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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九章開膛手的巢穴

恐怖的研究 埃勒里·奎因 4235 2018-03-15
我能做的只有等待。受到福爾摩斯不耐煩情緒的感染,我估計了一下形勢,努力嘗試用長年目睹的福爾摩斯的那套方法來打發時間。 我思考福爾摩斯所判定的四個可能為開膛手的男人。讀者們也許有了自己的判斷,但是我被很多其他因素所困惑——邁克羅夫特聲稱線索至今仍不完整、福爾摩斯對抓住潛行在倫敦大街小巷的“老虎”的渴望。如果開膛手是福爾摩斯曾經見過的四個人中的一個,那麼“老虎”又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必須先找到“老虎”才能找到開膛手呢? 如果當時我意識到我已經手握解開謎團的關鍵鑰匙,我一定會得意揚揚。只是當時我對於那把鑰匙及其意義都很盲目;後來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帶給我的只是羞辱。 我在單調和煩惱中熬過了漫長的時間,期間只有一個穿制服的聽差男孩送來了一張便條。 “先生,這是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先生要我交給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的。”

“福爾摩斯先生現在不在。”我說,“你把便條留下吧。”我拆開包裝,檢查便條。便條被密封在信封裡,信封上印著外事辦公室。邁克羅夫特在那里工作。 我手指發癢,非常想打開信封。當然我沒有這麼做。我把信件放在抽屜裡,繼續我的思索。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福爾摩斯還沒有回來。 我走到窗前,望著倫敦上空懸浮的霧靄。黃昏初上,我在想這也許對開膛手來說又是一個幸運的夜晚。 顯然,這個瘋子也有著同樣的想法。十分戲劇性的是,我剛有這個念頭的時候,福爾摩斯差一個街頭頑童送來一封信。男孩等待的時候,我用顫抖的手撕開了信封。 我確定面前這個俊朗的小男孩從來沒有得過這麼高的賞錢。看在他令我得到解脫的分上,我給了他五先令。

我立即坐上一輛雙輪小馬車,不停地催促著馬車夫在人潮洶湧的街道上加快速度,奔馳前行。幸運的是,馬車夫對道路非常熟悉,技術也相當好,不一會兒,他就說:“老爺,到了,就是右邊那扇門。一直往前走,但要小心被撞到。” 我摸索著找到入口,走了進去,穿過院子,看見福爾摩斯站在停屍房那張抬高的床旁邊。 “又一個,華生。”他嚴肅地說。 穆雷醫生和智障兒也在一旁。穆雷默默地站在桌子邊,邁克爾·皮埃爾縮在牆根,他的臉上滿是赤裸裸的恐懼。 穆雷一動不動,福爾摩斯皺著眉頭。他尖刻地說:“穆雷,你不想問問華生醫生的胃怎麼樣?” “不了,不了。”穆雷拉上了床單。 儘管如此,我的胃還是經受了嚴峻的考驗。理智的頭腦絕對想像不出如此令人難以置信的屠殺人體的暴行。精神錯亂的開膛手技能已近瘋狂。出於正義,我略去那些細節,但我仍不住地喘息。 “乳房失踪了,福爾摩斯!”

“這一次,”福爾摩斯冷冷地說,“瘋子拿走了一個乳房。” 我再也忍受不了,從平台上走下來。福爾摩斯跟著。 “看在上帝的分上,福爾摩斯,”我喊道,“必須阻止怪獸的暴行!” “我們都希望如此,華生?” “蘇格蘭場能幫助你嗎?” “當然,華生,”他陰沉地回答道,“我對蘇格蘭場又有什麼幫助?恐怕是微乎其微。” 我們離開穆雷和智障兒。站在霧靄瀰漫的街頭,我不寒而栗。 “那個曾經是邁克爾·奧斯本的怪物……也許只是我的幻想,福爾摩斯,但邁克爾蹲在那裡,像不像是穆雷的一條忠實的獵犬,期望犯了錯被主人踢上一腳?” “或者,”福爾摩斯答道,“像一條忠實的獵犬感覺到了主人的恐懼,希望能幫他分擔。華生,你太糾結於邁克爾·奧斯本了。”

