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京城十案

第26章 4.“嘩嘩”地撕,“咣咣”地刨,“咔嚓咔嚓”地翻……徹底搜查

京城十案 萨苏 8442 2018-03-14
“教授”他們到達牡丹江前,連夜部署當地警方協助抓捕。齊玉仙家較近,當地警方立即出擊卻撲了個空。據齊玉仙的妻子講,一個小時前,葛同心忽然匆匆忙忙趕到齊家,連飯也顧不上吃,拉上齊玉仙就走,說是有急事出差。 出差當然是假,從種種跡象判斷,兩人已經得到警訊,出逃了。 難道有內鬼? ! 聽說齊、葛二人已經跑了,北京來的警察們都是一愣:這個風是怎麼漏的? 不能啊。 照他們的想法,北京警方的動作可算夠快,也足夠隱蔽。那邊金榮一抓就控制了,夫妻倆都在好吃好喝好招待,但誰也別想往外傳出一句話來。與此同時,通過各方證明,金榮夫婦到北京並無同伴——廢話,誰新婚旅行帶一燈泡啊。 無論是和車輛段核實金榮的身份,還是與當地警方聯絡,都反復強調保密問題,大家都是老手,不至於洩密吧。

還有一個洩密渠道——出發前“教授”向局里處裡向領導作過匯報。 北京市公安局局長或者二處處長是東北某詐騙拖拉機團伙的臥底…… 這種事兒,想想也令人頭大。 事後,發現這些想法都不靠譜,“教授”感嘆要是馬天民在組裡就好了,二處雖然精銳,和這種出身鐵路的傢伙打交道還是太少。 發現嫌疑人失踪,警方立即佈置在牡丹江周圍交通要道實施盤查,爭取對齊葛二人在逃跑途中進行攔截。 “教授”一行到達時得知,葛同心家因距離較遠,當地警方前往途中車輛拋錨,尚未進行搜查,但已有警員乘摩托車趕到,對其住宅進行監控。如果人仍然在那裡,是跑不了的。 從當時的情況判斷,兩名嫌疑人仍然躲在葛同心家的可能性不大,但“教授”仍然立即部署凌晨四點對其進行突然襲擊,希望有意外收穫。凌晨抓捕是北京警察的老傳統了,因為這個時候人的睡眠最深沉,反抗能力最差。

與此同時,“教授”開始做一項後來被認為十分重要的工作——證實犯罪團伙成員。 都這份兒上了,還要證實嗎? 那當然。僅僅有邏輯上的推斷,是代替不了證據的。後來證明,那個硬生生被二婚老婆弄到北京的金榮,正是這個犯罪團伙的核心人物。 金榮被安書記認出,既可以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也可算倒霉至極,等於提醒大家點兒背不要怨社會。其實,此人冷靜而大膽,在被認出的情況下仍然做出無辜的姿態,贏得周圍很多人同情,幾乎騙過了警方。更重要的是,在發現無法逃脫時,他巧妙地發出了自己已經被警方控制的信號,直接導致齊、葛二犯的逃跑。即使面對警方的審問,他仍然步步為營,死扛到底,一口咬定安書記認錯了人。如果齊、葛二犯不能歸案,又沒有鐵證,是很難令他服罪的。

金榮在整個作案過程中,始終未露姓名,以至於安書記只能說“他是那個'姐夫'”。而齊、葛二人用了化名卻沒有改姓,成為破案線索,明顯犯罪經驗不如金榮。 直到“教授”他們返京,金榮仍在和北京警方軟磨硬泡。最後,拖拉機詐騙案的證據確鑿,打破了他的心理防線。事後從此人口中審出了多起惡性刑事案件。 不過,金榮在當地是外來戶,而齊、葛是本地出身,他們也有自己的長處。別忘了,牡丹江在幾十年前,是以出土匪著稱的,很多居民的祖上,都和土匪打過交道! 事後證明,“教授”到達牡丹江的時候,兩人都已經仗著家傳的本事,輕鬆地避開了警方的設卡,鑽進了小興安嶺的茫茫林海。 因此,警方的攔截盤查,對於齊葛二人來說,並未構成威脅。

