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國家行動·三峽大移民

第22章 第十九章美麗的家園等待你

“到啦!到啦!” “歡迎!歡迎!” 正當移民們竊竊私語,探頭探腦瞅著新家是個啥樣時,突然響起了喧天鑼鼓,只見在他們下車的兩邊,紅旗招展,彩綢飛揚,歡迎的隊伍向他們擁來。 “嘻,就像電視裡歡迎外國總統的樣子!” “那當然,我是江總書記的移民,朱總理請來的客人嘛!”有人格外自豪地挺起胸膛,而那一刻,幾乎所有移民都挺起了胸膛。他們不願讓“新家”的鄉親們看不起三峽人。但很快發現熱情的歡迎人群根本沒有絲毫地小看他們,相反,那股像見了久別親人的熱情勁,如陣陣熱浪撲面。 移民們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又不是總統,你們為啥這樣隆重?”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大爺聽說扶他走在隊伍前面的是市長、市委書記,嘴上客氣地這樣說,心裡卻甜滋滋的樂得合不攏嘴。

可是當他走進自己寬敞的兩層小樓的新家,看到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台前灶後液化氣罐和淨化水瓶,老人激動地擦著眼淚,直握住當地干部的手說:“我當生產隊長時那會兒喊的'共產主義'生活,在今天你們給我們安置的新家裡全看到了……好啊,社會主義真的太好了!謝謝你們,謝謝政府,謝謝好心的遠親近鄰!” “大爺,您就別客氣了,現在我們是一家人啦!” “對對,我們是一家人啦!” 大爺領著全家三代九口人,滿臉笑容地跟著當地干部和歡迎的群眾一起走進為移民們“接風”的“宴會廳”——其實那是個由村委會會議室臨時改用的餐廳。 “這麼大呀?擺得下三十幾桌?”大爺又一次暗暗驚呼,心想:這在老家三峽的村子裡是絕對不會有的。改革開放的沿海地區到底不一樣!

“爸,這叫'就是不一樣'!”兒子湊過來耳語了一句。 “你這小子,早說這兒有這麼好,你爸也不至於在老家跟移民幹部鬥悶子嘛!” “嘻嘻,老爸那你現在不認為移民虧了?” “虧啥?我樂還樂不過來哩!” “哈哈哈……”兒子終於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 ——這一幕,發生在山東即墨市五處鄉的三峽移民新村。 “到啦,快到啦!前面就是。” 又一隊三峽移民正向福建沿海的晉江新家進發,一路上,當地的接收乾部不時安慰車上的移民們,因為從重慶奉節來的移民到達晉江時比預計時間晚了幾個小時,再從縣城到移民村時天色已黑。 “怎麼這般黑?” “他們在騙我們,一定是讓我們到很差很差的鬼地方嘛!”

“不走了!我們要回三峽!” “爸媽,我害怕嘛。嗚嗚……” 先是女人叫,後是孩子哭,再是男人們的吼。 移民車隊突然出現了意外情況:幾十個從奉節來的移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面對黑糊糊的陌生之地,驚呼“上當”,並堅決要求前來迎接他們的當地干部們“立即停車”。 “這這……這可怎麼辦?”當地干部們萬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他們束手無策地只好將車隊停下。緊接著是一遍一遍地做工作和解釋,但移民們就是不信。 “對我們說怎麼怎麼好,可為啥這般黑糊糊的,分明是要把我們拉到深山老溝原始森林嘛!” “我們不去!等天亮後我們就返回庫區,不能上這個當!” 移民們“罷走”了。 當地干部們弄不懂移民們到底為了什麼,無奈只好等天明後再說。

