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性之罪

第4章 第二章股市謎案

性之罪 何家弘 8829 2018-03-15
洪鈞開車來到宏遠證券公司營業部,把車停在路邊。剛下車,一輛深藍色的桑塔納轎車從他身邊疾馳而過,“吱吱”叫著急轉彎,停到了營業部門口。車門一開,鑽出一個身材瘦長的男子,風風火火地走進了營業部。洪鈞心想,炒股票的人大概都這樣! 洪鈞不慌不忙地向營業部門口走去。忽然,前面那輛桑塔納轎車的車牌號碼引起了他的注意——37285!他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快走幾步,來到車前,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前面的號牌。由於那車牌上有一大塊泥污,所以看不出是否有漆脫落。就在他猶豫應否多管閒事的時候,那個男子又急匆匆地走出來,打開車門,把車開走了。洪鈞不無遺憾地走進了營業部。 大廳裡並不像他原來想像的那麼熱鬧。人們仨一群倆一夥地在聊天。有兩個女的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不緊不慢地織著毛衣。櫃檯裡坐著幾位報單員,悠閒自在地看著報紙或修著指甲。洪鈞見行情顯示屏前圍著一群人,似乎在聽什麼人的高談闊論,便走了過去。

在人群的中央,一位三十多歲的小平頭正在侃侃而談:“……他愣說股市裡多數人賺錢少數人賠錢;還說有個'721'理論。就是說,10個股民中有7個人賺錢,2個人不賠不賺,1個人賠錢。我就不愛聽這話!弄了半天就我是那個'1'啊?咱別打腫臉充胖子!要我說這股市裡就是少數人賺多數人的錢。你想啊,說了歸齊就那麼一堆儿錢,政府不給你往里扔錢,企業也不給你往里扔錢,你上哪兒賺去?還不是賺大家股民的錢?再說啦,券商還得從這裡掙錢哪!要我說,就券商賺錢是真的,別人有一多半兒都是吹牛!” 這時,旁邊一位戴眼鏡的中年男子插言道:“我聽說美國也有個'721'理論——在10個玩兒股票的人中,有7個人賠錢,2個人沒賠沒賺,只有1個人賺錢。”

小平頭忙說:“這話我信!你說股市裡有沒有發的?有,真有大發的!我聽說,有人靠'內幕交易',一天就賺好幾萬,甚至幾十萬。但是那樣的人有幾個?能獲得內幕消息的人有幾個?你撥拉撥拉腦袋,數得過來!沒幾個!再說了,做大有大的風險。這遠的近的都有活生生的例子。說遠的,前年底,浙江一個姓林的大戶,透支炒股賠了53萬,結果是股票'跳水'了,他也從證券公司的樓頂上'跳水'了。有這事兒吧?再說近的,就咱這兒發生的那檔子事兒,也是透支炒股。那夏大戶多火,一張嘴就是10萬股!可結果怎麼樣?還不是折進去啦!不光賠了錢,還讓人家打了個詐騙!我還是那句話,咱是個平常人,就得有顆平常心。能混碗飯吃就行,別老想著當百萬富翁!”

“眼鏡”笑道:“我就不信你不想當百萬富翁!這世界上誰對錢有夠哇!” “可咱有自知之明!咱知道自己沒長那百萬富翁的腦袋,也不做那個夢!” “俗話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要我說,不想當百萬富翁的股民也不是好股民!” “就是!”旁邊有人附和“眼鏡”的話,“不想當百萬富翁,你幹嗎來啦?” “咱就為混口飯吃!”小平頭說,“當然,如果有人非讓咱當百萬富翁,咱也不會死乞白賴地反對!您說,是吧?” “噢——”人們的哄笑聲給這死氣沉沉的股市增添了幾分活力。就連那些面無表情的報單小姐都向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這群人散開之後又重新組合成幾個小組,談論著相似的話題。 洪鈞找到小平頭,湊上去說:“您剛才講得真不錯,特長知識!”

