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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果實

他·殺 穆卿衣 7231 2018-03-14
從s市一回來,陳子魚沒有浪費時間,直接去藥店買了一瓶補鈣的藥,他專門挑選的玻璃樽裝。雖然現在的新技術,讓留在塑料甚至磚頭上的指紋都能查出來,但還是光滑物體表面的最為清晰。他一點都不想弄錯。他戴上手套,用布把瓶子擦得乾乾淨淨,放進衣袋中。 第二天一大早,陳子魚直接到袁野的家去,結果敲了半天沒人開門。他並不知道袁野已經搬了,掏出手機,給蘇琴打了一個電話,才知道袁野又進醫院了。 因為癌症帶疼痛越來越劇烈了,甚至注射嗎啡也無法減輕,昨天夜裡袁野折騰了一整夜,陳子魚來的時候,他還在模模糊糊的睡覺。 看到袁野睡著了,陳子魚暗地裡舒了口氣。雖然查這個女人全是為了這個好朋友,但如果在他的面前搞小動作,他還是會覺得過意不去。

蘇琴昨天也累了一整晚,一臉的憔悴。 “怎麼,陳警官,你今天放假?” “對,補休。”陳子魚隨口扯謊,將手中的一袋新奇士橙遞給蘇琴:“有兩天沒來了,想著早點過來看看他。大頭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癌細胞有擴散到骨頭上的傾向。所以他老是叫疼,有一次痛得昏迷過去。” 陳子魚黯然注視著病榻上的袁野,他閉著眼睛,微張著口,臉和脖子只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只有從口鼻還依稀看得出從前袁野的影子。 他收回目光,看著蘇琴:“真是辛苦你了。” 蘇琴嘴角微微一動:“我什麼也幫不了他,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 “可是,一般的女人聽說男人得了癌症,不是個個都敬而遠之嗎?甚至有些夫妻,都會拋下生病的另一半。你並不是他的妻子,卻肯為他做這麼多,不是很難得嗎?”

蘇琴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陳子魚的話雖然是在讚她,但似乎又隱含著另一種意思,她說不出來。 “我想努力陪他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就是這麼簡單。”過了一會兒,蘇琴說。 “你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生了病吧?” “是啊。” “一般這種情況很少會發生吧,醫生愛上癌症患者?” “是的,怎麼了?” “所以覺得你很特別。” 蘇琴抬起眼,看著陳子魚:“陳警官,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陳子魚緩和氣氛似的微笑了:“只是有點好奇而已。我問過袁野你們怎麼好上的,他不肯說。” 蘇琴把目光投到袁野臉上,她的嘴唇緊抿起來,看樣子是決心不說話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陳子魚站起身:“那麼我也告辭了。對了,蘇醫生,別人送了一瓶藥給我老爸,說是補鈣的,但沒說具體怎麼吃,你能幫我看看嗎?”

蘇琴一愣:“哦,好的。” 她接過陳子魚從口袋中掏出的藥瓶,拿在手裡看了一下:“哦,這是澳大利亞出的一種營養鈣片,成份很安全,不過也不能吃太多,一天一片,飯後吃。” “謝謝啊。”陳子魚恍然大悟似的接過來,隨手放進風衣口袋裡。 但是一出醫院的大門,他立刻從另一邊衣袋中取出白色膠手套和證物袋,將藥瓶從口袋裡小心的取出來,裝進證物袋。 “怎麼樣,指紋對比得上嗎?”陳子魚問秦月。 秦月抬起頭來說:“刀上的指紋比較模糊了,所以對比有點難度,但是從目前的情況看,60%-70%是吻合的。” “也就是說,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是很大的可能是屬於同一個人的指紋?” “不錯。” 陳子魚的拳頭在桌面上輕輕一擊。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陳子魚第一時間打了電話給深圳公安局的葉峰,把蘇琴的數據相片傳真過去,讓葉峰馬上幫他核實,當時在深圳與丁易姘居的是否就是這個女人。 陳子魚離開過後,蘇琴一直有點隱隱不安。雖然沒有對袁野說,但女人的直覺敏銳,她說不出是哪兒不對,只是覺得陳子魚的話裡,隱隱含著惡意。 第三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一身警服的陳子魚出現在她辦公室。蘇琴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心中不祥的預感好像突然成真。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她問。 陳子魚看著手錶:“快下班了吧?能提前走幾分鐘嗎?我們找個地方坐一坐吧。” “可是我……袁野他……” “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你們醫院旁邊有間茶樓吧,好像叫水雲間?我在那兒等你。”陳子魚臉上帶笑,可他眼睛裡沒有一絲笑意,相反,蘇琴感到一種無形的威逼感,她知道這是一個她無法拒絕的要求。

