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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真相

半途之屋 埃勒里·奎因 27940 2018-03-15
在安德麗亞回憶起六根火柴棒的事情之前,約瑟夫·肯特·金鮑爾的死還是一個沒有頭緒的謎題。但是,這件事說出來以後,已經陷入停頓狀態的調查工作又活躍了起來。謎題一步步地被解開,而且懷疑也逐漸變成了肯定的答案。 揭出這個案子背後的黑手的就是埃勒里·奎因先生。他的細心、機智以及多年以作為犯罪分析專家的經驗,對他找出事實的真相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 從那天以後,埃勒里每天忙得要命。他的計劃和行動幾乎對所有人都是保密的。他暗中去了兩次特倫頓,還打了幾十次電話,除了他要找的人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他還悄悄地會見了很多人,徵詢過維利警官的意見,而且,如果說實話,還安排了一些稍稍違反法律規定和公民權利的事情。

這些計劃都完成以後,他開始準備使真相大白。 奇怪的是,他在星期六開始了戰鬥。埃勒里從沒解釋過這是一時的心血來潮還是精心設計。但是這本身就已經足以讓人緊張了。與此案有關係的人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在另一個星期六發生的血案,每個人的臉上緊張的表情都顯示出,他們似乎能感覺到金鮑爾心臟上那種金屬帶來的寒意。 “我把各位女士們和先生們召集到這裡來,”星期六下午,埃勒里在花園大道的博登家中宣布,“並不是無聊地想讓大家聽我講話。風中有一種魔力,時間在催促著我前進。你們當中的有些人已經自我麻痺地進入了一種昏睡狀態,安於現狀的沉穩。如果是這樣的話,是非常不幸的。在今天結束之前,我保證將喚醒你們,不過你們可能會覺得有些粗魯。”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傑西卡打斷了他,“我們是不是永遠也不能安靜下來?你有什麼權利……” “什麼都沒有,從法律意義上來講。不過,”埃勒里嘆了口氣,“應該把我小小的設想看成是一種幽默,那將是很明智的。你們看,約瑟夫·肯特·金鮑爾的悲劇之死即將被揭開謎底。” “你是要重新審理這個案子,奎因先生?”老賈斯伯·博登的嘴角有點抽搐。他堅持把他的輪椅推到樓下去,坐在大家中間像屍體一樣一動不動,他只有一隻眼是活動的。 “我親愛的先生,這個案子還沒有結案。費城的露西·威爾遜被判有罪,但是這並不能解釋犯罪行為。自從在特倫頓意想不到的失敗以後,我們一直在默默地工作著,絲毫不敢放鬆。我很高興地宣布,”埃勒里說,“大家的辛苦沒有白費。”

“我看不出這跟我們這些善良的人有什麼關係,”弗呂赫參議員尖刻地說。他的手依然捋著他的鬍子,精明的小眼睛盯著埃勒里,“如果你找到了新的證據,就把它交給默瑟縣的檢察官。為什麼要來騷擾這些人呢?如果你想挑起事端的話,就衝著我來吧。我很高興應戰。” 埃勒里笑了笑:“真是奇怪啊,參議員,這讓我想起一句警句。說的是非洲的雄獅總是沖向牛群,它們從來不攻擊蝴蝶。” 參議員的臉色已經變得發紫了:“你的惡作劇最好離這些人遠一點兒!”他大喊大叫。 “讓我放棄?”埃勒里嘆息道,“你看錯我了,參議員。如果我能的話,我會的。恐怕你不得不和我在一起忍受一段時間了。以後呢……好了,我們還是不要討論將來的事了。”

傑西卡煩躁地擺弄著手裡的手帕,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格羅夫納·芬奇不安地看著她。只有安德麗亞安靜地坐在那兒,眼睛看著另外一個方向。比爾·安傑爾站在她的身後,不為所動。他們兩個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埃勒里。 “沒有別人反對了?”埃勒里說,“謝謝你們。”他低頭看了一下手錶說,“好了,我想我們可以動身了。” “動身?”芬奇一頭的霧水,“你要帶我們去哪兒?” 埃勒里拿起他的帽子:“去特倫頓。” “特倫頓!”安德麗亞的媽媽嚇了一跳。 “我們再到犯罪現場去看看。” 他們的臉色咧地一下全白了,一時間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弗呂赫參議員跳了出來,揮動著他肥碩的拳頭。 “這也實在是太過分了!”他咆哮著,“你沒有權利這樣做——我要禁止我的當事人……”

“我親愛的參議員。你個人反對去犯罪現場嗎?” “我從未到過那裡!” “這我就放心了。那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們出發吧?” 除了比爾之外,一個人都沒有動。老百萬富翁博登用低沉的聲音問:“我能不能問問你通過這種不尋常的方式要達到一種什麼目的,奎因先生?我知道如果不是你腦中已經有了一個結果的話,你是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這麼興師動眾的。” “我寧願先保留我的願望,博登先生。其實,我的計劃很簡單。我們只是去到那個生動的現場,再次展現一下謀殺約瑟夫·肯特·金鮑爾的過程。” 老博登閉上了眼睛:“有這個必要嗎?” “對於創造出原來的氛圍是非常必要的,模擬演示的過程將會很巧妙。女士們,先生們。我不願意施加壓力來迫使你們參加。”

“我不去,”傑西卡陰沉著臉說,“我受夠了。他已經死了,那個女人也……你為什麼不能讓我們平靜地生活呢?” “傑西卡。”老博登用他唯一有用的那隻眼看著他的女兒,“帶上你的東西去吧。” 傑西卡咬著下嘴唇,順從地說:“是的,父親。”說完起身上樓到自己的臥室去了。這時候,屋裡沒有一個人敢出聲,直到賈斯伯·博登再次開口。 “我想,”他沉重地說,“我也應該去看看,安德麗亞,叫護士來。” 安德麗亞大吃一驚:“但是,爺爺……!”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孩子?” 埃勒里走到門口等候。這時,屋裡的人都站了起來,陸陸續續地往外走。男管家拿著大家的帽子送出來…… “埃勒里。”比爾壓低了嗓音說。

“你好啊,比爾。對了,這幾天你工作的情況怎麼樣?我倒是沒看見你臉上有傷疤。” 比爾笑了:“簡直是糟糕透了。金鮑爾夫人就像是個魔鬼,她根本不讓我進去。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走進他們家。不過,安德麗亞和我想出了一個辦法。我這幾天就在她家的門外巡視。我不在的時候,她絕對不踏出屋門半步。要出去的時候,就由我來陪著她。” “一對情侶成功的開始,而且有光明正大的目的,”埃勒里笑著說,“有什麼麻煩嗎?” “沒有。” 安德麗亞走下樓來,換好了出門的衣服。她挾著一件薄外衣,手插在衣兜里,好像在裡面裝著一把槍似的。比爾趕緊走上前去,不過她向他搖了搖頭,又向四周看了一下,對埃勒里使了個眼色。 埃勒里看著她的衣袋,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頭。

