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暹羅連體人之謎

第17章 第十七節方塊J的故事

埃勒里放下紙牌,走到落地窗跟前,拉上窗簾,再回頭去把通走廊的門關上,折回來又看了看通長廳的門,確認沒有什麼異常後,打開幾盞燈,這才在桌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咱們坐下來好好議議這件事。我開始看清很多以前沒有看到的事。”他伸開腿,點燃一支香煙,透過煙霧看著他的父親。 警官坐下,把腿蹺起來,怒沖沖地說:“我又何嘗不是呢,感謝上帝,這是一線光明!你看是不是這樣。馬克·澤維爾留下一張撕成兩半的方塊J,作為一個線索,指認那個發動襲擊並迫使他服下毒藥的兇手、而現在我們又在約翰·澤維爾遭槍擊時玩的那副牌裡發現缺少一張方塊J。這說明了什麼?” “思路對頭,”埃勒里贊同道,“應該說這裡提出一個不可迴避的問題:有沒有可能澤維爾醫生那副牌裡的方塊J也是指認謀殺澤維爾醫生的兇手的線索?”

“幹嗎還說得這麼含糊,”警官不滿道,“什麼可能不可能的、完全可以說這是唯一符合邏輯的答案!” “現在看來似乎是這樣,但是,”埃勒里嘆道,“在這邪惡編織的一團亂麻麵前,我必須謹言慎行。我承認,假設兇手試圖從櫃中偷走那副牌是為了不讓我們知道其中少了方塊J,這是完全說得通的,如果我們所說的兇手就是方塊傑克,那就沒有問題了。” “我倒是有個想法,”老先生激動地說,“也是剛剛才有的。讓我們把這個傑克放在一開始做個通盤考慮,整個事情的輪廓就很好看了。馬克·澤維爾留下方塊傑克作為指認兇手的線索。一個方塊傑克所代表的人物可能在前次兇殺現場就已出現過,所以在他哥哥被殺現場的那副牌中才缺少方塊傑克。有沒有可能——我也像你一樣猶豫了——這個由方塊傑克表示的線索是馬克臨死時用來提示他在發現哥哥屍體時看到的什麼?”

“我明白,”埃勒里慢慢地說,“你意思是說,那天晚上他進入書房時發現澤維爾醫生已被槍殺,而澤維爾醫生手裡拿的是一張方塊傑克?” “對。” “嗯。從環境推斷,完全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但同時也還有這樣的可能,他留下方塊傑克是因為他自己與兇手的遭遇,只意味著他看清了兇手的臉,用他哥哥用過的方法,以牌面上包含的信息作為線索來指認其身份。”他搖了搖頭,“不,這樣的巧合不太可能,尤其是還這麼費解……你是對的。他留下方塊傑克是因為他哥哥那樣做了。兩起謀殺是同一兇手所為,他只是藉用了他哥哥的想法和思路。是的,我想可以這樣說,在他發現約翰·澤維爾的屍體時,發現了約翰·澤維爾手中的方塊傑克。然後他改變了線索,拿走了傑克,用桌上的黑桃六替換了它,故意陷害澤維爾夫人。”

“既然你已發表了長篇大論,”警官興致極高地說,“那我再接著說。他為什麼要從他哥哥手中拿走傑克再放上黑桃六呢?我們知道他的動機是要排除他嫂子這個障礙……” “打住,”埃勒里小聲說,“不要這麼急。我們還忘了一些事。兩點,一是確認——解釋為什麼他要選擇黑桃六作為陷害的手段,很顯然,假如約翰的手裡已經有了一張牌,那麼這張紙牌線索肯定立即提醒了他。二是改變線索,用方塊J替換黑桃六,為什麼澤維爾不把那張傑克直接放回桌上——它也是那副牌中的一張呀?” “嗯……這倒是事實,他確實把那張該死的牌拿走了——我們沒有看到,他想必是拿走了。那又怎麼樣呢?” “唯一符合邏輯的理由肯定是這樣,即使把它從他死去的哥哥手裡拿出來,扔到桌上的散牌中間或插入牌堆裡,”埃勒里冷靜地回答,“都不會掩蓋一個事實:它是被用做一個線索的。”