陳子魚起身離開了。蘇琴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的對同科室的小護士交待了一聲,脫了白大褂跟了出去。 這時候是下班吃飯的時間,喝茶的人很少,大廳顯得很安靜。 陳子魚在沙發中坐下,脫了風褸,將手中的水牌遞給蘇琴:“看看,想喝什麼?” 他說得輕鬆自在,就像兩人是出來約會一樣。蘇琴沉著臉將水牌推還給陳子魚:“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她已經不會再為這個帥哥警察看似親切隨和的外表舉止迷惑,就在剛才,她見識到他真正可怕的一面。 陳子魚合上飲料單,對身邊的服務小姐說:“我要壺龍井,給她一杯暖水。” 不一會兒,茶水上來了。陳子魚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自己取了一枝點上,又將煙包推給蘇琴:“請吧,別客氣,我知道你也抽。”

“不,謝謝。” “哦?戒了?戒了好,對身體好。” “陳警官,到底你找我有什麼事,請你直說好嗎?” 陳子魚一笑——好吧,那就開門見山了。 “你認識一個叫丁易的人嗎?” 蘇琴一呆。 陳子魚抬眼看著她。 她立刻反應過來,否認也沒用,他都來問她了,索性大大方方坦白。 “認識。” “你和他什麼關係?” “……他是我從前的男朋友。” 陳子魚微笑著看她:“真想不到,像你這樣的女人,會有這樣一個無業流民前男友。” “誰都有年輕不懂事的時候。” “你上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為什麼事?” “大概兩個月以前吧。”蘇琴想了想:“是在他家裡,他向我借錢,我們吵起來了。”

——他果然在向她要錢。 “所以你就殺了他?” “什麼?!” 陳子魚閒閒的拋出一句話,讓蘇琴失聲叫了出來:“他死了?” 陳子魚打量著她,如果說是在演戲,這個女人也演得太好了。好像真的很吃驚一樣。 “你不知道?” 蘇琴的心砰砰亂跳,手指顫抖起來。為了掩飾,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不,我不知道。” “那你現在知道了。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愉快嗎?” “什麼?”蘇琴如坐針氈。 “你怎麼不問問,他是怎麼死的?” “他是怎麼死的?”她問。 “表面上看,是燒炭自殺,但在我相信一定另有隱情。” “有什麼隱情?” 陳子魚平靜的看著她:“我不是在等著你告訴我嗎?”

她突然反應過來:“你懷疑我殺了他?” “是嗎?” “胡說!” “我們查到丁易借了一大筆賭債,而他在不斷的向你要錢,對不對?找到你這棵搖錢樹,他根本沒有自殺的理由,而你,卻有充份的殺人動機。” “可笑,我有什麼殺人動機!” “他在不斷的向你要錢。你們過去肯定發生過什麼事。深圳南山派出所已經核實,你在深圳的時候和他姘居過。是不是那時你們發生過金錢上的糾葛?又或者結下了什麼怨仇?你知道這個男人在深圳的時候,曾經和幫派份子有往來嗎?” 蘇琴只覺得全身像浸入冰水之中。陳子魚從容不迫的望著她微笑。她猛然明白這個男人是有備而來。他已經做過一番調查。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只有一句話可以說:“我沒殺他!”

陳子魚打開身邊的公文袋,取出裝著一柄鋒利細長的小刀的透明塑料袋,放在蘇琴面前。蘇琴臉色變了。 “認識這把刀嗎?” 蘇琴不說話。 “可以跟我解釋一下,這上面為什麼會有你的指紋嗎?” “我,我去過他家裡,也許無意中碰到了,所以……” “你知道這種刀的名稱嗎?它比水果刀鋒利,卻又比西瓜刀小,是用來切生魚片的。叫鮭魚刀。我老婆很喜歡搞這些東西,所以我家裡也有一把。它只有大商場的超市裡才有賣的貴價貨。這不像是會出現在丁易的狗窩裡的廚具。是你帶去他家裡的嗎?你帶刀去是想幹嘛?”陳子魚露出調侃的笑容:“吃魚生?” “你不是說他是燒炭死的嗎?”蘇琴突然抓緊一點,奮力反擊:“他不是被這把刀殺死的!”

