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國家行動·三峽大移民

第16章 第十三章書記使神招

倒計時:本年度 責任人:黨委書記劉敬安 任務:讓每個移民都能自覺自願地搬遷 可以說,認識劉敬安,也就使我認識了三峽庫區的移民形象和黨的干部形象。 這位從當地一個叫中彎村的小山村走出來的農村青年,從他成人起就有了一個改變家鄉落後面貌的強烈願望。他用十幾年時間實現了自己的這種願望。當過生產大隊支部書記,1987年就以優異的綜合素質成績考取了鄉鎮級幹部,22歲時開始當書記,一直當到現在。年輕的“劉書記”在百姓中威望很高,這與他能力有關,也與他同農民的天然感情有關。他非常得意地告訴我,在他第一次出任鄉黨委書記時,僅用半年時間改變了當地祖祖輩輩因為交通不便而無法走出大山的窮困落後面貌。 “那是我在龍溪鎮出任黨委書記的事。那兒的落後主要是交通閉塞,交通的閉塞使這個峽江腹地的秀美山區在解放後幾十年間基本上沒有大的發展。百姓們別說致富,就是給孩子上學換幾個學費錢都極其困難。住在山里的村民們好不容易養了一頭豬,想抬到鎮上賣幾個錢,可就因為沒有路,抬一頭豬要走一兩天工夫。大山崎嶇不平,險峻陡峭。半道上豬崽一個翻斗,跑得無影無踪,抬豬的人卻掉進了山崖,成為另一群野豬的美餐。於是有人說,龍溪人養豬,山里的野豬多了,活著的人卻越來越少。大山深處有個豐富的煤礦,也因為交通不便,使得當地人只能望煤興嘆。在我到任龍溪之前,曾有七任書記想改變這裡的交通落後問題,結果都是因為無錢修路而未能解決。我到任後心想自己能比別人強到哪兒去呢?但經過調查和與農民們促膝交談,我強烈感受到的是老百姓中蘊藏著一種希望改變自己落後面貌的巨大力量,這力量是我們任何干部個人能力所無法比擬的。

“我們黨的事業能否成功,就看我們幹部們能否引導和組織起群眾的這種力量。龍溪鎮黨委書記的職位給了我這種發揮能力的機會。我在到任後的一次研究全鎮經濟發展的黨委會議上提出了自己的思路,即依靠群眾力量,為全鎮修一條致富之路。這個建議得到了鎮幹部們的一致支持。之後,我們就深入到群眾中去做動員工作。當時有人笑話我,說你劉敬安真的有能耐啊?是不是有啥子關係能從上面弄到錢呀?有人還說這傢伙可能他的老子是縣里省裡的大干部哩!我說我啥能耐都沒有,父親也僅僅是個農民出身的教書匠。我的全部本領就是相信群眾,依靠群眾。農民們開始也不相信,說鎮政府不拿一分錢出來咱咋個修路?我就跟他們算一筆賬:你一年養兩頭豬,沒有修路前,你每賣一頭豬不算其他意外得損失150元左右。

“這150元是這樣一筆賬:從家裡抬到鎮上收購站,得需要8個勞力,這有一筆勞務費;8個勞力從山上幫你把豬抬到鎮上,起程時吃一頓,中間要加一頓小餐,豬賣了不更要在鎮上館子裡招待一頓?這是第二筆費用;每個勞力一包煙或者一瓶酒你還是要給的吧?這是第三筆開銷。這還沒有算任何意外,假如豬半途中打個翻斗逃跑了或者幫工跌傷病倒了損失就更不用說了。其次,豬從山上抬下來,折騰一兩天,不瘦掉三五斤膘?農民們一聽我給他們算的這筆賬,連連點頭。我就接著說,修路每戶花的錢其實就是你兩年三年在賣豬上所花去的這些損失掉的錢。這只是一筆簡單的賬。如果把路修好了,山里的煤礦開發了,你們各家各戶的炊事用柴的舊生活方式會徹底改變,鎮上的經濟搞上去了,大夥兒得到的就遠遠不止是賣豬損失的錢了,孩子們獲得教育機會多了,大夥兒防病治病的機會多了,你們說說合算不合算?農民們最講究實際,這麼幾筆賬算下來,他們對修路一下來了信心,天天追著幹部問啥時候動工修路呀?於是修路的集資款基本有了著落。