“也許是吧。”我強迫理清思路,“福爾摩斯,你找到那個逃跑的信使了嗎?” “我跟了他幾個街區,可是他對倫敦的大街小巷非常熟悉,我跟丟了。” “我可以問一下嗎,後來你去做什麼了?” “去了一趟弓街圖書館,試著理清瘋子殺人的思維模式。”我跟在他身邊,慢慢穿過濃霧。 “現在我們去哪兒,福爾摩斯?” “白教堂的一個特別區域。華生,我設計出一個模式,定位所有已知受害者,在地圖上做了特別的標記。我研究了幾個小時,確定開膛手的作案地點圍繞著一個中心,一個房間,或者一間公寓,一間避難所,他可以安全地離開返回的地方。” “你要去搜索那裡?” “是的。足不出戶的辦法已經失敗,那就看看到處奔走有何收穫。”

“的確,這麼大的霧,只能靠腿來幹活兒了。” “是的,但我們還有一個優勢。例如,我打算詢問目擊者。” 這嚇了我一跳。 “福爾摩斯,我不知道還有目擊者。” “某種意義上的目擊者,華生,一定有的。好幾次行凶前,開膛手已經預先近距離地偵測過,我懷疑他是故意用那種方式進行謀殺,出於蔑視和虛張聲勢。你要記得我們與他的那次接觸。” “當然!” “無論如何,我已經決定,從他撤退的腳步聲來看,他是向著他活動範圍的圓心去的,我們要搜索的正是這個圓心。” 就這樣,在那個大霧瀰漫的夜晚,我們衝進白教堂區,那裡污穢骯髒,像這個城市最大的下水道。福爾摩斯步履穩健,可見對這裡非常熟悉。我們都沒有說話,直到福爾摩斯打破了沉默:“順便說一句,華生,你確信口袋裡有槍吧。”

“我出門前最後確認過。” “我也帶槍了。” 我們先來到一個鴉片館。我在惡臭中屏住呼吸,跟在福爾摩斯後面走過一排排煙鬼的舖位。大煙鬼們躺在那裡,享受著毒品帶來的虛幻夢境。福爾摩斯有時停下來,仔細檢查,有時會簡單地說點兒什麼,得到的回答也極其簡短。我們離開的時候可以看出他沒從那裡得到有價值的線索。 出來後,我們去了貧民窟,大部分居民都愁眉苦臉,一言不發。福爾摩斯低聲細語地和一些認識的人說話,有時,會在他們骯髒的手裡放上一兩個硬幣。但是我們仍然離開了。 我們去的第三個地方,比前兩個更令人厭惡,我再也忍不住了。 “福爾摩斯,開膛手不是一個原因。他是一個結果。” “一個結果,華生?”

“這些墮落的地方帶來的結果。” 福爾摩斯聳了聳肩。 “這些沒有讓你憤怒嗎?” “我當然會歡迎來一個徹底的改變,華生。或許在將來,開明的時代終會到來。同時,我是個現實主義者。烏托邦是一種奢侈品,我沒有時間去夢想。”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推開了另一扇門,我們發現身處一個妓院。 廉價的香水味刺鼻。走進一個客廳,近一半的妓女袒胸露乳,極其淫蕩地勾引從霧氣中走進來的好色之徒。 坦率地說,我立即把目光從鬼魅的微笑和誘惑的姿勢上移開,打量我們四周的環境。福爾摩斯如往常一樣平靜,他注意到一個面色蒼白可愛的小傢伙,穿著長袍坐在那裡,長袍不經意地掀開了一角。他說:“晚上好,詹妮。” “晚上好,福爾摩斯先生。”

“我給你的醫生地址,你去了嗎?” “是的,先生。他說我身體完全健康。” 珠簾分開了,一個眼睛像葡萄乾的胖女人站在門口。 “這樣一個夜晚,福爾摩斯先生怎麼會出來的?” “我敢肯定,你知道原因,利奧娜。” 她肥胖的臉上佈滿陰雲。 “為什麼你會認為我的姑娘會上街攬客?我可不想失去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一個胖胖的,化著濃妝的妓女生氣地嚷道:“他是一個嗜血惡魔,瞬間就能吸乾你的你的血。” 另一個說:“總比用刀片劃開你的肚子要好得多,親愛的。” “我幾乎也碰到了一個。我知道他住在派昆。他打著白領結,套著斗篷,走上樓,看見我後他停住了。街上已經傳來警察搜捕的聲音。他說:'親愛的,現在去睡覺。就當這個夜晚從沒發生過。'”一個女孩坐在地板上狠狠地說。