“咱這都是金玉良言!”小平頭又來了情緒。他上下打量一番洪鈞,問道:“你是新來的吧?” “想學學!” “那你可得預備好學費!我告訴你,這股市既是金礦也是陷阱。要真是殺了人,連一滴血都看不見!不過你要真想做,我就告訴你一句股市格言——'多頭空頭都能賺,就怕貪得無厭'。只要你把這句話記熟了,悟透了,我保你在股市上立於不敗之地!” “可我還有點兒猶豫……” “猶豫可不行!這玩兒股票最忌諱的就是猶猶豫豫,當機不斷。俗話說,面瓜玩兒不了股票!這股市行情可是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我就覺得太危險!就像您剛才說的那個夏大戶,怎麼還成了詐騙?” “他那是玩兒大了!”小平頭壓低了聲音,“我告訴你,他肯定是得罪人了。有人給做了個局,得,他進去了!”

“您給具體講講,也讓咱長點兒見識,免得日後吃虧!” “要說具體事兒,我上哪儿知道去!這都是聽人家說的。有人說了,那是'內幕交易'出了問題,起了內訌。還有人說了,都是為了一個女的,爭風吃醋。這是人家上邊兒的秘密,我們這些下邊兒的,都是瞎傳!”小平頭說著,指了指天花板。 “上邊兒?”洪鈞不解地問道。 “大戶室都在二層。那裡邊的花花事兒可多啦!咱可說不清楚。”小平頭說完這話,轉身走了。 洪鈞在證券公司轉了半天,感覺挺有收穫。 第二天,洪鈞看過起訴書副本,到法院去閱了卷,然後去看守所會見被告人夏哲。 夏哲的外表很像帶有洋味兒的“奶油小生”,因為他的大眼睛和尖鼻子,再加上白皙的皮膚和微黃的頭髮,讓人感覺他似乎帶有歐洲人的血統。他的性格有些放蕩不羈,而言談舉止又顯得少年老成。他躺在看守所的床上,閉著眼睛,那難忘的一幕又浮現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場在北京難得一見的春雨。帶著寒意的雨水從漆黑的夜幕灑落下來,洗滌了乾燥混濁的空氣,也趕走了街頭巷尾的行人。故宮北面的街道顯得有些空蕩。偶爾有汽車駛過,在路燈下濺起一片彩色的水霧。 他穿著雨衣,站在筒子河邊的一棵大樹下。剛剛長出嫩芽的樹枝遮蔽了上方的視野,使他只能透過雨簾平視前面的街道。他不想去看頭頂的夜空,因為眼前的景色雖不光明,卻沒有令人恐懼的黑暗。他本來很喜歡眺望夜空,但是近來發生的事情卻使他不敢面對黑暗。 馬路上的積水氾著一片微弱且不住跳蕩的白光。他的目光躍過這片積水,停留在遠處的故宮角樓上。此時此刻,那角樓猶如一隻蹲在高牆上的大怪物,彷彿隨時都會撲向下面的獵物。角樓下有一點時隱時現的燈光,他辨識許久也沒能確定那是路燈還是窗燈。

他凝望著,雨水在他眼前罩上一層白霧。忽然,那一點燈光變紅了,好像成了股市行情顯示屏上的“萬綠叢中一點紅”!他彷彿置身於瘋狂的股市,耳邊是股民們嘶啞的喊叫聲和絕望的咒罵聲! 他已經多日沒去證券公司了。自從出了那次莫名其妙的“事故”之後,他便開始四處奔波,尋找可能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過去他也曾高朋滿座,但此時卻舉目無親。他那顆年輕的心開始懂得“世態炎涼”這四個字的含義。 昨天,他身心疲憊地回到家中,聽母親說公安局正在找他。他不知道公安局的人為什麼要找他,但是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主要還是因為那封奇怪的匿名信。也許,他真的要大難臨頭了!他想,無論如何也要再見方瓊一面,就給她打了電話,約她晚上8點在這裡見面——他們曾經在這裡一起度過難忘的時光。他的眼前浮現出她那嬌小苗條的身體和銷魂盪魄的笑容。