他讓比爾呆在原地等他,自己和安德麗亞一起走到了外面的走廊。 她開始匆忙地輕聲說:“我必須先告訴你……”說到這兒,她停下來又緊張向四處看了看。 “安德麗亞,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這個。”她的手從衣兜里拿了出來,“這個是今天早晨寄來的,用紙隨隨便便地包著,上面寫著我的名字。” 埃勒里沒有把東西接過來,他看了一下又看了看安德麗亞。她拿著東西的手在顫抖。這是一套廉價的石膏塑像,顏色是不太純的紅色。底座上是三隻小猴子,一隻的爪子在嘴上,另一隻的爪子在眼睛上,還有一隻在耳朵上。 “不要說,不要看,不要聽,”安德麗亞還是聲音很小,“還是別的什麼意思。這不奇怪嗎?”她有點歇斯底里地大笑,“這肯定是為了嚇唬我的。”

“又一次警告。”埃勒里皺起眉,“我們的發現讓她越來越緊張。你留著包裝紙了嗎?” “噢!我把它扔了。我敢肯定那東西沒什麼用。” “唉。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人啊。那上面可能會有指紋,而你卻把它扔了,這件事你告訴了比爾沒有?” “沒有。我不想讓他擔心。可憐的比爾!這兒天來,他給了我極大的安慰。” “把它收起來,”埃勒里說,“有人過來了。” 電梯門打開了,走出來一個高個子男人。 “啊,瓊斯!真高興你也來了。”埃勒里說。 安德麗亞尷尬地跑回公寓裡。瓊斯血紅的雙眼朝著她跑去的方向望著。 “收到了你的信,”他瓮聲瓮氣地說。很明顯,他已經喝醉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來,看來他們不太歡迎我。”

“好啦,”埃勒里笑著說,“他們也不太歡迎我。” “怎麼樣了,福爾摩斯?又有什麼新發現?” “我想你會很願意和我們一起到特倫頓去做個試驗。” 瓊斯哈哈大笑:“當然去啦,反正對我來說也無所謂。” 橙黃色的太陽照在特拉華河上,他們一行人來到馬里恩車站附近這座孤零零的小房子。埃勒里開著他的杜森堡車在前面領路,後面跟著一長串的車隊。埃勒里帶領他們繞著特倫頓的郊區駛向了蘭伯頓路,之所以要選擇這樣的路線,是怕如果穿過市中心的話,會吸引那些好奇的記者們的注意。 這一天的天氣很悶熱,小屋四周圍樹上的葉子一動不動。這使得眼前的景色看上去不像是真的,倒像是一幅粗糙死板的畫。就連特拉華河的水面也像是一潭死水。孤獨的小屋靜靜地立在那兒,像是這幅死板的風景畫中最拙劣的幾筆。 埃勒里下車以後沒有說話,向四周看了一眼後,就帶著他不情願的客人走進了小屋。他們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只有賈斯伯·博登的臉上沒有這樣的表情。芬奇和比爾·安傑爾費力地推著他的輪椅,把他推進了屋裡。最後,他們終於都進了屋,靠牆站著,安靜得像小學生一樣。桌子上的檯燈已經點亮,埃勒里站在房子的中央。 埃勒里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讓他們自己適應一下屋裡的氣氛。這里和幾週前兇殺案發生的那個晚上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只是桌子底下清理乾淨了,牆上衣架的衣服不見了,死人的氣味消散了。但是他們還是能想像到金鮑爾僵硬的屍體痛苦地躺在他們面前的地上。 “現在,請允許我,”埃勒里大步走向門口,突然開口說,“拿一些小道具來。既然我們要演一齣戲,必須要用一些專業術語。請別走開,任何人都不要動。” 他迅速地走出去,關上身後的門。比爾走到門口,用後背抵著大門。側門也是關上的。但是突然,在尷尬的沉默中,傳來一種喧鬧聲,他們的眼睛都露出了驚慌的神色。側門打開了,身材雖然很高但很苗條的埃拉·阿米蒂出現在門口。 “你們好,”她慢悠悠地說,向四周看了看。今天她沒有戴帽子,她的紅頭髮在屋外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光澤,“各位朋友,我是埃拉。可以進來嗎?”她平靜地走進來,關上門,站在那兒到處張望。 過了一會兒,伯克抱怨說:“他就這樣把我們扔在這兒了嗎?”他血紅的眼睛看著桌子下面的地板。 “閉嘴,伯克,”芬奇怒斥他。弗呂赫參議員一直捋著鬍子的手停了一下,又重新開始。 安德麗亞坐在那天晚上露西·威爾遜坐的扶手椅上。她非常安靜,好像要睡著了。比爾不停地搖著頭,他這些日子已經曬黑的臉上又有些紅了。 前面的大門開了,他們又驚叫起來。不過進來的只有埃勒里一個人,手裡拿著一個大手提箱。他關上門,轉過身來。 “埃拉·阿米蒂,”他叫道,“嗨,埃拉。你是從哪兒來的?”他好像覺得很奇怪。 “一隻小鳥今天對我說,”埃拉輕輕地說,“告訴我這兒會有事情發生。所以我就來了。我想你是不願意讓我知道的。” “你怎麼來的?” “走路來的,對我的身材有好處。別擔心,親愛的。我沒什麼企圖,我只是出來到河畔欣賞月亮。哦,應該是太陽?沒關係,無所謂。這兒發生什麼事了?” “別出聲,也許你一會兒就知道了。”埃勒里走到桌子前面,把手提箱放在桌上,“比爾。我要你到城裡去辦點兒事。” 比爾一臉錯愕:“什麼……” 埃勒里來到他身邊,匆匆地和他耳語了幾句。比爾點點頭,好像有些氣憤地把門撞開,消失在外面。埃勒里有些擔心地關上門。 他一句話也沒說,走回桌旁,打開手提箱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裡面的東西都是逼真的舞台道具——和德瓊警長在兇殺案現場調查時取走的東西一樣。就在他默不作聲地拿著東西的時候,外面傳來了汽車的聲音。窗戶上的窗簾都拉上了,所以他們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不過他們知道那一定是比爾帶著他神秘的任務開車去特倫頓了。他們相互不安地看著。比爾的車好像發動不起來,他的引擎發出巨大的轟鳴聲。聲音大得當埃勒里要開始講話的時候,他們不得不側著耳朵傾聽。這時外面已經一片昏暗了,幸虧屋裡的這盞檯燈照亮整個屋子。 “好啦,”埃勒里說著,把最後一件東西放好位置。然後回到桌子前面,讓檯燈能夠照著他,“舞台已經搭好了。你們看到了金鮑爾的衣服現在已經又掛在牆上的衣架上面了;拆開的包裝盒,裡面裝著作為比爾生日禮物的那套文具,也已經放在壁爐架上了;還有乾淨的空盤子放在桌上的檯燈旁。唯一缺的只有死者的屍體了。但是,我肯定,你們自己能想像出來。” 他輕輕地用手往自己的肩膀的後面一指,他們的眼睛都順著他指的方向盯在桌子後面的地上。