那一夜,車上的女人沒有斷過泣,孩子沒有斷過哭,男人沒有停過嘆息…… 東方欲曉,晨曦初露。 “爸媽,快看,這裡是綠陰大道哎!”孩子們首先驚奇地發現身處一個美景之中。 “是啊,這兒咋這麼好嘛,鳥語花香!” “嘻,比公園還美嘛!” 移民們紛紛揉揉眼,探出頭,喜出望外地看著眼前的風景。那綠樹,那紅花,那芭蕉樹……而這些是他們在三峽庫區從未見過的。 “是不是你們昨晚趁我們睡著的時候給換地方了?”移民們問迎接他們的當地干部。 晉江的干部迷惑不解起來:“沒有呀,還是昨晚停的地方嘛!” “可昨晚怎麼黑糊糊的好嚇人,今兒個為啥這麼漂亮?”移民們不信。 等晉江乾部們終於明白過來時,他們忍俊不禁地捧腹大笑:“對不起對不起,怪我們沒有給你們講清楚,咱們這兒是沿海地區,綠陰植被特別茂盛,所以晚上走在野外的路上看起來是有些黑,讓你們誤會和受驚了……”

“原來是這樣啊!”此刻的移民們早已被眼前迷人的風景所吸引,同時每一顆心也都企盼著早點看到自己的新家。 “立即出發!”浩浩蕩蕩的移民車隊迎著晨風和朝陽飛馳在廣闊的田野上,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的臉上都掛滿了一個個歡快的驚喜…… 2000年9月,來自重慶奉節縣的三百多名三峽移民風塵僕僕地來到了晉江市西濱鎮,在這里安下了新家。起初,他們對周圍的一切感到陌生,甚至有些手足無措。但他們很快發現這裡的干部群眾和人民政府不僅為他們安家做好了一切準備,而且為確保移民們能夠在較短時間內適應當地生活,逐步走向致富之路,提供了各種便利渠道。 “辦廠。我們也要像這裡的百姓一樣辦廠盡快致富!”移民們為了勉勵自己奮發圖強的決心,乾脆將“移民村”改叫為“思進村”。

思進村從此遠近聞名,因為他們在當地政府和人民的支持下,在安家的當年也辦起了自己的工廠,這在三峽庫區是祖祖輩輩沒有過的事。 “第一個吃螃蟹”的三位移民作為“股東”,每人投資幾萬元,與本地一名工藝品方面的行家聯合辦起了工廠,並起了個吉利的名字——萬事發樹脂工藝公司。廠子雖不大,總投資二十多萬元,但有一百六十多位工人,除了三四十名本地的技術工人外,全都是移民。 “醃臘魚好吃,海鮮好吃,加點花椒的海鮮火鍋更好吃!”如今已開始富裕的三峽移民回憶起初來乍到時的那個“黑夜不敢走”的往事,不好意思地笑稱自己當初“太老土”。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晉江路,路路通向艷陽天!” ——這一幕發生在福建晉江。一位奉節老鄉,用閩南話給我背誦自編的小詩,那聲調圓潤又甜美,不見一點奉節口音。

8月,驕陽似火的著名僑鄉——廣東惠陽人民正忙碌著迎候又一批新村民的到來。 自接受安置三峽移民任務後,這個僑鄉的政府和人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挑最好的地段給移民們蓋新村。可在這毗鄰深圳,與香港隔岸相望的寸土寸金之地,所有沿城沿路的好地好幾年前全都有主了。怎麼辦? “三峽移民是我們尊貴的新村民,代價再大也要找最好的地方給他們!”惠陽市政府作出這一決定,受到了全市人民的讚同。 於是,一個由市長親自掛帥的20人組成的“移民新村選點組”全面開始工作,他們用了兩個多月時間,按照“五靠”即靠城鎮、靠公路、靠學校、靠醫院和靠基礎設施好的標準,為重慶巫山的900位移民一一找到了新的家園。地處惠州市郊的水口鎮,是當地工業相當發達的名鎮,在此工作的外地勞務人口超過本地常住居民,用地相當緊張。為了給移民找個好地方,鎮政府三番五次地跟有關土地使用單位協商,最後要過來的一塊移民新村置地,竟讓政府倒貼了幾十萬元。 5月,巫山縣的移民代表來到水口鎮進行對接,見了當地為他們安置的新家,興奮得當晚就要求“簽約”。鎮政府安排移民代表住在鎮招待所,有人躺下後習慣地抽起煙來,立即被同行的幾位移民齊聲斥責道:“你一點也不文明,在床上抽煙燃著了不把我們政府的房子給燒了?”

