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逃離北上廣Ⅲ·廣東太競爭

第3章 2、速度“話事”

話事,讀蛙(wa,陽去聲)士(xi,陽去聲)。本義是用說話去傳述事情,引申為行使權力。廣東人的飯桌上常常出現這樣有趣的現象:大家推來讓去,總不去吃那隻唯一的雞頭、魚頭或乳鴿頭一類。因為或雞首或牛頭,均有一個指揮全身各系統的大腦和一張代表大腦發號施令的嘴巴。廣東人對這一首腦行為一言以概之:“話事。” 改革開放以來,在廣東“話事”的一直是經濟發展和這一發展所必需的現代化速度。但是,過快的速度和白熱化的競爭,也讓廣州,尤其是深圳逐漸失去了“廣東味兒”。易中天說“深圳是一座沒有方言的城市”,而即便是粵語主陣地的廣州,也在亞運年“掘金”之際,讓廣州人感到尷尬。 一位資深旅行社經營者說,廣州也想趁2010年亞運會之際學上海世博會,搞旅遊開發,但是“前幾年還比較流行廣深珠遊,可展示改革開放的成果和麵貌,而現在內地城市也發展起來了,廣州作為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已經沒有太多東西吸引內地遊客。對國外遊客而言,廣州本地的傳統文化如西關文化等,隨著城市的大拆大建,也已逐漸消失”。

“深圳不像北京、上海那樣耐讀,也不像它們那樣易讀。北京有城門,上海有外灘;北京有胡同,上海有里弄。望城門,串胡同,一路吃著冰糖葫蘆或蘿蔔賽梨,一路聽著嫩黃瓜般清脆的北京話,你會發現自己很快就進入了北京城。逛外灘,走裡弄,一面辨認著舊租界和老公寓,一面聽上海人用直截了當的上海話飛快地討價還價,你很快就會感覺自己已置身於上海灘。北京和上海,在你心目中是感性具體的,也是生動鮮活的,還是形象鮮明的。”() 那麼深圳呢?我想,造成深圳城市語境缺失的原因正是在於它的年輕,與北京、上海擱一塊,立馬就沒有歷史上下文的照應了,唯一找到的坐標便是深南大道。 深南大道是深圳的標誌,30年內從200公里拓寬到6000公里——整整30倍的記錄,也是典型的“深圳速度”。深南大道位於深圳特區中部,東起羅湖區沿河路新秀立交,西至南山區南頭特檢站,全長28公里,橫穿羅湖、福田、南山三區,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城市主幹道和景觀大道。最初,深南大道只有7米之寬,設計部門提出要將其拓寬至50米。關於這個提議,很多人反對:“小小的深圳,有多少車啊?需要修這麼寬的路嗎?修這麼寬的馬路要花費多少錢?簡直是資源浪費嘛。”難怪當時的人們會這樣想,有誰會料到它幾乎記載了深圳的變遷史。

“空談誤國、實幹興邦”,這邊還在議論,那邊已經有人開始建設了。建設者們把道路中的一個個山頭剷平,把路拓寬、拉直。與此同時,一幢幢高樓沿深南路拔地而起。 1983年,最早的2.1公里長的一段深南路拓寬已完成,這時,人們發現,就連50米寬的路也開始堵車了。 深圳的發展總是在一眨眼間,50米後,深南大道又迎來了它的再次拓寬。 赴新加坡學習考察後,深圳市委、市政府決定重新定位深南路:全路段設計標準寬度為140米,兩邊綠化帶各30米,路面淨寬80米,並在路中間預留了16米綠化帶,以做將來建設輕軌之用。 140米的寬度同樣招來非議,有人甚至提出,這個寬度快趕上長安街了,但是後來被拓寬的這個140米至少說明了一點:深圳發展實在太快了。

拓寬與堵車就像一個膠片被快進,從空白的畫片到越來越多的車輛佔據畫面位置,這座城的快速現代化在這條道上被淋漓盡致的演示。對於它,有人這樣讚頌: 深南大道是這個城市的精神像徵和精神歸屬, 它展開了這個城市的開放胸懷:市民中心,中心公園,世界之窗,五洲賓館; 它見證了這個城市一天天長高:國貿大廈,地王大廈,報業大廈; 它雕塑了這個城市的美好瞬間:小平畫像,拓荒之牛,深圳的深紅,舶來的深藍; 它撥動了這個城市的文化旋律:深圳書城,深圳大學,深圳大劇院,深圳科學館; 它激活了這個城市的發展脈絡:華僑城,科技園,高交會館,賽格電子廣場。 只是,這條大道總少了點人文韻味,千篇一律的現代化模樣帶來了城市歷史的“缺場”。