儘管現在那裡只是一片黃褐色的地毯,他們還是很容易辨別出屍體原來所在的位置。 “現在,讓我來幫你們回顧一下,”埃勒里繼續說,他的眼睛在檯燈的照射下閃爍著,“那天兇殺案發生之前的事情,也就是6月1日。我簡要地敘述一下會幫助你們更好地理解後來發生的事。我編了一個可能不完全準確的時間表,不過對於我們的目的來講已經是完全足夠的了。” 弗呂赫參議員舔舔乾燥的嘴唇,打斷了他的話:“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我認為都是很荒謬的……” “參議員先生,”埃勒里說,“如果您能保持安靜,我將不勝感激。其他人也是一樣。你們待會兒有足夠的時間發表你們個人的觀點。” “安靜點,西蒙。”賈斯伯·博登發話了。 “謝謝您,博登先生。”埃勒里豎起了姆指向他致謝。 “我們來看,這是6月1日星期六的下午。外面下著雨——很大的雨。雨水沖刷著窗戶,屋裡沒有一個人。雖然檯燈沒有開,但屋裡還算明亮。壁爐架上還沒有包裝盒,門也是關著的。” 有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埃勒里繼續說:“現在是5點鐘。約瑟夫·肯特·金鮑爾還在紐約,他的辦公室裡。他是開著那輛老帕卡德車從費城回來的。可能中途沒有在這裡停留,否則,他會換上他的林肯車開到紐約。停在側門外的車道上帕卡德車說明這輛車是他最後使用的車子。” “現在。他分別發出了兩封電報,一封給比爾·安傑爾,另外一封是給安德麗亞的,上面都說要在晚上9點鐘在這裡見他有重要事情,而且還指明了來這裡的路。下午,他還給比爾的辦公室裡打過電話,叮囑他一定要準時到達約會地點。” “他在5點鐘乾了些什麼?他離開辦公室,來到附近他停帕卡德車的地方,然後開車通過荷蘭隧道到特倫頓去。在車裡,有屬於威爾遜的樣品箱和昨天給比爾買的生日禮物。他7點鐘到達小屋,把車停在側門外。這時仍在下雨。不一會兒,雨停了。這時,雨水已經把前面的腳印和輪胎印都沖刷得一干二淨,只留下原來的地面。” 弗呂赫參議員小聲咕哦了幾句,好像在說“真是無聊的故事”。看到老博登瞪著他,趕緊閉上了嘴。 “請把煙熄滅,參議員,”埃拉·阿米蒂突然說,“你要知道,這裡不是國會。繼續吧,埃勒里。我已經被這個故事吸引住了。” “金鮑爾在這間屋子裡,”埃勒里冷靜地說,好像從來沒被打斷過,“他徘徊了一陣子,把禮物放在壁爐架上,在窗口停住了,望著天空。他一直看到天晴了。這時天色尚早,他心裡很不平靜,需要有什麼東西能排解他心中對即將懺悔的折磨。於是,他從側門出去,跋涉到通向船屋的那條小路,在泥濘的地上留下了足跡。他駕船在特拉華河上疾馳,來放鬆自己緊張的神經。這時的時間是7點15分。” 那些坐著的人們都緊張地抓著椅子的扶手,身體前傾,而那些站著的人則緊緊抓住椅背。 “到現在為止,我所描述的還都是些可能發生的事情,”埃勒里繼續說,“因為當事人已經死了,被埋葬在地下。現在,我們所描述的事情都是活著的人所經歷的。安德麗亞,我需要你的協助。時間到了8點鐘,你剛剛來到小屋前,把你向伯克先生借的卡迪拉克跑車停在面向卡姆登的主車道上。你能自己扮演一下你自己嗎?” 安德麗亞站起來,沒說一句話,走到門口。她因為有點害怕而面色蒼白。 “我要……出去嗎?” “不,不用。好比說,你現在剛剛打開門。現在門是開著的。” “檯燈,”她小聲說,“是關著的。” 埃勒里把燈關上,房間一下子就黑了。黑暗中傳來他空洞的聲音:“應該不像現在這麼黑,因為當時外面還有些光亮。繼續吧,安德麗亞!” 他們聽到她慢慢地走向桌子。 “我——我往裡看。房間裡空無一人。當然,儘管裡面已經很黑了,但我還能看見。我走到桌子前面,打開檯燈——就像這樣。” 檯燈咔嗒一聲被打開了,大家看到她站在桌旁,臉朝里面,手放在廉價的燈罩下面。然後,她往後走,看了看壁爐、衣架和骯髒的牆壁。她又看了看手錶,就轉身走向門口。 “這就是我當時的情況。”她的聲音還是很小。 “場景一,結束。謝謝你,你現在可以坐下了。”安德麗亞坐下後,埃勒里繼續說,“安德麗亞意識到她早到了一個小時,她出去,鑽進跑車裡,向著卡姆登方向開車走了。大概去了一個小時……而兇手是在8點15分到的。” 他停了一下,接著的沉默令人無法忍受。這個夜晚,屋裡沉悶的氣氛以及外面恐怖的風聲,使得人們的感覺有些變形。 “兇手8點15分從卡姆登方向開車來到這裡。我們姑且假設兇手是個女人。她開的車是在費爾蒙特公園露西家的車庫偷來的那輛福特車——什麼時候偷的,我們就不去管它了。她現在站在外面,小心地踏上門外的石階。她打開門,迅速走進來,再把門關上,準備……” 埃勒里走到門口,演示了他的敘述。大家出神地看著。 “但是,她看到屋裡沒有人,就放鬆下來,撩起了她的面紗。一會兒,她覺得有些迷惑了,因為她本以為能在這裡找到被害者。她意識到他可能是到什麼地方去了,但是他已經來了。因為他的帕卡德車停在外面,屋裡的檯燈也亮著。金鮑爾一定就在附近。於是,她就在這裡等,沒有想到會有其他的人來干擾。因為這個地點很偏僻,而且她相信這個世界上除了金鮑爾和她自己,沒有其他人會知道這個地方和金鮑爾的關係……她來來回回不停地在屋裡走,突然看到了壁爐架上的盒子。” 埃勒里走到壁爐前,伸手把禮物拿下來,粗暴地撕開外面的包裝紙。套裝文具露了出來,他彎下腰把它放在桌子上。 “不用說,”他低聲說,“她戴著手套。”他拿出了還有著點點血蹟的裁紙刀,小小的禮品卡,上面已經有很多人的指紋了。 埃勒里直起腰,突然說:“發現了這張卡片,這個女人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這張卡片說明文具組合是露西·威爾遜和約瑟夫·威爾遜送給比爾的禮物。她已經偷了露西的車,準備嫁禍給她。現在,她手上的東西,會起到更大的作用——一件可以確認和露西有關的凶器!不管兇手原先準備了什麼凶器,她現在都不想用了。她要用這把裁紙刀,這是又一件和露西有關的,而且是更強有力的證據。當然,她現在還不知道,她是多麼地幸運:裁紙刀上還有露西的指紋。無論如何,她把禮物盒放回壁爐架。但是,留下了刀子在她的手中。” 金鮑爾夫人發出了一種嗚咽聲,她顯然沒有發覺自己發出的聲音,繼續地看著埃勒里。 埃勒里緊緊地握住帶血的刀子,輕輕地走向側門。 “她聽到了從河邊傳來的腳步聲,這一定是受害者。她藏在門後,舉起刀。門開了,約瑟夫·肯特·金鮑爾從河邊的船上回來了。他在門檻上擦完鞋子上的泥土之後,關上門走進屋裡,絲毫沒有意識到他身後的威脅。這時,時間剛過8點30分。”埃勒里突然做了一個向前衝的動作,“她迅速向金鮑爾移動。金鮑爾在桌子後面,聽到聲音,猛一回頭。這一剎那,他們互相看見了對方。儘管她已經放下了面紗,他還是看到了她的身體和她的衣服。然後,這把裁紙刀就插入了他的心臟,他倒下了。” 安德麗亞的母親開始哭泣了,她還在看著埃勒里。眼淚慢慢地順著她臉上的皺紋滾落下來,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埃勒里小聲說,“刀子已經插入了金鮑爾的心臟。