“現在你又在出謎語了。這沒有用。有用的是事實究竟是怎麼樣的。” 埃勒里思考了一番,重重地長嘆一聲:“我們有一個完美的解釋,在被殺時他留下一張方塊傑克——是撕成兩半的。”——警官吃了一驚——“這不是對上號了嗎?也就是說他本人在他哥哥手上看到的就是半張傑克!如果他發現的就是半張,那他顯然就不能再把它放回去,也不能把它留在犯罪現場;它的形狀會立刻引起後來人的注意,尤其是他打算把撕開的黑桃六留下。順著這個思路理下來,只有一種說得通的解釋,當時的環境迫使他把在他哥哥手上找到的撕開的傑克帶走。他確定是帶走了,我想,而且還把它毀了,想必他有這樣的信心:沒有人會去數紙牌的數目……就像除了兇手,”他皺著眉頭又補上一句,“再沒有人試圖潛入這個房間偷走那副紙牌一樣。”

“嗯,這說得都很對,”警官急切地說,“咱們繼續往下理。對天經地義的事我毫不懷疑。這是個轉折點,我的兒子……重要的是——他自己坦白,黑桃六的作用是陷害澤維爾夫人——最終的答案我們還沒有得到:我們知道兩次罪案的犧牲者都留下半張方塊傑克作為指認兇手的線索。當然,同樣的線索指向同樣的兇手。可這裡面還有怪事。從他哥哥被殺現場拿走半張傑克,實際上意味著掩護了真兇——把罪責引向澤維爾夫人。而後來在他自己被害時他才憤而詛咒那個他曾經救過的人!所以有些地方是不合情理的。” “不會。馬克·澤維爾可不是那種能做出自我犧牲或俠盜羅賓·漢似的人物。他陷害澤維爾夫人純粹是出於老一套的貪心的動機。他當然不能讓那張傑克線索被人看到。他要讓陷害成功。換言之,他'救'了咱們的方塊J不是出於正義或憐惜,而純粹是出於金錢上的考慮。而他自己的死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那裡面還有其他的原因。當你指控他殺了他哥哥時,他失去了自控能力,想說出真兇的名字而又不能——這又說明兩點:他根本不抱保護那個人的奢望,特別是當他自身難保時;其次是他本人就能解開那張傑克的謎團!這也附帶地回答了你的問題,即澤維爾是怎麼知道他哥哥的兇手是誰的。他哥哥手上的半張方塊傑克告訴了他。”

“這麼說沒指望了,”警官喪氣地說,“為了不讓他洩露天機,兇手已把他送上西天。”他站起來在屋裡來回走動,“是的,一切都歸結在這張方塊傑克上。如果我們知道約翰和馬克留下半張傑克時想到的是誰,那我們就找到該找的人了。如果我們知道……” “我們知道。” “嗯?” “我疲乏的腦細胞從昨晚開始一直在高速運轉,它們已不堪重負。”埃勒里嘆了一口氣,“是的,這是關鍵的關鍵,一旦突破,案子就解決了。坐下,爸,咱們再做最後一次沖刺。我得提醒你——結局會是大大出乎你的意料的,是你聞所未聞的。比黑桃六那一回合要精彩得多。這回將是一個最終的答案,但還需要好好地打磨,坐下吧,坐下!” 警官迅速坐下。 一小時後,天空已是黑中帶紅的顏色,一幫情緒低落的人被召集到遊戲室裡來。警官站在通過道的那扇門前催促他們一個一個地往裡走,話雖一句沒有,但神情卻令人望而生畏、飛來的人都無精打采,但也有幾分好奇,都用那種最無助的絕對服從的眼神看著他那張嚴肅的臉;在上面找不到安慰,又都轉向埃勒里的臉,但後者站在窗前正向陽台外面望去。

“現在我們都在這裡了,”警官用和他的表情相匹配的聲調說道,“坐下讓你們的腳輕快些。這恐怕是我們為凶殺案最後一次聚齊。我們一直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我要告訴你們我們玩夠了。案子了結了。” “了結了!”舉座皆驚。 “了結了嗎?”霍姆斯醫生喃喃道,“你意思是說你已經知道誰……” “警官,”澤維爾夫人低聲說,“你還沒有找到——那一個嗎?” 卡羅夫人穩坐不動,雙胞胎帶著幾分激動相互瞥了一眼,其餘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你們聽不懂英語嗎?”警官厲聲責問,“我說了結了,來吧,艾爾。下面的事就是你的了。” 目光都轉向埃勒里的背影。 他慢慢地轉過身來:“卡羅夫人,”他突然開口道,“我想,你是法國人吧?”

