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當梅森於次日上午接近九點左右到達辦公室時,戴拉問道:“昨晚你怎麼應付貝林頓先生啊?他有沒有向你查核有關我的事?”
“沒有,”梅森得意地露齒笑道。 “我重重給予還擊,並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反過來問他有關他自己的事。在他說完自己的故事後,他陷入一個尷尬的處境,使他不想再多發問。”
“保羅方才來電說,他已取得你所要的素描像,那是什麼東西?”
“讓我們等著瞧吧,”梅森道。 “看你能否辨認出來。打個電話給保羅,要他過來一趟。”
不一會兒,門上響起了德瑞克的敲門暗號,戴拉應聲開門。
“你拿到了嗎?”梅森問。
“拿到了。”德瑞克答道,並將素描像連同數張復制照片遞給梅森。
梅森過目後,面露微笑,將素描像遞給戴拉,問道:“這是誰?戴拉。”
“我的老天,就是那傢伙,吉頓!”
“十分神似,保羅。最棒的一點在於,這個畫像被處理得有如出自警方繪像專家之手。”
“本來就是,”德瑞克道。 “我的一個朋友向來幫警方繪像,他根據警方過去所用的舊傳單及犯罪資料,即席畫出這張肖像。”
“你正和一個強硬的惡棍打交道,”德瑞克警告道。 “這傢伙的智商高人一等,而且當他在聯邦監獄服刑的這段時間,他汲取的犯罪知識足夠讓他與任何人抗衡。”
“你是在說我?”梅森問。
“我並沒那樣說,”德瑞克道。 “但別以為這個傢伙容易應付,佩利。”
“我當然不會。”
電話鈴響,戴拉拿起分機道:“葛蒂……誰打來的?”
戴拉的臉龐現出極度困擾的表情。 “你就告訴他——稍候一下。”
她將手蓋住話筒,並向梅森道:“吉頓這傢伙在線上。我該告訴葛蒂掛斷此人電話,告訴他我們不願接聽嗎?或是……”
“那倒不必,”梅森道。 “叫葛蒂將電話接過來,你留在分機上接聽,戴拉。”
梅森拿起桌上的電話道:“你好,我是梅森。”
“我是吉頓,”電話線的彼端傳來聲音。 “今天早上可好啊?梅森先生。”
“我很好,謝謝你。”
“我正想要順便拜訪你,和你見個面。”
“我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原本揣測你不願再私下會見我,但你竟接聽這通電話,讓我頗為意外。不過,我還是會去你的辦公室,在外廳坐上半小時左右就離開。如你所知,明目跟踪者仍在他崗位上執勤,我還不想砸他的飯碗。”
“那當然。”梅森答道。
“此外,”吉頓繼續說下去。 “我打算每天至少撥一通電話給你,直到我達成甩脫跟踪的目的為止。”
“你將如何去達成呢?”梅森問。
吉頓道:“如我曾經向你解釋過的,梅森先生,所有有效的戰略都必須奠基在取得主導地位,並出其不意地行動上。假設我有五百元,我就能甩脫所有跟踪者,然後消失不見,但別寄望我會在電話中討論這件事。從你願和我談話這件事實來看,顯示你已將我們的談話錄音下來,而我願繼續和你談話,也顯示我沒什麼好隱瞞的。我要你在一些事情上幫助我,我去你的辦公室,目的也是希望你能見我。”
梅森問:“你現在在哪裡?”
“你知道的呀!”吉頓道。 “昨晚,你的私家偵探在辦公室外盯上我,就開始跟踪我。我待在艾克門旅館,開了一個房間,實際上它稱不上是個房間,但以我目前的處境,我也不能要求過奢豪的生活了。我期望數個月後,日子能改善些。給我個機會,讓我在外頭展現一下我的天份吧,我將找出解決之道,讓自己占到上風,梅森先生。我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哦,我明白了,”梅森道。 “所以你昨晚已註意到盯稍的人數又增加了,對嗎?”
