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雲層在早晨開始變厚起來,到了正午,便落下一場冷颼颼的悶雨。一點鐘,德瑞克打電話進來報告,說渥倫夫人已駕車出門,而他的人馬則跟丟了。
“她試著要甩開你的人員嗎?”梅森問。
“我倒不認為,梅森。我的人員不認為她已知覺到被尾隨跟踪。她在右邊車道上突然左轉,我們的人來不及反應,未跟上去,他們試著駛到下一個路口去,但未再發現她的座車。這種事情偶爾也發生在技術高明的跟踪者身上。但等她回家後,我的人員會再度盯上她。”
“我知道了,”梅森說。 “但這段時間她會不會遭逢什麼不幸?”
“噢,也許她只是去逛街吧。”德瑞克說。
“希望如此了,”梅森說。 “保羅,隨時報告給我最新狀況。”
律師掛下電話。
兩點鐘時,梅森的電話再度響起。
戴拉接了電話,皺起眉,並將手蓋在話筒上向梅森說:“是吉頓。”
梅森的臉綻出一個微笑道:“形勢變得愈益複雜了。把電話接過來吧。”
梅森持起話筒道:“吉頓,有何貴幹?”
吉頓的聲音柔順得有如心滿意足的貓所發出的叫聲。 “梅森先生,”他說。 “我原本無意要再叨擾你,但是有一件偶發事故,讓我無從選擇。”
“繼續說。”梅森道。
“我很謹慎地用公用電話和你聯絡,”吉頓道。 “雖然我認為這樣做其實沒有必要。我十分肯定已經擺脫掉政府當局明的、暗的跟踪者,同時也甩脫你的偵探社的人馬。”
“繼續說,”梅森道。 “你究竟要什麼?”
“因為我不想讓你追查這支電話,所以只好直說了,我要一萬塊錢。”
“我就想到可能會有這個結果。”梅森說。
“很抱歉,”吉頓說。 “我有機會離開這個國家,到國外投資,所以我需要一些營運資金。當然,梅森先生,我不期望你來提供這筆資金,但我有把握,你的一位客戶將很樂意看到我徹底離開美國。”
“好吧,”梅森說。 “你在哪裡?”
“不是我人在何處,”吉頓說。 “而是我將去何處與你接頭。你的手錶現在幾點?”
“兩點鐘稍過,”梅森說。 “我……”
“別提'稍過'的字眼,我要一個確切的時間。你的表幾點?”
“兩點六分。”
“恭喜你的表了,手錶的誤差只有三十秒鐘。你現在照著我的話做,”吉頓說。 “你準備一萬元現鈔,面值不要超過五十元,最好是二十元鈔票。”
“你可以省省力氣了,”梅森說。 “我不和勒索人打交道,我也不打算去銀行。”
吉頓像是沒聽見般,繼續他的指示:“將那些現鈔裝入一隻袋子中,最好是體積很小的袋子——剛好夠裝就行了。你現在最好拿枝鉛筆記下地址,因為我打算縮短我們的電話談話,也不會再打電話給你了。在柯維納街與韓德賽的相交路口,有一座空置不用的店鋪,店後面有個庫房。店門前有一個寫著'出租'的告示牌,前門關著。由韓德賽街叉入一個巷子通到屋後,後門開著。這屋子已空置相當時日,垃圾雜亂。這個社區聲名不佳,你也許會猶豫要不要駛進這個街區,你最好配備武器前來,因為你帶了大筆現金,也許有人從銀行就跟上你。”
“我不打算過去,我也不會帶著大筆現金去的。”梅森說。
“假如,”吉頓毫不在意地打斷,繼續說下去。 “你想帶個保鏢前來,只要他待在車內不出來就沒關係。唯獨你一個人要在三點二十分分秒不差的時間內,進入倉庫的後門。這會讓你有足夠的時間查地圖找出那個地點,並去銀行領出現金。也許你必須先取得客戶的授權,才能拿到現金,但我猜測你的客戶已有所指示,允許你在任何必要情況下,採取必須的行動。”
梅森說:“聽著,吉頓,我以前向你提過,和勒索者打交道有三種方法。第一,花錢消災。第二,向警局報案。第三,讓勒索者自視界消失,永不出現。”
“我告訴過你了,我不會再現身糾纏的。”
“這不是我真正的意思。”梅森說。 “我的意思是我剛才說的,讓勒索者永不出現。”
“你想要殺我?”吉頓以嘲弄的語調問道。
“不錯。”梅森說。
“你將用什麼樣的武器呢?”