“我?法國人?”她迷惑地重複道。 “我在問你。” “怎麼啦——當然,奎因先生。” “那你完全懂法語嘍?” 她在發抖,但仍試圖笑一聲:“可——當然,我是在不規則動詞和巴黎俚語的環境中長大的。” “嗯。”埃勒里趨前幾步來到一張橋牌桌前,“讓我先聲明一下,”他聲調不變地說道,“我下面所要講的,將要把歷史所謂'聰明人'犯罪中一種最離奇的提示方法重新勾勒出來,破譯它非常困難,早已大大超出一般的觀察和簡單推理的範圍,多少已經有些《愛麗絲漫遊奇境》的味道,但是——這裡仍以事實為重,這是不容忽視的。請集中註意力,緊跟著我、” 這個不同凡響的開場白過後是死一般的寂靜。每個人的臉上都有困惑或類似的表情。

“你們大家都知道,”埃勒里冷靜地說下去,“與我們發現馬克·澤維爾的屍體時也在他的手上——順帶說一句,是他的右手——發現一張扯成兩半的紙牌中的一半。那是半張方塊J;毫無疑問,這是在向我們傳達指認兇手的信息。而你們或你們中的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當那天晚上馬克·澤維爾進入他哥哥的書房,發現屍體並決定把半張黑桃六塞進死者手裡作為陷害澤維爾夫人的提示之前,死者的手上已經有了另一張牌。” “另一張牌?”福里斯特小姐驚叫道。 “是的。無需告訴你們這一點我們是怎麼知道的,但無可爭議的事實是馬克·澤維爾強行扳開死者的手……那是半張方塊J。” “又是半張方塊J?”卡羅夫人小聲說。 “正是。換言之,兩個人死前都是留下半張方塊J作為指認兇手——殺死他們兩人的兇手——的提示。這是顯而易見的,因為用的是同一個提示。那麼他們用半張方塊J想說明什麼呢?”