福爾摩斯平靜地說:“我猜這位紳士逃走了?” “上面還有一間房子,不是嗎?不過他沒帶我去過那裡。” “對於一位紳士來說,這樣的住所有些古怪,你覺得呢?” 女孩用手背擦了擦嘴,說:“他可以隨心所欲,但是我們也有眼睛。” 福爾摩斯已經走向門口。經過我的時候,他低語:“來,華生!快跟上!快點兒!” 大霧中,他緊握著我的手,不顧一切地向前。 “我們找到他了,華生!我肯定這是真的!拜訪——質疑——隨口的評論——我們追踪著的罪犯似乎無所不能,但是有一點他做不到,就是隱身。” 每一個字都蘊含著純粹的喜悅,幾分鐘後,我發現我被福爾摩斯拽到一堵木牆邊,對著木牆的是一段狹窄的樓梯。 即便耐力高超的福爾摩斯,拼命奔跑之後也不堪重負。我們邊爬樓梯,他邊氣喘吁籲地說:“華生,派昆是一棟灰色公寓,白教堂地區這樣的公寓很多,幸好我知道這個名字。”

我向上看去,看到一扇半開的門。上完樓梯,福爾摩斯立即衝進去,我寸步不離。 “見鬼的運氣!”他喊道,“有人比我們先到一步!” 在與福爾摩斯一起的那麼多的日日夜夜裡,我從沒見過他露出這樣一副挫敗的神情。房間裡的家具破敗不堪,他站在房子中央,握著手槍,灰色的眼睛裡噴出憤怒的火焰。 “如果這是開膛手的巢穴,”我喊道,“他已經逃走了。” “當然,毫無疑問!” “也許雷斯垂德在追踪他。” “不,我敢打賭,雷斯垂德只是裝模作樣在一些胡同里鑽來鑽去。” 開膛手的匆忙逃離使得房間亂七八糟。我正思考如何安慰福爾摩斯的時候,他冷冷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如果你懷疑這不是瘋子的洞穴,華生,看那兒!”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到了一個戰利品——蒙塔古街太平間的屍體失踪的那隻可怕的乳房。 我已經看到過足夠多的暴力和死亡,但沒有比這更糟糕的。這裡沒有憤怒,沒有熱血;只有陰冷的恐怖,我的胃開始噁心、痙攣。 “我必須離開,福爾摩斯。我在下面等你。” “我馬上也要離開了,這裡能看到的很有限。我們的獵物太狡猾了,沒有留下絲毫線索。” 在那一刻,可能為了轉移注意力,我想起了那封信。 “順便說一下,今天下午你哥哥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送了一封信到貝克街。我高興得忘了。”我遞給他,他立即撕開了信封。我沒有得到希望中的感謝。讀完這封信,福爾摩斯眼神冰冷。 “你想知道內容嗎?” “很想知道。” “信上寫著:親愛的歇洛克:我這裡有點兒信息提供,可能會對你有所幫助。至於我從什麼渠道得到的,我以後會告訴你。一個叫麥克斯·克萊因的男人在白教堂地區開了一家天使和皇冠酒吧,不過是最近剛剛購買的產業,事實上是四個月以前。你的兄弟邁克羅夫特。” 我羞愧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我沒有辦法給自己開脫,再多的藉口也無法解釋自己的愚蠢至極。無論如何,我還是脫口而出:“哦,是的,福爾摩斯,我可以確認這一點。在天使和皇冠酒吧的時候,那個女孩也告訴了我。” “你確定嗎?”福爾摩斯警惕地問。 “克萊因是個可怕的傢伙。我覺得他沒花多久就給附近的人都留下了這樣的印象。” 福爾摩斯爆發了,舉起拳頭。 “偉大的上帝!我是白痴中的白痴!” 我沒有預料到福爾摩斯有如此強烈的反應,我張著嘴,無力地說: “我不明白,福爾摩斯。” “華生,你真是沒希望了。首先,你沒有告訴我你掌握的信息,讓我失去解決難題的機會;其次,你又一次忘記給我有著同樣重要信息的信。華生!華生!你是站在哪一邊的?” 如果我曾經迷茫過,現在我是完全茫然。抗議是不可能的;反抗、保護自尊心也根本談不上。 但福爾摩斯從來不會反复責罵別人。 “天使和皇冠,華生!”他喊道,奔出門口,“不,先去停屍房!我們給這個魔鬼看看他親手製作的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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