“哦,梅森先生,”吉頓以責備的口吻說。 “他們充斥在我身邊。當然,你派的跟踪者十分聰明,他們不像是明目張膽地跟踪我,但我本來就預料他們會出現,所以我能認出他們。我甚至還發現當局的兩名暗地跟踪者呢。所以昨晚共有五名跟踪者尾隨在我身後。”
“現在他們正守候在你的旅館外面嗎?”梅森問。
“我沒看見你的兩個人馬,”吉頓道。 “暗地跟踪者也不在我的視線所及範圍內,目前,只有明目跟踪者在執勤。”
梅森說:“我昨晚一直在思索這些事情。”
“我希望如此。”
“此外,”梅森說。 “我相信你應該有個機會重新安頓自己。我將派人送五百元到你下榻的旅館去。”
“現金嗎?”
“是現金。”
“還有,”梅森道。 “我不希望你再出沒在我辦公室附近,我也不要再聽到你的消息。”
“可以,梅森先生,我擔保——以我的信譽擔保。”
“謝謝你,”梅森道。 “你等候一小時左右,錢就會送到旅館。”
梅森掛了電話道:“戴拉,去保險櫃取出五百元,放入信封內,再找個信差送到艾克門旅館給吉頓先生。”
德瑞克嘆道:“我希望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旦你對他予取予求,他嚐到甜頭後,就知道他有籌碼在握,可以使你畏懼他。終其一生,他就跟定你了。勒索的人在未吸乾最後一滴血以前,是不會輕言放棄的。”
梅森笑道:“我知道。但這五百元可不是從我的口袋拿出來的。我會把他列到支出名目上,這就是我所謂的'餌'。你沒法用一個空的釣鉤抓到魚吧?你得放上餌,而這種餌還得合魚的胃口才行。即使在裝餌時,也要講求藝術,好將釣鉤掩蓋在內……當你處理到這個步驟時,保羅,裝餌上鉤可是一門科學呢。”
“請說下去。”德瑞克道。
“等餌裝妥以後,你就等著魚兒來嘗餌,這一瞬間,你抽動魚竿,好讓魚兒上鉤。你若抽動太早,釣鉤就會從魚兒口中抽出來;但若未在適當時機抽竿,魚兒咬走餌,徒留一枝空竿。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對時間的掌握要很有概念,當然,裝餌和抽竿是講究技巧的。”
“好吧,你已將餌裝妥,”德瑞克道。 “但我要警告你,在吉頓心中,五百元只不過是前菜而已。”
“他向我保證過,在我送達五百元以後,他就不再回頭找我,或用任何方式與我聯絡。”梅森道。
德瑞克顯露出一副不予置信的模樣。
“他以他的名譽向我擔保了。”梅森說。
德瑞克站起身,不服氣似地說:“佩利,你要怎麼愚弄自己都行,但別戲弄我。”
“順帶向你一提,”梅森說。 “你的朋友吉頓似乎精於洞察跟踪者。他離開辦公室後,毫無困難地發現到你的兩名人員尾隨他。”
德瑞克面露懊惱地嘆道:“那兩名人員技巧精鏈,何況當場還有政府的人明目地盯稍,我不認為吉頓會識破這兩人。”
“他的確已發現到他們。”梅森道。
德瑞克頓了一會兒說:“我告訴過你,佩利,這些傢伙在監獄中歷練得愈來愈精明。”
“我知道,”梅森說。 “我想吉頓尤其聰明。讓我們寄望他別被自己的聰明所誤吧。”
“你當真要把錢送過去?”
“我正要做,”梅森道。 “我想戴拉已經把錢放入信封中封妥了吧。”
德瑞克口裡咕噥著“傻子”、“把錢白白送人”之類的話,然後就離開了。
當戴拉拿著厚厚一袋信封進來時,梅森很篤定地看著她。
“一切順利嗎?戴拉。”
“是的,信差一會兒就到。”
“交代他把錢送到艾克門旅館給吉頓,不用為簽收條傷腦筋。”
“不用簽收條?”她問。 “連簽收在信封套上也不用嗎?”
“什麼也不用,”梅森笑道。 “我們用紳士的方法打交道。何況,我還有吉頓先生的信譽保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