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裁判有誤

第11章 第九章

裁判有誤 安东尼·伯克莱 7695 2018-03-15
當天夜晚,陶德杭特先生輾轉反側,一夜無眠。那兩隻搖擺的手臂和白色緞袍上的紅色污跡,像鬼魂一般,一直交纏在他的腦海之中,就像諾伍德小姐的容顏像鬼魂縈繞在費洛威腦海中一樣,揮之不去。 他還是覺得,有些該做的事情沒做,必須盡快去處理。 嗯,漏了一件事,就是那把手槍…… 第二天一大早,陶德杭特先生便動身前往拜訪費洛威。他想搞清楚費洛威是不是也有一把左輪手槍,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可以替換掉那把手槍。陶德杭特先生從沒想過這樣做有可能會把費洛威給捲進來。世界上多的是不在場證明,不管怎麼說,費洛威總能找到一個。如果找不到,陶德杭特先生也能為他製造一個。 而他卻發現,費洛威正陷入癲狂的狀態,根本派不上用場。十點不到的時候,警察就已經找他喝過茶了。這件事本身,再加上報紙聳人聽聞的報導,使他的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他號啕大哭著。陶德杭特先生身為一個繼承了優良老傳統的人,替他感到極度的羞愧。然而,他最終找到了答案。經過漫長的追問,費洛威終於說清楚了,表明他自己沒有左輪手槍,而且他也有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他整晚都待在一家當地酒吧,一直坐到酒吧關門,並曾在心碎喝醉酒的悲慘境地中,大談大眾的小說品位。陶德杭特先生唯一在乎的就是費洛威有沒有左輪手槍,現在既然沒有左輪手槍,他就打算離開了。

“誰會幹這種事呢,陶德杭特?”費洛威在門口大聲哭喊道,“誰?為什麼?上帝啊,這真是太……太可怕了……珍,我的小可憐。” “前幾天你還說過想要殺她的呢。”陶德沆特先生嚴厲地提醒他。 “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我們都會這麼說,也就只是說說而已。但誰會真的去做呢?” 陶德杭特先生狼狽地逃走。如果他曾對於諾伍德小婦的死多少有些內疚的話,那麼他所見和所聽到的有關費洛威的事,則又使他重新變得鐵石心腸。費洛威肯定曾經是個正派且自信的正常人,卻因為一個女人,變成了這副模樣,真是可悲可嘆。而且,那個女人是刻意而為之,目的就是要他的錢。是的,諾伍德小姐的確該死。 陶德杭特先生駛往瑪伊達谷,他比警方先到一步。費洛威太太為他打開門。她說菲莉西蒂昏過去了,沒辦法起來。她們從早報上讀到這條新聞,菲莉西蒂當場就暈了過去。費洛威太太解釋道,這也許是因為菲莉西蒂太敏感了。

在這間小小的起居室中,這位高個子女士和她的訪客小心謹慎地凝視著對方。 “陶德杭特先生,”費洛威夫人緩慢而刻意地說道,“我想我最好跟你開誠佈公地談。這也許是唯一的機會。我想——不,我確信你知道是誰射殺了諾伍德小姐。而……很遺憾,我也知道。” 陶德杭特先生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當他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嗓音竟如此的粗啞,他自己聽了都覺得很鬱悶: “那你接下來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什麼也不做。” “什麼也不做?” “嗯。對官方來說,我只知道菲莉西蒂和我昨天整晚都待在這裡,而且幸好,”費洛威太太反諷道,“我們從來沒有離開過對方的視線,直到我們大約十一點半上床。這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那,”陶德杭特先生深思熟慮之後,說道,“就是你所需知道的事。謝謝。還有……” “嗯?” 陶德杭特先生轉過臉,注視著窗外:“不管是誰做的,又是為什麼——不要以此來評判這個人,費洛威太太。” 費洛威太太看起來有些吃驚,接著,她點了點頭,說:“不,我不會,”她低聲加上一句,“那個人到底是誰?” 陶德杭特先生害怕在此情境下,他有種陷入情緒化的危險,於是急忙轉過身去。 “哦,對了,”陶德杭特先生盡量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道,“還有一件事,我想你們這裡有沒有一把左輪手槍?” 費洛威太太被嚇到了:“手……手槍?有,還真有一把,是文森特的,他帶過來——” “可以給我看看嗎?”陶德杭特先生打斷她的話,“警察不知什麼時候就來了,而……”

