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逃離北上廣Ⅲ·廣東太競爭

第8章 4、無人“拍拖”

“我們每天呆在廠裡,每天過的就是上班、吃飯、睡覺這樣簡單又枯燥的生活,在深圳找不到歸屬感。”2010年,首次被選為人大代表的深圳寶安沙井鎮三洋微馬達廠車間主任姚瓊英如是說。在深圳已生活了10多年的姚瓊英的感受,也代表了大多數在廣東“搵食”的外來者的心聲。 闖深圳的人差不多都一樣:不管你是懷著投機心理還是僥倖心理,是本著創業精神還是冒險精神,有一點是肯定的,也是共同的,即你必須自己求生存,求發展。 “特區”這片新大陸上的生活,很快就會讓這些步履匆匆的外來求職者們懂得什麼叫“不相信眼淚”。因為他們將迅速發現自己已進入一個競技場。 五湖四海的人匯聚到這片新大陸,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誰都不是孬種。成者王侯敗者寇。優勝者可以青雲直上財源廣進,失敗者則只能捲起鋪蓋滾蛋。因為他們面對的是一個充滿競爭的市場。這個市場鐵面無情,翻臉不認人。誰要是不能成為強者,誰就會被毫不客氣地淘汰出局。這就不能不使深圳人時時處於戰備狀態。

在這座充滿了慾望並到處流傳著一夜暴富故事的城市裡,沒有錢是吃不開的。這就逼得你不敢懈怠,非拼命掙錢不可。於是就有女孩抱怨在深圳做女人太難:又要獨立自主,又要小鳥依人。因為做丈夫的要“供樓”,已不再有能力養老婆,但又沒有人願意自己的老婆或情人是個頤指氣使的“女強人”。同樣,男人也有苦惱。他們抱怨現在的女孩要求太高:她們既不願意愛上一個“不掙錢的人”,也不願意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可每天都準時準點回家,又上哪兒掙錢去? “拍拖”(粵方言,指男女之間交朋友、談戀愛)就在這座高速運轉的城市裡,成了“可以有”,但又“不敢有”的奢侈品。深圳市總工會2010年7月15日發布的“深圳新生代農民工生存狀況調查報告”指出,新生代農民工中,未婚人員較多,佔71.5%。

蘇格蘭哲學家大衛·休謨有句名言,“一切人類努力的偉大目標在於獲得幸福”。但是,在大城市追求幸福的未來的人當下卻缺失了幸福感。 2010年,由中國首家中外合資人壽保險公司中宏保險發布的《中產家庭幸福白皮書》公佈了全國35個樣板城市的幸福指數。最早提出“幸福指數”概念的是20世紀50年代美國經濟學家、諾貝爾獎得主薩繆爾森。現在,西方很多國家都非常關注“幸福指數”這一軟指標,紛紛研究併計劃設立衡量人們幸福感的指標,使它與GDP一樣成為衡量一個國家發展水平的標準。 在這一報告中,綜合測評結果:深圳的幸福指數排名全國倒數第一。一方面,深圳的快速發展吸引了許多人來到深圳就業、生活,另一方面,深圳生活的高壓力又帶給人們普遍的“幸福危機”。受訪者認為影響他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在於住房壓力大、工作壓力大、交通狀況不佳、缺少與家人相處的時間。漂泊在深圳的人不僅缺失了家庭溫暖,就連愛情也變得可望而不可及。

“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句話在深圳顯得有點奢侈,因為,在這個競爭激烈、感情疏離的城市,由始至終,愛情都是一個最陌生同時也是最稀缺的名詞。 2009年,深圳網站上的一篇《深圳的簕杜鵑美得孤單》的熱帖引起了這個城市裡“敗犬女王們”的關注。現在,呈上這篇網文,也供大家感受深圳“白骨精”的無奈與孤單。 大多數城市都有代表或像徵自己城市形象的市花,深圳的市花是簕杜鵑,在我看來,簕杜鵑有兩個特點,一是花名多,二是花語對深圳女性來說是多麼無聲無語的貼切。我查了一下簕杜鵑花名有:三角梅、九重葛、三葉梅、毛寶巾、三角花、葉子花、葉子梅、紙花、南美紫茉莉等,花名多得呼應了深圳移民城市的特色,合著五湖四海的叫法、學名別號的稱呼,像花一樣美麗的女人也來自大江南北,從自學成材到海歸博士,有打工小妹也有名企高管,各味的芬芳婉嬈深圳。不知有沒有科學研究或由源出處,簕杜鵑有兩個花語,蒼勁艷麗且傷情,像很多在深圳奉獻的女性,花語是:堅忍不拔,頑強奮進,沒有真愛是一種悲傷。