他意味深長地審視著他們的臉。警官斜靠在牆上,目光灼灼。 “沒想起什麼來嗎?像我說的,這是偏離常規的。好吧,那咱們就一步一步來。這個'J'是頭等重要的因素。一個奇特的巧合,但並不離譜。作為凶手當然有可能以這樣或那樣的形式與這個'J'產生聯繫,但如果不是破解不充分陳述的專家,這一丁點兒線索顯然太不夠了。但一般來講我們不是還把這個牌面讀做'傑克'嗎?而我們這些人裡又沒人叫傑克;頭一個使用它的人,約翰·澤維爾,自己已成為頭一個犧牲者。那麼,好吧,何不在花色上動動腦筋——方塊?這個方塊(diamond)無疑與珠寶鑽戒有關。而與此時此地有關的,”他略做停頓,“似乎只能是那些丟失的戒指。但其中又沒有一個是鑽戒。這麼一來,從表面上看,又沒有意義了。”可這時他出乎意料地轉向卡羅夫人,嚇得她緊貼在椅背上,“卡羅夫人,卡羅(carreau)在法語中是什麼意思?” “卡羅?”她的眼睛睜得老大,像是兩汪池水,“怎麼……”她眨著眼睛說,“它可以有很多意思,奎因先生。一塊方磚,裁縫的熨斗,門窗玻璃,方格子等等。” “還有一塊場地,棒球的本壘,很多,很多,”埃勒里冷笑道,“還有一句很重要的習語:renter sur le carneau,也許可以翻譯成:就地正法。反正從我們芝加哥人的表達方式看,它們是很對應的……但這些不相干的東西我們可以忽略不計。”他仍然一刻不放鬆地盯著她的眼睛,“那麼這個卡羅還有什麼意思嗎?” 她的目光垂了下去:“恐怕——我就不知道了,奎因先生。” “你對法語的掌握完全是隨心所欲呀!別的都記住,唯獨忘了'卡羅'在法語裡還表示紙牌中的方塊?” 她沉默不語。每一張面孔都反映出驚恐和不安。 “可是,我的上帝呀,”霍姆斯醫生低聲細氣地說,“這是荒唐的,奎因先生!” 埃勒里只是聳聳肩膀,目光沒有從正在縮成一團的女人身上移開:“我說的是事實而不是幻想,醫生。這張關鍵性的紙牌是方塊而方塊在法語裡讀的'卡羅',而我們這裡確實有幾個叫卡羅的,這一點是不是對你震動很大?” 福里斯特小姐從椅子上站起來,嘴唇慘白地沖向埃勒里說:“我平生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粗暴無禮的廢話,奎因先生!你沒有意識到你是在多麼靠不住的基礎上含沙射影地旁敲側擊嗎?” “請坐下,”埃勒里無動於衷地說,“我想我意識到的東西比你多,我尊貴的女士。說吧,卡羅夫人?” 她的十根手指像蛇一樣糾纏在一起:“你想讓我說什麼?我能說的只是——你在犯一個可怕的錯誤,奎因先生。” 雙胞胎從沙發上跳起來:“你把話收回去!”費朗西斯捏成拳頭叫道,“你不能對我們的母親說——說那樣的話!” 朱利安也吼道:“你瘋了,就是這麼回事!” “坐下,小伙子們。”警官站在牆那邊輕輕地說。 他們怒視埃勒里,但還是聽從了警官。 “請讓我繼續說下去,”埃勒里疲憊地說道,“我說這些並不比你們輕鬆。像我已經指出的,紙牌中方塊這個字意思是卡羅。那麼有沒有事實支持我的這個觀點呢,即約翰和馬克·澤維爾留下方塊傑克作為線索指認向他們行凶的人?恰恰是有的。”他擺了擺手重複一遍,“恰恰是——有的。” 從牆那邊又傳來警官平靜而不帶感情色彩的聲音:“你們中的哪一個,”他咬字清晰地對聯體雙胞胎說,“殺了那兩個人?” 卡羅夫人飛身蹦起,像一頭母老虎一樣,只一躥,已來到啞口無言的男孩面前,整個身體被一種強烈的情緒燃燒著,她伸開兩條手臂。 “這已經太過分了!”她嘶喊著,“你們再蠢也能看出來指責這兩個孩子謀殺有多麼荒唐。我的兒子是兇手!?你們瘋了,你們倆!” “荒唐嗎?”埃勒里嘆息:“快住聲吧,卡羅夫人。你真是一點也沒理解那線索的含義。那牌面上不光有幾何圖形,不是還有我們稱做傑克的騎士嗎?想想牌上的騎士是什麼樣子?不是兩個連在一起的年輕人嗎?”——她的嘴張開了——“啊,我看出來了,你現在不那麼確信我說的是荒唐的了。兩個連在一起的年輕人——不是老年人,提醒你們,大王倒有可能是老年人——注意,是年輕人。連在一起的!不可思議吧?這一點我一開始就告訴你們了。而我們這所房子裡恰恰有兩個連在一起的年輕人,他們的姓名中都有卡羅二字,這下該明白了吧。難道不是這樣嗎?” 她跌坐在男孩旁邊的沙發上,欲言無聲。那兩張年輕的嘴巴也在無聲地動著。 “除此之外,我們再提個問題:為什麼兩次牌被撕成兩半,只留下——權且這麼說——兩個連著的人中的一個作為線索?”埃勒里不為所動地繼續說下去,“死者顯然是想表達這樣一層意思,即卡羅雙胞胎中的一個是兇手,怎麼會是這樣呢?是的,如果其中的一個做了另一個的主,另一個即使不情願也只好因生理上不可分裂的原因而被迫出現在犯罪現場,但只是實際犯罪活動的一個旁觀者……你們中的哪一個開槍打死了澤維爾醫生又毒死了馬克·澤維爾,年輕人?” 他們的嘴唇發抖。好鬥的神情已蕩然無存。弗朗西斯帶著哭腔說:“可是——可是我們沒幹,奎因先生。我們沒幹,怎麼會呢,我們——我們做不了……那樣的事。根本做不了。而且我們為什麼那樣做呢?為什麼?那麼多……噢,你還不明白嗎?” 朱利安在發抖。他緊盯著埃勒里臉的目光裡有一種極度的驚慌。 “我告訴你為什麼,”警官慢慢地說,“澤維爾醫生正在他的實驗室裡拿聯體動物做實驗,你們到這裡來時略知一二,醫生有可能做出奇蹟,通過外科手段將這兩個年輕人分開!”” “無稽之談,”霍姆斯醫生低聲說,“我從來不相信……” “不錯,你壓根不相信會成功,霍姆斯。對這種類型的聯體雙胞胎也確實從未成功過,不是嗎?所以我說你是那個對工作起破壞作用的人。你公開表明不相信,你使這些人懷疑澤維爾醫生的能力。關於這一點,你對雙胞胎兄弟,對卡羅夫人都說過,不是嗎?” “這個……”英國人開始不安地扭動身體,“也許我曾向他們說過這種嘗試是很危險的……” “我想也是這樣。然後就出了事。”警官的眼睛閃閃發亮,“具體是什麼事我還說不上來。也許是澤維爾醫生非常固執,或者他仍然在做著準備工作,兩個男孩、澤維爾夫人,都嚇壞了。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某種出於自衛的謀殺……” “噢,你們不認為這有多麼荒唐嗎?”福里斯特小姐叫道,“多麼孩子氣?澤維爾醫生又不是那種能把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權術家。他和驚險小說和電影中的'瘋科學家'也扯不上。沒有有關各方的同意他根本不會做那種手術的準備工作。還有,我們這一行人如果想走他能阻止嗎?你們還不明白嗎?這完全站不住腳呀,警官!”她的聲音裡有一種無可辯駁的底氣。 “還有,”霍姆斯醫生急切地說,“誰也沒說過一定要進行外科手術。卡羅夫人帶孩子們來只是為了讓澤維爾醫生看一看,即便是所有的一切都確定下來,在這裡做手術也是不可能的。而且澤維爾醫生在動物身上所做的小實驗純粹是研究性質,早在卡羅夫人一行到來之前就開始了。我可以肯定地對你們說,澤維爾醫生從沒動過心思要給這兩個年輕人做什麼,哪怕是理論上的探討。我只能表示非常震驚,警官。” “是這樣,”福里斯特小姐再次搶著說,目光閃閃發亮,“我現在還想到,奎因先生,你的推理也有破綻。你說把一張連著的傑克撕成兩半只留下一個傑克意味著死者的意圖是指兩個連著的人中的一個。那我可不可以說,他們把牌撕開恰恰是不想讓人們認為這事是弗朗西斯和朱利安所為?我是說,如果他們留下的是一張牌,那人們看到的是兩個連在一起的人,有人就會想到雙胞胎。可是,如果把兩個人撕開,那是不是說:'別以為這是雙胞胎幹的。是一個非聯體的人。所以我才不留下一張完整的紙牌!'” “說得好,”埃勒里小聲說,“真是天才,福里斯特小姐。但遺憾的是你忽略了被撕開的牌是法語讀做卡羅的方塊,而在這裡的男性卡羅只有這對雙胞胎。” 她無言以對,咬住嘴唇。 卡羅夫人用已經平穩的聲音說:“我越想越堅信一點:這是一個可怕的錯誤。你們當然不會……是想逮捕……”她停下不說了。 多少有些顯出不安的警官用手搓著下巴。埃勒里也沒有回答,他又把頭轉向窗外。 “好吧,”老人說話時有些猶豫,“你能說說這張牌有什麼其他的意思嗎?” “不能。但是……” “你是警察,”福里斯特小姐又來了精神,“我仍堅持我的看法:整個論據是——是輕率的。” 警官從一扇落地窗踱到外面陽台上。過了一會兒,埃勒里也跟了出去。 “怎麼?”他說。 “我不喜歡眼前這種狀況。”警官用嘴唇抿著自己的鬍鬚,“主要是他們說的那些話——不是關於紙牌,而是關於手術什麼的。”他呻吟一聲,“真見鬼,這兩個孩子中的一個為什麼要幹掉醫生呢?我跟你講,我不喜歡。” “這一點我想我們在召集他們來之前已經討論過了。”