第一次在宏遠證券公司看見方瓊的時候,他的目光就被這新來的報單小姐牢牢地吸引了。他不能說那是一見鍾情,但是她的相貌、身材和氣質確實蘊含了能夠讓他動情的魅力,特別是她言談舉止中流露出來的女性的溫柔。他上高中時也曾交過女友,但那似乎只是一種遊戲。那時的女友彷彿青澀的果子,新鮮卻未必好吃。但是,方瓊卻像熟透的果子,讓他無法抑製品嚐的誘惑力。他千方百計去獻殷勤,但方瓊總是保持矜持的態度,既不接受,也不拒絕,令他不知進退。他送給她鮮花,她微微一笑,便放在身後的桌子上。他請她去吃飯,她婉言謝絕。他想送她回家,她總會巧妙地脫身。後來,他終於找到了接近她的路徑。 他得知方瓊酷愛跳舞,便花三個月的時間去參加了一個交誼舞速成班。結業之後,他立即邀請方瓊去跳舞。方瓊聽說他會跳舞,非常驚訝,但是很高興。他們來到地壇南門外的一個舞廳。方瓊喜歡這個舞廳,因為這裡的地面、燈光和音樂都很好,人也比較文雅。方瓊跳舞很專業,而他只會幾種基本舞步。方瓊就給他講解跳舞的要領:站立時要收腹,提臀,身架舒展,後背挺直;行走時要前腳掌著地,上身不搖;兩人合舞要“上分下合”,他的前進腿要插到她的兩腿中間,兩人的下身在旋轉時也不要分離。他很有悟性,進步很快,只是因兩人下身緊貼,常使他產生生理反應,影響舞步動作。有時,她感覺到了,就瞪他一眼,讓他專心跳舞,別胡思亂想,弄得他滿臉通紅,幸虧有舞廳的燈光遮掩。

他們每週去跳一次舞。跳舞時,他感覺時光飛逝。等待時,他感覺時間難捱。他想方設法讓他們的關係更加親密,但是難有進展。每次跳舞後,他都請她去吃飯,但是她都以要回家洗澡為由拒絕,而且從來不讓他送。在舞場裡,他可以摟抱她的身體,但是一走出舞場,她就不允許身體接觸,拉手也不行。她說,她和他只能是舞伴。她的態度使他神魂顛倒,但也無可奈何。 春節後的一天晚上,他們又一起跳舞。她的心情很好,但似乎有些疲憊。在悠揚和緩的布魯斯音樂中,她不時把身體貼靠在他的胸前,那柔軟的乳峰撩撥著他的心。以往她總是一曲不停地從頭跳到尾,但那天才到半程就說累了。走出舞廳時,他用手摟著她的腰,她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把他的手拿開。他試探著邀請她去吃飯,她竟然沒有拒絕。他喜出望外,便叫了一輛出租車,來到故宮北面的“大三元”酒家——第一次與她共進晚餐,當然要上檔次。