完成犯罪只剩下最後一步,那就是逃跑。可就在這時……” “我回來了。”安德麗亞低聲地說。 “上帝啊,”芬奇嘶啞地說,“我想你說過,安德麗亞……” “請別打斷!”埃勒里插道,“你怎麼想的沒關係。這件事從頭到尾已經有很多錯誤的事情,我們不得不盡力去發現真相。安德麗亞!繼續吧。” 他跑到前門,站在旁邊。 “兇手聽到了汽車回來的聲音。有人來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希望車子只是路過的,而事實卻恰恰相反,它停在了門外。她現在其實還有時間從側門逃走。但是她想開著福特車回到費城去。於是,她就潛伏在門後邊……” 安德麗亞也來到了門口。她像夢遊者一樣慢慢走過黃褐色的地毯,來到桌子的前面。她的眼睛盯著桌子後面的地上。 “她只能看見兩條腿。”埃勒里在一旁輕輕地說。 安德麗亞在桌子前面停住了。這時,埃勒里從她身後跳了出來,用手向她的頭部做了一個向下擊打的動作。安德麗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兇手從安德麗亞的身後襲擊她,將她打昏。安德麗亞倒在了地上,兇手快速走到前面,現在她看清楚了她襲擊的是誰。必須給她留下警告的字條,但是她身上又沒有書寫工具。她翻了安德麗亞的皮包,也沒有。她又在屋子裡找了找,既沒有鋼筆也沒有鉛筆。金鮑爾口袋裡的鋼筆沒有墨水了。套裝文具裡面又沒有墨水,怎麼辦?” “這時,她看到了套裝文具中的軟木塞,突然引發了靈感:她撕下一塊包裝紙,拿著軟木塞來到桌子前面,把刀子從死者的身體上拔出來,再把軟木塞插在刀尖上,然後開始用火柴燒它。她一邊燒,一邊寫,一邊燒,一邊寫,把燒剩下的火柴棒扔在盤子裡。最後,字條終於寫好了——上面警告安德麗亞不要對別人說她看到的任何事,否則她母親的生命就會有危險。” “安德麗亞,親愛的,”傑西卡無力地呻吟著。 埃勒里用一隻手比劃著:“這個女人把字條塞到安德麗亞的手裡。她把上面還帶著軟木塞的刀子扔在桌上之後,就開著福特車走了。安德麗亞醒來的時候大約是9點鐘。她看了字條,又看見了屍體,認出是她的繼父,覺得他已經死了,就尖叫著跑了出去。然後,比爾·安傑爾就來了,聽到死者最後的幾句話……”埃勒里以特有的語調說,“這就是我這部分的台詞。” 現場又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靜。 弗呂赫參議員慢慢地說,語氣中已經沒有了氣憤:“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奎因?” “我的意思是,”埃勒里冷冷地說,“還有一頁台詞沒有說完。有些事被遺漏了。安德麗亞!” 她抬起頭。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奇怪,她謹慎地往前坐了坐:“什麼?” “你在第二次回到這兒來的時候,在你被打昏之前看到了什麼?在桌子上看到了什麼?” 她舔了舔嘴唇說:“檯燈。盤子。上面有……有……” “說下去!” “上面有六根燃燒過的火柴棒。” “多麼有趣啊!”埃勒里的身體向前傾,瞇起的眼睛咄咄逼人,“你們聽到了嗎?六根火柴棒!好吧,讓我來科學地分析一下。安德麗亞說她在被襲擊之前,也就是兇手還在的時候,看到盤子裡有六根燃燒過的火柴棒。一個相當重要的事實,它改變了一切,不是嗎?”他的聲調變得更加奇怪,大家面面相覷,不知各自腦子裡想的是什麼。不過,他的聲音還是引起了大家的興趣,“這是發生在把軟木塞燒焦之前的事。所以,這六根火柴不是用來燒軟木塞的——我本來還以為那20根火柴都是在兇殺案發生後燒的。不,不是,其中的六根是用作其他用途的。好,如果它們不是被用來燒焦軟木塞的,那是用來幹什麼的呢?” “為什麼?”埃拉·阿米蒂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簡單——很簡單。簡直是太簡單了!一般來說,火柴是用來幹什麼的呢?是用來點火的嗎?但是,沒有什麼東西被燒過——我們在現場沒有發現任何灰燼和燒過的痕跡,不論是在屋裡還是在外邊。這一點,我曾經解釋過。也不會是用來燒軟木塞的,因為安德麗亞說她看到這六根火柴棒的時候,刀子還插在金鮑爾的身上。所以,點火這個答案是錯誤的。” “為了點亮,在黑暗中照明?裡邊的燈是開著的,外面也只有金鮑爾的腳印。但是,金鮑爾在外面不需要照明,因為他在被殺前從外面回來時天還沒有黑。” “為了取暖?壁爐裡面沒有灰,那個老掉牙的煤爐根本就不能用。而且這裡也沒有煤氣爐。” “為了,可能性很小的折磨?從邏輯上來講,這種可能性是有的。這是一宗暴力兇殺案,被害人在死之前有可能受到折磨,被逼著說出什麼事情。但是,我曾經問過驗屍官被害人的屍體上有沒有燒過的痕跡。沒有,也沒有。” “那麼,到底這六根火柴是乾什麼用的呢?” “我覺得這其中肯定有古怪。”瓊斯小聲咕噥著。 “肯定是的,”埃勒里說,“如果沒有更多其他的可能性了。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了。它們是被用來吸煙的。” “吸煙!”埃拉·阿米蒂張大了嘴巴,“但是,你在法庭上曾經說過它們不可能被用來吸煙的!” 埃勒里眨了眨眼睛:“那時,我還不知道安德麗亞在軟木塞被燒焦前看到了六根燃燒過的火柴。我們先把它放在一邊……安德麗亞。” “什麼?”她還是很小心,很遲鈍,和她平常明顯不同。 埃勒里從手提箱裡取出了一個信封,把裡面的東西倒在盤子裡。是一堆燃燒過的火柴棒。大家看著他,不知是怎麼回事。他留下六根,把其餘的放回信封。 “請到這兒來。” 安德麗亞小心地站起來,四肢僵硬地走過來:“什麼?”她又問道。 “我的推理很精彩吧,是不是?”埃勒里開玩笑說,“好吧,你現在好比已經回到了那天晚上的8點35分,就在桌子前面,即將被襲擊的一剎那。盤子裡有六根火柴棒。” “怎麼樣?”她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還有些蒼老。好像才剛20多歲已經要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看著這張桌子,安德麗亞。”聽到埃勒里堅毅的聲音,她好像不再反應遲鈍了。她往後退了一步,上上下下地看著桌子,“檯燈。盤子。裡邊的六根火柴。這是你當時看到的全部嗎?” “全部?” “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好好想想,安德麗亞!好好想想,再看看,一定要說實話。”他又加了一句,“這一次,安德麗亞,我要你說實話。”他說的話在某種程度上觸動了她,她專心地看著。 “我——”接著,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她的眼光回到了桌上,回到了盤子裡的火柴上,在上面停留了一陣。