穿梭在深南大道上,你總會看到一座高160米、53層的國際貿易大廈,在上海環球金融中心之前,這是國內最高的建築。當時,這座建築不僅創下了最高的記錄,還創下了另外三最“最早”、“最先”、“最快”。它是我國最早實行招標的建築工程;是我國最先大面積應用滑膜施工的建築;是創下“三天一層樓”最快建築紀錄的代表。 大廈建築師向香港第一高樓和合大廈取經,不僅照搬一個旋轉餐廳——“旋宮”,還在國貿大廈四方筆直的建築主體頂端設計了一個停機坪。國貿大廈的落成不僅讓“深圳速度”名揚四海,更成為當時向世界昭示中國“改革開放”的一面旗幟。 那時,建築工地上流傳最廣的一句話便是“獎金不封頂,大樓快封頂;獎金一封頂,大樓封不了頂”。中建三局的上層和大樓建設者像攻關一樣,以第5至10樓,7天一層;第11至20樓,5天一層;第21至30樓,4天一層;到了30樓以上,進度達到了3天一層,其中最快是兩天半一層的速度完成了這座地標。

國貿大廈幾乎只是深圳快速建城的一個開場白,隨後,不僅在高度上,速度上、數量上,深圳後繼建築都頻頻刷新紀錄。 國貿大廈落成四年後,深圳地王大廈以“兩天半一層”的紀錄刷新了“深圳速度”,也以383.95米的樓高重塑了深圳的高度。 2009年9月,新的“深圳第一高樓”奠基,那就是平安國際金融中心,設計總高為588米。 深圳,僅僅用了30年的時間就將一個小漁村變成了世界著名建築設計師雷姆·庫哈斯所感嘆的“深圳這座城市的中心區,已經能夠與世界其他著名城市中心區相媲美了”。他說,“很多年前,我第一次來深圳的時候,深圳還是一個並不起眼的小城市。當時,對很多外國人而言,大家對包括深圳在內的珠三角地區並不熟悉。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深圳能夠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發生如此大的變化,令我印象深刻。”

庫哈斯發表這段言論時,正值他為深圳設計的深圳證券交易所營運中心封頂之時。深圳證券交易所營運中心聳立在30多米高的“漂浮平台”設計,是世界上最大的懸挑平台,也是“世界上最大空中花園”,這個設計取意“中國經濟蒸蒸日上”的好彩頭。對於這座深圳和中國金融業地標,中建三局董事長熊德榮說,中建三局曾創造三天一層樓的“深圳速度”和兩天半一層樓的“新深圳速度”,如今一舉攻克世界最大空中平台難關,以敢為天下先的精神彪炳建築史冊。 但是,這種狂飆突進的快速建城卻讓人不得不反思著名平面設計師韓家英所言,“深圳是白紙一張,它跟北京、上海這些城市不一樣,給它放什麼就是什麼,所以在規劃上更要有審美和長遠的眼光。”

就拿深圳CBD來說,深圳CBD與上海的陸家嘴幾乎同時於90年代初開始開發建設,時至今日,陸家嘴已經蜚聲國內外,與紐約曼哈頓、倫敦金融城、東京新宿、香港中環比肩齊名,但在國內或國際上卻很少有深圳CBD的聲音。 如果你去過深圳,或許會有這樣的感官體驗:在寸土寸金的城中心,一邊是破爛的城中村,一邊是豪華的商務建築群,這種極端的不和諧顯得十分扎眼。 最典型的就是福田CBD金田路兩側的建築,西側是高檔寫字樓與五星級酒店,東側則是崗廈河源片區的農民房群落與工業廠房。 2010年7月22日,《南方都市報》上的一則新聞又撩起了深圳的這塊傷疤。報導說,在福田CBD中有一個大中華廣場,此廣場被稱為福田的地標性建築,這裡坐落著超五星級的喜來登酒店。入住喜來登豪華套房的賓客推開窗戶,看到的不是宜人景色而是突兀的堆積如山的廢品。那是一個大型廢品站,就在大中華廣場的南側,面積近千平方米。收購站的周圍時常停靠一些人貨車、三輪車,有些廢品販子則在四周設立流動收購站做起二手中轉生意。前往販賣廢品的,先被廢品站周圍的流動收購站收走廢品,然後再轉賣給這個大型廢品站。除了金田路,緊鄰CBD的福田南路也幾乎被流動廢品站所“佔領”。

農民房只是深圳CBD的敗筆之一,一位作者在他的《深圳CBD的10大失敗》中分析出了10個原因,而最主要的正是:深圳政府對於CBD的認識缺乏高度與深度、CBD的規劃缺乏戰略擴展空間、CBD的土地開發缺乏合理的節奏、沒有高標準引進開發商以致中小開發商急功近利缺乏城市責任、分拆銷售寫字樓等。 深圳一貫追求的“速度”在城市建設初期刷新了一個又一個紀錄,但是,“欲速則不達”的古訓也在深圳得到了詮釋,過快的發展造成了困擾日後的“頑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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