吃飯的時候,他講了許多,特別是他的理想和未來。他計劃用三年的時間成為百萬富翁,然後南下深圳,到證券交易所去積累經驗,成為一名投資諮詢專家。他聽說,香港一些投資諮詢專家的年收入高達千萬!他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成立一家自己的投資諮詢公司。方瓊對他的話很感興趣,臉上掛著迷人的微笑,但是很少講話。 飯後,他們來到故宮北門外的筒子河邊,面對面地站在一棵樹下。他鼓足勇氣,終於說出了“我愛你”三個字。她很感動,但是說兩人不合適,因為她比他大好幾歲,他應該去找一個更年輕的姑娘。他說沒關係,他喜歡姐弟戀的感覺。她搖搖頭說,現在沒關係,30年之後就有關係了,因為那時他還精力旺盛,而她已經變成了老太婆。他誠懇地說,他不管30年以後,只要能跟她生活在一起,他就心滿意足了。他把她擁抱在胸前,在她的唇上留下長長的“初吻”!她接受了他的吻,也接受了他的愛撫,但是堅決不允許他把手伸進她的衣服裡。她還提出一個條件:在公司裡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們的關係。他答應了,但表示會盡快讓她離開證券公司,享受更好的生活。她充滿柔情地說,期盼他早日成為百萬富翁。 從那以後,他每天都會很早來到宏遠證劵公司的大戶室,眼睛盯著計算機顯示屏,心裡想著方瓊。他恪守她的條件,但是也會抓住一些無人的時機,來一次短暫的親密接觸。他決定大干快上,加速實施他的“百萬富翁計劃”,甚至不惜冒險透支做大筆買賣,結果發生了那次不幸的“上海延生”事件。如今,他一人站在這“初吻之地”,內心既感到痛苦,也感到悵惘。 雨越下越大,天空滾過一串春雷。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已經8點20分。他嘆了口氣,在心裡對自己說,下這麼大的雨,她不會來了!但是他又不死心。此時,他對方瓊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面,這個神秘的女人就像一則謎語,吸引他去破解;另一方面,這個神秘的女人又像一個陷阱,勾引著他去和她交媾。他想走近她,但是找不到入口。他想離開她,又找不到出口。他徬徨著,徘徊著,無法擺脫這難堪的處境。 忽然,一陣高跟鞋敲打路面的聲音透過風雨飛進他的耳鼓。他連忙回頭望去——只見東邊的雨霧中影影綽綽地出現了一個身影。他的心立刻激動起來,挺著龜頭不由自主地迎了過去。 然而,隨著那腳步聲的漸近,他又失望了,因為他聽出那是四隻腳的聲音,也看清了那是兩個緊靠在一起的身影。他停住腳步,若無其事地往回走去。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向旁邊讓了讓,卻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夏哲!” 他連忙回過身來,但看見的是一個陌生女子。他一怔,問道:“你是誰?” 旁邊的男青年說:“我們是公安局的,跟我們走!” 夏哲本能地轉身就跑,後面那兩人緊緊追趕。夏哲甩掉了身上的雨衣,在街上狂奔,踩得地上水花飛濺。跑了一陣,他覺得追他的人遠了,正在慶幸,只見一輛警車亮著大燈迎面駛來。他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下,見無路可逃,便迎著警車跑去。 “吱——”警車還沒停穩,就有兩名警察跳了下來。 夏哲迎上前去,氣喘吁籲地說:“警察同志……那邊有兩個……劫道的!” 但是,警察把他“請”進了警車…… 夏哲思考著那個折磨身心的問題——是誰出賣了他?是那個神秘的方瓊嗎?正在這時,一名警察打開房門,叫他的名字,把他帶到了會見室。 洪鈞自我介紹之後,用友善的目光看著夏哲,沒有直奔主題:“你這麼年輕就成了股市專家,不簡單。” “咳,我上高中的時候就對股票產生了興趣。我這人,喜歡冒險,反正高風險就意味著高收益。而且,我認為股市是體現男人智慧和勇氣的最好地方。後來,沒考上大學,我就一頭扎進了股市。當然,我能玩兒股票還有兩個條件:一個是老爸給出錢;另一個是在證券公司有熟人。” 洪鈞發現做股票生意的人都很健談。 “你說的是宏遠證券公司的陸伯平經理?” “對。他是我老爸的'發小兒'。” “對你挺關照?” “反正,也就是開大戶時優惠點兒,平常辦事兒方便點兒。可最主要的還是我在陸叔這裡做股票,我老爸才放心,才肯掏錢。” “可這次出事兒,陸經理怎麼沒幫你?” “咳,反正該著我倒霉!股市暴跌;操作上出了毛病;陸叔又不在北京。這就叫'屋漏偏逢連陰雨,行船又遇頂頭風'!” “你還挺樂觀!” 夏哲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我這人,挺自信的。