“我去拿。”費洛威太太同意道。她的臉色忽然變得慘白,然而聲音卻沒有發牛任何改變。 她從容不迫地走出起居室,三分鐘後,把那把槍帶了回來。陶德杭特先生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把槍觀察著,子彈並未上膛。他掏出了自己的那把槍,跟這把槍比較著。它們都是普通的弗里曼和史塔林式軍用手槍,是兩把完全相同的手槍。陶德杭特先生大大鬆了一口氣。 費洛威太太驚訝地望著他。 “你怎麼會有一把槍?”她問道。 “那,”陶德杭特先生嚴肅地說,“是我的槍。” 費洛威夫人轉身退到窗邊。屋罩頓時凝聚著一股緊張的氣氛,陶德杭特先生覺得很不舒服。 “文森特說,最好的防禦,”她低聲說,“便是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什麼都不記得。”

“文森特?”陶德杭特先生說,“哦,他打過電話給你。” “不,他到這兒來過。好像是一小時之前,或者更久一些。我沒告訴過你嗎?他也迷戀著她,你知道的。那個時候,他的情緒非常激動,他一個勁地說,自己應該負責——為她的死負責。” “負責?”陶德杭特先生皺了皺眉頭。 “我估計他指的是道德上的責任。如果他沒捲入其中,她也許永遠不會被殺——大概就是這類似的意思。” “但他不知道是誰……呃……射殺她的嗎?”陶德杭特先生憂心忡忡地問道。 費洛威太太遲疑了一小會兒。 “他應該是猜過了。”她慢慢說道。 “他最好還是別知道確切的答案了,”陶德杭特先生喃喃地說著,“特別是在這種狀況下。” 費洛威太太點頭附和道:“不知道最好。”

陶德杭特先生有種感覺,好像所有的事情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了,雖然誰都沒有真正說出口。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光滑的頭頂。形勢不容樂觀啊。但是……算了,畢竟犯下謀殺罪的人是沒什麼資格期待會有安穩的好日子過的。他正想著,一陣鈴聲打破了這令人痛苦的沉默。 他們倆互相交換了一個真誠而憂愁的眼神,兩個人的心裡都認為敲門的人是警察。費洛威夫人急忙前去開門。陶德杭特先生出於最原始的隱藏本能,一下子將兩把槍塞入口袋中。口袋滿漲著,從外觀看上去就非常明顯,但他依然裝作一臉無辜的表情。聲音從大廳傳來,然後是起居室,門開了。 “是文森特。”費洛威夫人說。 文森特·帕默一如往常高大、自信,然而現在的他看起來顯然很沮喪。他跟在費洛威太太身後進入了房間,視線停留在了陶德杭特先生的身上。

“他是誰?”他突然詢問道。 費洛威太太解釋了—下陶德杭特先生是她丈夫的一位朋友。 “我曾經見過你,”陶德杭特先生說,“如果你還記得,就在……”他的聲音忽然降了下去,像是在咕噥著什麼。 “我記得。你到這來幹嗎?” “文森特,別那麼說話,”費洛威太太冷靜地提醒道,“陶德杭特先生是來看看能不能幫上我們的。” “他根本就幫不上忙。我們得自己來處理這事。很抱歉,陶德杭特先生,但是……” “夠了,文森特。”費洛威夫人以一種沉著而冷靜的權威語氣說道。這使得陶德杭特先生不由得對她心生敬意,很明顯,她善於處理這種棘手的場面,“你怎麼那麼快就又回來了?” 年輕人的火氣雖然被壓了下去,但他仍然衝著陶德杭特先生拋去了敵意的一瞥,然後說:“我……我來這兒是……為了……為了……”

“為了你的手槍?那把槍在陶德杭特先生那兒,”費洛威夫人加速了暴風雨的到來,他的女婿很快就要崩潰了,“文森特!你給我注意點!陶德杭特先生認為現在最好還是……” 暴風雨降臨了,驚天動地,文森特吼道:“我才不管陶德杭特先生怎麼想!陶德杭特先生,你還是什麼也別想,從這裡滾出去。把我那把該死的槍還給我!” “當然,當然。”陶德杭特先生不假思索地答道。他記得是把手槍放在了外套右邊的口袋……或是左邊的口袋?不,是右邊的,另一把在左邊。他從右手邊口袋裡掏出了槍。 接著,他突然想起,在換槍之前,他必須確定文森特是不是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 “麻煩你告訴我,”他望著那雙伸過來的滿是惡意的手說,“這非常重要。昨天夜裡九點到十點之間,你在哪兒?”