真正取得進展的,是“教授”他們對於犯罪嫌疑人的證實。 “教授”問牡丹江車輛段的段長:“你們段有合影嗎?” “有,不過是一百多人的,不太清楚,你如果需要金、齊、葛三人的照片,我們有留檔的。” “不,就是合影的最好。”聽說照片上有一百多人,“教授”樂了。 他為什麼樂呢?我國警方規定,對辨認嫌疑人,必須照片上超過十人才可定為有效,這一百多人,太合適了。 我們看美國電視劇,裡面有弄一排嫌疑人來指認的鏡頭,往往會覺得蠻新鮮。實際上我們警方早就在這樣幹,只不過出於不透露偵破技巧的原因,沒有搬上銀幕而已。 這裡面也發生過不少笑話。 一次,忽然傳出某老總被雙規的謠言,這真是無中生有的事兒。查來查去,原來是某個員工去指認盜竊嫌疑犯的時候,發現老總赫然在列。

老百姓常常順理成章地認為,供辨認的人員,除了真的罪犯,其他也都是作為嫌疑人抓進來的。其實,為了湊夠供辨認的人員,警察們經常會把其他案件的辦案人員,門口的司機,來訪的客人都“抓”來充數,他們也大體沒有意見。 那天,老總來談“共建”,正趕上認人,警察請人家司機充一個數,這位老總好動而且好奇,說把我也算上行不行…… 沒想到認人的恰好是他們公司的員工,老總不認識人家,人家可是天天看老總照片的,於是…… 警察後來很鬱悶:真雙規,也不歸公安局管啊,你造謠也有點素質好不好。 為了最終證明此案的作案人員沒有錯認的可能,“教授”把安書記叫來了,說你看看,這個合影裡面有沒有你說的那個姓齊的,還有那個姓葛的?

安書記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是那姓齊的,這個是那姓葛的。 再問問車輛段的人:“這兩個是不是?” 連連點頭。 好了,此案已經沒有疑問,就等凌晨下手了。 四點還要去葛同心家搜查,這一天,從審問到匯報,從北京到牡丹江,太疲憊了,警察們和衣而臥,稍微休息一會兒。 “教授”形容,自己覺著也就是打了個盹,一睜眼,只見滿室陽光。 “教授”當時臉色就變了——不是四點去抓人嗎?這天都亮了,怎麼也沒人喊我們一聲兒啊? ! 看到天已經亮了,“教授”顧不得風度,一腳一個把身邊的北京警察們踹醒,心裡還在奇怪當地警方的人怎麼還不露面。 有一個被踹醒的小警察一看表,驚呼道:“怎麼才兩點多啊,我的表停了!”

其他幾個警察也看表,不禁面面相覷,每個人的表都是兩點多。 “看來不是表停了,是這地方邪……”第一個發現時間不對的警察脫口而出。 “教授”一皺眉——這叫什麼話!北京警察在牡丹江集體中邪? 先有火車站趕屍,後有牡丹江中邪,就衝這個市局非得讓二處整黨不可。 略一尋思,此事和黨風不正根本扯不上關係。牡丹江靠近我國東端,而且緯度高,夏天太陽出來得早,這是正常的自然現象。據說要到漠河,還有極晝呢,24小時太陽都會在天上散步。 天已經亮了,百密一疏,凌晨抓捕的計劃因為自然現像出現了極大的漏洞。曰:不識天文,不可以為將,不識地理,不可以為將,信然。 雖然明白了是自然現象,“教授”還是匆忙找到當地刑警的帶頭大哥劉隊長,要求立即開始行動。

劉隊長倒沒有意見,不過“教授”一下火車人家老劉就說了自己的觀點: 這倆人都跑了。就算沒跑,以他在當地的經驗,已經派人監視,早抓晚抓都不是問題。 從北京來的警察雖然人數不多,都是二處精銳,如果有嚮導,辦一個這樣的搜捕不過是牛刀小試。但出於尊重當地警方和相關的規定,雙方還是聯合行動。劉隊長尊重首都警察,請“教授”擔任行動總指揮,自己無條件服從。 隊伍一出發,北京警察就愣了。 只聽一聲令下,40名全副武裝的牡丹江刑警荷槍實彈,殺氣騰騰縱身上車,頭車上赫然架著一挺輕機槍!車隊一路警笛長鳴,直奔葛家所在的村莊而去。 知道的,這是去抓詐騙犯,不知道的,還以為去鎮壓叛亂呢! 按說,北京警察是見過世面的,沒事兒站警戒看個親王總統都不新鮮,但北京警察也有不如外地警方的地方:天子腳下,在使用警械上,首都的規定極為嚴格。上次寫十八里店“飛毛腿”,有老警察看了大搖其頭,認為老薩的描述不全面,說我們開始抓“飛毛腿”的時候,根本不允許帶槍,一來二去把這小子給養“熟”了,讓他懂得了警方的工作規律,以後就不好抓了。