“稀罕,你們咋還沒搬過來,這兒就是你們的政府了?”那抽煙的移民驚嘆不已。 “我們的政府?哈哈哈……可不,我們戶口未到,心已到惠陽了啊!” “可不,老子恨不得馬上把家從三峽搬過來。這地方,真個是天堂啊!” 移民們做夢也不會想到外遷使他們吃到了“天上掉下的餡餅”。 那陣子,我正在惠陽採訪,便問當地領導,為啥惠陽人如此大方地為安置三峽移民而“不惜代價”——我知道僅為移民置地蓋房一項,惠陽這一縣級市就從財政上拿出了五六百萬元! 移民辦主任何光胡說得非常明白:我們惠陽是葉挺將軍的故鄉,全市幾乎每一戶都有親人僑居在海外,寄人籬下的移民生活比誰都感受深切。改革開放使我們這兒先富了起來,作為僑鄉人民,當聽說三峽移民要到這兒安家落戶,我們惠陽的上上下下,就像迎接從海外歸來的親人一樣,生怕哪一點不周到會傷害他們。再說,我們也有這個能力,有這個義務讓每一位到惠陽的新居民盡快過上與我們一樣的富裕生活嘛!

沒有半點矯揉造作,只有親人般的真情,這就是社會主義祖國大家庭的溫暖,這就是三峽移民們的時代幸運。 “昔住長江頭,今住長江尾,江頭江尾皆故鄉,同飲一江水……” 中秋佳節那一日晚,現居上海崇明縣新河鎮衛東村的胡明祥將一家人叫到新房門前,抬頭舉目望明月,無限深情地吟著這首被賦予了新意的詩詞。 “娃兒,把這刻在石獅上的詩再給爸背一遍。”胡明祥對兒子說。 兒子從木凳上站起,身子筆直地站在家門前一對石獅中央,便朗朗有聲起來: 百萬移民內外遷,兩頭雄獅念故土。 鄉土酸甜三十載,骨肉分離故鄉情。 宇宙奇觀展宏圖,秦王醒來驚三峽。 嬰兒降臨崇明島,成龍成蛟父母養。 ………… “知道爸為啥子千里迢迢從老家帶來這對石獅子嗎?”

“知道。讓娃兒記住昨天我們是三峽移民,現在我們要當好上海市民。” 胡明祥對兒子的回答是滿意的,然而即便如此仍掩飾不了自己內心那滾滾翻騰的激情。作為一個有6年工齡且也算農村文化人的胡明祥,這移民崇明一年來,他有太多的感觸。 2001年初,當他家被確定為外遷移民時,便毅然辭去“鐵飯碗”,舉家報名外遷上海崇明。胡明祥是個高中畢業生,也是位喜歡觸景生情的農民“詩人”。當鄉親們忙著搬遷前甩舊物置新物時,他從後山開采了兩塊巨石,然後一錘一錘地鑿起來,硬是沒日沒夜地干了70天。後來人們才發現原來他花那麼大工夫雕琢出的竟是一對石獅子。 “那是我對故鄉的全部思戀,也是對新家園的全部寄託。”胡明祥告訴鄉鄰,也告訴自己的孩兒。 在胡明祥全家遷移崇明島後的2002年末,我在他的新家看到了這對石獅。它就傲居在兩層小樓房的門口,特別醒目,又特別能感受到主人那片刻骨銘心的故土戀情,以及響應政府號召當好三峽移民的堅定信念。 石獅的手藝算不上精緻,然而在胡明祥的心裡是任何有價的工藝品無法取代的。孩兒背誦的那首詩雖然粗糙,可就因為它出自一位三峽移民之手並嵌刻在這對石獅身上,因而叫人感到格外的沉甸與崇高。 38歲的胡明祥雖說是個農民,但他卻有著詩人的氣質,一位喜歡把自己內心的理想與現實揉碎後重新編織成美麗夢想的有著與眾不同追求的人。 在他的小樓前後,我驚喜地看到兩個巨型的塑料棚,裡面養著幾千隻鴨子。主人告訴我,這是他和另外3家移民合作建起的養鴨棚。 “這一圈鴨已經是第5茬了。我們從三峽搬遷到這兒不到兩年,就出棚了上萬隻肉鴨……”胡明祥頗為得意地說道。 可不,我從陪同採訪的當地鎮領導那兒得知,胡明祥等幾位新落戶的三峽移民在極短的時間內就經營出如此規模的養鴨場並產生可觀的經濟效益,這即便是當地土生土長的農民也很少能相比。 “這就是我和所有到上海市落戶的移民們特別感到幸運之處。”