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恐嚇者

第5章 第五章

隔天早上十一點三十分,德瑞克出現在梅森的辦公室。 “嗨,保羅,”梅森道。 “睡夠了嗎?” “睡夠了,”德瑞克道。 “今天清晨一點半,我便將指紋湊齊予以分類,並請一位素有交情的警長打電話給聯邦調查局,已經得到回覆了。” “是罪犯嗎?”梅森問。 “也算是,也算不是。”德瑞克答。 “狗屎。” “渥倫夫人結婚前的名字是瑪格麗特·蘿娜·尼利。她從前為一個名叫柯里斯特·戴蒙·吉頓的人做秘書。” “在哪兒發生的事?” “紐約。” “繼續說下去。” “吉頓是個行動派人物,是個思想敏捷、說話快速的演說家。郵政當局曾用兩件控告找他麻煩,但都不了了之。第三次終於讓他們逮到他。”

“什麼罪名?” “利用郵件詐騙。但事情奇怪得很,他們起訴吉頓和他的秘書瑪格麗特·尼利,所以他們兩人同去聯邦法庭應訊。我沒足夠時間去了解那次的判決,只知道一些重點。吉頓因多項罪名被定罪,瑪格麗特則被陪審團開釋。” “你知道原因嗎?”梅森問。 “你是問吉頓為何被定罪,或是問瑪格麗特何以獲得開釋?” “兩者都問。” “他們定吉頓的罪,是因為他給人的印像不佳。他過於溫和有禮、講話速度又太快,與他在庭上對質的卻偏偏都是農人。這群證人來自世代務農人家,法官將老實的農人與饒舌好辯的吉頓相比,情況便不利吉頓了。至於開釋的部分,則是老掉牙的故事。因為她有一張稚嫩的臉龐和無辜的模樣,是個年輕、穿著絲襪的女孩,因此獲得開釋。那時她才二十六歲而已。”

“檢察官會同時起訴兩個人,確實奇怪。”梅森道。 “他這麼做,是因為他想判瑪格麗特重刑。” “為什麼呢?他認為她需要為犯罪負責嗎?”梅森問。 “我倒不認為他們握有不利於她的證據。他們真正要的是那四萬七千元。” 梅森質疑地揚起眉毛。 “當郵政檢查人員和當局官員擁入吉頓的辦公處時,他們發現吉頓口袋空空,保險箱了然無物、就連銀行帳戶也一文不剩。然而吉頓卻事先秘密地將律師費付清,原本銀行戶頭中的四萬七千元結餘,也神秘地失踪不見了。” “銀行難道未留下記錄嗎?” “唔,當然,吉頓說他將錢領出,放入辦公室的保險櫃中,因為他知道次日會有一群不悅的客戶找上門來要錢,為了不讓這些出入的金錢留下交易記錄,所以才領出全數的現金。”

“至於保險櫃,我猜測在當晚就被盜賊破壞偷走現款。”梅森道。 “沒錯,盜賊趁當晚破壞保險櫃偷走了現金!” “同時,我揣測這四萬七千元仍未被當局查到下落。” “不錯,根據傳言,瑪格麗特知道這筆錢的下落,並可能為吉頓收著它。順帶一提的是,現在警方和聯邦調查局都極想知道瑪格麗特的下落,以及我從何處取得她的指紋。他們對我施加很大的壓力。” “好,我知道了,”梅森道。 “但你不能透露任何風聲。” “但是這個壓力可不輕哦,”德瑞克辯解道。 “他們甚至暗示我的行徑類似罪犯的幫兇。” “哪來的罪犯呀?”梅森道。 “瑪格麗特在這件詐欺案中已被無罪開釋了。” “她技巧高明,突然消失不見,”德瑞克說。 “警方原以為他們可藉著她的社會安全號碼或其他證件號碼來鎖定她的下落,但瑪格麗特就這樣渺無踪影了。從我們對現況所知,可以推論她在事件發生後不久,就遇到賀拉斯·渥倫,並以蘿娜·尼利的名字在墨西哥市待了一陣子。在那段時間,渥倫仍是一位野心勃勃、力爭上游的年輕生意人,手邊已有一些資產,但還未碰到幸運之神的特別眷顧。直到兩年後,他在自己的土地上挖到石油後,才開始大手筆的投資。”

梅森露齒笑道:“保羅,你真是饒舌。” “我也一路在聽你講啊。” “沒人知道你從何處取得指紋吧?” “我不敢這麼說,”德瑞克說。 “雖然沒人從我口中探得什麼消息,但我可能已留下一些線索了。” “怎麼說?” “昨晚我租用了配備指紋實驗室的外燴餐車。” 梅森若有所思道:“我了解了,保羅……即使如此,我認為當局應該寧願保持兩造相安無事才對。他們曾審判過瑪格麗特,卻將她開釋了。現在他們還想要做什麼?” “他們想要的是柯里斯特·吉頓。” “他們已抓住他了。” “他們只抓到一具空殼,”德瑞克道。 “他們曾向吉頓暗示,他可以被假釋甚或放他自由,只要他願意將那四萬七千元吐出來。”

