中並沒有弄亂的跡象,所以很清楚地並沒有共犯,否則那個共犯一定會拿走房間內值錢的東西。這兩件命案都是純粹為了復仇,而不是因財起意,另外還有沒有其他的證據?有,殺害克林姆後,在T字路上被發現的僅有威魯亞·克洛沙克一人。” “你究竟想證明什麼?”波恩以不悅的聲音說。 “不!我只想表達,這事僅由克洛沙克所為,而且他不曾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人——我是根據他的特色——手段殘酷來判斷。而且在某個情況看來,他並不想隱瞞這件事實,因此我有此揣測——現在回想這兩樁案子,兇手在命案現場塗上厚厚的血T字,等於自己簽了名。無論兇手是否是瘋子,我想他當有所自覺,而且即使有共犯,相信在犯下第一起案件後,這個共犯也不會再想和這種卑鄙、殘酷的瘋子合作。” “這樣的推斷我們還是沒辦法得到結論呀!”警官說,“為什麼那麼關心共犯?我不覺得如此推斷會有助於這個案件,奎因先生。” 埃勒里不表任何意見,對他而言,他覺得推論有無共犯是當然、而且也是絕對重要的事。 埃夏姆焦慮地在兩個兄弟間的地板上踱來踱去:“你們聽著!”他好像無法忍受地說著,“總之,我們不能氣餒,一個男人無端地消失,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對於那個人的容貌,我們應該作更進一步的了解,雖然你們兩位無法確知他現在的體格及面貌,但難道沒有其他特徵了嗎?——有沒有自孩提時代到現在為止都未曾改變的特徵呢?” “跛腳!”龐回答。 “這一點以前就說過了。”梅加拉說,“克洛沙克小時候患了輕微的腿病,雖然沒有殘廢,但左腳變成跛腳了。” “那是永久性的疾病嗎?”埃勒里問。 剔凡爾兄弟沒有回答。 “自從那時到現在已有二十年了,有時跛腳是會復原的,如果真的那樣,那麼車行老闆卡魯卡的作證也可能是克洛沙克故意製造的,他也許知道你們沒忘記他小時候是跛腳,所以正如亞多力教授所說,他故意裝著跛腳來誤導我們的偵查方向也說不定。當然,這是假設他的跛腳已經痊癒了。” “同時相反地,”波恩接著說道,“這跛腳也可能是真的,奎因先生為什麼要對我們找到的線索挑毛病呢?” “沒關係!”埃勒里輕聲地讓步,“克洛沙克是跛腳,警官,這樣比較好嗎?不過,哦!對了,我知道了,他或許沒有跛腳,但他會一直以跛腳的姿態在別人的面前出現。” “我們浪費太多時間了。”波恩不客氣地說道,“只有一件事是真的,現在你們兩人需要受到充分的保護,龐先生,現在你立刻回到阿洛約去,盡量不動聲色,我派半打左右的人保護你,把你送回西維吉尼亞,以後就要他們一直保護你。” “哦!那可真不得了!”埃勒里尖聲叫道,“警官你說些什麼,這樣剛好上了克洛沙克的當,到目前為止我們的計劃可以說是成功的,克洛沙克雖然知道安多雷亞還活著,但我確信他還不知道安多雷亞在哪裡,可是只要我們特意把注意力集中在安多雷亞·剔凡爾的身上,那麼,克洛沙克若還在監視——事實上,他一定在監視的,不久一定會被克洛沙克注意到。” “嗯,那麼你想怎麼做才好呢?”波恩以挑戰性的口吻說道。 “應該盡可能不著痕跡地送龐先生回山上的小屋,不要太多人,一個人就夠了,警官。若要用更多的人,一連也可以呀!還有,別派人在山上保護他,他只要一直裝扮成彼得爺爺,便是安全的,盡量別做得太明顯比較好。” “那麼梅加拉先生呢?嗯……梅加拉先生,嗯……”埃夏姆不知該叫哪個名字較恰當。 “這邊就不理會了嗎?” “不!不行!”埃勒里喊叫,“克洛沙克雖然早已預先想到會有人保護,但我們仍然要保護,無論如何公開保護都可以。” 當其他人在討論這兩個兄弟的命運時,他們都緘默不語,兩人偷偷窺看對方的臉,梅加拉的神色變得更加嚴峻,而小學校長則一再眨眼或來回踱步。 “你們兩兄弟在臨別前,有沒有什麼話要說?”埃夏姆問,“現在時間不多了,請把握。” “我一直在想,我不想回西維吉尼亞了,我覺得克洛沙克他……”他的聲音顫抖著,“我想盡快離開這個被詛咒的國家,遠離克洛沙克。” “不行!”