“按照一般的經驗,如果一個人有心殺人,就算嘗試一次不成功,也會繼續第二次,第三次。”陳子魚說:“也許用刀子沒辦法解決的事,換一個辦法就行得通了。” “可我沒殺他!你們警察辦案不是講證據嗎?你有直接證明我殺人的證據嗎?!” “好吧,我換一個問題。大約一個半月以前,也就是1月1至15號這段時間,你能交待清楚,你每天的動向,和能證明的人嗎?” “我……我白天就上班,晚上就和袁野一起,袁野可以為我證明。” 她真的很聰明,陳子魚想,她明明知道這種情況之下,我不可能去向袁野求證。 陳子魚隨即抓住了第二個重點:“剛才你說丁易在向你要錢,他憑什麼?他是不是在勒索你?” 蘇琴一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如果他勒索你,你為什麼不報警?” 汗水從蘇琴的鼻尖滲了出來。 “還有,你在深圳那段時間,在丁易的公司到底做過些什麼?可以說說嗎?” 絕望之中,蘇琴突然反應過來,她猛地站了起來:“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事。總之我沒有殺他。如果你非要說是我殺的,請你拿出證據來抓我吧。對不起我一定要回病房去了,袁野離不開我。” “這就是我想問你的另外一個問題。”陳子魚在她身後說:“我推算了一下,丁易來到本市沒多久,你就遇到了生病的袁野,於是留在他的身邊。你接近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是我和袁野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可是涉及了謀殺案,就和我有關係了。” “我和他在一起是因為我愛他。” 陳子魚故意笑了:“是為了錢嗎?可是你為什麼不去挑個生意人?小警察不會有太多遺產。” 蘇琴真的被激怒了,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她轉過身來:“我已經說過了。他愛我,我也愛他,所以我要陪他走完這最後的人生。像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懂的。你不相信就是因為你根本不懂。你不懂得這世上有你無法理解的愛。” 我,不懂得愛?是什麼意思? 陳子魚張口結舌的坐在沙發中。第一次,他感到自己如此狼狽。 被震驚,緊張和激動鼓盪胸腔的蘇琴只覺得全身都在發熱,彷彿剛才與人交戰過一般。她急沖衝的穿過住院部的花園,在她伸手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她一眼看到像孩子一般伸長脖子,臉側向門方向的袁野,她的繃得緊緊的神經猛地柔軟下來。 袁野眼裡焦慮等待的神情,在看到她後,一下就放鬆了。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她走到病床前,坐在袁野身邊,輕輕的撫摸他的骨頭突出的臉龐:“你下午怎麼樣?” “不好。”袁野聲音沙啞的回答:“我的日子快到了,我感覺得到。” “別說傻話。”蘇琴捧起他瘦得尖削的大手,貼在自己臉上,閉上眼睛。 “別難過。”袁野溫柔的說:“如果沒有你,我早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每一天都是賺回來的。我知足了。” “我不讓你死。”蘇琴緊抓著他的手:“我不要你離開我。” “發生了什麼事嗎?”袁野感覺到她的心緒不寧。 “要是可以離開這裡就好了。”蘇琴喃喃說:“就我們兩個人,一起到天涯海角去。” ——誰也不認識他們,誰也找不到他們,兩個人廝守在一起,安安靜靜的過完餘下的日子。 “離開這裡?”袁野呆了呆,隨即好像提起了興趣:“好啊!成天呆在醫院,不死也快悶死了!走吧,就我和你,咱倆出去走走!” 蘇琴抬頭看著他,她本來只是想逃離煩惱的這一切,隨口一說,沒想到袁野居然這麼高興的附和。 “這怎麼行?你在生病。” “就是因為生病了,才特別想出去。趁現在精神還可以。”