“吉頓拒絕了嗎?” “吉頓堅稱他對錢的下落毫無所知,他仍堅持保險櫃是在晚上被竊賊撬開的。” “他認為是內賊幹的嗎?” “不,他堅稱是外人所為。保險櫃的暗碼被貼在吉頓辦公桌抽屜的底端。當局發現抽屜已被拉開,抽屜內的東西散落一地,竊賊顯然取得暗碼,打開保險櫃將錢拿走。” “有其他證據顯示辦公室遭竊嗎?” “據我所知,證據相當多:辦公室的門鎖被破壞了,瑪格麗特放在她抽屜中的二十元不見了,零用金抽屜內的九十七元以及郵票抽屜內的銅板,也全都被拿走。” “所以吉頓未接受當局交換條件換取假釋?” “他說他辦不到。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錢的下落。” “他坐監多久了?”梅森問。

“他上週五才被釋放出來。”德瑞克說。 梅森沉思地說:“我猜想當局一定派人緊緊跟踪他。” “這我就不知道了,”德瑞克說。 “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對當事人而言,如果有隱情而不願被監視,他早晚會要甩開這些耳目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讓當事人嘗試去甩開跟踪者,接著讓他相信他已達到目的,然後再暗地跟踪他的行徑釣出原委。為了這個目的,當局常用的手法是先派'明目張膽的跟踪者'監視當事人,讓當事人如梗在喉。當事人為了甩開跟踪人,會設法來到有多處出口的擁擠建築物內,或找輛車試闖一、兩個交通號誌等典型做法,以甩掉明目張膽的跟踪者,這時當局才派'不著痕蹟的跟踪人'上場。” “這種事曾發生在吉頓身上嗎?”

“我對吉頓出獄後的事一無所知,”德瑞克道。 “當局並未將這些機密告訴我,但要我最好和他們合作。” 德瑞克用手指在喉嚨前一劃,比個切喉的動作。 “你不要自亂陣腳,”梅森道。 “如果當局最後以吊銷執照向你攤牌,你就告訴他們指紋是我給你的,你只對我負責。叫他們來和我談,我會告訴他們。” “好吧,”德瑞克道。 “他們還是想要回那四萬七千元。” “他們想把錢拿去償還嗎?” “他們想以提供不實訊息的罪名,再次把吉頓抓回去。” “但這種做法早就被上訴期限的法令所禁止了。”梅森道。 “不,故事並未就此打住。”德瑞克道。 “當局可聰明得很,他們先挖出他當年的供詞,然後再跑去告訴吉頓說,他們正對從前他保險櫃被竊的案子進行調查。吉頓雖聲稱上訴期限已過,但當局仍堅稱要調查當年竊案,並要求吉頓再將辦公室竊案及四萬七千元損失的事件補述一遍。有條法令規定提供調查官員不實訊息是犯法的,而且……”

梅森以不耐煩的語氣道:“吉頓已服完監役,他已對社會償了價。” “但當局不願看到一個騙子坐了幾年監牢後,就帶著四萬七千元遠走高飛。” “我了解了。”梅森沉思地說。 “現在警方已知道你對瑪格麗特·尼利略有所悉,所以你必須妥善處理你的聯繫工作,好讓他們摸不著頭緒。” “我要切斷這些聯繫,”德瑞克說。 “我不想再繼續辦這個案子。我要洗手不干了。” 梅森搖頭道:“不行,你不可以。”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梅森,我必須保住我的執照,但我又不能對警方提供他們所要的訊息。” 梅森道:“警方不會藉任何理由向任何人起訴的。他們所要的只是找出這四萬七千元,就這樣而已。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很願意讓你脫離窘境,另找一個偵探來接手,但是我不敢冒險和其他人接頭。想想看,如果蘿娜·渥倫被逮捕,情況會亂成什麼樣子。我們不能讓這件事發生,我們不能把消息走漏出去。”

“沒人會走漏風聲的。”德瑞克說。 梅森以質疑的口吻道:“當警方火大時,保羅,他們什麼狠事都乾得出來。” 德瑞克沉默無語。 梅森說:“我要一名跟踪者,保羅。我要渥倫夫人受到嚴密看管,但別讓她察覺被盯上了。告訴你的伙伴千萬別讓她起疑,即使必須放棄跟踪。同時,我也要賈德森·旺尼被跟踪數日,並要你的人找到柯里斯特·吉頓的臉部特寫照片,熟識一下他。如果前述的任何一人去見吉頓,或吉頓找上他們,就立刻讓我知道。” 德瑞克呻吟道:“我早就擔心你會出這種主意,這是很危險的,佩利。” “洗澡也可以是危險的,保羅,開始工作吧。” 德瑞克離開辦公室後,戴拉開口道:“天啊!你早就料到她不單純了。”