“接著我們就按人頭、按村莊劃分任務,包乾到戶。是你家的任務,從路基用料到開山劈岩要的炸藥等全部由你自己解決,我們幹部和鎮政府就是幫助大家統一規劃,分段檢查,做好服務和後勤保障。幹部們除了做上面這些事外,便是全部下去給百姓當義務工,哪裡困難最大,幹部就在哪裡帶頭乾活。這樣一來,群眾就把修路當成自己家裡的事一樣認真對待,那種積極性主動性是前所未有的,我一生也無法忘記那段時間裡他們所表現出的感人情景。有個婦女,家裡沒有勞力,便賣掉三頭豬,到外鄉叫來民工幫她修那段承包的路。賣豬的錢花光了,民工也走了,她獨自蹲在路頭哭了三天。村上的人都忙著自己的修路任務,騰不出人手幫助別人,這位婦女就自己一個人乾了起來。白天平地整路基,晚上她出不起錢拉電燈,就弄點油倒在一個竹筒裡,再用一根線做燈芯,點亮這樣一盞綠豆大的小燈,在風雨飄打中去鑿岩開石,幾十天內天天如此,直到鑿完最後一方峭岩……百姓們就是靠這種精神,用了半年時間修成了龍溪鎮歷史上第一條全長25公里的公路,而且修得質量特別的好。

“當寬闊的大路像條金色的彩帶明艷艷地出現在祖祖輩輩只能依靠拐杖走山攀岩的百姓面前時,沿線的群眾簡直沸騰了,天天有事沒事地跑到公路上,那種喜悅的心情是從心底里奔湧出來的。有一位從小雙目失明的老大娘對村上的人說,通車那天,你們一定要把我抬到公路上。老人家說她有兩個願望:一是要聽一聽汽車的聲音是什麼樣,二是一定要親手摸一摸我這個'劉書記'的臉,看看是不是跟她想像中的共產黨一個樣。你說咱們的老百姓多麼可敬可愛!我們當乾部的就做了這樣一點動員和組織工作,他們竟然對我們懷有如此深的感激之情!可以說,從那一刻起,我就堅定了這樣一種信念:再大的困難,再難的事,只要充分地相信人民群眾,並依靠他們的力量,世上就沒有辦不成的事。中國的老百姓最通情達理,關鍵的問題是,我們的干部要設身處地地為他們想事情,做事情。百萬三峽移民,世界級難題,靠誰?我想最終依靠的還是我們的人民群眾,我們的移民自己。當乾部的要完成好動員百萬移民'走得出,穩得住,逐步能致富'的目標,能做的就是把心放下,放到老百姓的心坎上,設身處地地為他們的利益想事做事……”

書記劉敬安的思維與他的人一樣帥氣,充滿著活力和創造性。 2001年2月,他從區委書記的崗位上抽調到一個移民大鎮當鎮黨委書記。從表面上看,他由過去統管六鄉一鎮的一個區委調到一個鎮上工作,任務輕了不少,可實際上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官小了,擔子重了”。當時他面臨全鎮5000個移民有4000人不願走的局面。 三峽移民不像修路那樣直接讓百姓們可以看到對自己有那麼多實惠,相反更多的是需要他們作出犧牲,不僅是物質的,還有精神方面的。劉敬安和千千萬萬個從事移民工作的干部一樣,他們面臨的不是群眾的擁護和歡迎,而是冷淡和抵觸,有時甚至還有非常激烈的對抗。 “智慧書記”劉敬安還能不能在這種局面下應付自如,神算出奇?