胡明祥聽說我是從北京來專門采寫“三峽移民”的作家時,彷彿見到了可以傾訴真情的知己,一把將我拉到他的里屋,認認真真地說了句掏心窩的話:“作家同志,到了上海這個地方我才真切體會到,上海為啥能發展得比別的地方快,根本的原因就是上海人幹什麼事都能從長遠著想,從細微入手,別人沒有想到的事他們想到了,別人想不周全的事他們想周全了。就說為我們這些三峽移民操辦安置的事吧,他們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設身處地地從移民利益考慮,把事情往深裡想,往細裡做,你說能把事情做到這個份上,世上還有啥子辦不成的事?” 移民胡明祥的一番樸實而動情的話,引出的卻是在世界移民史上尚需大力倡導而在中國三峽移民過程中被上海人運用得極其精湛的深刻理念,即以人為本的理念。 陸鳴,上海崇明縣主抓移民工作的副縣長,一位受國務院三峽建設委員會表彰的“三峽移民工作先進個人”。 “1999年第一次到重慶參加全國安置三峽移民工作會議時,什麼都不懂。會上,領導講三峽移民工作的重要性,我聽了以後感到責任重,壓力大,怕工作做不好而影響三峽工程建設,影響國家政治大局,影響移民們的生活與生存,影響他們的子孫後代。當時我暗暗發誓,先把移民工作到底是啥回事弄弄清楚再開始乾自己的具體工作。回到上海後,聽了市領導的動員,又一遍又一遍地研讀了《長江三峽工程建設移民條例》等政策性材料和知識性書籍,心裡才開始明朗起來:國家在進行三峽移民工作時,特別是近幾年來進行大規模外遷移民過程中,始終不渝地貫徹了'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從移民的根本利益出發,十分明確地提出把維護移民的合法權益放在重要位置,把妥善安置移民,使其生產與生活達到或超過原有的水平作為一個基本點,把'遷得出,穩得住,逐步能致富'作為移民工作的根本原則貫徹始終。說到底就是以人為本,這是我的一點學習體會……”陸鳴現在不僅是個安置移民的組織者和領導者,而且又是個移民理論工作研究者,能在大學講台上不用講稿便可滔滔不絕地說上三四個小時的專題報告。 陸鳴所在的崇明,是上海全市安置5000餘名三峽移民的試點縣,也是安置移民人數最多的一個縣。正是他和同事們一絲不苟地執行國家有關的三峽移民政策,一開始就充分注意從以民為本、以人為本出髮指導移民的安置和管理工作,高度關注移民的需求與願望,既從長遠和大局考慮問題,又從眼前和細微處入手,才使得搬遷到崇明的每一位三峽移民在走進新的家園時,處處感受到黨和政府的溫暖。 先說多少戶移民安置在一起比較合適的問題吧,上海市政府的思路就頗見匠心。 開始,有人主張“大安置”,幾十戶幾百人地安置在一處,如崇明島的某一個農場,也有人主張“小安置”,一戶一戶地安插到村民小組裡邊去。上海市的同志認為,這兩種辦法都不可取。 上海市的領導同志對我說,三峽移民是為了國家才舍小家,告別故土,來到新的地方。我們不能用簡單的方法安置。如果高度集中安置,現在看起來工作要簡單方便些,可從長遠來看這樣做對移民日後融入當地社會帶來不利因素。移民從整體而言,在新的地方相對來說是個弱勢群體。過於集中地安置在一個地方,狹小的天地使他們難以融入到當地社會,這樣容易造成移民群體的獨立與封閉,影響他們與當地社會生活的同步發展,不利於社會的安定和群眾的團結。但過於分散也不是好事,會造成移民心裡的孤獨感和無助感,同樣不利於融入當地社會,同時,過於分散增加了管理的難度。 “相對集中,分散安置,以三五戶為一個移民點,比較適宜。”上海提出這樣的方案,據說是幾十個專家花了幾個月時間調研,最後通過村鎮區市級層層幹部會議確定下來的。 效果怎麼樣?