要一開始就用槍,早把這小子撂那兒了,還容他猖狂十年? 儘管如此,北京警方對警械的管理始終嚴格,畢竟這種響器在首善之地屬於不祥之物。 所以,雖然二處負責北京市的大案要案,“教授”他們去搜捕,最多不過是帶幾支手槍,哪兒見過這樣浩浩蕩蕩的架勢,跟打狼似的? 看著牡丹江警察在車上拿出個手榴彈來檢查引信,一個北京警察終於忍不住探問,說咱不就是去搜查一個詐騙犯嘛,怎麼這樣大的陣勢,還要動機關槍啊。 那個酷似小瀋陽的牡丹江警察歪頭看看北京同行,抱著槍開始講述原委: “茂屯葛家,那是好惹的?你們……不帶槍就敢去端葛家?!人祖上是座山雕手下八大砲頭的塌鼻樑老葛,你去看《林海雪原》,就是小分隊包餃子的時候往外衝,被打死在威虎廳大門口的那個。別看現在沒落了,葛同心他老媽還在,老太婆現在窩囊,當年雪上騎馬,雙手打槍,那可是個茬子(東北話,不好對付的意思)。今兒這個搜查,她老太太絕沒有客客氣氣讓咱們進門的道理,劉隊膽儿大,要曹隊指揮,得把武裝部的迫擊砲帶著來。要不,我們藉你們兩杆槍,省得待會兒打起來礙手礙腳的……”