剛剛上任的新書記劉敬安,正在主持黨委會議,突然聽到會議室外面吵吵嚷嚷,而且有人在大聲沖他說話: “新來的書記快出來!你躲躲閃閃算咋回事?” “哼,聽說他還是個要提拔的年輕幹部。呸,我們堅決不同意!” “對,姓劉的,不解決我們的問題,你就別想在咱鎮上待下去!” “出來!出來呀!” “……” “不像話,劉書記剛來,你們也不放過!”會議上,有人站起來要去給劉敬安講幾句公道話。 “別別,還是我去。”劉敬安一邊宣布“暫時休會”,一面夾起筆記本往外走。 “喂喂,就是這個人,他來了!”移民見劉敬安出現在他們面前,便竊竊私語起來。 好嘛,黑壓壓的一大片,足有二百來個“上訪”移民!再瞧瞧他們的表情,個個怒氣沖衝,火冒三丈。劉敬安見此情景,一臉笑容,然後不慌不忙地動手給移民們倒開水,招呼大家能坐的就坐下,能找個地方靠一靠的就靠一靠。

“看看,這個人還蠻會來事嘛!” “啥子蠻會來事?看他能不能解決我們的事才是真的!” 人群裡議論聲不小。 “你是劉書記吧?我們想問你:你們這些當官的,還管不管我們的事了?光說讓我們搬遷搬遷,就是不辦正事。今天我們來找你,就一句話:如果滿足不了我們的要求,就別想讓我們搬走一個!你這個書記也別想在我們移民身上撈一點點政治資本!” 有人出言不遜。隨即幾百雙眼睛看著這位年輕的書記有何反應。 劉敬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只見他靜靜地轉過身,不無激動地開口道:“同志們,父老鄉親們,剛才聽到你們講的話,我確實非常激動,心頭真的難以平靜。但細細一想,是你們說得對,如果我們當乾部的,不能滿足大伙的要求,又硬逼著你們移民搬遷,還想通過犧牲你們的利益給自己撈取些政治資本,那確實會很招人恨的,換我當移民也會跟你們一個樣的!不過我想,今天大夥百忙中丟下自己家的活跑到鎮上來找我,我覺得大家還是信任我的,信任我們政府和黨的,所以儘管你們說什麼的都有,但我還是高興多於不開心。我想你們肯定是想來解決問題的吧。既然是來解決問題的,那麼我建議你們不要這麼多人他一句你一句,弄得我也無法回答清楚。你們可以商量一下,把想解決的問題集中一下,然後派幾個代表,我們再一起商討,你們看如何?”

方才還吵得不亦樂乎的場面一下靜了。 對啊,人家劉書記講得有道理嘛!咱是來解決問題的,吵架吵十天半月也不一定有啥子結果嘛! 派代表吧。瞧這書記年紀輕輕,還真有兩下子嘛! 就是,要不怎麼到咱這個移民大鎮來嘛! 有人對劉敬安開始產生好感。 “劉書記,不是我們不響應國家的號召,可既然讓我們搬遷到他鄉,有些事我們認為有必要弄弄清楚再走也不過分吧!你說我們村一走就是五百多人,不能說走就走,村上的集體建設從解放到現在已經幾十年了,改革開放後的村級管理也有一二十年了,過去大夥對村級財務一直有意見,主要是乾部不公開,現在我們人都要走了,該不該公開呀?這是其一。其二,村上有個村辦企業,既然是全村百姓集體所有,那該不該在我們走之前對它的財產進行一下評估,對以後所產生的經濟效益有個說法?第三個問題是,過去村上搞了集體互助性質的這'基金'那'基金',現在我們人要走,總該把這些基金分拆分拆好讓我們帶走啊!再有,解放到現在幾十年來村上修了路,建了小水電站等等,我們人走了帶不動它們,也不再享用得著了,也該補償我們一些現金吧?我們提的這些要求該不該滿足呀?劉書記你說句公道話!”