請聽移民們的回答:三五戶在一起,讓我們既不感到勢單力薄,回家聚在一起回味和重溫原有的文化與風俗,走出家門,又能讓我們自覺自願地跟當地人親密相融。 上海的安置謀略,將在10年20年後更能顯示其優勢。 再說房子的事吧。 所有到崇明和上海其他區縣落戶的三峽移民,他們全部住上了漂亮寬敞的二層新樓。 3人一戶其面積一般不少於120平方米;4人戶的面積一般不少於150平方米,5人戶的面積則能達到180平方米左右。 凡看過上海給三峽移民們蓋的樓房都說太漂亮太寬敞了! 上海的同志告訴我:“上海是全體中國人的上海,中國人的上海正在向國際性現代化大都市邁進,我們百姓的生活自然要跟上去。三峽移民來到上海落戶就是上海市民了,給他們把樓房蓋得漂亮和寬敞一點符合發展的需要。” 有人提出新的疑問:“你們上海發展速度快,財大氣粗,可以給移民一下建那麼好的房子,別人可無法學呀。” 關於蓋房的資金來源,上海的同志給我亮了個底:每戶移民的新樓房一般得花5萬元至8萬元。移民自己拿出國家給予的補償費佔了三分之一,安置地政府支持的也在三分之一(這與其他省份的做法一樣),另有三分之一是上海獨有的做法,即完全按照市場經濟規律辦事,採取移民們到銀行貸款的辦法。貸款的利息由初始的減免,到一定時間的低利息,再到一定時間的正常利息。 “老實說,我們不是拿不出錢來補貼這'三分之一',可我們沒有這樣做,其原因是,希望移民們能夠早日適應市場經濟規律,適應生活在上海這樣一個經濟與金融國際都市所必須具有的那種能力。” “這是否會給還沒有具備適應能力的移民們增加經濟負擔和心理壓力呢?”有人這樣問。 帶著這樣的問題,我走訪了幾戶移民。他們的回答令我欣慰。 移民盧雲奎與胡明祥是鄰居,他告訴我自己對這種建房形式非常滿意。 “我相信上海這麼富裕要拿點錢出來解決我們5000多名移民的建房問題絕對不存在任何困難。但政府用貸款的方式鼓勵我們從一開始就能融入大上海的這種市場經濟氛圍,並在這種氛圍中鍛煉我們的能力,增強我們的造血功能,這遠比給我們錢、給'輸血'有意義得多。俗話說:坐吃山空。人有點壓力好。再說,政府對我們的貸款也是很優惠的。前3年根本不用愁,因為是免息的。到了3年以後也是低息貸款。3年以後,我們基本能在新的家園立足了,自然會有還貸能力了。” “其實,我才來這兒兩年,通過養鴨等副業,建房子的那點貸款差不多賺回了!”說到這兒,盧雲奎喜形於色地悄悄告訴我。看得出,他內心對政府給予的優惠政策十分感激。 “你瞧瞧,我家現在的樓房,不用說跟過去在三峽的老房子相比,就是跟現在周邊的百姓相比,也算是超前水平了。”盧雲奎的話一點沒錯,上海在給移民們安排建房時就有一個基本的標準,即必須使移民的新家要比當地百姓的平均水平略高一些。 上海人的生活水平本來就比全國平均水平要高,移民們來到這兒享受到比當地百姓更好的住房條件,這對他們來說,不算一步登天,也是今非昔比! 上海在建房的選址上作出了三條標準:一是必須方便移民們的出行——他們規定移民的房子出門就得同公路相通;二是必須方便移民就醫和子女就學——他們規定移民的居住地離城鎮最遠不出1.5公里路;三是必須方便移民就近耕作——承包地一般不出宅基前後300米。 細細品味這“三個必須”,足見上海同志對三峽移民的關切之情。有幾個村的當地老鄉明確告訴我,現在移民們蓋的新房地址,如果換了是村鎮幹部的,我們絕對不會答應,可現在給了三峽移民,我們沒有任何意見。三峽移民為了國家建設犧牲了自己的利益,我們要為三峽移民作奉獻。 有這樣的人民,有這樣的覺悟,世界上還有什麼事辦不成、辦不好? ! “阿拉現在蠻開心!” 從重慶雲陽來到崇明安家的移民徐繼波見我後的頭一句話便這樣說。