袁野說:“有你在我身邊,怕什麼?” 袁野的眼睛因為興致勃勃而煥發出神采,蘇琴看著他,情不自禁的柔聲問:“那你想去哪裡?” “去你的家鄉,好嗎?” 回家?蘇琴呆了一呆:“都是鄉下地方,有什麼好看的?” “可我想去看看。看看你從小長大的地方。” “好,那我們就回家鄉去。” 丁易一定是在勒索蘇琴。 但他是在用什麼事進行勒索呢?艷照?醜聞?蘇琴為什麼死忍也不報警?陳子魚幾乎確信這件事別有內情。既然已經打草驚了蛇,他必須加快動作。他將這些天來他的懷疑和調查,向鄭隊和同事們一古腦兒全抖了出來,只是隱去了袁野和蘇琴的關係。 最後,陳子魚總結說:“這個女人的身份和背景非常複雜,所以我認為有必要親自去一趟深圳,對她的生平和人際關係進行徹底調查。” 孫剛表情錯愕的聽完,忍不住說:“子魚,這個案子已經結了,再為它投入這麼多精力是不是太不值得了?眼下那棄屍案還沒破,又多添了中學生強奸案,忙得腳底朝天……” 錢麻子也覺得好笑:“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小陳,你可不像是這麼執著的人啊,是哪根筋不對了?” 鄭隊皺著眉看手裡的檔案文件,沒出聲。 陳子魚想了一會兒,說:“袁野還沒辭職那會兒,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辦案那麼拼命,為什麼這麼在意這份工作?我不能理解,他到底在執著些什麼。袁野回答我,他認為刑警的使命,就是為了追求真理,執行公義。但這種真理,這份公義,是否也是看人下菜碟呢?如果丁易這案子,的確是一單兇殺案,我們為什麼會認為這是不重要的?因為他住廉租屋?因為這案子沒有苦主?因為他的身份是小流氓?換而言之,如果是一個大學教授或者社會名流這樣死在自己家裡,我們還會不會這樣草草結案?” 孫剛和錢麻子頓時語塞了。 陳子魚掃了眾人一眼,繼續說:“人的生命是否就因他們的身份而分了高低貴賤?而我們警察維護的法律,是否也因循著這種潛規則而行?如果是這樣,我們怎麼還能堅持說,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樣的話呢?因為連我們身為執法人員,自己也毫不相信。如果說法律真的是公平的,那麼再假設這真是一單謀殺案,我們又是憑什麼去判定,偵破它是值得還是不值得?” 他這一席道理高尚得在座幾個老刑警都啞口無言。 “好啊,小陳,你總算是懂事了。單憑這番話,也總算對得住將你託付給我的老隊長了。但是,”鄭隊一說但是,陳子魚就知道沒戲了:“案子的確也分了個輕重緩急,現在的情況是,無頭屍案已經上了報,在社會上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局里和政府都在看咱們隊上的表現,這時候確實不應該再為已經了結的案子花太多的時間。而且,到深圳去調查,這可要花一筆差旅費,而且是為一單已經了結的案子……” 散了會,幾個同事走出會議室。 陳子魚沒能達到目的,情緒不高從袋裡掏出煙來點上。錢麻子在他身邊問他:“小陳,你的思想覺悟怎麼提高得那麼快啊?遠遠的拋離了咱們群眾啊!走在你旁邊,都覺得你的形像高大得快榨出這身警服底下的小我來了。” 陳子魚將手裡的煙遞給錢麻子:“電視劇裡學的。” 錢麻子取了一根,聽了這話又是一愣:“啊?” 陳子魚吐了口煙:“媽的,我還以為這次準能打動那老頭子呢。” 他走到前面去了。 錢麻子愣在原地,狠狠的吸了一大口煙:“這臭小子,居然演起戲來了,真搞不清楚他哪句真哪句假……” 既然局裡不批准因公出差,陳子魚只好另想辦法。 他在計算機上查詢著最近去深圳的特價機票,突然聽見鄭隊叫他:“小陳!” “哎!”他馬上伸手將計算機關機。 “你剛才在幹嘛?又在用單位的計算機打遊戲?” “沒有,沒有。鄭隊你找我有事?” “你爸來了,在我辦公室呢。” 陳子魚意外的啊了一聲,立時覺得隱隱頭疼。 他一路跟著科長往辦公室走,一路聽科長羅羅索索的說:“你爸說他打電話給你也不聽,去你家找你你又不在,他擔心得什麼似的,這才到局裡來找人,太不像話了,我剛還說你成熟懂事了,結果這麼大的人了,還要父母操心……” 陳子魚忍受著鄭隊的囉嗦。