“法律。”
“法律?你在說笑吧。”
“我是十分認真的。”梅森說。 “昨晚有一座超市被搶,守門人驚動了劫匪而遭槍擊,他可能活不了。當劫匪持槍由商店逃出時,適巧有人目擊到。我手上剛好有一張刑警畫家所繪製的合成肖像,你將訝異於這張畫像與你多麼相似。毫無疑問地,目擊者將指證你。”
“你怎麼……你……”
“一旦你因謀殺罪名被捕,”梅森繼續說。 “你會站在證人台上宣稱你的無辜。地方檢察官會問你曾否有過前科,你就必須供出曾被判刑的事實。陪審團會仔細地審視你良久,這就是整件事的原委了。”
“你給我聽著,”吉頓說。 “你不能這麼做。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來。在證人席上,我要抖出我們的電話談話,還有……”
“你將發現那有多奇妙,”梅森打斷道。 “竟然沒人會相信你。你若控訴我企圖用這樁謀殺罪來陷害你,乃是起因於你勒索我的一名客戶,那你就想想這個後果吧。”
“我……你……”
“我有個想法,”梅森說。 “既然你已告訴我會面的地方,我將於三點二十分準時出現在那兒。我不會帶錢過去,但我會帶一把手槍。”
梅森掛斷電話。
一直在監聽電話的戴拉,睜著大眼看著梅森。 “你要不要考慮去銀行領些錢,以防萬一……”
“不用了,謝謝。”梅森說。
“你要獨自前往嗎?”她憂慮地問道。
梅森說:“勒索者不願任何目擊證人在場,而我和勒索者打交道時,也不需要其他人在場。我擅於恫嚇威脅的伎倆……德瑞克讓刑警畫家畫的那張肖像影本在哪裡?光用這招就可以把勒索者嚇得拔起腳跟,用最快的速度跑得老遠,永遠不再回來!”
梅森將椅子往後推,靠桌邊站著,他的雙拳緊握,壓著桌面的記事本,下巴略微向前,透露出堅定的決心。
“戴拉,”他說。 “打電話到賀拉斯·渥倫的辦公室,告訴他的秘書你是電台記者,正要就一則與東方有關的事務請教渥倫。因為編輯人員建議你立即對渥倫進行電話採訪。”
戴拉撥通電話,接聽了一會兒後說:“謝謝你。”她掛上電話,轉向梅森道:“渥倫已外出赴一個重要約會,要到下午四點以後才會回去。”
梅森說:“現在打電話給你的朋友賈德森·旺尼。告訴接電話的人說你是他的朋友,留下姓名,並說是旺尼留言要你回話的。”
戴拉撥通電話,再次說:“謝謝你。”然後轉向梅森說:“他要到三點三十分才會回去。我想是他的秘書接的電話,語調酸不溜丟的。”
梅森愁眉不展地立在那兒沉思。
“該死!德瑞克的手下跟丟了渥倫夫人,”他語重心長地說。 “但這也沒什麼差別,我們現在知道她的下落了——但已沒時間阻止她了。”
戴拉以一副洩氣的樣子道:“你認為她是去赴吉頓的約嗎?”
“還會去哪裡?”梅森說。 “吉頓已試著咬我一口,很肯定地,他也會咬渥倫夫人一口。他精心設計出一個約會時間表,也許將渥倫夫人安排在兩點三十分那一場,渥倫先生是兩點四十五分,旺尼在三點鐘,而我在三點二十分——而飛機在四點三十分起飛。我現在已經沒時間阻止他了。會面地點是在城的另一端。”
“難道保羅不能派他的人馬支援和……”
“沒時間了,”梅森說。 “我們正在和一個智商過人的惡棍打交道,目前只有他掌握著全程時間表。”
“你難道不認為謀殺案目擊者的安排,已給予吉頓一個痛擊了嗎?”
“當然給了他震撼的一擊,”梅森說。 “但從他的反應看來,結果比我所預期的要來得有限。他豁出去了,他現在要咬住每個人,盡可能的多撈一些錢,然後遠走高飛。”
“你無法阻止他嗎?”
“我沒辦法,”梅森說。 “因為我並不敢真的讓他被警方逮走,他也知道這一點。然而,我也不願呆坐在這兒,讓他的勒索計謀得逞。”
“你要等到兩點三十分再……”
“不,”梅森打斷道。 “我要去逮住他。從他那緊湊的時程安排來看,他精心策劃出這樣的時間表,好讓受害人逐一出現,以及……戴拉,立刻打電話給消防隊。告訴他們柯維納和韓德賽街口那座商店庫房發生大火。”
戴拉的雙眼睜得大大地道:“那是犯法的,那……”
“當然,那是犯法的,”梅森說。 “超速駕車也是犯法的,但這正是我要趕到現場的方式。我絕不讓勒索者在火警現場中,成功地遂行其勒索計劃。還有,要保羅火速派兩名人員,趕到柯維納與韓德賽街交叉口。”
“我走了。”梅森取了帽子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