深圳情荒上的愛情很輕,大齡女單身的愛情更輕,或輕於鴻毛或輕於毫毛,既單薄又易散,而且還來之不易,唯有少而又少的友情才重於梧桐山。關於深圳大齡女單身的定義和關注,我不清楚官方的數據和說明,但是我身邊有很多超過28歲未婚未戀未來不樂觀的女朋友,她們堅忍不拔,頑強奮進,卻沒有真愛。 小A和小D,是“文化大革命”還未結束就出生的姑娘,分別在兩個全球500強的名企工作,每天的關鍵詞不是“加班”就是“自願加班”;同樣因為未戀而至今未婚;用我的話形容她們的生活軌跡就是:她倆相互不認識,卻像面對鏡子一樣生活。 鄰居小F是1978年的,和父母同住,常年出差國內外,無固定住宿,也無固定朋友,更無固定交男朋友的心情;

公司裡的大L和T姐也許不知道她們的情況並不好,當她們對我們有好話,我們會讚美她們奉獻精神的偉大,當她們和我們工作協作不愉快,我們會暗罵她們是奔四老處女的變態。 小Y上週又一次對我說了上上周說的同樣話:我要找個質量不太差的男人生個孩子,我能接受做未婚媽媽,我真的很想要個孩子,我真的不能再等了,我34歲了,我現在卻依然無法解決兩個問題,一個是據了解未婚媽媽給孩子上戶口要花很多很多錢,我沒有很多很多的錢;還有個問題就是,找一個質量不太差的男人真的真的很難,我找不到。 小W已經非常厭煩厭惡公司和家兩點一線的生活,但是無計可施,有一天她問我:離了婚的女人是不是只能跟她們四十幾歲的人去廣場跳舞才和諧?雖然30好幾了。

33歲小M未戀未婚,已經幾年都不再見網友,QQ名字早改為“秋天”,簽名寫的是:春天我將愛情種在泥土裡,到了秋天就腐爛了。 小P讓同事先帶她妹妹去相親,她說:現在76年的已經很難找對象了,或許78年的情況會稍微好一點。 小Q在深圳的起點是夜總會小姐,從2000年22歲開始的,前些天她又說她明年會真的做戀愛結婚的打算。 小R今年又讀出了個什麼士,還又報了個什麼名,從7歲讀小學開始到現在她已經讀了28年書了,而且她自己都說基本不可能遇到願意娶她的男人,因為死心,因為不可能會有也許,她只能將錯就錯,繼續唸書…… 這是我認識的一些女子、女人、女孩、女士,她們在深圳奮鬥著,忘我地拼搏,迷茫地生活,麻木的呼吸,她們的努力是為了名、為了利、為了爹媽、為了弟妹、為了真誠、為了虛榮、為了充實、為了逃避……就是沒有為了自己的婚戀未來找條出路,不是無所謂,是無可奈何。

深圳在“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指引下,所有的一切都像在高速中運行、裂變、重組,快速得讓人來不及靜下來思考,在經濟實力強大的肌體下掩藏著脆弱敏感的情感神經。深圳一直以來都被貼著物質豐富、感情淡薄的社會標籤,在這片金錢幾乎可以買到一切的土地上,愛情漸漸淪落為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就像都市小說《深圳賤人》中所感嘆的“這座城是片繁華沙漠,只適合盛開妖艷霓虹,悲傷的人們滿街遊走,打聽幸福的下落,愛情都只是傳說”。 傳說的愛情被套著物質的項圈,沉重的房價也會成為扼殺愛情的兇手。 2010年,廣州做了一份關於“高房價對廣州單身青年婚姻影響”的調研,通過對廣州15000名單身人士的婚戀情況調查發現,超過54%的單身人士在婚姻上存在著房屋需求,其中,90%以上的男性選擇“不介意”對方是否擁有住房,而超過2/3的女性則要求作為婚姻對象的男性需擁有購房能力或已經擁有住房。這就是現代都市人的困擾。

上世紀80年代,深圳經濟上的改革與開放也帶來了精神的顛覆,這個地方比內陸更加追求“自由之風”。微酸婚姻顧問機構首席婚戀顧問王子夜認為,上世紀80年代全國各地正開始進行改革開放,思潮湧動,而且高考剛恢復沒幾年,大家對知識分子普遍懷有崇敬之情。並且,當時的大學生鳳毛麟角,國家包分配,他們畢業後基本上就有了金飯碗。對於女性來說,精神追求和物質要求同時得到滿足,在這樣的觀念指導下,知識分子一度成為80年代深圳最搶手的擇偶對象。到了90年代,深圳人的擇偶觀和婚姻觀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一如中國經濟大潮的來勢兇猛,理想主義徹底被功利主義打敗。那個時候風行的“二奶村”成了深圳的一個獨特標識。進入新千年,婚姻現實主義開始大行其道,多元價值取向佔據上風。來深圳奮鬥的人所列的清單中包括:房子、車子、票子,惟獨對愛人這個選項可以忽略不計;愛情在深圳淹沒,小三、閃婚、週末夫妻、同性戀、8分鐘戀愛、丁克家庭等專業詞語卻不斷湧現。

