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殘酷的公正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殘酷的公正 梅尔·康莉 5215 2018-03-15
他們到那兒已經六點了,天色迅速地暗了下去。遠遠地,他們看到了什麼東西,橘色的火光微微映亮了那片天空。 皮特從車裡猛衝出去,留下後座的車門在微風中輕輕搖晃。珞恩聯繫警察局呼叫後援,她還呼叫了消防隊,叫了救護車,並請接線員立刻給阿諾醫生打個電話。 珞恩在車裡到處翻找,找了個遍,卻只找到兩隻舊塑料購物袋。 “該死!” “拿著,用這些灌點水。”她把購物袋遞給皮特,皮特看了看兩個袋子,無奈地搖搖頭,跑到石堤邊,將右胳膊伸進了渾濁的河裡。 他剛提起第一隻購物袋,拉手承受不住水的重量斷開了。 “該死!”他拿起另一隻購物袋,少裝了一些水,沖向橋邊隔牆正在燃燒的小火堆。他將少得可憐的水澆了上去,橘色的火焰黯淡了片刻,卻重新燃燒起來。

“這樣沒用,需要更多的水。”珞恩滿心惶恐,聲音焦慮不安。她將一隻購物袋套在另一隻購物袋裡,遞給她的搭檔。 “用這個,我來看看還能找到別的什麼嗎。”她在四周搜尋,找到一隻舊鐵桶,但桶底有一個大洞,不過提手還是好的。皮特把另一袋水澆在火苗上之後,珞恩將鐵桶遞給他。 “把袋子墊在裡面,蓋住那個洞。皮特,快點,別停。奏效了,火小了。” 聽到遠處傳來的警笛聲,珞恩如釋重負。消防車停下時,她剛又朝著火堆澆下一桶水。 “女士,請退後。交給我們吧。”魁梧的消防員抓著她的胳膊,把她帶到她的車旁邊。 “死者是個女人。要小心,盡量別破壞任何證據。” “我明白。除非逼不得已,我們會盡力不破壞現場。”

皮特來到她身邊,他們一起默默地看著消防員把火撲滅。看起來,皮特和她一樣都很受傷。 “這是我的錯。如果當時我在場,接了他的電話,也許我可以阻止這一切發生。那可憐的女人。”當她看到燒焦的殘軀,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但她決意不讓它們掉下來。 “珞恩,別瞎說。那個變態混蛋都是計劃好的,無論你是否在場接了他的電話,他都執意把這件事做到底。” 他很少用她的教名稱呼她,他這麼叫她的時候,她莫名地感到安慰。 一輛黑色的寶馬在沙礫路上滑行了一小段,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雅克朝他們走來,他關切地看著她。 “警督?” 珞恩馬上嗅出身邊這兩個人之間有火藥味。 “皮特,你能去看下情況嗎?我和醫生說句話。”

“你怎麼知道屍體在哪兒的?”她的搭檔一走,雅克便走近她。 “我給你打完電話不久,警察局來了一個女人,想要見我。她是個超能力者,關於那些受害人,她知道一些我有意向媒體隱瞞的事情。她告訴我們有一座橋——事實上她用的是'隧道'這個字眼,在一條河邊。她還告訴我們她通過兇手的眼睛看到一些畫面。她還看到一張寫著三個名字的名單,我知道這是第四起案件,但她認為有兩起是錯殺。也許那兩個女人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誰知道呢?她甚至說出了我收到包裹的事,加上兇手給我打電話時的情形,讓我明白他在監視我,我也不禁猜測他是不是有這樣的意圖,把我列為受害者之一。也許名單上的第三個名字就是我的。”

“你真的相信是這樣?” “他一直要聯繫我,還有什麼別的原因?” “有許多可能的原因。你是這起案件的負責人。” “唔……” “他視你為對手而非敵人,也是合情合理的。” “如果是那樣,為什麼他不向我坦白實施這幾起殺人案的原因?為什麼他和我通話的時間都這麼短?” “因為他不傻,他知道你們會盡力設陷抓他,追踪他的電話。無論發生什麼事,向我保證你永遠不會同意和他見面,至少不是單獨見面。” “如果那意味著我可以挽救其他女人的生命,這正是我必須要做的事。” “但這很荒謬。你不能為了挽救別人而置自己於險境。” “我加入警察局,是為了保護和服務我轄區的人。如果一有危險我就逃之夭夭,那我就是不稱職的,不是嗎?”