徐繼波現在在當地一家私營企業工作,妻子也在另一家工廠做工,天真活潑的兩個孩子都在上學,像徐繼波這樣的家庭除了種好承包責任地外,有一人以上在外務工,這在上海落戶的移民中非常普遍。 真正要看移民的生存情況如何,其實有好的房子住,有相當數量的地種並不是主要標誌,移民能否在一個新地方生根,關鍵要看他們在當地求取生存的空間有多大。因此,上海市各級政府在完成給移民們蓋房劃地等基本生產資料的準備後,考慮最多的是幫助移民們尋找更多的發展機遇。現在全市1305戶三峽移民中,已有1400多人在當地謀到了一份從事非農業的工作,他們中既有在當地企業做工的,也有獨立在城鎮開店的,還有到日本等國家從事勞務輸出的。用上海移民幹部的話說,你能給移民每家每戶落實一位非農業就業機會,你就等於給一戶移民開設了一個“小銀行”。難怪徐繼波說他過得蠻開心! 徐繼波是遷移到上海來的5509名三峽移民中第一位踏上上海土地的人。說起這件事,徐繼波感慨萬千。 “第一次到上海崇明來考察的連我共6人,幾天下來,大家心裡還是拿不准到底來不來,我自己心裡也是七上八下。我在家裡是老大,兄弟姐妹5個,還有年邁的父母和一位長期生活在一起的叔叔。父母和兄弟姐妹都不贊成我外遷。正在我猶豫不決時,有一天突然收到了一封上海的來信,打開一看是位退休老職工孫國良老人寫的,他說他從《解放日報》上看到我與其他幾位三峽庫區來的人到他們上海考察外遷工作的消息,老人捧出火一樣的心希望我為了國家利益和孩子的未來,到他們那兒落戶,他說所有的上海人民一定會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對待移民。我接信後十分感動,心裡也就暗暗下定遷移上海的決心。但當我正式向父母提出來後,父母強烈反對,母親三次暈倒後臥床不起。父親則連續幾天不吃不喝,以示反對。這樣一天又一天,弄得我這個有孝子名聲的兒子左右為難,心急如焚,又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時,我又一次接到了孫國良老人的來信。那真誠而熱情洋溢的信不僅令我感動,而且在我向自己的父母讀過後,兩位老人也備受感動,父母抹過一把淚後對我說:'去吧,上海人這麼好,我們就放心了!'我就這樣第一個踏上了上海這塊新家園的土地。” 徐繼波與上海老人孫國良的《一江移民情》在中央電視台的節目中播出後,使徐繼波一下成了“三峽移民”中的名人了,連外國記者都採訪報導過他家的事。 “老實說,剛到這兒的幾個月,雖然住的房子很好,可心裡總有一種難捨的故鄉情懷。我知道這兒什麼都不缺,所以從老家搬遷時惟一帶了一棵黃桷樹苗到新家。在我們三峽那兒黃桷樹遍地都是,可以說是我故鄉的一種象徵和代表。我把它帶到新家,希望它生根成長,算作是對故土的一種思戀與寄託。但崇明這兒離海近,特別是冬季溫度較低。那棵黃桷樹苗種在家門前,過一個冬天葉枯枝斷。開春後,看到萬物泛綠,桃花盛開時,我的黃桷樹還不見一點兒生還之氣,那一刻我的心彷彿也跟著小樹苗一起要死了……我真的流過淚,因為那時我除了種好承包地外,全家人就沒有其他的活干了。 “上海的生活消費比我們山里高,孩子雖然上學前兩年是可以免交學雜費的,可我想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呢?我真的要像小黃桷樹那樣發不出芽呀?正在我痛苦和迷惘時,管移民工作的干部和好心的鄰居紛紛前來幫助我。他們一起與我分析小黃桷樹乾枯的原因,教我在寒冷的天氣來臨時,用稻草裹緊小樹,再待天暖和時解開。果然我的小黃桷樹又發芽長綠了!我好高興!因為這小黃桷樹代表著我的心,象徵著我這個三峽移民能否在新家安居樂業。