反正我沒騙人,我就不信法院能把我給判嘍!另外,這也是在股市上鍛煉的。玩兒股票就得瀟灑點兒。一賺就笑,一賠就哭,那在股市上站不住,早晚得跳樓!” “你沒割過肉?”洪鈞想起了股市上高進低出的術語。 “當然割過。玩兒股票有幾個不割肉的!” “這次為什麼沒割?” “出錯兒啦!” “談談經過吧。”洪鈞認為該回歸主題了。 夏哲沉思片刻,說道:“我這人對股票還有點兒悟性。雖說這股市殺人不見血,可我這次賠得實在冤枉。去年那陣子股市低迷,只有上海延生一枝獨秀。在大屏上真是'萬綠叢中一點紅'!我認定延生還能上沖,就在30.1的價位上追高吃進了10萬股。” “那就是三百多萬呀!你可真是個大款!” “我哪有那麼多錢?券商的。” “透支?陸經理給你的優惠?” “不,別人也可以。為了吸引大戶,很多券商都讓透支。反正賠賺是你的,他們按成交額收費,交易越多,他們賺得越多!再說啦,專業股民有幾個全用自己錢做的?” “借雞下蛋,對吧?” “對!但是也有雞飛蛋打的時候!我那次吃進後不久,延生就開始回落。有人認為這是暫時的,很快還會反彈。可我覺得勢頭不對,一定是上邊有了什麼風吹草動。我是透支,絕不能被套住。那天下午快收盤時,延生仍在下跌,我一咬牙,決定割肉!向報單小姐交代之後,我心裡很鬱悶,老想著那白扔出去的幾萬塊錢,所以沒仔細看委託單就簽字了。第二天上午,我見延生還在跳水,暗自慶幸。但是我刷卡時,卻發現那10萬股延生變成了20萬!我當時可真有點兒暈菜了,連忙找人去查,但他們說我昨天委託的就是買進!看著大屏上一片綠色,我傻了!接下來是強令平倉,我一下子就賠了60多萬!可我上哪兒去找這麼多錢呀?” “你父親不是很有錢嗎?” “那是他的錢。再說了,我老爸的錢也被套住了!” “他也炒股票?”洪鈞睜大了眼睛。 “他不炒股票,炒木頭,那風險更大!” “炒木頭?怎麼炒?” “他……”夏哲欲言又止,“他的事兒,我也說不清楚。” 洪鈞見夏哲不願意說,便不再追問,又回到主題:“你為什麼不自己填寫委託單?” “這是大戶室的特殊服務。你知道,這幫大戶就是有錢,沒多少文化,所以像操作電腦、下委託單這類事情,都是由報單小姐代辦,然後簽個字就行了。” “下單不是要有報價嗎?那賣出價和買進價應該有區別吧?” “這也怪我。我當時就想盡快拋出,所以就說按市價委託。” “什麼叫市價委託?” “就是股民委託券商成交的時候不給出具體價格,就要求按當前的市場價格成交。” “那你會不會出現口誤啊?” “我覺得不會。”夏哲看了一眼坐在門邊的警察,小聲說,“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這事兒。我感覺,肯定是有人在害我。” “如果能證明有人陷害你,這場官司就好打了。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只是懷疑。” “那個報單小姐?” “你說的是方瓊?” “我看過案卷,當時替你操作的就是她吧?” “是。這事兒是挺怪的。我發現出錯兒的那天早上,先去找的她,可她不在。別人說,她媽病重,她一早就趕回雲南了。她家是雲南的。大約過了一個月,我才聽說她回來了,就約她出來見個面兒,結果她沒來,警察來了,把我給抓走了。要說這些事兒可真夠巧的!不過,我總覺得她不至於害我。當然,她這個人也確實挺……神秘的。” “為什麼?” “她這個人吧,看上去就挺有層次,好像也挺有背景,不像個當報單小姐的人。反正她站在那堆報單小姐裡很顯眼,有點兒鶴立雞群的感覺。我說的可不是身高,是她的形象和氣質。聽說她原來是個電影演員,雖然沒演過什麼主角,但是形象和演技都不錯,按說挺有前途的。一開始,還有人說她是來體驗生活的,為了拍電影,可後來也沒走,就一直幹下來了。她到宏遠得有兩年多了,但是基本上不跟公司的人來往。聽她平時說話那口氣,好像見過不少大世面,也見過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知她為什麼到宏遠來乾了這份伺候人的差事,要錢沒錢,要名沒名,還挺辛苦。反正挺奇怪的!還有,她的年齡也不小了,可一直單身。其實,就說在宏遠,追求她的人也不少,可她好像誰也看不上,特傲氣!” “包括你?” “其實,也不能說我追她,她就是我大姐,對我挺好的。反正,我覺得她不能害我!” “那你懷疑誰?” “主要是兩個人:一個是梁大嘴,他叫梁高,是宏遠公司的副經理。他那人嘴大,一個頂倆,所以人們叫慣了,就成了'倆大嘴'。他說的話,百分之八十都不能信,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你還得拎回去甩甩水分!比方說,你要是遇上個事兒,他敢說帶你進中南海。你能信嗎?