他聳聳肩,被她說服了。 “我明白,勸你也沒用。” 皮特回來了,搖著頭說:“我跟你說過,他越來越殘忍了。” 雅克向珞恩投去疑惑的目光。 “皮特一直有這個念頭,每一起案件都比前一起更殘忍。” “對兇手而言,完善他的作品,這很常見。他殺人的方式更充滿自信,並且我猜也更大膽。” “說些我們不知道的吧。”皮特說。 皮特不屑的語氣令雅克怒目圓睜。 “要是由我來告訴你應該怎麼做警察,真是在你面前班門弄斧了,察爾斯警督,但我認為你最好送辛普金斯警督回家。她這一天夠受了,並且她還在警察局過了一夜,那可不好過。” “是啊,你最清楚不過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們兩個打住。雅克,謝謝你的關心,但如果你沒忘記的話,我還要旁觀驗屍。即便我想,我也沒法就此結束今天的工作。況且我也不想這麼做。”

過了一會,雅克說:“那是你不能結束工作的唯一原因嗎?” “我想是的。”她困惑地回答。 “那我就把驗屍推遲到明天。”珞恩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又說,“作為這件案子的主驗屍官,這是我的特權。不過實際上,反正我也是要等屍體完全冷卻以後才能驗屍的。” “好吧,你贏了。我要幾點到?記得明天十一點我還要橫穿市區趕去參加一個葬禮。”再和他爭論下去毫無意義,她感到心力交瘁,筋疲力盡。 “如果你向我保證直接回家,我會考慮早些開始。七點怎麼樣?” “沒問題。明天一早停屍房見。” 他沒說再見就走了,她無端地感到自己被拋棄了。 “來吧,我開車送你回家。”皮特說,他的目光像是要刺穿阿諾的後背。

“可你的車在警察局。”她回答道。 “方便的話,我先送你回家,開著你的車回去,明天早晨再去接你?” 他們坐進車裡,她無心和他爭執。他的膝蓋狠狠撞了方向盤一下,他咒罵了幾句。她比他矮了至少有十幾公分。當他的小肚子擋住了調整座位的按鈕時,他更是懊惱。 珞恩感到很難一直板著臉,他不滿地朝她看了一眼。 在她家門前停下車時,天已經黑了。要面對湯姆氣急敗壞的態度,她的心怦怦直跳。 皮特注意到她的擔心,問她想不想讓他進去待一會。 她微笑著,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知道有你在的話他不會動氣的。和他討論解決方案之前,我想先看看查利好不好。” 發現藏在她身後的皮特,湯姆的一臉陰雲變成了燦爛笑容。

“查利在她的房間裡嗎?”湯姆點點頭,然後轉過身去。 “麻煩給皮特倒杯酒吧,湯姆?” 確定查利很開心,並且完成了功課,珞恩走下樓梯,兩個男人正在討論足球,還有什麼別的話題呢? “除了亨利,他是這麼久以來溫格簽下的最好的隊員了。” “你們說的是誰?”珞恩坐在她丈夫身旁的皮沙發上。 “何塞·安東尼奧·雷耶斯,一月份簽下的那個孩子。這段時間他表現出眾。” “你們是指長相英俊,笑起來很性感的那個?” 兩個人都驚訝地看著她。 “可你從不關注球賽,你怎麼可能知道我們在說誰?”湯姆問。 她的秘密暴露了,究竟要如何躲過這一劫呢? “那天我在皮特的報紙上看到一篇文章,談到了最近阿森納簽約的一位新成員。要猜到並不難,畢竟我是名警督。”