那陣子好事不斷,我又接到一個電話,是當地頗有名氣的私企老闆顧平先生打來的。前些日子我在他廠里幹過雜活,這回他說要招正式工讓我去。顧老闆的工廠幹的是機床技術工種,可我啥都不會呀!顧老闆說,我看中你徐繼波有兩點:一你是三峽移民,有為國家和集體的犧牲精神;二你是共產黨員,讓人放心。當天他就派我到浙江學技術,而且在學習期間包了我的全部費用,還每天發16元工資。兩個月學習回來,我就正式當上了一名車工。現在這個廠就像我的家一樣,我打心眼裡感到溫暖……”徐繼波在車間接受我採訪時非常動情地說了這番話。 我相信這是一位移民發自內心的話。 在徐繼波的新家,我看到了門前那棵已經長得有一人高的黃桷樹青枝交錯,碧葉婆娑;徐繼波的兩個孩子一個上了重點中學,當了三好學生;一個念小學五年級,是少先隊大隊委員,老師說大隊委員是經過競爭上來的。看來徐繼波的孩子已經完全融入了同伴之中。我見到徐繼波的妻子時,她正從工廠下班回來,那紅潤的臉色讓我感到這個家庭的幸福與溫馨、安康與穩定。 從徐繼波那兒走出不久,我在排排樓宇和溪河之間,意外地發現了一大片蔥綠的柑橘林。而這樣的柑橘林在三峽庫區到處可見,但在崇明這樣的蘇滬地區並不多見,尤其是長江入海口的東瀛之地。 “那是移民家種的。”當地老鄉告訴我。 這讓我在意外中增添了幾分好奇。細一問,知是現為三星鎮廟星村移民張青林家的果園。 鬱鬱蔥蔥,樹高枝壯,好一派興旺景象! “明年我準備種上8畝柑橘,承包土地的轉讓手續已經辦好了,只等來年開春。”張青林是位五十來歲的重慶雲陽籍移民,他說話的口氣告訴我,新家園的致富之路已經在他的腳下開始起程了。 那一天,張青林拉著我的手一定讓見見他全家的“恩人”——附近村的一位“新舅媽”。 “新舅媽”名叫陳蘭芳,是南橋村人,離張青林的家有十幾里的路程。張青林一家認陳蘭芳“新舅媽”,有一段佳話: 2001年8月,張青林一家和一批重慶雲陽的移民來到崇明落戶。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這讓一向勤勞的張青林感到無所適從。出外打工吧,語言不通;在家呆著吧,往後的日子咋過?最讓張青林受不了的是原來拿手的種地活計,在崇明這兒也使不上勁了,種啥啥不活——原來上海這兒的莊稼和蔬菜與重慶那兒不一樣。 “連地都不會種,老子真給三峽移民丟盡了臉!”張青林望著地里長不盛的蔬菜,對天長嘆,無地自容。 “別急別急。你看,這兒的地是沙質地,不像你們重慶那兒的紅土地,地質變了,耕作的方法也不一樣……”一日,一位50多歲的老阿嫂走到張青林的田頭,手把手地教他和家人如何鋤地植苗。 看著蔬菜苗兒一天天鬱鬱蔥蔥地長開了,張青林的臉上綻出了笑容。 “陳師傅,我想今年秋天也像你家一樣種上一批蔬菜,過冬時興許也能賣上個好價錢,你看行不行?”一日,張青林來到陳蘭芳家的蔬菜地,當他看到這位遠近聞名的“蔬菜大王”家的菜地一片鬱鬱蔥蔥時,情不自禁地向這位老阿嫂來討教。 “行啊,只要你有這份心,我就幫你幫到底!”陳蘭芳是位爽快人,一口答應了張青林的請求。 從那時起,陳蘭芳就成了幾戶三峽移民的“新舅媽”。上海一帶有句俗話,叫做千人面萬條心,最放心的是老娘舅和老舅媽。意思是說,天下人中最讓人信得過的是自己的舅舅與舅媽。這不,從小孤兒出身深受共產黨之恩的陳蘭芳,打開始幫助移民種地育苗之後,便真的成了三峽移民們的貼心老舅媽。張青林他們幾戶移民也由起初叫的“陳師傅”,改成後來的“陳大姐”,叫著叫著,就叫成了“新舅媽”。稱陳蘭芳為“新舅媽”,是因為她性格開朗,熱情好客,大大氣氣,同舊上海的老舅媽不一樣。 為了能讓移民們種上秋後可以上市的蔬菜與其他經濟作物,陳蘭芳與自己的老伴先為張青林他們籌劃搭建蔬菜大棚,從買塑料薄膜到搭棚育苗,陳蘭芳來了個一手“包活”。