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中國橘子之謎

第2章 第一章戴弗西小姐的田園詩

中國橘子之謎 埃勒里·奎因 6538 2018-03-15
戴弗西小姐從柯克博士的書房逃出來,身後傳來博士的怒吼聲。她站在這個老紳士房門口的走廊上,一隻手撫著被怒斥後怦怦狂跳的胸口,雙頰通紅。像隻大海龜一樣坐在輪椅上的七十多歲老人咆哮的聲音依然在她耳邊迴盪,古希伯來文、古希臘文、法文和英文夾雜在一起的咒罵劈頭蓋臉地砸在她那戴著白帽的頭上。 “這個老頑固,”戴弗西小姐憤怒地想,“我簡直——簡直就是和一個長腳的百科全書住在一起嘛!” 柯克博士雷鳴般的吼聲從門後傳來:“別回來了,聽見沒有?”他不斷咆哮,用盡了他腦子裡所有那些古怪語言裡的隱喻。如果戴弗西小姐有幸受過高等文化教育,此時肯定會羞憤難當。 “神經病。”她挑釁地瞪著那扇門。竟然沒有任何回應。至少,連一般常人該有的反應都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她驚訝地想,安靜得即使是一聲鬼魅般的低笑或是用力合上書的動靜也能把墳墓裡的死人吵醒。她敢這麼說:他簡直是全世界最容易被激怒的老人。過了一會兒,她顫抖著忍不住要開口,但是天性中高傲的那一面佔據了上風,她繼續緊緊抿著蒼白的雙唇。如果他喜歡就讓他自己穿衣服好了,反正她一向都很討厭給老傢伙穿衣服……她猶豫地站了一會兒,臉上的紅色還沒有退去,然後,這個專業的看護邁著堅定、沉穩的步伐,慢慢地走過長廊。

嚴格的規章制度,使得錢塞勒酒店二十二樓的走廊異常平靜。這安靜平撫了戴弗西小姐胸中的怒火。誰想去看護一個多病、衰老、惡毒的老惡魔,而且他還飽受——感謝老天,人間尚有正義在——慢性風濕和痛風的折磨。她覺得,這份工作還有兩方面的補償:柯克先生僱她不辭辛苦地照顧他父親,薪水相當優厚;另外則是柯克先生管理的這家體面的酒店就位於紐約市中心。高薪和地理位置,她有些病態地想,多少彌補了這份工作中諸多令人無法忍受之處。梅西、吉梅爾這些大百貨公司就在附近,電影院、劇院和其他令人興奮的地方不過數步之遙……是的,她會堅持下去的,生活雖艱苦,但自有報償。 還有那個瑪塞拉。瑪塞拉!她是個暴躁無禮的年輕女人,再過五十年,她就是老柯克的女性翻版。哦,相對於戴弗西小姐的小家子氣,瑪塞拉當然有她的優點,但也因此有她的可惡之處。把瑪塞拉的優缺點互相抵消一下,所剩的美德也就不多了。當然,天生富有正義感的戴弗西小姐以為,瑪塞拉並非真的如此不堪以致於不值得善良、高大、英俊、臉色紅潤的麥高恩先生為她瘋狂,世界上本來就是由不同的人所組成的。戴弗西小姐可以確定的是,如果麥高恩先生不是唐納德·柯克先生最好的朋友的話,那麼他和柯克先生妹妹之間的婚約就不會存在。戴弗西小姐想,還不就是為了攀門好親和那筆錢。社會上那些忙碌的應酬是一個大陷阱——戴弗西小姐對上流社會的閒言碎語持批判態度。也許等他們結婚後他就會發現了。戴弗西小姐覺得這些人雖然不乏迷人的品質,但其中主要的是玩世不恭。對這些上流社會的人,她可說的多著呢……就拿唐納德·柯克先生來說吧,他在他的人生道路上一帆風順,但他的人生道路卻不同於戴弗西小姐的。他是個勢利鬼;對待戴弗西小姐這樣的人,他雖不乏幽默感,卻沒有足夠的包容心。