另一個是糊塗蟲,他叫胡圖承,也是個大戶。他那個人,要形像沒形象,要本事沒本事,就靠著老爺子的錢,在這股市上混。不過,那小子淨長壞心眼兒,一天到晚就想著怎麼害人。” “他們為什麼要陷害你?” “紅眼兒病唄!人就是這樣兒,你比他好,他就想方設法給你使個絆儿。就說那個梁大嘴,他老把我當情敵,總盼著我出事兒。其實,就算沒有我,方瓊也不會真喜歡他。他自己有老婆,也沒離婚,方瓊能跟他麼?反正,方瓊就因為他是頭兒,才跟他應酬的。再說那個糊塗蟲,他也想追方瓊,那哪兒追得上啊!還有,就在我第二次買進那天,他小子拋出了10萬股延生。這事兒讓我很鬱悶。我怎麼倒成了給他解套的下家兒?反正是個恥辱!” “如果你不買進,他那10萬股是不是就賣不出去了?” “那倒也不一定,關鍵看他報的價錢有沒有人接。” “我不懂股票交易,如果是他們陷害你,怎麼操作?” “這也是我一直在琢磨的問題。我後來查了,那筆是第二天早上成交的。我想,一種可能是那天夜裡有人在計算機上做了手腳;另一種可能是有人利用了方瓊。不過,我還是覺得第一種可能性更大。反正,要查清這個事兒,方瓊是個關鍵的人。洪律師,你一定要找到她。她肯定能證明我那天委託的就是賣出。” “為什麼?”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下午我們還爭論過。我說上海延生還得跌,但她說已經見底了。我還跟她說可以打賭,但是她不打。最後我說,這事兒不能聽她的,我不能被套住,全部拋出。這是我們倆的對話,她應該記得。” “可她的證言對你不利。” “我聽說了,所以我一直想找她當面問問,就是沒有機會。”夏哲停頓一下,又說:“對了,還有一件怪事兒,我也說不准,跟這個案子究竟有沒有關係。” “什麼事兒?” “就在出事兒前不久,我收到一封奇怪的信。信封上寫的是我收,落款是'內詳'。打開一看,裡面只有一張紙,打印的字兒,沒頭沒尾,就一段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父債子還,天經地義。要么是他,要么是你。大難臨頭,悔之晚矣。” “信還在嗎?” “當時我就給撕了。我本來以為就是一個無聊的玩笑。反正現在經常有人收到這種怪信,有的還打著什麼佛祖的旗號。要我看,都是飯後稱體重——吃飽了撐的!可這事兒發生之後,我感覺那封信不簡單,話裡有話,好像是專沖我來的,而且可能跟我爸有關。也許是要挑撥我們的父子關係?我也說不清,反正挺奇怪的。” “你和你父親的關係怎麼樣?你父親好像並不太關心你的事情。” “其實,他對我也挺關心的。”夏哲似乎有些猶豫,“反正他就是那種脾氣,嘴上不愛多說。可是我感覺得出來,他心裡對我還是挺好的。” “他有仇人嗎?” “應該說沒有吧。雖然他這些年做生意,難免得罪過什麼人,但是他那人講外場,也挺講義氣。周圍的人都說他是大好人,特別是他那些一起下鄉的老同學。” “陸經理就是他的老同學吧?” “我們兩家是老鄰居,原來就住一個院兒。我小時候,兩家走得挺近,後來拆遷,都搬走了,見面就少了。不過,我感覺我爸和陸叔的關係……挺複雜,反正缺少共同語言。表面上看,他倆挺好,老同學,還一起下過鄉。可在飯桌上,他倆經常暗中較勁兒,說話也老擰著。我爸叫陸叔'路不平'。陸叔叫我爸'瞎迷糊'。據說,這都是他們年輕時的外號。我看得出來,我爸總想證明他比陸叔更有本事。” “同齡人,可以理解。” “反正聽他倆說話,挺逗的。” “你說的那封信,是通過郵局寄給你的嗎?” “不是,是有人放我信箱裡的,就在宏遠的大戶室。” “可能是誰放的?” “那就不好說了。雖然大戶室不像一樓那麼亂,但是進進出出的人也不少。” “你這個案子還真不簡單!”洪鈞回頭看了一眼坐在門口打盹的警察,“夏哲,我相信你的話,但是有些證據對你很不利,特別是那份委託單上的簽字。你承認那是你的簽名,對吧?” “一開始,我也懷疑是有人偽造了我的簽名,但是我仔細看了,應該是我的。如果真是有人偽造的,那水平也太高了!難道是有人另外做了一份委託單,然後再偽造我的簽名?” “一切皆有可能。” “那可真夠黑的,快趕上黑社會啦!難道我得罪了黑社會?不會吧!” “我希望跟黑社會無關。不過,那個簽名是重要證據,我想請筆跡專家看看。你得給我提供一些筆跡樣本,最好是近期的,而且有你的簽名。” “我家裡有。你可以讓我媽去找。” “正好,我明天要去見你父親。你有什麼話讓我轉告嗎?”洪鈞站起身來。 “沒有了,該說的,反正早就說過了。洪律師,說句心裡話,我真想回家,主要想看看我媽。”夏哲也站起身來,眼圈有些泛紅。 洪鈞拍拍夏哲的肩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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