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來是你,”警官說,“現在住手!”他改用嚴厲的語氣說,“我手裡可是真槍實彈,不是鬧著玩的。”
胖男人鬆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啊,是咱們那位開車的朋友。”埃勒里笑著說,走進廚房。他檢查了一下胖男人的胸前和腰胯,“沒槍。哈!可怕的疏忽。好吧,你自己有什麼要說的,福斯塔夫朋友?”
深紅色的舌尖在胖男人的唇間露了一下又不見了。這個身體笨重的大塊頭,寬寬的像一堵牆,多少有些腆著肚子。他向前走了兩步,搖搖晃晃的讓人想起不倒翁,怎麼看怎麼像一個正近中年的大猩猩。
博恩斯用憤恨的目光盯著他,全身僵硬。
“我有什麼……”陌生人不快地開口說。一絲狡詐出現在他那雙小眼睛裡,“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帶著很強的尊嚴感瓮聲瓮氣地說,“這傢伙先動手攻擊我……”
“在他自己的廚房裡?”埃勒里小聲問道。
“他胡說八道!”博恩斯大叫,氣得發抖,“我看見他從敞開的前門偷偷地進來,東找西找,直到摸進廚房。然後他……”
“啊,大肚漢,”埃勒里嘆息道,“肚子餓,對吧?我想到你會回來的。”他猛一轉身,搜尋他身後一群人的臉。他們都在用困惑的目光望著胖男人。
“他就是那個人?”澤維爾夫人的語氣裡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是的,沒錯。以前見過嗎?”
“不,沒有!”
“澤維爾先生?惠裡太太?霍姆斯醫生?……奇怪,”
埃勒里小聲說。他更靠近胖男人:“我們忽略了一次不期然的突訪;如果是一個飢餓的人純粹出於人類本能的需要,這也情有可原。這裡並非彈盡糧絕……我敢說在整夜與林火周旋之後,你這是餓得不行了才冒險回到這裡的。嗯?”
胖男人不說話。他的小眼睛從這個人身上轉到另一人臉上,喘氣的聲音很重。
“好吧,”埃勒里加重語氣問道,“昨夜你在山上乾什麼了?”
胖男人的厚胸脯突然鼓脹起來:“這與你何干?”
“何干,啊?我看我得告訴你,現在你有最大的謀殺嫌疑。”
“謀殺!”肥嘟嘟的雙下巴垂了下來,蛙眼中的那一絲狡詐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踪,“誰——誰——?”
“別來這套!”警官厲聲呵斥。左輪手槍還沒離手。
“誰,嗯?我早就想提醒你,這沒有用……你想會是誰呢?”
“好吧!”胖男人嘆口氣,但目光仍搖擺不定,“老實講……謀殺……我對此一無所知,先生們,我怎麼能干那個?前半夜我都在找路——找一條出路。然後我把車停在下面一點的地方,一直睡到天亮。我怎麼能……?”
“當你發現找不到下山的路,你沒有開回這裡來嗎?”
“噢,沒有。確實沒有。”
“好吧,那到底為什麼沒有?”
“我——我沒想過。”
“你的姓名?”
胖男人猶豫一下:“史密斯。”
“他的姓名,他說了,”警官轉向眾人,“叫史密斯。好吧,好吧。什麼史密斯?只是史密斯?還是你還沒有想好姓史密斯還是名史密斯?”
“弗蘭克——弗蘭克·史密斯。弗蘭克·J·史密斯?”
“你到底從哪兒來?”
“怎麼——啊,紐約。”
“有意思,”警官說,“我還以為紐約的每個歹人我都認識呢。好吧,你昨夜到此幹什麼?”
史密斯先生再次舔舔嘴唇:“怎麼了——我想我是迷路了。”
“你想?”
“我是說我確實是迷路了,你知道的。當我——是的,當我開到頂上,也就是這裡時,我發現不能再前進了,所以我調頭往下走。也就是你們碰到我時。”
“你又唱不同的調了,”老先生不滿地說,“你當時可是急得火燒眉毛似地。這麼說,這所房子的人你一個都不認識樓,嘿?昨晚迷路時從沒想過在這裡停下來或問問路,沒想過?”
“沒……沒有。”史密斯先生的目光煩躁地在奎因父子和他們身後一群人之間打轉,“可是我能不能問一下,到底是誰不幸……”
“不幸粗暴地被請到另一個世界?”埃勒里若有所思地斜眼看著他,“一位叫約翰·澤維爾的先生。約翰·澤維爾醫生。這姓名對你意味著什麼嗎?”
穿著一身工裝褲的瘦老頭,喉嚨裡又發出可怕的聲音。
“不,”史密斯先生猶豫地說,“從沒聽說過。”
“此前你從未走過箭山的路,史密斯先生?昨晚是你的首次光臨,對嗎?”
“我向你保證……”
埃勒里俯身舉起胖男人的一隻厚手。史密斯先生驚呼一聲,把手抽回來。
“噢,我並沒打算咬你。我只是在找戒指?”
“戒——戒指?”
“可你沒戴。”埃勒里嘆道,“我看,爸,我們要隨時準備迎接新的客人。澤維爾夫人,不,惠裡太太會做必要的安排。”
“我同意,”警官陰沉著臉說著,把槍收了起來,“你車上有行李嗎,史密斯?”
“當然有。但是,我能不能……?那火是不是……?”
“你不能,火的事你也不用操心。去車上取你的東西,不能把你交給博恩斯——他會把你的耳朵揪下來。好樣的,博恩斯。做得對,把眼睛睜大。”警官拍了拍沉默的老頭兒那瘦骨嶙峋的肩膀,“惠裡太太,帶史密斯先生去二樓找個房間。那里肯定還有空著的,對嗎?”
“是——是的,”惠裡太太緊張地說,“還有幾間。”
“然後讓他吃飽。你不要走開,史密斯。別不當回事。”
他又轉向澤維爾夫人,後者怕冷似地縮成一團,皮膚也像花枯葉幹似的沒有了光澤。
“以這種方式代理了你的家政事務,但現在我們辦的是謀殺案,無暇顧及禮數。”
“這很好,沒什麼,”她輕聲說。埃勒里似乎又有所發現似地仔細觀察她。剛發現丈夫屍體時的震驚已漸漸消失。那雙黑眼睛,火影煙塵已飄散不見,此刻毫無生氣。就在這樣一雙眼睛後面,如果你仔細看,隱藏著恐懼。她完全改變了——所有的一切,除了那驚人的似有若無的微笑。它之所以逗留在唇邊揮之不去,恐怕是生理習慣的頑強生命力使然。
“那好吧,諸位,”警官突然說,“現在讓咱們上樓拜訪一下那位社會名媛。我們一起去見卡羅夫人,大家都別搞小動作,我就能把整個事情搞清楚。也許我們會看到解決這件麻煩事的希望。”
一個低沉、悅耳、適度的聲音使所有人的身體都轉向了走廊方向:“不必了,警官。你看,我自己來了。”
埃勒里在轉過頭去的一瞬間,沒忘了看一眼澤維爾夫人的眼睛:它們重又放出黑色的光芒。
註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