北京警察讓這牡丹江警察弄得汗毛凜凜,抬頭去看“教授”,卻見老爺子似笑非笑往這邊兒看,搖搖頭,嘴裡嘟囔一句:“我說老安怎麼讓你們牡丹江人給唬得一愣一愣的?”老爺子抓過不少東北幫的騙子,深知長這模樣的最會滿嘴跑舌頭,個頂個的不靠譜。 實際上,當地情況的確有些特殊:牡丹江地近中俄邊境,扼三江之險。 當年毛公提倡人民戰爭,為了防止蘇修犯境,20年的邊防建設,造就百萬武裝民兵,哪個村要沒有幾支槍才是怪事。這裡民風剽悍,驍勇好鬥,又有抗聯打鬼子、黑土地鬧土匪的種種傳統,所以警方在當地辦案,從來都是鐵腕鋼槍,嚴刑峻法,非如此不足以顯示專政的震懾威力。真正要動武的時候卻是鳳毛麟角。當然這次行動牡丹江警方出動的規模特別大,也是給北京二處面子,有炫耀一下本地警容的意思。所謂“茂屯葛家”之類半屬謠言,卻被牡丹江警察編排來嚇唬北京同行。 不過,事實證明,這葛家的確不好惹,葛同心也真有點兒世代為匪的膽色。 凌晨三點三十分,京黑兩地警方聯合行動組到達茂屯,首先聽取監控人員報告。葛家是個獨立院落,外面圍著帶刺葛榛的籬笆牆,裡面有三間房子,從觀察情況看,葛同心一天沒有露面,其家人也沒有隱藏銷毀證據等行為。 “教授”一聲令下:“行動!” 葛家大門緊閉,三次喊話不開,警告無效,“教授”下令破門! 就在警察們開始動手的時候,只聽院子裡一陣老年婦女的吆喝聲,隨後,兩條黑影如同箭一般跳出圍牆,直奔辦案警察而來。 那個被牡丹江同行嚇了一跳的北京警察眼尖,一眼看清來的竟然是兩頭遍體黑毛,站起來與肩同高的猛犬! 據說,和其祖先亞洲狼最相近的犬類是生活於北極的愛斯基摩犬,黑龍江的狗雖然不屬於愛斯基摩犬,但北方的狗種由於自然條件的影響,與狼更為接近。 北京警察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無意中目光一掃,正看到身後的牡丹江同行。 他看到了深感古怪的事情——兩頭猙獰的大狗迎面撲來,牡丹江的幾位警察臉上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教授”忽然想起來,劉隊長手下的牡丹江警察裡面,有好幾個朝鮮族的…… 發現有狗,幾名本地警察哈哈大笑,也不用槍,一副有備而來的架勢從車廂側面抽出兩根鐵鍬把,迎著狗就上來了。 兩條大狗本來張開大嘴,流著口涎對著北京警察猛撲過來,氣勢洶洶,等突然發現後面的是本地朝鮮族警察,頓時跟腦袋上挨了一棒子一樣,拐了一個90度的大彎轉身就跑。 敢情狗也欺負外地人啊。 朝鮮族人善吃狗肉,善烹狗肉,那是有名的。在瀋陽有一位朝鮮族的兄弟老吳,帶我去吃過一回朝鮮狗肉料理,竟是整狗帶皮下鍋,和原來想像的狗肉火鍋大不相同。果然大快朵頤,只是吃完渾身燥得慌,老想撓牆。第二天老吳大笑,說特意讓人家放了根天然高麗參在裡面…… 說狗能聞出來者是朝鮮族警察,那有點兒過分,但據說狗對殺狗的人的確是能聞出來,如果市場裡殺狗的在村里走,一村的狗都會夾著尾巴躲起來。 院子裡的老太太還在吆喝,但狗已經不聽她的了。也幸好兩隻狗反應得快,儘管警察掄著大棒子在後面追,一時也追之不上。眼看警察越追越近,慌不擇路的兩隻狗一個“佳妮騰躍”,從籬笆頂上又躥了回去。 警察們撞開大門,衝進院子,不抓嫌犯,只喊“抓狗!” 整個一個關門打狗的陣勢。 兩條狗幾次想跳牆逃跑,都被警察半空中一棍子打下來。最後狗們發揮了超水平,智商大爆發,咬斷一根籬笆樁子,硬生生從縫兒裡擠了出去。 劉隊長呼叫部下開始工作。幾名警察,遠遠看兩條狗跑到附近一個小丘頂上,淒淒慘慘地叫著,意猶未盡。警車上的警察拿輕機槍瞄了半天,最後還是沒好意思下手,可能覺得和平年代拿機關槍打狗多少有點兒小題大做。 一個臉色煞白的婦女迎上來,問警察們來幹嘛。後來知道這是葛同心的媳婦,看著態度還配合。但是,不等雙方說話,一個痰盂兒忽然從天而降。 手疾眼快的警察們閃身躲開,只見一個老太太橫眉怒目地跳了出來,這就是傳說中茂屯葛家的雙槍老太君了。 事後,“教授”部下的警察說,什麼雙槍老太君,不過是當地警察忽悠我們罷了,就是一個比較潑的東北老太婆罷了,但是她逮什麼往我們腦袋上扔什麼,遠了砸近了啐,口中污言穢語花樣翻新,的確是個硬茬子。 那幾位當地警察看來還沒從打狗的興奮中轉過彎來,隨著劉隊長一聲“控制她!”掄起鐵鍬把就衝了過去。那老太婆吃了一驚,繞著樹跟警察周旋起來,其行如飛,邊轉邊罵,場面上竟不在下風。 