皮特和湯姆充滿疑慮地看著她,但姑且信了她。她站起身走進廚房,隨便弄了點能吃的東西,做了一個芝士番茄煎蛋捲,但其實她並沒什麼胃口。她朝著客廳探頭問皮特,想不想留下來吃晚餐。他謝絕了,她馬上覺得慌張從心裡升起。她的安全網正準備離開她,向前門走去。 “多謝你替我鋪路,皮特。”在他出門前,她對他耳語道。 “明早見,頭兒。我提醒過湯姆了,今天你承受了很多壓力。”在關上門離開之前,他向她保證說。 珞恩悄悄走回廚房,坐在餐吧前吃煎蛋捲。她將最後一口晚餐塞進嘴裡,抬頭看到倚在門框上的湯姆,他正注視著她。他們四目相對,各自在肚子裡搜尋著答案,可那些問題誰也沒有想好該怎麼問。 在這惱人的沉默里,珞恩洗乾淨了餐盤,把紅酒放回冰箱,然後想從湯姆身邊擠過去,可是他擋住她的去路。她向後退了一步,用眼神懇請他讓她過去。他還是紋絲不動地站著,她便回到座位上,等著他開口。

氣氛很緊張,兩個人都不知道從何說起。這場對話將要終結他們的婚姻嗎?還是修復他們的婚姻?必須有一個人先開口,但那會是他們兩個中的哪一個?她身心俱疲。他的自私激起了她的憤怒,她只想在自己柔軟、溫暖、舒適的床上蜷曲著身子進入夢鄉。 然而是珞恩先開了口。 “查利在奶奶家過得開心嗎?” “開心。” “今天糟透了。”她說,希望能博得一絲同情。 事與願違。 “我知道,皮特和我說了。” 她的情緒瀕臨崩潰,滿眼淚水。 “你想要我怎麼做,湯姆?” “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這要求過分嗎?很顯然是的。”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我希望一切都回到你得到你該死的升職前的樣子。” 他氣急敗壞的言語,像是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別那麼大聲,查利會聽到的。” “你對孩子的關心真讓人感動,如果你不是有點虛情假意的話。” 他板著臉,怒氣沖衝,她以前從沒見過他這樣。他英俊的面龐變得扭曲和醜陋。 “虛情假意。這怎麼會是虛情假意?” “如果你對你的孩子有哪怕一點點的關心,當她從學校回家的時候,你就會在家,在她吃晚餐的時候,你就會在這兒。但這些事由我來做更方便,不是嗎?不用麻煩你了。” “湯姆,這不公平。”他的話令她不安。 “生活就不是公平的,但你明白這一點,不是嗎?珞恩?對你而言,和陪伴家人相比,生活更多是關於破案。你上一次帶著女兒游泳是什麼時候?他媽的幾個月前,就有那麼久。你上一次坐下來教查利做數學題是什麼時候?幾個月前。但你有人可以依靠不是嗎?好,如果今天晚上我離家出走,你他媽的要怎麼辦?” 她猜自己是被他的話嚇壞了,還有他的目的。當然,他說的沒錯。她已經有幾個月沒好好陪他們了。也許查理收到了一張不理想的成績通知單,他沒有告訴她?輔導女兒做功課這件事,她依靠不了湯姆,因為他自己也並不擅長,與培養在學校讀書的興趣相比,他更想把時間花在玩車上。老師曾一度認為他是朗讀困難患者,但事實是他只是偷懶罷了,所以他們隨他按自己的步調慢慢來。 如果他離家出走,放棄這段婚姻,她他媽的會怎麼辦呢? 所有這些問題,她無法回答其中的任何一個。 “湯姆……拜託,你知道我的工作難度有多大。我記得,你是支持我申請升職的。”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實際上能在家待多少時間。