當戴弗西小姐腳步沉重地穿過長廊時,深深地感到要埋沒一個女人的特質,最簡單的方式就是當一名訓練有素的護士。 ……想到這兒,戴弗西小姐不免嘟起了嘴。那個柯克先生的男管家,天知道是什麼個玩意兒的哈貝爾,正是她所討厭的人。當哈貝爾和比他優秀的人在一起時,會變成一個耿直但完全失去自我的人。就在今天早上,她在他蒼白的臉上扇了一記耳光,他仍有耐性,當然,他擁有無窮的耐性。你整天給人端屎倒尿,很難讓人對你溫情脈脈,但是奧斯本先生就不一樣了…… 一抹少女般的微笑溫和又模糊地浮現在戴弗西小姐冷峻的臉上,她想到了奧斯本先生,她決不否認奧斯本先生令她感到愉悅。首先,他是個紳士,一點兒也不像低俗的哈貝爾。作為柯克先生信任的助理,他像是柯克家中的一分子,但嚴格說來,又不盡然。他同樣拿薪水幹活,就像她一樣。這讓戴弗西小姐非常滿意。自從遇見奧斯本先生後,幾個星期以來,她一直擔心自己的言行是否得體。初見面時,她的話題老繞著令她臉紅心跳的婚姻打轉。當然不是說她個人的婚事。她只是說她絕不會嫁給一個不能讓她過像樣的——能再好就更棒了——生活的男人。不,決不。她親眼見到許多婚姻破裂都是為了錢,就是因為少了那幾個錢。奧斯本先生在聽了這些話後看起來面有窘色,好像她傷了他似的。這究竟意味著什麼?當然,他也可能沒想那麼多……

戴弗西小姐控制住自己紛亂的思緒,定了定神,不知不覺走到一扇門前。它正對著柯克家的寓所,是走廊最盡頭的一扇門,靠近另一條走廊。這條走廊從電梯口通向柯克家的寓所。這是一扇普通的門,在門的家族中,它確實是毫不起眼的一員。但只要看見這扇門,戴弗西小姐雙頰就會泛起微紅,這和方才被柯克博士大聲辱罵氣得面紅耳赤迥然不同。她試著控制自己,紅暈消退了。 她想,偷偷看一眼也無妨。如果接待室有人在等,就意味著奧斯本先生可能非常忙。如果接待室空著,那也沒有什麼關係……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個老頑固就不會這麼好好跟她說話! ……她也是人,不是嗎? 她打開門——太好了——一個人也沒有。正對著她的只有房裡的另一扇門,關著的。另一邊放置著……她嘆了口氣轉身要走。正在此時,她忽然眼前一亮,在兩扇窗間的寫字台上放了一大盤的新鮮水果。柯克先生真是體貼,即使對陌生人。天知道這些來訪的客人置身於英式橡木家具、書籍、柔和的燈光、鮮花和這些小玩意兒圍繞的接待室裡有多舒適。

她輕嗅著這盤水果,心裡想著現在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甜梨,一定是溫室裡種出來的。不行,馬上就該吃晚飯了。吃個蘋果吧……啊!橘子!現在她確定了,就吃橘子,橘子是她最喜歡的水果,比橙子好剝皮。而且一瓣一瓣的,很方便。 她剝去橘子皮,用堅硬的牙齒嚼起一片片多汁的、甜甜的果肉,並優雅地把籽吐在掌心裡。 吃完以後,她環顧四周,發現房間和桌椅都整潔到讓她不知該如何處理水果籽和果皮。她馬上就決定把手裡的果皮殘渣往窗外的中庭一扔了事。當她繞過桌子要離開時,遲疑了一下,再吃一個?盤裡還有兩隻誘人的大橘子。她果斷地搖搖頭,從原先那扇門走出去,隨手將門帶上。 現在她覺得好一些了。她又走回長廊。該干什麼呢?如果她回去,那個老惡魔一定會把她轟出來,她又不想回自己的房間……她眼前又一亮,一個一頭灰髮矮胖的中年女人,穿著一身黑,坐在長廊盡頭、電梯對面的那張桌子前。是沙恩太太,負責二十二樓大小瑣事的管理員。