埃勒里斷然地說,“萬一克洛沙克突然懷疑彼得爺爺是你,而你又放棄扮演彼得爺爺,這等於是給他追你的線索,在我們設下嚴密的警網前,你必須扮演彼得爺爺,直到克洛沙克認出彼得爺爺是你喬裝的為止。” “不!我想過,”龐舔著乾燥的唇說,“我不太有錢,或許你以為我是膽怯者,不過在過去的歲月中,我一直生活在魔鬼的陰影下。”他異樣的眼睛發亮,“我不要大哥布拉特留給我的一筆錢,我只想到國外……”由於他所說的話有矛盾,所以在座的人都失去了鎮定的神色。 “不!安多雷亞!”梅加拉莊重地說,“你若是要到國外,我會先付錢給你,你該知道無論到哪兒,它都是需要的。” “那是多少錢呢?”波恩懷疑地質問。 “那隻是一點點小錢。”梅加拉的眼神更加嚴峻了,“是五千美元,湯馬斯僅能拿出這麼多錢,但你也知道蒙特尼哥羅這個古老的國家,對於遺產的繼承是很嚴格的,而我本身……” “布拉特是長子嗎?”埃夏姆問。 “不!是我,但安多雷亞,我會先墊給你的。” “關於這一點,你們兩人去研商吧!”波恩說,“但龐先生你千萬不可遠走高飛,因為奎因先生說得對。” 小學校長的臉變蒼白了:“如果各位認為那傢伙還不知道……” “怎麼會知道呢?”波恩焦慮地說,“如果你覺得這樣作比較好,那麼你就讓梅加拉先生先墊款吧!把那筆錢帶回去,這樣要是你想突然躲藏起來,也不會身無分文,這是目前我們所能作的最好方法了。” “如果和我放在小屋內的存款合起來。”龐自言自語,“這樣就變成很大的金額,無論到哪裡去也不必愁了……好吧!我回阿洛約去,史蒂文——謝謝你。” “你的錢可能不夠用,”船東說,“如果我給你一萬的話……” “不!”小學校長聳聳肩說道,“我只要自己那一份,你知道我一直都是靠自己的力量。” 梅加拉好似受到壓力般由床上爬起來,走到桌邊,拿起筆。安多雷亞·剔凡爾在屋內走來走去,因為今後的路已經被決定了,所以他急於離開。史蒂芬·梅加拉手中拿著支票站起來。 “安多雷亞,你得等到明天早上哦!”他說,“我必須親自去換成現金,你才可以直接拿著現金回西維吉尼亞。” 龐敏捷地環視四周說道:“現在我必須走了,我得在哪裡過夜比較好呢?警官。” “我會叫那些警察保護你直到明天早上。” 兩個兄弟對望一眼。 “你要小心哦!安多雷亞!” “你也是!” 兩人視線相遇便不再移動了,在兩人的目光中好似有著看不見的障礙,梅加拉挪開視線,而小學校長則意氣消沉地走向門口。 一行人回到陸地上,安多雷亞混入一群刑警中消失了,埃勒里對地區檢察官說:“埃夏姆先生,你有沒有註意到一件事——不,我想你已經註意到了,我這樣問似乎是多餘的,史蒂芬·梅加拉在說明由蒙特尼哥羅逃亡至此時,你的臉上為什麼露出很意外的表情呢?” “因為那不是很無聊嗎?不管是宿怨或什麼原因,都不可能會有這種事,你不覺得很離譜嗎?只因一個小孩子衝動時說出來的話,就使得三個大男人離鄉背井,改姓更名逃到這裡來。” “你說得對!”埃勒里好似很舒適地吸了一口松林中的空氣,說道,“我也覺得奇怪呀!波恩警官,當時你為什麼沒把兩個人以偽證罪名逮捕呢?” 波恩警官由鼻子中哼了一聲:“所以我深信,克洛沙克的故事雖然是事實,但他們離開他們的國家一定有比因為懼伯十一歲的小孩子復仇這個原因更重大的隱情。” “什麼意思呀?奎因。”亞多力教授問,“我不懂——” “不,這件事很清楚嘛!正如埃夏姆先生所說的,他們三個大男人有什麼理由必得隱姓埋名到別的國度去呢?” “躲警察吧!”波恩自言自語。 “對!他們逃走是因為他們必須逃走,一定有比克洛沙克這位少年的複仇更緊急之事在逼迫著他們。警官,假如我是你,我會到國外調查這件事。” “打電報到南斯拉夫去吧!”警官說道,“對!這是個很好的想法,我今晚就去辦。” “老師,”埃勒里悠閒地對教授說,“人生仍然充滿了奇妙的惡作劇。他們雖然逃離眼前的危險,但是怎麼會知道二十年後不會被隱藏的危機逮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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