然後,像是被一種無法反抗的力量推動著,她的目光慢慢地向上移到盤子上方大約三英寸的一個點上。那裡什麼都沒有。 “噢,”她驚奇地說,“噢,天哪……” “你現在又要對我說什麼謊言,安德麗亞?”埃勒里的話語像鞭子一樣犀利。 她的媽媽站了起來,又坐下了。格羅夫納·芬奇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弗呂赫參議員的臉都白了。伯克·瓊斯張著大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只有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一動不動。 “謊言……”安德麗亞張口結舌,“你是什麼意思?我正要告訴你……” “又一個謊言,”埃勒里的聲音溫柔得令人感到可怕。 “不要讓我們痛苦地聽你的謊言了,我現在全都知道了,年輕的姑娘。我已經知道了一段時間了。謊言,全是謊言。六根火柴是謊言。被擊中頭部也是謊言。收到的警告還是謊言。一切都是謊言!要我來告訴你為什麼你要撒謊嗎?要我來告訴你在這個血案中你起了什麼作用嗎?要我來告訴你……” “我的上帝啊,”安德麗亞的媽媽聲音嘶啞地喊。老賈斯伯·博登的嘴角動了動。其他人都呆呆地坐著…… 在檯燈的光線下,安德麗亞的嘴唇動了動,像她的外祖父一樣,但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然後,出乎大家意料地,她迅速沖出側門,離開了。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外面汽車的引擎發動,屋裡的人還沒從驚呆中緩過來。連埃勒里都呆呆地站在那兒。 外面的汽車轟隆隆地開走了,速度一定很快。 弗呂赫參議員叫喊著:“她都乾了些什麼,該死的!”衝到門口。他這一喊,眾人才驚醒過來,紛紛跟著他擠到門外。一轉眼,屋裡已經空蕩蕩的,只剩下了輪椅上的老賈斯伯·博登。他孤獨地坐在輪椅上,用他唯一一隻能看見的眼睛望著門外。 在外面,每個人都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的車。在黑暗中,安德麗亞開的車的尾燈消失在蘭伯頓公路上。 一個聲音高喊道:“我的車——發動不起來了……” 另一個聲音又起來了:“我的也是!怎麼……” “汽油,聞到汽油味了嗎?”埃勒里說,“有人把油箱排空了……” “一定是該死的安傑爾!”有人惡狠狠地說,“他是她的同謀!他們兩個……” 又有人喊道:“我的……還有一些……” 這時,一輛車橫衝出來,只有兩個輪子著地。它呼嘯著沖向蘭伯頓路,跟前第一輛車很快地消失了。 大家聚集在路邊,向黑暗外張望著。一切都是虛幻的。在這個夜晚,這條路上,這個房子旁,這個天空下,沒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他們只能瞪著眼睛,喘著粗氣,像動物一樣愚蠢。 埃勒里說話了:“她不會走遠的。每個油箱裡一定還剩下一點油。我們把它聚在一起追上她。” 第二輛車裡的人,精神緊張,魯莽地駕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像一個暗紅色斑點的前面車的尾燈上。路有點顛簸,這個夜晚、這個天空和這條路都像是沒完沒了似的。 前面遠處的紅點跳躍了幾下,落下來,停住了。隨著第二輛車子的前進,紅點越來越大。前面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安德麗亞處於驚慌的狀態,她能夠開車已經是個奇蹟了…… 第二輛車嘎的一聲剎了車,汽車晃動著停住了。慣性把開車的人撞到方向盤上。在公路的對面,方向盤後面安德麗亞的臉上一片污跡,她陷落在座位裡,無助地望著夜空。她開的豪華轎車衝出了路面,撞到一棵樹上。 黑暗中只有遙遠的星星提供了一點亮光。 “安德麗亞!” 她好像沒有聽見。 “安德麗亞,你為什麼要跑呢?” 她現在有些害怕了,可以說是非常害怕。她慢慢地轉過頭,在黯淡的星光下,她的眼睛閃著光。 追來的人平靜地站在兩輛車之間的路上。 “安德麗亞,我親愛的。你不用害怕我。老天知道,我已經厭倦這一切了。我不會傷害你的……你知道。”兩輛汽車已經完全地安靜下來,“他們很快就要到了。安德麗亞,你真的記著那天晚上在桌子上看到?……” 安德麗亞的嘴唇動了動,但是沒有聲音。好像恐怖的壓力使她的聲帶也麻痺了。 公路的遠處,一輛車正在黑暗中開過來。車的大燈照射出兩道光柱,就像是昆蟲的觸角,照亮了黑暗的天空。 “在他們來之前。”說話的人嘆了口氣,“我想要你知道……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我是指在你那天晚上意外地出現時,我打中你的頭部時,根本不知道那會是你。然後,當你倒下去的時候……我不能殺你,安德麗亞。那將會是多麼瘋狂的事啊。我殺了肯特·金鮑爾,那是因為他根本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死才能彌補他所做的事,總會有人送他上西天的。為什麼不能是我?……好了,這些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他們以為你跑出來是因為你殺了肯特,感到一種負罪感。只有我知道你為什麼會跑出來,安德麗亞——因為你剛才想起了你那天晚上在桌子上看見的東西……當然,我不能讓你再沉默下去了,既然你受到了懷疑。我以為我很聰明,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犧牲我的生活來換取另一種生活。現在看來,我還不如簡單地殺了他,不用這樣計劃,然後去自首。這樣還清白一些。” 在公路上站著的人臉上出現了扭曲的笑容。安德麗亞突然大哭起來,這不是因為恐怖,而是因為遺憾。 這個人的手中有什麼東西一閃,這道閃光劃過安德麗亞的車子。隨之而來的還有平靜的話語。 “再見,安德麗亞。記住我——嗯,記住我。我希望……能記住我。” 手中的東西又一閃,這次是向上的。 安德麗亞尖叫著:“噢,不要!” 車子後座傳來比爾·安傑爾的吼叫聲:“安德麗亞,快趴下!” 從車子後面的路旁一下子鑽出來幾個人,他們手裡都拿著槍。車子的後門也開了,比爾·安傑爾走了出來。 公路上那個人臉上的表情極為驚愕,一隻手指扣動了扳機,一聲槍響,一縷青煙,一道火光。不過,身體只是踉蹌了幾下,並沒有倒下。俊俏的臉上現出非常驚奇的神情,很快地變成了苦澀。 “你出賣了我!”聲音很小。 然後,這個人向前一躍,扔掉手中無用的槍,和比爾扭打起來,兇猛地搶比爾手中的槍。他們在路中央搏鬥著,第三輛車正在開過來,車燈照在他們的身上。路邊的人跑上來,喊叫著奮力拉開他們。 