“報紙上提到,”費洛威夫人插了一句,“死亡時間應該是在九點一刻至十點一刻之間。” “沒錯,”陶德杭特說,“那麼八點半到九點半之間的這段時間內,你又在哪兒呢?” 年輕人吃了一驚,驚惶地回答道:“我……我待在家裡。” “你能證明嗎?”陶德杭特先生誠懇地問道。 “我想可以,”年輕人咆哮著,“我妻子也在家。” “還有其他人嗎?” “沒了,女僕外出了。我們自己做的晚飯。” “之後呢?你有沒有去花園小憩,或是在什麼地方被別的什麼人目擊到?” “沒,我們沒有。我們一直在室內,你他媽的到底想幹嗎?你說得好像在懷疑我就是兇手一樣。” “每個人都會被懷疑的,年輕的蠢貨,”陶德杭特先生突然發飆了,他的耐心已經到達了極限,“你難道不明白嗎?你跟其他人一樣——最近的表現非常可疑。記住,我在切爾西花展上見到過你,就這麼定了。”

“切爾西……花展?”年輕的帕默先生結結巴巴地說。 “沒錯。不管怎麼樣,你都需要一個小在場證明。我會把你的槍還給你。但我還要給你個忠告,年輕人。別用這樣的語氣跟警察說話,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費洛威太太,我想我得離開了。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你可以儘管打電話給我。至於這個年輕人,你可要好好地把他教好。讓他牢記該說什麼,而且要謹記那個原則: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想不起來。” 陶德杭特先生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把那把換掉的手槍交給了那個唯唯諾諾的年輕人。對方看起來絲毫沒有起疑心,他完全把那把槍當做是自己的那把了,甚至沒有多看一眼。 陶德杭特先生對於自己想出的完美脫身之計感到相當的滿意。 很可惜的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費洛威夫人應該多多少少洞悉了真相,從她剛剛的表現能夠感覺到。但是他相信,費洛威夫人一定會守口如瓶的。 謀殺會改變一個人的心智。謀殺之後,他便不再是從前的那個自己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許多殺人犯才栽了跟頭:他們沒法預料到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們的整個思維方式、想法和感覺都發生了轉變,這樣,他們自己也會覺得迷惑不清。 陶德杭特先生並不認為自己犯下了謀殺的罪行,確實是這樣的,在他內心秘密的角落裡,他很清楚,自己並不是在犯罪。世界上沒有人會把執行死刑的劊子手當做殺人犯。儘管如此,陶德杭特先生在接下來的幾週還是經歷了重重思想鬥爭,但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他在心中反复地回憶著每一個細節,直到那血紅色的污跡對他尢法形成任何影響,而只是一個過去曾經存在過的東西之後,他卻又比以前感覺更加心神不寧了。 在費洛威太太家公寓裡的那份自信,掉換手槍之後內心的那份得意,都忽然間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踪。陶德杭特先生的情緒頗不寧靜,他陷入了持續不斷的憂慮之中。死亡的事實,屍體的景象,甚至那時他決心殺掉她的念頭,都在他的腦海中扭曲翻轉相互碰撞著,使他不得安寧。 從事情發展的現狀來看,陶德杭特先生沒有必要擔心。警方從未靠近過他。托德先生從不去讀報紙,即使在他內心最為鎮定的時候——只要這樣做,他的內心就會感到焦慮。很明顯,警方對此一無所知。儘管如此,他還是時常不情願地瞥一眼報紙的頭版標題。陶德杭特先生髮現,警方一個人也沒有逮捕,更別說是懷疑到他了。陶德杭特先生長舒一口氣,他覺得自己最終還是會死在自己家的床上。 就他看來,這件事應該為期不遠了。過度的緊張和失眠使他飽受折磨,讓他的身體狀況日益頹靡。謀殺案發生一周之後,陶德杭特先生看起來像是老了十幾歲。 這跟道德無關。陶德杭特先生內心坦蕩無比。這全都是因為他的擔心。陶德杭特先生想來都會將小事化大;而現在,他很明顯擔心了太多不該擔心的事,而且還擔心得要死。他日日夜夜沉浸在這種半歇斯底里的狀態之中,不得安寧。他想做些事來改變這一狀況,他也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但是到底該做什麼呢?