梅森道:“你這麼想吧,一位年輕、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深深地為她那能言善道的老闆所著迷,她認為他們所做的沒有什麼不對。她不但為他迷惑,可能還愛著他。對吉頓而言,要她代為看管那四萬七千元,可說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這部分我知道,”戴拉說。 “但是她不應該為一個聰明的騙徒死心塌地至今日,卻使自己陷入目前的處境。” “目前的什麼處境?”梅森問。 “嗯,”戴拉道。 “例如,讓她丈夫知道了。” “知道什麼?” “知道有關四萬七千元現金的事。” 梅森道:“目前的證據還有許多環節片段不全。首先,當局不知道渥倫夫人就是瑪格麗特·尼利。其次,她的丈夫對她的過去毫無所悉。第三,即使當局想要質問渥倫,渥倫也不能以證人身分被質詢,因為丈夫不能對太太做不利的證詞,同時渥倫夫人本人也不能被迫做不利於己的證詞。” “好吧,”她說。 “那你呢?律師必須將客戶雙方的談話內容列為優先保密,但那不意謂著律師可在受誘下,成為犯罪的同謀。” “犯罪?”梅森問。 “是一樁犯罪,”她道。 “吉頓曾被定罪,你不能為這樁犯罪掩飾事實。” “但我所知為何呢?”梅森問。 “我所知道的事實是什麼?” “你知道有關……有關……” 梅森露齒而笑。 “的確,戴拉,我可能知悉一些道聽塗說的證據,但我實際所見的,卻只不過是一隻裝滿舊報紙的皮箱。將報紙收放在皮箱中,並不構成犯罪行為。”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她問。 梅森道:“我們收了定金來保護渥倫夫人,使她不受到指紋涉嫌人的侵擾。然而指紋卻是瑪格麗特·尼利的,因此,我們就是要保護渥倫夫人免受她自己的侵害。” “你要照著字面上的說詞,來承接這個案件嗎?” “沒有其他方式可以選擇了。”梅森道。 “我們必須著手去保護渥倫夫人免於受她自身的侵擾。” “她的過去嗎?” “她的過去、目前以及一切。” “你要怎麼進行呢?”戴拉問。 “渥倫夫人已將錢交出去了。” “那並不意謂著吉頓已經收到錢,”梅森道。 “就讓我們假定這筆錢正在轉交途中吧。據渥倫說,在展示皮箱給我看的片刻以前,錢仍在那兒。但當我們打開箱子時,現金已被報紙替代了。警方必然開始跟踪吉頓,他本人也料得到這一點。因此,他不至於笨到直接跑到渥倫家門去取錢,他應當會派一個中介人來做。” “是某個出席在晚宴中的人嗎?”戴拉問道。 “那很難說,”梅森道。 “也可能是家僕之一。吉頓聰明得很,早在他獲釋以前,他可能已經部署一名共犯混入渥倫家僕中了。” “所以渥倫夫人付了錢?” “或是家僕偷了它,”梅森道。 “或者可能是她的丈夫偷拿走,好讓她付不了錢;接著再給我訂金,要我出面保護她太太遠離勒索人。” “簡直亂如一團麻線!”戴拉嘆道。 “但是,”梅森指出。 “我們佔了一項優勢。我們有晚宴現場每個人的指紋,等監定人員完成指紋分類工作,我們就可查出任何人有無前科記錄,我們將先調查家僕的部分。” “假設我們找到了竊賊,”戴拉問。 “接著怎麼辦?誰去控告?” 梅森咧嘴笑道:“沒人。” “你的意思是說,要放任這竊賊捲走四萬七千元逃跑掉?” “我沒這麼說,”梅森道,“一旦我們發現了竊賊,我們要來點驚險刺激的節目,我們要把錢再偷回來。” “你何不控告他並且……” 梅森打斷並堅定地搖頭道:“在這種情況下,你不能控告——不只是所得稅的顧慮而已。大家會驟下結論,認為渥倫夫婦為著規避銀行,因此將四萬七千元私藏於渥倫夫人衣櫃的皮箱之中。國稅局接著介入,並要清查每個與此案有關的人物。他們將知道這筆錢是為了支付勒索人,他們將注意到渥倫夫人,並查詢她的過去,很快地,他們將發現她那段不可告人之事。所以,戴拉,這件事必須小心處理,完全不能曝光。” “這就是為何渥倫夫人對現金失竊一事保持緘默的原因了,是嗎?” “她能說什麼呢?”梅森問。 “若是你,你會說什麼?” 戴拉靜默地思索了一會兒,答道:“我猜什麼也不能說吧,但是面對這原本妥善保管的四萬七千元現金不翼而飛,卻連一聲也不能吭,必定是十分可怕又挫折的經驗吧。” “我想你說得非常正確——一個可怕而挫折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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