聽完移民們反映的問題,劉敬安心頭久久不能平靜:是啊,移民問題真的太複雜了,有些是政策和法規上無法考慮到的。可移民們反映的那些事情多少是有些道理的,即使是他們對一些公益設施提出的要求有些過分,也應該說都在情理之中,因為這不僅說明移民們想得到某些利益補償,同時還應當充分看到他們對集體事業、對家鄉一草一木所懷有的那份同樣不可割捨的感情! “同志們,鄉親們,剛才大家反映的問題,有的是政策上有明文規定的,有的則是沒有說明白的。但我總的感覺,你們提的意見多數是完全合理的,因此我個人認為政府和組織也是應該滿足大家的。說實話,今天我從內心感謝大家,因為你們給我給我們所有移民幹部上了一堂生動和實實在在的課。有人說我們鎮上多數移民不願走,為啥不願走?我看就是因為我們幹部的工作還沒有落到移民們所想所求上,有些實際的具體的問題沒有很好地得到答复,得到滿足,得到一個公平合理的結果!就憑這一點,我應該好好謝謝你們,我給你們鞠一躬!”劉敬安書記說完這番話,向二百多位興隆村的移民深深地彎下腰。而這一刻,讓所有在場的移民感動了。

“劉書記,你說到我們心坎上了!”群眾紛紛說話。 “說到還遠遠不夠,必須做到。”劉敬安直起腰板,提高嗓門說:“我在這裡向大夥表個態:半個月內,將你們剛才反映的4個主要問題全部解決。如果半個月內沒有解決,你們以後就別信我這個人,我也不配當你們的書記!怎麼樣,大家說這樣行嗎?” “行!行行!” “劉書記,我們在村上等你,你一定得來啊!”移民們情緒高漲,臉上也紛紛露出了笑容。 “我肯定去!不是明天就是後天!我還等著給你們辦外遷壯行酒呢!”劉敬安說。 “好啊,我們早等著喝你的酒呢!”移民們一邊說著一邊陸陸續續地離開了鎮政府。 當夜,劉敬安立即召開鎮移民工作會議,第二天就帶人到了這個興隆村。用了不到10天時間,將村上多年沒公開的村財務一筆一筆算清並公佈給全體村民,對集體和民間搞的各種基金也都理清楚,同時對村辦企業的財產作了核算,就連移民們沒有提出的其他公有性質的一些村務事宜也一一盤點理清,該分的分給移民,該補償的補償給移民,屬於不動遷的公益事業也給村民們說個明白。當劉敬安他們把村上的這些事處理完回到鎮上不出三日,這個鬧事的“搬不走”村的五百多名外遷移民,全部自覺自願地到鎮上辦理了外遷手續,高高興興、痛痛快快地離開了家鄉。 事後劉敬安在鎮移民幹部會議上說,興隆村從“搬不走”村到移民先進村,靠的不是誰的高明和能耐,靠的是群眾他們自己,是群眾給我們指出了解決實際問題的方向。 這一年從二三月份開始宣傳動員,到8月底年度移民外遷結束的五六個月時間裡,劉敬安先後解決了368起移民鬧到他那兒的“上訪”事件,而解決這些“上訪”事件最出奇的招數不是其他,是他和同事不惜跑斷腿的“下訪”——幹部們通過深入到移民中間進行細緻耐心的調查核實,把工作中出現的政策性問題和單個的實際問題,在移民的家中、村頭,甚至是田頭或床頭,將移民們結在心頭的疙瘩一一解開,讓每一件關係到他們實際利益的事辦到他們的心坎上。 但移民工作的複雜性難以想像,有時一些事情的出現沒有任何理由,只可能是一種感覺。而感覺的東西常常是烙在廣大移民心頭的一塊不能言說的痛處。 那一天劉敬安在鄉下一個移民點工作。一位幹部告訴他有個婦女說啥就是不聽,誰在她面前說移民搬遷的事她就跟誰急,甚至備好了一瓶毒藥,揚言再有人來她家動員,她就當場把那瓶毒藥喝下去。事情僵到這個份上,幹部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搬遷“倒計時”一天天地滾動著,而全村其他原來沒有啥想法的移民這時也推三阻四地不到政府那兒去辦銷戶手續,瞪大著眼睛看幹部如何動員那個揚言“死不搬”的婦女。 