戴弗西小姐經過右邊那扇門時,不自覺地閉了閉眼睛,她又一次雙頰緋紅,那扇門直接通往柯克先生的辦公室,而辦公室與接待室只有一扇門之隔。辦公室裡懂得討好女人的奧斯本先生正在……她輕聲嘆息,然後走了過去。 “你好,沙恩太太。”她愉快地和這位矮胖的女人打招呼,“今天下午過得還好嗎?” 沙恩太太露齒而笑,機警地四下巡視後對戴弗西小姐說:“啊,是戴弗西小姐啊。我說,戴弗西小姐,我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是老惡棍讓你忙成這樣嗎?” “去他的,”戴弗西小姐不帶任何怨恨,語氣平靜地說,“他就是撒旦,沙恩太太,他剛剛把我從房裡趕出來,你能想像嗎?”沙恩太太咯咯笑得很可怖。 “柯克先生的合夥人今天從不知是從歐洲還是哪兒回來,就是那個伯恩先生。柯克先生設晚宴為伯恩先生接風,他自然也要出席晚宴。你猜怎麼著?他得穿上衣服赴宴去,所以——”

“穿上衣服?”沙恩太太不解地重複道,“他難道赤身裸體?” 戴弗西小姐笑了。 “我是指穿燕尾服這些事。不過呢,他根本沒辦法自己穿,他連站都站不起來,兩條腿的關節都變形了,又有風濕痛。都七十五歲了還以為自己很年輕。你猜怎麼著?他竟然不肯讓我幫他,還把我趕了出來!” “可想而知。”沙恩太太說,“男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可笑,我記得有一次我丈夫丹尼——上帝保佑他的靈魂安息——痛風的毛病發作了,我不得不——”她猛地停嘴,電梯有人走出來,她的態度馬上一變。一個女人,顯然不是飯店的員工。當她經過沙恩太太的桌前時,還散發出一陣淡淡的酒氣,隨即往樓層的另一端走去。 “看到這個蕩婦了沒?”沙恩太太努一努嘴,戴弗西小姐點頭。 “她的事,我可有的跟你說了。為什麼我會知道,因為我女兒打掃這層樓,她在這個女人房裡發現了特別可怕的事,光是上星期,她們就在她房間的地板上收拾了多少——”

“我得走了。”戴弗西小姐急急地說,“嗯……柯克先生的辦公室……我的意思是,柯克先生——” 沙恩太太緊盯著戴弗西小姐的疑惑的眼神終於鬆弛下來。 “你要問奧斯本先生是不是一個人在辦公室裡?” 戴弗西小姐臉紅了。 “我不是問這個——” “我知道,親愛的,他是一個人,那間辦公室已經一個多小時沒有人進去了。” “你確定?”戴弗西小姐吸了一口氣,開始用指尖去撥弄她護士帽覆蓋下的一撮紅發。 “當然,我當然確定,我一下午都沒有離開過。而且,也沒有人能逃過我的眼睛溜進辦公室。” “那麼,”戴弗西小姐不經意地說,“我想,既然已經在這裡了,可以再待一會兒,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好做,挺無聊的,沙恩太太。我替奧斯本先生整天關在辦公室裡,沒有人可以說上兩句話感到難過。”

“噢,那倒未必,”沙恩太太油腔滑調地說,“就在今天早上,有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來過。好像和柯克先生出書的事有關——我猜想是個作者吧?她在裡面和奧斯本先生聊了好久——” “沒什麼大不了的,”戴弗西小姐喃喃道,“我覺得無所謂,沙恩太太,無論如何那是他的工作嘛,不是嗎?何況,奧斯本先生也不是那種……好了,再見。” “再見。”沙恩太太和善地說。 戴弗西小姐從來的那條長廊漫步回去,當她離柯克先生辦公室門前那片使人心醉的地方越來越近時,步子也越來越小。終於,也許是門後有什麼神奇的機會正在等她,她停下腳步。她雙頰激動地顫抖著,扭過頭來瞥了沙恩太太一眼。這個可敬的太太、以撮合別人為樂事的矮胖的中年愛神,正對她微微會心一笑。戴弗西小姐笑得更開心了。她不再尋找更多的藉口,敲了敲那扇門。