葛同心的媳婦也跟著起哄,大喊大叫說警察打老太太啦。 雖然剛到凌晨,東北農村人起得早,不少老百姓已經在周圍看熱鬧了。 有人圍觀,當地警察也不好過,指著鼻子讓兩個女的老實點兒,不然把你們家房子拆了。 拆房子似乎頗有威懾力,老太太的聲音低了幾個分貝。 就這樣,在叫罵聲中劉隊長開始問話,得知葛同心從昨天就沒回家,打過一個電話來,說是出差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劉隊長問“教授”:“下一步怎麼辦?您定。” “教授”說你看呢? 劉隊長說,帶著搜查證,搜查唄。 “教授”說好。 於是就開始搜查。這邊搜,那邊跳著腳地罵,熱鬧得很。 結果一無所獲。 劉隊長問“教授”:下一步怎麼辦?您定。 “教授”說你看呢? 劉隊長說,徹底搜查! “教授”說徹底搜查?好。 北京的警察聽著新鮮,心說什麼叫徹底搜查啊,不明白。 等牡丹江警察一開始練活才恍然大悟:這邊支起個凳子,頂棚“嘩嘩”都給撕了,那邊“咣咣咣”,把灶全給刨了。院子裡“咔嚓咔嚓”,種的大白菜,全都給刨翻了…… 哦,這就叫徹底搜查啊! 事後才知道,這幫牡丹江警察,也是有點兒讓葛同心家的老太太罵出火性來了,你潑?讓你認識認識比你還厲害的! 問題是跟“教授”的北京警察可有點兒含糊了,北京警察守規矩,心說這要還搜不出什麼來,可怎麼賠啊?難怪劉隊長一口一個請示,敢情是讓我們擔責任啊。 他這時候一直在看“教授”,心想組長有經驗,總知道什麼叫“徹底搜查”吧? 結果,他看到“教授”的臉上,最初也出現了一抹驚異,不過,一閃即逝,然後,就平靜下來,一動不動地開始盯著那個撒潑的老太太。 這老太太表演得的確夠豐富的,一會兒要扒衣裳,一會兒要跟警察撞頭,不過,這有什麼好看的呢? “教授”竟是看得饒有興味,好像一點兒不擔心“徹底搜查”捅出的婁子。 事後,“教授”才說:“都到這份兒上了,反正有錯誤也已經犯了,還琢磨它幹嗎?先把這老太太拿下再說吧,解決了案子,一切都好。” 其實,看著這老太太五花八門的表演,當時二處的幾位深感遺憾,心說沒帶倆女學員來太可惜了。 “教授”身邊頗有幾個三頭六臂的女警察,王見王,天曉得會出怎樣的熱鬧。 這樣說好像二處的女警比男人還男人,這是錯的。二處的女警有外事任務,選拔時很注意形象,多半不會出現外表比男人還像男人的人物。所謂“二處的女警一枝花”,那是有名的。 宣武的警察在北京算是一流的,但宣武一位警察老鄭回憶起跟他二處的老婆第一次見面來,依然回味無窮。 那時候老鄭還是小鄭,正在給人辦戶籍呢,忽見門外來了一輛警車,下來三四個領導模樣的人來找他們所長。一問,才知道是二處的,來了解當地一個嫌疑人的情況。 開車的是個實習的小女警,看來這案子沒她什麼事兒,就坐在小鄭的屋裡等。這小女警長得嬌滴滴跟個花瓶似的,走起路來裊裊婷婷,被所裡警察多看幾眼還會臉紅,規規矩矩地坐在那兒,讓小鄭覺得有趣。過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熱了,拿了個手絹出來搧風,竟帶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這哪兒像個警察啊。小鄭覺得好笑卻也對這小女警頗有興趣——君子好逑,警察也不例外啊。 那小女警注意到小鄭看她,臉色越發紅了,竟是低著頭抬不起來似的…… 正看得有趣,攪事兒的來了。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有人大聲吼叫。 小鄭放下文案,出門去看,原來是管片兒裡一個“二進宮”的。這小子昨天拿板磚把鄰居開了(打傷了),因為判定是重傷,今天要送分局。這黑大個兒不干,站在那兒跟警察叫板。兩個警察挾著他往警車上帶,他兩條腿站在警車門前根柱子似的,愣是拉不動! 小鄭正想去幫忙,忽聽背後有個嬌滴滴的聲音低語:“真XX廢物……” 香風一閃,那小女警飄然而過,右手閃電般一個摳襠,左手在背上一推,黑大個兒一弓腰,“嗷”地一聲就給扔到警車裡去了…… 地下一片眼鏡碎片…… 洞房花燭夜,小鄭跟太太說,你那一隻手勁兒不小啊,我當時就看服了。 小女警紅了臉,低低地說:“巧勁兒罷了,哪兒是一隻手啊,就倆手指頭……” 話說回來,“徹底搜查”造成的後果可想而知,颱風、海嘯、地震、戰爭…… 但結果還是什麼也沒發現。 劉隊長問“教授”:“下一步怎麼辦,您定。” “教授”說:“你去,把院裡那個茅坑給他刨了!” “茅坑???”