鄭隊是他爸的老部下,陳強退休了這麼多年,還是對他忠心耿耿,私底下對陳子魚就像親侄子一樣。 看到兒子走進來,坐在沙發上的陳強猛地站起身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又急又氣的說:“你怎麼從家裡搬出去了?” 鄭宗濤很知趣的離開了辦公室,關上門讓他們父子情仇去。 陳子魚聽見他爸這麼問,就知道他肯定是上他們家去過了,指不定程琳對他哭訴了些什麼,居然破天荒找到辦公室來了。他慢條斯理的在沙發上坐下:“對,我是搬出去了。我打算離婚。” “什麼?”老頭子肯定早就听程琳說了,卻故意裝出大驚失色的樣子。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陳子魚從口袋裡掏出包煙:“她怎麼跟你說的?” 他取了一枝,把煙遞給陳強,陳強探身也取了一根。 陳子魚掏出打火機,給他爸把煙點上。陳強吸了一口:“她什麼都沒說!更沒說你一句不好,只說她捨不得這個家,讓我看到你跟你說一聲,她有什麼做得不對她改。她說你不接她的電話,也躲著不見她……” “是她給你打電話讓你去的?”陳子魚馬上明白了:“還有點手段嘛。” “你怎麼能這麼說人家!你沒見到,人家哭得像個淚人一樣,一口一個爸,我聽了都心軟!” “這時候想起爸了,你生日那天,我叫她去你家吃飯,大小姐還不肯去,躲在公司裡非說加班呢。” “子魚,這你可錯怪琳琳了。她有來。” 她去了?陳子魚一愣。 “那天她來,情緒不高。我就知道你們倆有事兒。”陳強說:“琳琳有時是有點使小性子,但她對你那可真是死心塌地的。” 陳子魚嘲諷的一笑,死心塌地? “她還跟你說什麼了?”陳子魚問:“痛痛快快的說出來,免得你要說不說的難受。” “哦,她還說了一句話,她說,那件事,你錯怪她了,請你一定要相信她。”其實程琳當時哭著說的是,告訴他我只愛他,老頭子覺得肉麻不方便轉達。頓了頓,陳強說:“那件事,是什麼事?” 陳子魚眉頭一動,悶著抽煙不說話。 陳強老辦案的了,如何猜不到個七八分?於是試著對陳子魚說:“小魚啊,兩口子過日子,山長水遠,遇到再大的難事,也要坐下來好好的談個清楚,你不能就這麼一撒手一走了之啊。這不是負責任的態度啊。你是男人,你得對這個家負責……” “行了爸,”陳子魚覺得忍耐到極限,皺著眉頭打斷了他:“我的事你別管了!” 老頭子立時噤聲。從前辦案時雷厲風行的一個鐵人,對著這兒子就有點犯怵。現在兒子也長大了,比自己還高半個頭,而他年紀越大,就越怕這兒子。現在看陳子魚變了臉色,他就有一肚皮的話也不知該說怎麼說了。 “爸,我手上有個案子,很忙,你沒事兒別給我添亂了。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你好好的和小阿姨過日子就行了。”陳子魚站起身,打算逐客了。 陳強也只有跟著站起身,最後死心不息的嘮叨多一句:“你沒事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陳子魚說:“你不一樣抽得兇嗎?” “我都這把歲數了,你怎麼和我比?你還年輕,戒還來得及,要不你不到四十歲,兩個肺就黑透了!” “來不及了,早就變黑了。” 爸爸真是越老越囉唆。現在才來關心我?他早幹嘛去了? 陳子魚回到自己的座位,一肚子的不是滋味。程琳的辯解實在蒼白可笑。誤會?他跟踪了兩個多月,親眼所見他們走進酒店,就差沒捉姦在床,她以為她可以抵賴嗎? 而這一次看到爸爸,也讓陳子魚心裡犯堵。父親是真的老了。每一次見他,都覺得他好像比上一次更老。剛才兩人面對面站在一起時,他還要低一點頭和父親說話,突然想起小時候,一身警服的父親在他心目中,卻是高大得有如偶像,需要仰視。人老了,就會變得軟弱,畏縮,不知所措嗎?人這一輩子,真是沒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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