等大棚蔬菜成行成塊地長起來後,她又尋思為張青林他們進行茬口種植搭配。有十幾年種植經驗的陳蘭芳,為了能讓移民們早日掌握浙滬一帶的農作物種植特點,不惜減少自家的蔬菜種植面積,天天來回奔波在張青林等幾位移民家的蔬菜地和果園裡,進行手把手的傳幫帶。晴天雨天,黑夜白晝,打攀上移民“親家”後,陳蘭芳幾乎從沒有斷過一天上張青林等幾位移民的莊稼地。 2002年初,勞累過度的陳蘭芳連續高燒4天,住在醫院打吊針。可就在這4天裡,她幫扶的一戶移民家的200株西紅柿苗因為沒有及時揭棚而燒死了。陳蘭芳出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家中珍藏的6公斤日本毛豆種送到這戶移民家,幫助他改種了毛豆…… 幾個月後,移民的大棚菜和果園裡的果子都到了收穫的時節。陳蘭芳笑呵呵過來說:你們還說不好本地話,上街賣菜賣果子肯定沒人理會。不過放心好了,有我這個新舅媽呢!從今朝開始,我們得早起。由我先到鎮上擺攤,你們隨後就到,吆喝買賣的事由我來,你們只管在一旁收錢就是。 行,聽新舅媽的!張青林等移民駕著滿載豐收喜悅的運輸車,興高采烈地跟著陳蘭芳上街趕集。 “快來買三峽移民種的新鮮菜喲!又好又便宜喲!” “三峽移民種的果子又甜又脆又營養喲!快來買喲……” 那些日子裡,崇明各個鎮上經常聽到陳蘭芳那清脆響亮的吆喝聲,在她的身邊是幾位滿臉堆笑,手中握著大把鈔票的操著四川話的新居民。 “哈哈,才來一年半載呀!我的口袋就已經有些鼓了!這日子才叫紅火哩!” “哈哈,移民小康,我們真的趕上了!” 移民們數著從未見過的那麼多鈔票,眼角滾動著感激的熱淚…… 遍布11個省市的三峽移民,正在演繹著同樣激動人心的故事,但我的採訪行程需要暫告一段落。 當我再次返回三峽庫區,將在廣東、上海和江蘇等地落戶的移民情況轉告給重慶與湖北兩地的有關部門時,他們同時又充滿歡欣地給我提供一組數據:至2002年9月初止,三峽庫區外遷移民14萬人,移民們對當地安置的滿意率為98%,而在上海、江蘇、廣東、江西和山東等省市的滿意率為100%。無論是98%,還是100%,我知道這樣的滿意率在世界移民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當我又從三峽庫區回到北京時,國務院“關於三峽移民”的新聞發布會正好召開,三峽建設委員會常務副主任郭樹言代表中國政府向全世界宣布了另一個驚人的喜訊:至2002年9月初,長江三峽二期移民共計64萬人的搬遷順利結束。除14萬外遷移民外,庫區就地安置的50餘萬人不僅圓滿完成搬遷任務,而且已經基本實現了生活穩定,並逐步走上致富之路。隸屬於政府統計部門的專業調查隊伍重慶市農村調查隊在實施三峽移民工程10週年之際,公佈了一項跟踪多年的調查結果:搬遷後的三峽移民生活水平穩步提高,移民家庭收入水平明顯高於當地農民。郭樹言說,據對100戶農村移民家庭進行跟踪調查,結果顯示,人均收入達1890元人民幣,比重慶市普通農民人均純收入高出近300元人民幣…… 到過三峽庫區的人都理解這一變化中包含了多少艱辛,多少奮鬥,多少步“跨越”! 啊,三峽移民——偉大的三峽工程中最關鍵的難題,考驗了我們的黨,考驗了我們的人民,面對難題,我們交出了優秀的答卷!世紀之交的三峽移民壯舉,是人民的行動,是偉大民族的國家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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