埃勒里無奈地聳聳肩膀。 “是的,我知道,”老人情緒低落地說,“可是——天吶,真不知該怎麼說。越想越胡塗,假如真是兩個孩子中的一個是兇手,怎麼才能把這一個挑出來呢?如果他們自己不說的話……” 埃勒里憂慮的目光閃過一道光亮:“這件事情中倒是真有一些令人感興趣的地方。即便他們當中的一個認罪——這當然是最省力氣的結局——你不認為這也是給美國最好的法官出了個難題嗎?” “什麼意思?” “你看,”埃勒里說,“假如弗朗西斯就是我們要找出來的那一個,而且他也認罪了,而朱利安只是在弗朗西斯支配下,被迫出現在犯罪現場,被宣告無罪,我們證實,朱利安也確實沒有犯罪動機,未參與實施犯罪,那麼弗朗西斯將被審判,也許會被判死刑。” “天吶!”警官呻吟道。 “我知道你也展望到這種前景。弗朗西斯被審判,被判死刑;而整個事件過程中可憐的朱利安是被迫的,他忍受著極度的精神上和生理上的痛苦,最終會赦免,起碼不會判死刑。他是特殊情況下的無辜的犧牲品。外科手術嗎?現代科學——起碼在約翰·澤維爾醫生以外——還沒有可能對這種類型的共用主要器官的聯體雙胞胎進行成功地分離;那結果會怎麼樣,無辜的也和有罪的一起服刑。而外科手術已不可能。怎麼辦?法律說被判處死刑的人應該得到執行。我們執行還是不執行?對一個執行對另一個不執行,顯然是不可能的。那就不執行?顯然於法於情說不過去,哎,這是個什麼案子呀!不可抗拒的力量遭遇不可逾越的障礙。”埃勒里嘆了口氣,“我倒真想看看接手這個案子的精明強幹的律師們——我敢打賭,他們這回算是碰上自有刑法以來難度最大的案子……還是聽聽你的,警官,你對下面將會發生的事發表點看法。” “讓我清靜會兒,好嗎?”他父親嘟囔道,“你總是提這種最難回答的問題。我怎麼知道?我是上帝嗎?……下個星期的今天,咱們都到瘋人院聚齊吧!” “下個星期的今天,”埃勒里陰鬱地說著,抬頭望望叮怕的天空,使勁想喘一口透氣,“看來咱們都將變成冷灰了。” “是啊,在自己性命難保的情況下還一門心思地管別人的事,這的確有點不夠聰明,”警官說,“還是進去吧。咱們還是得明察細訪,仔細梳理,做咱們能……” “這是什麼?”埃勒里突然說道。 “你指什麼?” 埃勒里三步並做一步躍下陽台,站在車道上仰望無星無月的夜空:“那聲音,”他慢慢地說,“你沒聽見嗎?” 那是一種似有若無的低沉的轟鳴,好像來自遙遠的天邊。 “的確有,”警官叫道,也來到空地上,“我想這是雷聲吧!” “在這可怕的等待之後,該不會……”埃勒里的最後話尾巴,聲音小得聽不見。他們抬頭仰望的面孔是暗夜中兩個希望的亮點。 當陽台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時他們也沒有轉頭。 “這是什麼?”澤維爾夫人叫道,“我們聽到……不是打雷吧?” “太好了!”福里斯特小姐尖聲大笑,“如果是打雷的話那就是要下雨了!” 轟轟的聲音越來越大。奇怪的是那聲音越來越有質感,好像是金屬發出的撞擊聲。 “我以前曾聽說過這樣的事,”霍姆斯醫生高聲叫道,“一種反常的天氣現象。” “怎麼個反常法?”埃勒里問時,還在仰望天空。 “在特定的空氣條件下,有大面積森林大火的地區也會形成雲帶。上升氣流的潮濕空氣凝結,然後就是我讀到過的那種情況:火被它自身造成的雲雨撲滅!” “謝天謝地!”惠裡太太顫抖著聲音說。 埃勒里突然把頭轉向眾人。所有人都聚集在陽台的欄杆邊——一排仰起來的臉——每張臉上都洋溢著希望,只有卡羅夫人的臉上是一種意識到危險的恐懼,如果真要下雨,火被撲滅,通訊聯繫重新恢復……她緊緊抓住兒子的肩膀。 “先不要慶幸吧,惠裡太太,”埃勒里冷冷地說,“咱們都錯了;這不是打雷。你們沒看到那邊的紅光嗎?” “不是打雷?……” “紅光?” 他們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立刻看到黑壓壓的天邊有一閃一閃的紅色在快速地移動著。 那所謂的雷聲正向箭山的峰頂逼近。 那實際上是馬達的轟鳴,閃動的紅光是飛機的夜航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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