詹姆斯·奧斯本沒精打采地說了聲“請進”,甚至當戴弗西小姐心怦怦地跳著走進辦公室時,他都沒有抬起他蒼白的臉。他坐在一張辦公桌後的轉椅裡,全神貫注地把一些大小不一、上面有模糊的印章的郵票分門別類地放進集郵冊。他是個略顯老態的四十五歲的成熟男人,頭髮亂糟糟的,兩鬢已微微泛白,鼻子平直,雙眼深深陷入疲倦的皺紋裡。他沉浸在這些五顏六色的小郵票裡,注意力絲毫沒被干擾。他用一支小鑷子夾著那些郵票,動作純熟,像經過長時間的訓練。 戴弗西小姐乾咳了兩聲。 奧斯本先生抬起頭,吃了一驚。 “是你啊,戴弗西小姐。”他大聲地說,隨即放下鑷子站了起來。 “請進,請進。真抱歉——我太專心了……”一抹紅暈襲上他瘦削的雙頰。

“繼續忙你的吧。”戴弗西小姐指指他的桌子。 “我只是想進來看看,既然你在忙——” “哪裡,不忙,不忙,戴弗西小姐,真的不忙,你請坐。兩天都沒看見你了,我猜柯克博士的事就夠你忙的了吧?” 戴弗西小姐坐下來,並順手理了理自己漿得平整的裙子。 “我習慣了,奧斯本先生,他是有點兒難對付,不過也是個了不起的老先生。” “我完全同意,完全同意。”奧斯本說,“他是個傑出的教授,戴弗西小姐。你知道,他當年在語言學上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他是個了不起的學者。” 戴弗西小姐嘟囔了兩句,奧斯本熱情地俯身站在一旁。整個房間安靜溫暖,像間經巧手刻意收拾過的舒適小屋,而不像一間辦公室。柔軟透明的紗簾和棕色的絲絨窗簾掛在一扇可俯視中庭的大窗前;唐納德·柯克先生的辦公桌擺在角上,上面堆滿了書和集郵冊。 兩人突然感到他們是單獨相處。 “我想,你又在整理這些老郵票了。”戴弗西小姐說,語調顯得很緊張。 “是啊,沒錯。” “天知道男人們在集郵中得到了什麼樂趣!你難道不覺得這有點兒傻嗎,奧斯本先生?你可是成熟男人啊!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只有小男孩才會集郵。” “噢,不是這樣的,”奧斯本辯解說,“大部分的外行人對集郵的看法都是這樣的,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全世界有上百萬的人對集郵十分著迷,這是個很普遍的嗜好,戴弗西小姐。你知道一張刊登在郵票名錄上的郵票標價是五萬元嗎?” 戴弗西小姐睜大雙眼。 “不會吧?” “我說真的,就是一張不起眼的小紙片兒。我曾看過照片,”奧斯本暗淡的雙眼放出了光芒。 “那是一張英屬圭亞那的郵票。你知道,全世界只有這麼一張,它的收藏者是羅徹斯特的阿瑟·欣德。喬治國王需要這一張來湊齊他全套大英殖民地郵票的收藏。” “你是說,”戴弗西小姐屏住了呼吸。 “喬治國王也集郵?” “是,沒錯。很多偉大的人物都集郵,像羅斯福總統、阿伽漢——” “真不可思議!” “現在,你看看柯克先生,我是說唐納德·柯克先生。他手上有全世界最好的中國郵票收藏,他專門收集中國郵票。麥高恩先生則收集地方的——各種地方性的郵票。你知道,在建立全國性郵政系統之前,各地的郵政部門是自行發行郵票的。” 戴弗西小姐嘆了口氣。 “這一定很有趣,柯克先生還收集別的東西,不是嗎?” “是啊,寶石。那方面的事我參與不多,他通常把那些收藏放在銀行的保險箱裡。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整理這些郵票,替柯克先生聯繫東方出版社的一些業務。” “肯定很有意思。” “是嗎?” “當然很有意思啦。”