他不知道。 他對於投案自首的想法一笑置之。投案自首會怎麼樣?什麼好處都得不到。而且,陶德杭特先生現在對於蹲監獄的想法抵觸不已。以前,他倒是並不在意自己是否會被逮捕。坐牢在他看起來極富諷刺意味,也許還算比較有趣。因為很明顯,在行刑之前,他應該就已經病逝了。他可以以完全超然事外的態度,靜觀自己的謀殺審判——這真是太有型了。他唯一擔心的,就是他的家族聲譽。 因為這一點,一切都改變了。他不想蹲監獄,不想被警方懷疑到,也根本不想跟這事扯上任何關係。他只想逃開。生命對於他來說還有許多未竟的意義,他想利用這最後短暫的時光去享受。然而現在,他絲毫沒辦法享受生活,他讀不進去書,沒心情玩,甚至連巴赫的曲子聽著都覺得索然無味。他感覺自己已經墮入了精神的陷阱,生命中的活力全都無法找回。他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也從來不曾經歷過這麼悲慘的歲月。他在如此漫長的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生活居然可以如此的殘酷。 陶德杭特先生唯一想做的,就是逃得遠遠的。他覺得自已不應該離開,但他又無法承受留在這裡的巨大壓力。 某一天,他突然決定打車去倫敦西區盡頭,訂下了一張環遊半個世界的船票。行程大約會持續四個月,陶德杭特先生很清楚,他這一去,恐怕就不會活著回來了。對此他感到非常開心。對於他來說,能死在如此奢華和安逸的環境中,把他的生命交付給寬廣而溫暖的海洋,無疑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這些天來,陶德杭特先生就像是個被關在狹窄牛圈中的野牛,牛圈的周圍豎立著高高的圍欄。他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只能不斷地轉身,兜圈子,悲哀地咆哮;而現在,他這可謂是衝破藩籬,奔向了廣闊無垠的大草原。生活完全不一樣了。換句話來說,自從下了環遊世界的決心之後,陶德杭特先生便發現自己又回歸原本的自我了。 在這之前,他還需要係統地做一些準備工作。他位於里奇蒙德的那棟住宅還需要養護,這事就交給宅子的管家格林希爾夫人了。他在遺囑中將這棟宅子留給了兩個窮閒的女親戚,這樣,大家也不用因為他的消失而搞得亂七八糟。接著,他在遺囑中添加了一兩件小事,然後去拜訪他的醫生。醫生還是不斷地祝賀他快要死了,對此他感到惱怒不已。然而跟以前相比,醫牛如今說不出個確切的死亡同期了。陶德杭特先生的動脈瘤經過了那些緊張的壓力之後,依然傲然挺立著,以一種令人吃驚的毅力撐了下去。看起來,他的身體跟六個月之前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最終,他收拾好了行李,安排好了一切。陶德杭特先生把他謀殺諾伍德小姐的全過程,鉅細靡遺地寫在了紙上,並指出了證明他是兇手的關鍵線索,就是諾伍德小姐的手鐲。他把手鐲和手槍放在臥室衣櫥內的事也寫在了信中,然後把那封信封在一個大信封裡,交給了他的律師。囑咐他死後,將這個信封交與蘇格蘭場警方。 這樣看起來,對丁陶德杭特先生來說,這件事就算是完美地落幕了。自從上次前往瑪伊達谷拜訪之後,他便再也沒聽到過任何有關費洛威家的消息。他也由衷地相信,以後再也不會聽到有關他們家的事了。他已經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小事,就交給他們自己對付吧,他們應該處理得了。 只有一件事偏離了陶德杭特先生預想的軌道,而這件事很是值得一提,因為當此事降臨在他頭上之後,他改變了自己作出的那個重要決定。 某天,他湊巧遇到了巴德先生,就是那個君王劇院的經理。事實上,他是在考克斯珀街的人行道上遇到他的,就在船務公司的辦公室門口。陶德杭特先生是去船務公司詢問一些外出旅行的細節以備不時之需,而這些事,他原本打電話來問就可以了。 巴德先生的顎骨看起來非常陰鬱。他一眼就認出了陶德杭特先生,然後熱情地上前問候,這令陶德杭特先生感到相當驚訝。巴德先生近來財政狀況很差,他心情很鬱悶,希望能找個人陪他去好好喝上幾杯。 陶德杭特先生並不是很願意看到巴德先生,因為他的出現會讓他想起諾伍德小姐,因此,他拼了命地拒絕巴德先生盛情的邀約,一轉眼五分鐘過去了,他們依然站在人行道上推來推去的。巴德先生沒辦法,改口說邀請他去綠屋俱樂部,而陶德杭特先生一時沒有想到合適的藉口,也許確實他也不想找藉口。