這時,又一聲槍響,像是信號一樣,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跌落在地上。黑暗的天空下一片寂靜。第三輛車到了,裡面的人衝了出來。 這一次,殺死約瑟夫·肯特·金鮑爾的兇手臉上不再有驚奇的表情,只有寧靜。這個人平靜地躺在路面上,永久地睡著了。 安德麗亞目光呆滯地說:“比爾,噢,比爾。你殺了……” 比爾氣喘吁籲,大口大口地往肺裡吸氣。他一邊喘息,一邊向下看著安靜的屍體。比爾的手槍還在手上:“自殺。搶我的槍自殺,我阻止不了。死了嗎?” 德瓊警長蹲在路面上,把身體伏下去聽著一動不動的心臟。一會兒,他站起來嚴肅地說:“死了,好啦……奎因先生。” 埃勒里跑過來。他立刻問道:“你沒事吧,安德麗亞?” “沒事。”她的聲音很低沉,突然,她從前門出來,一下子撲在比爾的懷裡哭泣著。 “奎因先生,”德瓊警長又說,他好像有點尷尬,“我們把這一切都記下來了,速記員在路旁。兇手已經招認了,好了,你防止了……嗯,我想波林杰和我都應該向你道歉。” “應該祝賀的,”埃勒里輕輕地說,“是這位年輕的姑娘。”他用冰冷的手指拍了拍比爾的脖子,“幹的不錯,安德麗亞,真的不錯,親愛的。我唯一拿不准的就是我們的朋友對你逃離的反應。悲劇也有可能發生在你身上。我派了一些朋友預先埋伏在這個地方,而且把手槍裡的子彈換成了空包彈,才制止了這場悲劇。安德麗亞,你完全按照我信中的指示去做,相當不錯。” 從第三輛車裡出來的人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他們只是看著躺在路上的屍體。 “當然啦,”埃勒里說,“儘管我很忙,但我不會錯過的。” 現在已經是星期一的上午,他們在默瑟縣法院梅南德法官的辦公室裡。由於有一些手續要辦,露西還不能在前一天,也就是星期天釋放。但是,星期一一大早,比爾就向梅南德法官提議由於有了“新的證據”,希望重新改判。檢察官波林杰自然也加入了進來。梅南德法官立即推翻了露西·威爾遜有罪的判決,波林杰也收回了起訴。比爾的提議通過了,他和安德麗亞手挽著手跑到旁邊的監獄,向典獄長正式遞交露西的釋放書。 現在,他們應老法官的要求回到了他的辦公室。露西對於突如其來的自由感到欣喜若狂。保羅·波林杰則顯得有些尷尬。 “奎因先生,我聽說,”梅南德法官在向露西為她所受的不白之冤道過歉之後說,“你破這個案子的過程是一段神奇的故事。我承認我有些好奇。年青人,我聽說過你的事,這次你又用了什麼魔法?” “魔法,”波林杰自言自語道,“真是可以這樣說啊。” 埃勒里看了看比爾、露西、安德麗亞,他們坐在法官的皮沙發上,手牽著手,像是三個小孩子一樣。 “魔法?對於老手來講,先生們,這很簡單。只不過非常古老的秘方:找到證據,再把它們串起來。不過這個串起來的過程需要嚴謹的邏輯推理能力,再加上一點想像力。就大功告成了!” “聽上去不錯,”梅南德法官說,“但是不夠詳細。” “對了,”波林杰說,“星期六晚上那場戲有多少是設計好的?我很生氣你和德瓊把我忽略了。” “所有的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波林杰,怎麼說,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工作。當安德麗亞告訴我關於六根火柴的事,我就明白了整個的過程。可是我雖然能夠把整件事嚴謹地推理出來,但是無法滿足你那該死的法律要求。所以必須精心策劃,讓兇手自投羅網。我很明顯地看到這個罪犯一直有一種讓我好奇的特點,那就是對安德麗亞異乎尋常的關心。” “如果安德麗亞因為在兇殺案發生當晚在現場的桌子上看到了什麼,而掌握了一些對兇手不利的證據,那麼為什麼兇手不像殺死金鮑爾那樣取走她的性命呢?以後的那次警告,美味的氯仿!任何一個殺手都會使用最後的手段來對付安德麗亞,而這一個卻僅僅是警告一下就滿意了,缺乏力量的威脅是無用的。於是,我得出了結論。如果這個兇手這麼關心安德麗亞,我的計劃就要置安德麗亞於危險的境地。” “而做到這一點,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人覺得好像我認定安德麗亞就是兇手。這樣,真正的兇手就有可能做兩件事:殺死安德麗亞以阻止她說出她所掌握的證據;或者是招認所有的罪行以免把安德麗亞拖下水。後一種可能性——在當時的情況下來看——似乎更合情合理一些。從過去的表現來看,我不相信兇手會取安德麗亞的性命。然而,我也不願冒險,就把兇手的武器做了一些手腳。當然,我還讓德瓊和他的手下事先埋伏在'逃跑的汽車'會'出事'的地方。比爾已經在屋外的汽車裡待命了。他並沒有去特倫頓,那隻是讓他離開屋子的藉口。他開車在外面兜了一圈,同時德瓊的手下把需要放掉的油箱排幹,然後返回集合地點。我事先已經交待了安德麗亞所要扮演的角色,告訴她在小屋裡該做什麼,什麼時候去做。還安排了不去動安德麗亞和兇手的汽車,以保證兇手能領先其他人追上安德麗亞,從而創造向安德麗亞坦白罪行的機會。” “那麼你事先就知道誰是兇手了?”檢察官問。 “當然啦,如果不是事先就已經了解,這個計劃就無法執行。要是不知道誰殺了金鮑爾,我怎麼能知道不去弄誰的車?” “現在想起來真像是一場惡夢。”安德麗亞嘆了口氣。 比爾對她耳語了幾句,她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啦,奎因先生,”法官說,“我什麼時候能聽到完整的故事?” “如果法官大人願意,現在就可以。我說到哪兒了?”埃勒里為老法官和檢察官重複了星期六晚上在小屋的推理。 “所以,你們看,安德麗亞在兇手燒軟木塞之前看到的六根火柴棒毫無疑問是用來吸煙的。那麼接下來的問題自然是:誰用這六根火柴吸煙?” “安德麗亞那天晚上8點鐘第一次來到小屋時,屋子裡沒有一個人,桌子上盤子裡也什麼都沒有,而且很乾淨。那時候,金鮑爾的車子停在側門外面的車道上。當安德麗亞8點35分回來時,車子還停在那個位置。又有一輛車停在房子前面,在主車道上。而且,在屋子裡面,盤子裡多了六根火柴棒。” “那麼,可以肯定的是,這六根火柴是在安德麗亞離開的這段時間裡被點燃的,也就是在8點到8點35分之間。在她離開這段時間裡,誰在屋子裡?金鮑爾,當然是回來了,而且被殺了。輪胎的印跡顯示另一輛車,也就是福特車,是唯一一輛在安德麗亞離開後來到這裡的車子。沒有人走路來:因為在泥地中除了金鮑爾的,沒有其他人的腳印。那麼,既然金鮑爾是在安德麗亞的兩次來訪之間被殺的,這段時間只有一輛車來過,而且又沒有人走路來,兇手一定是開著那輛車來的。那麼,有可能使用那六根火柴的人就只有金鮑爾和殺害他的兇手。” “現在,如果肯定這六根火柴是用來吸煙的,我可以馬上排除金鮑爾。他從不吸煙——許多證詞和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那就只可能是兇手了……理論上來講,當然這六根火柴也有可能是安德麗亞自己用的。