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小陳嗎?”電話那頭,葉峰廣式普通話的聲音在說:“那個白石在深圳的活動紀錄,我已經詳細調查了,報告給你寄過去了。還有他老家那邊公安局,我們也找人去問了情況,夾在我們給你的報告裡面,這個人現在就在他老家,要是要查的話,隨時可以把他拘留了問話……”
“謝謝,謝謝。”
葉峰特快專遞的報告——那厚厚的一隻牛皮紙信封,現在就放在陳子魚的寫字台前。
陳子魚放了電話,將它拿在手裡端詳著。
袁野的葬禮是在三月的一個早上。那天的陽光很好,天氣清明。
他那邊的親戚不太多,去的都是公安局的同事和警校的舊同學。一身黑衣的蘇琴以家屬的身份主持著儀式,她的雙眼紅腫,看起來蒼白又憔悴。
程琳和他一起到袁野的墓前,放下白菊花,鞠躬。
葬禮結束後,陳子魚對程琳說:“你等等我。我和她單獨說兩句。”
他來到蘇琴身邊,從公文夾裡掏出一封信,遞給蘇琴:“這是袁野寄給我的,讓我轉交給你。”
蘇琴疑惑的打開,裡面是一張她名字的存單,金額是五十萬。
蘇琴呆住了:“這……這不是……”
“他說,這是他最後的一點心意。”
在陳子魚轉身的時候,蘇琴叫住了他:“陳警官……”
蘇琴混亂的站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問:“丁易,他真的是死於自殺嗎?”
陳子魚停了一停,露出一點苦笑:“是吧。這案子不是已經了結了嗎。”
蘇琴疑惑不定的站在那裡,看著陳子魚的背影。
陳子魚知道她會沒事的。無論此刻的傷痛多麼刻骨銘心,在三十年,或者四十年之後,袁野在她心中,終會只剩下一個影子,一個永遠存在,但已面容模糊的影子。這也是袁野最大的心願了吧。
墓碑旁,一個大嬸不停的將冥紙塞進一隻雄雄燃燒的大鐵桶裡,把它們燒給另一個世界的袁野。陳子魚走過去,從公文袋裡取出那隻沒有拆封過的牛皮信封,放了進去。鐵桶的火焰一下子將它整個包圍了。燃燒冒出的黑煙,裊繞的升上蔚藍的天空。陳子魚抬頭,只見一絲絲棉絮般的雲影,輕柔的橫過淡藍的天幕,天空廣闊無邊無際。
在這近乎寧靜的一刻,人的存在感分外分明。
死去的人懷著對塵世的愛和留戀,為什麼活著的人卻不好好的愛與生活呢?
他也希望自己能像袁野一樣滿懷熱情,但那熱情卻能在理智的控制之下不被成盲目,他也希望自己能信仰真理,但願那信仰到最終不會扭曲。
一陣風吹過,黑色的飛灰打著旋儿從腳邊飄過,陳子魚曾經聽說,那是陰間的人在向親人們告別。
陳子魚從不相信人死後靈魂升天堂之類的事,但此時他真的願意相信袁野是去了那個遙遠的地方,與他的父母在那裡團聚。
他仰望著天空的盡頭,在心裡對袁野說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