劉敬安不得不親自出馬。他要會一會這個婦女。 “你是誰呀?別過來!我才不管你是啥官,你再過來我就喝了……”那婦女一手拿著滿滿的一瓶毒藥,一手指著劉敬安不讓他進門。 “嬸子,我沒有啥事,只是來看看你家的情況,你千萬別做蠢事,放下那瓶子!你有啥子困難我們平靜下來一起商量,你……”劉敬安一邊說著,一邊只好止步。 “我有啥子困難呀?沒有,啥子困難都沒有!你們不動員我搬遷就啥子事也沒有,你們走,走!”那婦女下逐客令。 這可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劉敬安笑著搖搖頭,便席地而坐。可未等他的屁股著地,那婦女就拉開嗓門,又哭又鬧起來:“你們別逼我,逼我就……”話還未說完,便舉起毒藥瓶往嘴裡“咕咚咕咚”地直灌…… “哎哎,你這是怎麼啦!”劉敬安“噌”地從地上跳起來,與另外幾名村民趕緊飛步上前搶下婦女手中的毒藥瓶,可為時已晚,一瓶毒藥已經少了小半。 “快快,立即送往鎮醫院!”劉敬安一邊與村民們一起抬起那喝毒藥的婦女,一邊火速與鎮機關聯繫派車來接應。 經過及時搶救,這位婦女終於脫了險。在日後的三天住院期間,劉敬安派出兩名女幹部天天像伺候自己的親人一樣給這位女移民以無微不至的關懷,自己每天抽出時間來到病榻前問寒問暖。 出院那天,劉敬安把那婦女接到鎮政府,特意備了一席豐盛的飯菜,與鎮長等領導有說有笑地祝賀那婦女恢復身體健康,天南海北啥子事都聊,就是一句不提“移民”的事。 吃著聊著,說著笑著,突然那婦女抱頭痛哭起來:“書記,鎮長啊,你們咋就不提移民的事嘛!啊,為啥子不提移民的事嘛!” 席間氣氛突然緊張起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那婦女看著大家,不由得破涕為笑:“我是問你們為啥子不問我同意不同意移民嘛!我現在告訴你們:我在未出院之前,就已經下決心響應國家的號召,光光榮榮地當一名三峽外遷移民!今天是準備同劉書記和鎮長簽協議的呀!” “哈哈哈……”沉默的飯席,猛地爆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來,我代表鎮黨委鎮政府,向你表示最誠摯的感謝!祝你身體早日康復,祝你全家在新的落戶地早日致富,生活越來越幸福!”眼眶裡噙著淚花的劉敬安站起身,端著酒杯,十分激動地對這位婦女說。 “來,我們都祝福你和你的全家!”鎮長和其他人全都站了起來。 “謝謝!謝謝你們。”那婦女已經泣不成聲,她抖動著嘴唇,掏出了自己心頭的話:“我所以思想轉變得這麼快,其實全是看在你們這些幹部的面上,我是被你們的真誠所感動的,同時覺得你們做移民工作也太不容易了,我想我們再不支持你們實在太不應該了……” 又一個群眾自我轉變的精彩故事。 然而移民過程中出現的問題並非個個都如此精彩,用劉敬安自己的話說:“我們每天都處在情緒高度緊張和亢奮之中,你剛剛為解決一件難事而興高采烈,轉眼可能又被另一件更困難的事弄得束手無策,精疲力竭,甚至欲哭無淚……” 這樣的事終於又發生了: 一批外遷安徽宣城的250名移民馬上就要出發了,按照規定的時間表必須在28日前起程,而起程之前的一個星期內又必須將各家各戶的物資全部裝運先行。 23日那天,事情發生了突變,移民們突然宣布不走了,說是從遷入地那里傳來消息,原先當地政府同意給每戶打一口井沒有兌現。 劉敬安一聽心急如焚,這絕對不是鬧著玩的事。每一批移民外遷什麼時候走,走多少人,怎麼個走法,是經過層層嚴密組織並要經北京方面批准後才能實施的,一旦方案確定,那可就是軍令如山的事。 “喂喂,安徽宣城嗎?