但是,是她發現燃燒過的火柴棒,而且我的推論的整個邏輯基礎都是建立在她的證詞上的。如果我懷疑她所說的話的真實性,那我就無法繼續推理下去了。所以,以假設她說的是真話作為前提,我也排除了她。很顯然,如果她走進來發現了那些火柴,那麼用火柴的人不可能是她。” 老法官瞇起了眼睛:“但是,我親愛的奎因先生……” “是的,是的,我知道,”埃勒里趕緊說,“法官會指出這一弱點。但是這一點並不是弱點,我後面會證明的。讓我接著說。現在,我知道了兇手在安德麗亞8點35分回來之前,曾經在屋子裡抽過煙,而且用了六根火柴。那兇手抽的是什麼煙呢?我馬上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多麼的重要。” “重要?”法官笑了笑,“對我來說是有點莫名其妙。” “兇手抽的是香煙嗎?不大可能。” “你怎麼能,”波林杰問,“得出這個結論呢?” 埃勒里嘆了口氣說:“如果抽的是香煙的話呢,六根火柴就會有六個煙頭,香煙很少需要用一根以上的火柴來點燃。六根火柴,還都燃燒的差不多了,說明抽了好多支香煙。很好,那麼吸煙的人把這些煙頭弄到哪兒去了呢?我們知道兇手是把盤子用作煙灰缸,因為安德麗亞在裡面發現了六根火柴。那兇手不會把煙頭也丟在裡面嗎?但是安德麗亞沒有看到盤子裡面有煙頭或煙灰。這時候,兇手並沒有估計到會有人來打擾,所以也沒有理由把煙頭藏到別的地方去。如果兇手是在安德麗亞到來之前抽過香煙,那麼煙頭應該在桌子上的盤子裡,或者是地毯上、壁爐裡,再不然就是在屋外的窗子底下。但是,盤子裡邊沒有這些東西。屋子的地毯上或是任何一個角落也沒有發現一點煙頭和煙灰的痕跡,甚至連一根菸絲也沒有。如果有人用腳把香煙踩滅的話,地毯上會有燒焦的痕跡。甚至如果兇手這樣把煙頭踩滅後,再把煙頭和煙灰扔到外面的話,也是會留下痕蹟的。至於屋子外面窗子底下的地方,我們也沒有發現任何東西。我剛才也說過,屋子外面除了金鮑爾之外,沒有任何人的足跡。說明兇手不可能把煙頭和煙灰扔到窗外,然後在離開的時候再帶走。” “那麼經過這樣的分析,已經很清楚了。儘管兇手在安德麗亞來之前曾經吸過煙,但絕對不是香煙。那隻可能是,”埃勒里聳聳肩說,“雪茄或者煙斗。” “而且很明顯,雪茄也會留下煙灰,可能沒有煙頭。因為對於香煙的煙灰的分析同樣適用於雪茄的煙灰,所以這種可能性也可以排除。另一方面,煙斗就根本不會留下煙灰,除非把它倒過來磕,這樣好像沒有必要。除此之外,陸續使用了六根火柴也符合抽煙斗的特點。煙斗經常會熄滅,需要重新點燃。然而,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把它限定在煙斗或是雪茄的範圍。只要把香煙排除在外就可以了。” 波林杰說:“是的,是的,當然了。我現在已經明白了。” “顯而易見,如果兇手抽雪茄或者煙斗,那麼這個兇手一定是個男人!” “漂亮。”梅南德法官衷心地點了點頭,“相當有道理。按照這樣的推理,女人自然就被排除了。但是所有的證據都顯示兇手是個女人。” “那麼所有的證據,”埃勒里反駁到,“都是錯誤的。如果你要靠邏輯推理破案,就一定要有論據支持它,否則就將陷於猜測。由我們剛才的推論,兇手被指為男人,而證據顯示是一個女人。那麼證據要么是被誤導,要么根本就是假的。證據說犯罪的人是一個裁判面紗的女人,而我們的推理說:不,兇手是個男人,那麼有可能是一個男人打扮成一個女人,而且面紗也就成為他為了掩飾一些無法改變的男性特徵的重要證據。” “事實上,我越仔細研究我的推論,就越堅信它是正確的。至少還有一個小小的細節可以從心理學的角度證實兇手的性別,就是由這個小小的細節產生了最令人震驚的發現。” “那是什麼呢?”法官忍不住問道。 “這一奇怪的現象就是沒有使用口紅。”埃勒里笑著說。 他們全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波林杰用手托著下巴說:“沒有使用口紅?天哪,奎因,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多謝誇獎。當然,這能算是證據嗎?我們知道這個兇手,我們先假定是個女人,需要馬上給安德麗亞寫一張字條。我們也知道在那個屋子裡沒有任何普通的書寫工具——關於這一點我後邊會解釋——所以'她'就用燒焦的軟木塞來寫字。很麻煩的過程,是不是?那麼,你們有沒有想到過每一個女人幾乎無一例外地都帶著簡單的書寫工具?那就是口紅!如果'她'只需打開包,取出口紅就能寫了,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去燒那個軟木塞呢?從心理學的角度來分析,'她'沒有使用口紅的概念。這也就說明了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女人,是個男人。” “好,那麼假設'她'真的是個女人,而又碰巧沒帶口紅呢?”梅南德法官爭辯著,“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非常正確,這的確是有可能的。但是安德麗亞就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安德麗亞沒有帶包嗎?安德麗亞,一個真正的女人,沒有帶著女人最基本的武器——口紅嗎?根本不用說,她當然帶了。那麼為什麼這個'女人'沒有打開安德麗亞的皮包用她的口紅來寫呢?答案還是'她'根本就沒有想到。而任何一個女人,作為一個真正的女人,都會想到的。所以從心理學的分析顯示兇手還是一個男人。” “但是如果用口紅的話,以現代的科技水平,”波林杰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可以追查到化學成份。” “是嗎?那很好。那麼為什麼兇手不能用安德麗亞的口紅呢?如果可以追查的話,也只能追查到安德麗亞,而不是兇手本人。不,不,不管你怎麼想,在這一點上從心理學的角度都能證明兇手是一個假扮女人的男人。現在,我們知道了兇手的兩個特徵:一、他是一個男人;二、他抽煙,而且極有可能是煙斗。” “精彩,漂亮。”法官又開始稱讚他。 “那麼,”埃勒里接著說,“既然用了火柴就不能不提到火柴包。我特別問過安德麗亞她是否能記起那天在桌子上看到過火柴包。當然,兇手也可能把火柴包放在他的衣袋裡,但是他也可能不這麼做。我們記得當晚安德麗亞的出現完全是出乎兇手意料的,而且她正好是在他行凶之後進來,兇手還沒來得及整理現場。是的,安德麗亞說過她想起曾經看到在裝著六根火柴棒的盤子旁邊,有一個合上的火柴包。太棒了!這給了我最後的線索。” “我得承認,”法官有些遺憾地說,“我一點沒看出來。” “那可能是因為你還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當安德麗亞甦醒過來的時候,火柴包不見了。那麼,如果它不見了的話,一定是兇手把它拿走的。為什麼?” 