戴弗西小姐嘆了口氣,真是越弄越糟,糟透了。奧斯本注視著她那乾淨整齊的頭髮,眼中充滿愛慕——愛慕與尊敬。戴弗西小姐忽然眼睛一亮,說:“我猜伯恩先生還不認識坦普爾小姐吧?” “啊?”奧斯本猛地驚醒。 “噢,坦普爾小姐。嗯,我猜柯克先生已經寫信告訴他關於坦普爾小姐的新書事宜。坦普爾小姐很不錯。” “你這麼認為?我也是。”戴弗西小姐的寬肩膀微微顫抖著。 “好了。” “你不會這麼快就要走了吧?”奧斯本脫口而出。 “呃,”戴弗西小姐喃喃說著,站起身來。 “我得走了。柯克博士可能已經用盡他全部的力氣整好衣裝。那……和你聊天真的很高興,奧斯本先生。”她向門口走去。 奧斯本欲言又止。 “呃——戴弗西小姐。”他怯怯地朝她邁了一小步,她警覺地朝後退了一步,呼吸急促。 “怎麼了,奧斯本先生,你……你……” “你能不能……你……我是說,你……” “什麼事,奧斯本先生?”戴弗西小姐調皮地低聲問道。 “你今晚有事嗎?” “噢,”戴弗西小姐說,“我想,沒有吧,奧斯本先生。” “那麼,你可以——和我去看場電影嗎?” “噢,”戴弗西小姐說,“我很願意。” “巴里摩爾的新片在無線電城剛上映,”奧斯本熱情地說,“我聽說是個不錯的片子,由四大巨星擔綱。” “約翰還是萊昂內爾?”戴弗西小姐皺著眉問。 奧斯本看起來有點兒驚訝。 “約翰。” “太好了,我一定去,”戴弗西小姐叫了出來,“我常說約翰是我最喜歡的明星,我也喜歡萊昂內爾,不過約翰似乎……”她抬眼看著天花板,欣喜若狂地說。 “我不知道,”奧斯本咕噥著,“在最近這幾部片子裡,我覺得他真的是老了。歲月不饒人,對嗎?戴弗西小姐。” “不是吧,奧斯本先生。”戴弗西小姐說,“我猜你在嫉妒!” “嫉妒?我?哼——” “在我心中,他棒極了。”戴弗西小姐狡黠地說,“而且真高興你要帶我去看他的片子。奧斯本先生,我相信今晚一定會有一段非常快樂的時光。” “真是謝謝你賞光了。”奧斯本有些悶悶不樂地說,“我是誠心邀請你的……好吧,好吧,戴弗西小姐。現在是差一刻鐘六點……” “五點四十三分!”戴弗西小姐分秒不差地說,並以專業的效率很快地瞄了一下手錶。 “那我們就約在,”她放低音量,親密地說,“七點四十五分?” “好極了。”奧斯本吸了一口氣,他們的眼神交會,卻馬上移開了。戴弗西小姐感到一股暖意像電流般地傳遍她漿挺制服下的身體。她又開始機械地撫弄著頭髮,但手指什麼也沒有感覺到。 私下回顧過去時,埃勒里·奎因先生常常指出,這個事件中有一個比較明顯之處,即在那個死去的男人身上找不到普通人身上那種家常的快樂感,這一點非常微妙。在某個時刻,一切都顯得平淡無奇。戴弗西小姐和自己捉迷藏。奧斯本撲通直跳的心留在柯克先生隱秘的辦公室裡。唐納德·柯克不知在哪兒。喬·坦普爾小姐正在柯克先生家的客房裡試穿一身黑色晚禮服。柯克博士仍埋頭於一堆十四世紀猶太法學的手稿裡。哈貝爾在柯克先生的房裡準備主人晚宴時的服裝。格倫·麥高恩正大步走過百老匯。費利克斯·伯恩則在他東六十街的單身公寓裡親吻著一個外國女郎。錢塞勒酒店裡,艾琳·盧埃斯在房裡的鏡子前顧憐自己姣好的胴體。 而沙恩太太,這個不久前還扮演愛神丘比特的女士,突然被通知去扮演一個新角色——揭開中國橘子這樁悲劇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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