他沒想到,這事事關菲莉西蒂·費洛威的前途。 巴德先生掏心窩子地把自己的事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君王劇院快要倒閉了,巴德先生所有的心血全都付諸東流。他的妻子天天跟他吵架,勒令他轉讓掉這個爛攤子,但是沒有人願意接手。自從諾伍德小姐死後,戲院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陶德杭特先生興趣缺乏地聽他唱著獨角戲,偶爾出於禮貌地問幾句。從對方的話中,他逐漸收集到了一些信息。他得知巴德先生一直在大量閱讀一些狂熱的業餘劇作家為諾伍德小姐所撰寫的劇本。他覺得還不錯的,就遞給她看。好的劇本非常非常少,連百分之一都不到…… “沒希望的!”巴德先生斷言道,“一百個中間,有九十九個是沒任何希望的。我懷疑那些傢伙們連一次戲院都沒去過,就把戲劇給寫出來了。” 但是,有一個劇本非常特殊。這劇本是一位籍籍無名的作家的處女作,按照巴德先生的話來說,這齣劇目會火——當然只有上演,才有資格這麼說。 “你肯定知道的。在倫敦,戲劇就是一出生意,是不是?這位無名先生寫出了成功的劇本,第二天,倫敦所有的戲院經理都會聚集到他門前,要求他為他們再寫一本。而有位無名小姐則從來未出演過戲劇——在倫敦,沒有經理會願意冒這個風險。諾伍德小姐拒絕了這個劇本,她說這個劇本不夠好。但其實,這並不是主要的原因。她跟我都知道,這是一部傑作。她拒絕這個劇本,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無法出演這個角色。首先,那個角色應該是個年輕的女孩,其次,它需要一個極其優異的演員來扮演。我只能說,珍對於自己的能力非常了解,她知道自己沒法演好這個角色。為什麼……” 陶德杭特先生的身體像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樣,彷彿一隻兇猛的老鷹,正準備撲食小動物。 “你說這是個好劇本?”他急忙插話。 “是啊!”巴德先生略微吃驚地附和道。 “這個年輕女性的角色,適合由菲莉西蒂·費洛威來飾演嗎?” “菲莉……哦,是的,我記得那個女孩,陶德杭特先生,”巴德一臉敬佩地說,“你真是慧眼識金啊。她會比倫敦其他所有的女演員都更適合這個角色的。沒錯,這個角色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你怎麼會想到的?” “我還記得你曾經告訴過我,她是個優秀的女演員。” “沒錯,我現在想起來了。你是那個老傢伙的朋友,哦,可憐的老傢伙,他已經倒下了,這……” “這劇本需要多少錢,讓費洛威小姐擔任主角,並將此劇目搬上舞台。” 巴德看起來疑慮重重:“有三千英鎊肯定足夠了。但你看啊,我可不打算建議你這麼做,你知道的。這太冒險了。不知名的女主角,不知名的劇作家,你不佔任何優勢。我提醒你,如果大眾願意進來看這齣戲還好,但是萬一……還有,你打算請誰來當製作人呢?我想說戴恩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我說,你是不是恰好還需要一個經理?”巴德的眼睛閃著光。 “三天之後,我就出國了,”陶德杭特先生不急不慢地說道,“這些事,我沒辦法親自參與。你願意為我負起這個責任——去搞定那個劇作家(我要求這份合同必須是得到戲劇作家協會許可的),邀請費洛威小姐出演主角,妥善選擇一位製作人嗎?在上船之前我會把三千英鎊的支票交給你,你願意嗎?” “你跟我沒那麼熟悉,”巴德先生幾乎哭了出來,“你不能這麼做。我可能會捲款潛逃,我可能會……哦!” “你願意嗎?”陶德杭特先生笑了起來。 “我把我這條老命豁出去了,”巴德先生吼道,“你把這一切都交給我吧。但如果我沒有為你賺到錢,那不是我的錯哦。為什麼……哦,該死的!” 三天之後,陶德杭特先生踏上了“牛舌草號”的征途。諾伍德小姐的案件沒有絲毫的進展,報紙上紛紛在責怪警方辦事效率低,他邊看報紙,邊點頭同意這一點。陶德杭特先生覺得,他的噩夢終於徹底結束了。 但陶德杭特先生這回是大錯特錯了。 後來,事實上,當陶德杭特先生旅行至東京的時候,他得知差不多五個星期之前,文森特·帕默被逮捕了,罪名即是謀殺珍·諾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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