比爾幸福的臉上有一種很感興趣的神情:“為什麼不呢,埃勒里?抽煙的人經常會這樣做。尤其是抽煙斗的人,他們經常用光自己的火柴,所以會用完立即放回自己的口袋裡。” “對極了,”埃勒里說,“但是還有重要的一點,我的朋友。把它放回自己的口袋說明里面還有火柴,對嗎?” “當然了!” “但是,你看,”埃勒里耐心地說,“兇手第一次用的那包火柴包裡已經沒有剩下一根火柴了。” “等一下,年青人,”法官連忙打斷他,“我看這事有點離奇。你憑什麼得出這麼不尋常的結論呢?” “這很簡單。盤子裡一共發現了多少根火柴棒?我是指所有的,不管是吸煙用的還是燒軟木塞用的?” “我記得應該是20根吧。” “那麼一般常見的火柴包裡會有幾根火柴呢?” “20根。” “這就對了。這說明什麼問題?這說明那天晚上兇手在小屋裡用光了至少一包火柴。如果兇手不是打開一包沒用過的新的火柴,而是,比如說已經用過一半,還剩下10根的火柴包。他要用完我們在現場發現的20根火柴,肯定會再拿出一包。那麼第一個火柴包已經是空的了……好啦,這個火柴包已經空了,可兇手還是把它帶走了。為什麼?要知道。一般的人是不會這樣做的。當你把火柴用完之後,你一定會把火柴包扔掉。” “普通的人,可能會這樣,”波林杰反駁道,“但是你忘了這是一個在兇殺案現場的兇手,奎因。他之所以把一包空的火柴包帶走可能只是為了不留下任何線索。” “說的好,”埃勒里狡猾地一笑,“為了不留下線索。但是一包普通的火柴會留下什麼線索呢,波林杰?這個東西到處都有啊。你可能會說因為製造廠商和上面印的廣告上的地址,兇手可能會認為這可以追踪到他是從哪兒來的或者他最近的活動範圍。這個論點是站不住腳的,你不可能從火柴包上面廣告的地址得出結論。在紐約,你可能會得到阿克隆、坦帕甚至是利文斯維爾出品的火柴。我在買香煙或菸絲的時候贈送的火柴最遠的有舊金山的。不,不對。兇手把火柴包拿走的原因不是火柴包上面印著的廣告。”埃勒里停頓了一下,“但是,他還是拿走了。為什麼?他怕留下火柴包會留下什麼線索?肯定會是個線索,無論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一定會帶著我們找到他——一個能辨別出他的身份的線索。” 法官和檢察官嚴肅地點點頭,坐在沙發上的三個人聚精會神地聽著。 “現在,請不要忘記這一點。從一開始,兇手就害怕安德麗亞在兇殺案現場看到了對他不利的東西。不會是他的臉或是身材,他從後面襲擊她,所以她沒有機會看到攻擊她的人。那他一定是認為安德麗亞看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他在犯罪現場從容不迫,作案之後還吸煙,那麼困難地去寫那個字條,在兇殺案發生後的第二天又給她發了恐嚇的電報,就在上星期六,他還更巧妙地警告了她。這是因為他感覺到,我們的追踪離他越來越近了。這些事對他來說是很危險的,但是他還是要冒被發現的危險。而且,他不斷地警告安德麗亞要保持沉默。為什麼?為什麼?她看到了什麼,或者說他以為她看到了什麼,讓他如此緊張?只有可能是那個被他拿走的火柴包,因為安德麗亞在被擊中頭部之前,注意到了桌子上的六根火柴。” “但是我們還在尋找他非要帶走火柴包的原因。只有一個行得通的原因。這個火柴包是合上的,他知道這一點。所以放在桌子上會被全部看到。那麼這個火柴包煩惱他的原因就很簡單了,和火柴包的外表是有關係的。他是害怕安德麗亞會認出這個火柴包是屬於他的嗎?這好像也不合情理,人們一般不大可能憑著紙火柴包就能'認出'是屬於誰的,即使是這個人習慣使用某一種火柴。那麼只有可能是火柴包外面印有一種標記,確切地說可能是一種字母組合。安德麗亞如果看到它,可能馬上就會聯想到這個人。” “這真是有趣,所以這一切,”安德麗亞說,“可是想一想……” “最諷刺的就是,”埃勒里笑著說,“安德麗亞根本就不記得紙火柴包的外表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了。她看到了,但是並沒有在腦海中留下印象,因為她當時很害怕。那天當我安排了那場戲模擬星期六的晚上,在我對她向我所推理的方向引導時,才使她回憶起來。那時是她第一次想起來。但是兇手不會冒險地認為她沒看見,畢竟他看到了她曾經緊緊地盯著那張桌子。他一刻也沒有懷疑過安德麗亞已經認出了火柴包上面的標記,從而知道了兇手的身份。” “那麼現在我就又知道了兇手的一個特徵。他是一個男人,抽煙斗。他用的火柴在外面有某種能辨別出他的身份的標記。” 埃勒里點起了一支香煙。梅南德法官說:“真是太出色了。但是應該不是全部吧?我還看不出……” “全部?絕對不是。這只是整條鎖鏈中的第一個環節。第二個就來自那個燒焦的軟木塞。我曾經證明過如果兇手是把它用作書寫工具,那麼很顯然他認為手邊沒有更有效的書寫工具。我之所以說是他認為,是因為作為一個男人,他沒有想到用口紅。這說明他自己本人當時沒有帶著鋼筆或鉛筆。還記得嗎,要寫字條是他事先沒有想到的。或者是他帶了鋼筆或鉛筆,但是出於某種原因,他不願意使用。” 埃勒里又停了一下:“波林杰,你還記得我對這個兇殺案的第一個反應是什麼嗎?當時,我指出你不知道應該說是誰被殺了——金鮑爾還是威爾遜?” 波林杰苦笑著說:“我當然記得,我還記得你當時說這將對這個案子起到關鍵的作用。” “這一點是多麼關鍵甚至連我當時都沒有想到,它是至關重要的。如果不了解這一點——即被害人是以什麼身份被殺的,就無法進行最終的判斷。因為通過它,我們才能找到兇手最為明顯的特性。不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兇手的模樣永遠是模糊,而且是沒有意義的。我無法完整地描述出它的重要性。” “你已經使它聽起來很不尋常了。”法官說。 “事實證明這對兇手來說的確是很不尋常的。”埃勒里回答說,“好了,被害人究竟是以什麼身份被殺害的呢——金鮑爾還是威爾遜?我現在馬上就回答這個問題。” “聽我說:既然兇手殺了被害人,又要嫁禍給露西·威爾遜,那麼他一定知道警方肯定會相信露西有足夠的動機。因為沒有人會陷害一個無辜的人,在他不知道這個人有可以令人相信的動機的情況下。而露西只是被害人的妻子這個事實,不足以構成可以對她進行誣陷的動機。” “好,那麼露西·威爾遜的'動機'是什麼呢?在實際的法庭審理中,歸於她的犯罪動機是什麼?我們這裡這位聰明的朋友指出:一、她可能在作案前就了解到約瑟夫·威爾遜其實就是約瑟夫·肯特·金鮑爾,他隱瞞了真實的身份和生活,欺騙了她十年,這可能會使她轉愛成恨;二、他的死可以使她得到100萬美元。” “這些,就成為了她的動機——不會再有別的了,因為她和威爾遜過著理想的家庭生活。但是,兇手能夠看到露西的這些動機說明兇手知道他們。他知道約瑟夫·威爾遜其實就是約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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