在“經濟試驗田”的出生胎記下,深圳一直被貼著物質豐富、感情淡薄的社會標籤,在這片金錢幾乎可以買到一切的土地上,深圳的愛情也免不了和金錢掛上鉤,而且也越來越功利。就像林紫深圳心理諮詢中心主任孟永健所說:“深圳就是一個名利場,也是尋夢人的歇腳點。在全社會金錢至上的觀念引導下,男女之間的情感基本上只是一個易碎的附屬品而已。” 就像一位深圳男子在網絡上所公開的女友結婚條件,讓人不得不唏噓: 與現在這個女友交往也一年有餘了。按說已經可以談婚論嫁了。畢竟雙方都不小了。我28、中專學歷;女友24、大學學歷。因為我中專未畢業就出來打工,經過多年打拼也算小有所成。畢竟,在深圳這個競爭激烈的城市已經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車子、票子。雖說存款不多,但算是小康一族,生活過的有滋有味。我的年收入有十萬多,另外公司內部股份、獎金、自己炒股等每年也不下於10萬(光景好的話)。我這個條件在諸多低學歷打工一族中也算個小精英了,可是,我那月收入不足4000的女友卻不滿意我的現狀。在與其探討婚姻大事時,也對我百般刁難,讓我痛不欲生!下面是女友就是羅列的結婚條件:

(1)結婚所有婚車必須在36輛。且必須用勞斯萊斯或林肯(加長的)。婚車中必須有奔馳寶馬等豪華車。 (2)結婚酒店必須在5星級。酒席不得少於36桌。每桌花費不得少於8000。 (3)在男方未買到別墅前,女方有權不為其生兒育女。買到別墅後女方只為男方生一個,無論男女。 (4)結婚後公婆不得與其同住。 (5)為女方父母在深圳買一套3房以上的房子。房產證歸女方父母。 (6)結婚項鍊必須是鑽石的。戒指必須要在2克拉以上的。 (7)鑑於男方因多重事纏身,財政出現小危機時刻。女方降低要求,望男方為女方購買一輛40萬以下的紅色跑車。 (8)男方不得與其他女性出現曖昧的關係。 (9)工資要上交給女方,男方不得有怨言。 (10)為了保險起見,雙方必須簽訂結婚協議! 這個條件讓人聯想到很多年前,有人對深圳的評價:“深圳的女人都姓錢,並且崇拜物質。”最近,網絡上流傳的深圳拜金女言論也反映了深圳愛情的“價碼”:“如果你是暫未購車、暫未購房的朋友,請繞行,我要找的不是潛力股。”這就是生存競爭日趨激烈的現代都市裡的愛情觀。 美國社會學家沃思在《作為一種生活方式的城市性》一文中認為“現代都市”具有以下特性:社會結構複雜,產生了高度專業化的機構;人口和文化異質性突出;首屬交往被次屬交往所替代,親屬關係紐帶減弱,家庭的社會意義功能降低,鄰里關係和社會整合的傳統基礎被破壞;城市中的交往具有膚淺性、短暫性、匿名性和非人格性。城市性導致了日常世界的疏離感,使得人們涉身經驗逐步貶值。在社會理性化、生活貨幣化、生產機械化的洪流中,維繫過去與現在、個人與社會的經驗結構解體了,個人陷入絕望、孤獨和痛苦之中。 在深圳生活的人應該可以深切體會到這種感受,因為深圳的夜間有一檔廣播節目就叫“夜空不寂寞”,這個節目傾聽著都市夜歸人漂泊的心聲、思鄉的衷腸。站在城市立交上俯視橋下車水馬龍與萬家燈火,沒有一處屬於你我,就像半夜遊蕩的孤魂,影子才是惟一的伴侶。 一線城市高聳的“門戶壁壘”——住房、交通、戶籍、教育、醫療就像雷峰塔一樣,將新移民們壓得喘不過氣。因為它有獨特的“經濟語境”和“全球化語境”,不是人們最初生活的那個“鄉土社會”。所以,有人說“在一線城市打拼,你就需要有獅子的雄心,狐狸的狡猾,駱駝的忍耐以及豬的好脾氣”。但是,即便如此,也很難有姿態的生存在一線城市,更別說閒適地生活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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