東北農村自家的茅房都在院兒裡,大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當然,衛生上也就不會太專業。葛同心家的茅房中間一個茅坑,周圍是一圈樹枝編成的籬笆,頂上舖一塊雨布,結構十分簡陋。時值盛夏,劉隊長抽抽鼻子,叫兩個年輕警察,“你們,去把他那個茅坑挑了……” “老劉你不自己下去?”“教授”雙手一捏,骨頭節喀吧直響,“徹底搜查都搜不出什麼來,他們家東西藏得夠深的,要真在那裡頭有什麼,沒經驗的一不留神就放過去了。你說是不是?” “那您呢?”劉隊長反問。 “我就站邊上看著,有責任算咱倆的。”“教授”抽出一根煙,劃火點著了,又遞給劉隊長一棵。 劉隊長接過煙,一咧嘴,倆人脈脈對視,嘿嘿一笑,惺惺相惜。 大概兩人心裡想的是:嘿,東北的,想玩我?給你先上堂課;嘿,北京的,果然不是吃素的,兄弟領教了。 笑完之後,劉隊長叼上煙,抄起一把大鐵鍬,在頭頂上打個旋,叫上幾個警察,奔那茅坑去了。 搜查的時候注意茅房,這倒不是“教授”的首創,當年冀中鬼子掃蕩的時候,也有這毛病。 據說在我們老家冀中,鬼子掃蕩進村,進了院子先奔女茅房…… 熟悉日本AV的同志可能會若有所思。 別把鬼子想得太變態了,這是日軍當時嚴肅的戰術偵察。 戰術偵察幹嘛要奔女茅房呢? 因為從那兒就可以判斷有沒有武工隊住過。 我們老家的情況與東北不同,冀中的男女廁所是分開的,男廁所是在街上的,而女廁所則是在家裡的。這是因為此地商旅頻繁,行客不斷。客商都是男的。老家人貪心,男廁所放在街上,可以把這部分農家肥留下來,不讓它憋到外村去。而冀中民風封建性又比較強,女廁所設在院裡,有少讓家里女眷出門拋頭露面的意思。 當然,這得是比較大的村子和集鎮,小村子,就沒這麼講究了。 當時八路軍武工隊活動有一個規律:大隊專住小村,小隊專住大村。這是因為,大隊住小村,一控制村頭村口,整個村子便成了八路的天下,開會、派飯、減租減息,工作在全村就開展起來了。反過來,隊伍只有幾個人,那麼就會住大村,找個堡壘戶或者高房大院的地主家,悄悄進去,派個崗哨上房壓頂,神不知鬼不覺地就住下了,連村子裡的人都不知道。 問題是武工隊住下後,只能隱蔽,不能隨便上街——在任何一國的鄉村地區,戰時出現新面孔都是很扎眼的。 隱蔽是武工隊的長項。可是時間長了,總要解決五穀輪迴的事情吧。無法出門的武工隊只好藉房東院內的女廁所使用。 時間一長,鬼子逐漸摸到了規律——進村先找女茅房,一旦發現裡面的牆上有尿跡,就說明此處住過武工隊!據說,這還是愛琢磨的岡村寧次中將親自總結出來的呢。 這件事,馮志在《敵後武工隊》裡面也曾描述過。 不過,“教授”搜葛同心他們家廁所,跟鬼子的經驗肯定沒有關係。 他是觀察那老太太的表現得出的結論。 “教授”一直在盯著葛老太太看,他的本來意圖是看看警察動哪兒老太太會緊張。但看來看去全無破綻,讓他微感失望。 不過,他終於發現有點兒蹊蹺:老太太隔一會兒,總要往院裡有意無意地瞟一眼,時不時地又瞟葛同心媳婦一眼。 看葛同心媳婦很自然,屬於溝通和交流,可往院裡她看什麼呢?幾次以後,“教授”覺得,她看的,應該就是這個茅廁。 老太太看茅廁幹嗎?要上廁所?不會吧。 為了證實自己的設想,“教授”故意不看這邊搜查的情況,散步似地在院裡兜了兩圈——每次靠近那廁所的時候,叫罵聲就會低一點…… “教授”裝作無意,扶了一把廁所的籬笆牆。 那一瞬間,叫罵聲裡突然帶了點兒顫音。 有門兒! “教授”若無其事地回來,就給劉隊長派了這個難忘的差事。 警察們一齊動手,轉眼之間葛家的廁所就被分解到原料狀態。裡面的不潔之物拋了一院子。 廁坑都清到底了,還是什麼也沒有。 劉隊長乍著倆手跑過來,看來是想問問“教授”的意思。 “教授”抽抽鼻子,沒容他走近:“叫你把它給刨了。刨了,什麼意思,你不明白?” “哦哦哦”劉隊長彷彿恍然大悟,一個黑瞎子打立正的姿勢,掉頭又奔茅坑去了。 這回,可真是刨了。把砌茅坑的磚都給拆了,拆完兩邊踏腳的部位,開始拆底下的石板,拆了石板繼續往下挖…… “教授”低頭點煙,看也不看。 他早就注意到自從開始挖茅坑,那老太太就不喊也不叫了,光在那兒喘氣。 要沒鬼,老子侯姓倒著寫! “教授”點著煙,神仙似地抽了一口。 “當……”劉隊長的大鐵鍬,忽然碰上了什麼東西。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