你究竟知不知道這幾天我的心情?這四面牆,一天二十四小時我只能看到這些。而你在意嗎?哈,別逗了。你根本不在乎。你甚至都沒注意到,不對嗎?” 她被驚得瞠目結舌,慚愧萬分無法直視他,他很快就看穿了她。 “怎麼了,珞恩,我一針見血了?”他向她邁了一大步,她向後退縮。 “上帝,你以為我是要打你嗎?” “我不知道。” “這證明了,我們不再像從前那樣彼此了解了。這麼繼續下去毫無疑義。”他沮喪地垂下雙肩,跌坐在她旁邊的高腳凳上。 “求你了,湯姆,別這麼說。我愛你,”她伸出手,放在他的胳膊上。 “你愛我嗎,珞恩?還是,你只當我是個可以幫你照顧你的孩子的人?” “你是說我們的孩子?” “合適的時候,她是我們的孩子。別的時候,我不知道她是什麼。也許是套在你脖子上的絞索?”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像愛你一樣愛著她。” “看在上帝的份上,那就表現出來。改變一下,對你的家庭表現出一點興趣。拿昨天晚上來說,我對你說查理晚上在她奶奶那裡過,這是我們共度時光的理想機會。但是,不,你告訴我你不得不加班。” “你說晚上你會和兄弟們出去。”她痛苦萬分地叫道。 “如果你不讓我去,我會找個藉口推辭的。我會為你這麼做的,珞恩,為你。現在你會為我做些什麼?仔細想想再回答。”他譏諷地提出警告。 她絞盡腦汁,卻想不起來最近為他做過什麼事。他的憤怒埋藏了多久?最近幾個月來他一直都這樣嗎?他之前為什麼不說呢?她那麼只顧工作,家庭生活對她來說屈居第二嗎? “很難吧?我來告訴你,四個月之前,我和丹出去釣魚,你照看了查利。四個月了!我他媽的就能休息一天。而你呢,我能說什麼呢?上一次你打掃衛生是什麼時候?清潔浴室是什麼時候?拿起抹布呢……” 她抬手摀住耳朵。 “別說了,別說了,湯姆。我求你了……” 他大步走向早餐吧上的櫥櫃,拿出一隻玻璃杯,打開身邊那瓶一直放在檯面的威士忌,倒了一杯。 “那就是你解決我們之間問題的方法,是嗎?”珞恩問,聲音因憤怒而顫抖著。 “如果你有更好的答案,告訴我一聲。”他反擊道,一口飲盡了那半杯酒。 “我累了,我要去睡了,湯姆。” 走出廚房,她聽到酒瓶碰撞玻璃杯的叮噹聲。隨他去吧,就讓他這樣釋放他的憂愁吧,我還能在乎什麼呢?她疲倦地上樓,走進自己的臥室。問題是,她的確在乎,但她也感到困惑。她那麼在乎,那麼想要挽救這段婚姻嗎?那雅克又在她的困惑裡扮演什麼角色呢? 她找來一件舊睡衣穿上,以備湯姆最終來睡時,有意與她和解。 睡意躲避著她,每次她嘗試著閉上眼睛,燒焦屍體的畫面就灼燒著她的眼皮。汗水從每個毛孔中溢出來,充滿負罪感,這就是她的感受。 “如果……會怎麼樣?”提出這樣的問題是很可怕的。然而,她反復強迫自己問自己這個問題。如果她在場接到了兇手的電話會怎麼樣?如果至少他們開始帶疑犯進警察局會怎麼樣?如果她沒有迷戀雅克會怎麼樣?如果兇手名單上的下一個名字就是她會怎麼樣?最後,如果他最終還是殺了她,她再也無法見證女兒的成長會怎麼樣? 湯姆蹣跚地走進房間,躺在她身邊,她屏住呼吸,假裝睡著了。 “珞恩,親愛的,你睡著了嗎?”他彎下腰喃喃道。 珞恩連腳趾頭也不敢動,緊張地挺直身子,害怕他發現她還醒著。很快,他的鼾聲取代了神秘女人燒焦的屍體,成為令她難以入睡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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