我們的移民反映你們原先答應的每戶打一口井,是不是現在沒有兌現呀?”電話立即打向千里之外的遷入地。 “哎呀劉書記,你們移民是誤會了,我們本來確實準備給每戶打一口井的,可後來在施工操作中發現,這兒的地質條件不允許,有的地方能打出水,有的地方就是打穿地球也不出水呀!所以我們就只好改成在移民村那兒打三口大井,再用水管接到每家每戶,效果是一樣的,保證戶戶都能用上水的呀!”安徽方面如此解釋。 “原來是這樣啊!好好,謝謝你們啦!我們馬上跟移民說清楚……”劉敬安放下電話,心頭總算鬆了一口氣。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移民們仍然不干。 “那也得等他們把自來水管接到每家每戶,瞅著沒啥問題了我們再遷過去!”移民們堅持說。 “這這……”劉敬安簡直覺得無話可說了。但無話也得說,“倒計時”不等人哪! 接下去便是拉鋸式地僵持在那兒:一邊說保證不會成問題的,一邊說那可沒準。 就這麼個問題,一直拖到25日。劉敬安又跟安徽方面取得聯繫,並再次確認對方保證盡快把自來水設備安裝完畢。得到這一消息時已是深夜12點鐘,為了抓緊已經失去的時間,劉敬安他們半夜將移民戶主集中起來開會,徵求意見。可爭執仍舊,一直到凌晨4點仍沒有得到解決。 幹部們急得火燒眉毛,移民們看似平靜但心頭也非常著急。時間不等人哪! 第二天,協商會議繼續召開。 “我們和遷入地的政府已經都答應一定把提水和送水的設備安裝好,可你們還是不同意搬遷出發,這樣就是缺少對政府的信任了,不利於解決問題嘛!”劉敬安一遍又一遍陳述理由。 移民們則認為:“啥事情都要眼見為實,一旦我們到了那邊,人生地不熟的,人家會按照我們現在提出的要求做嗎?做不了我們又能找誰?你劉書記到時一甩手,說你們現在已經不是我們三峽人了,幹嗎還找我們嘛?那時我們哭天天不應,叫地地無聲,可就慘嘞!” “怎麼會嘛!無論如何你們都是共和國的公民,不會沒人管嘛!” “那你既然說那邊肯定會按照要求安裝好自來水設備,如果達不到要求怎麼辦吧?我們現在還算你的人嘛,算三峽人嘛,你給個准信!”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劉敬安以鎮黨委書記的身份,也願以一名共產黨員的身份,向你們保證:我會留在那個地方,直到負責給你們解決好問題為止。如果解決不好,你們怎麼處置我都可以。”劉敬安用沙啞的嗓子,一字一句地這樣對移民說。 “好啊,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但光說還不行,你得用文字的形式給我們保證下來。”移民們說。 “有這個必要嗎?”劉敬安感到委屈。 “有這個必要。否則我們心裡不踏實。” “那好吧,你們把意見寫出來,我簽字。”劉敬安說這話時臉上露著的是笑,心裡卻在流淚。 當這份“人質”式的特殊保證書籤上“劉敬安”三個字時,已是26日深夜12點。 第二天黎明的霞光剛剛在東方露出,移民們便自覺投入了物資裝運。這一天是27日,全村移民的物資裝運完畢起程時,晚霞已經染紅了神女峰。 28日,原定的外遷大軍起程時間不變,250名到安徽宣城的移民隨著其他鄉鎮的一千多名移民浩浩蕩盪地離開三峽,踏上了千里遷徙之旅。劉敬安等移民幹部隨隊而行,他是必須同行者,因為移民手中有他的“人質”式保證書,保證書有這樣一條內容:如果他不能為移民們處理好自來水設備,所有到安徽宣城的250名外遷移民出現返遷事件,及其經濟損失和政治影響,他要負全部責任。 劉敬安沒有退路,除非跳進滔滔的長江。但跳下後又讓誰來解決這樣的事?他清楚和明白這一切,所以他必須隨行。移民們也明白這一切,所以他們也用不著將“劉書記”看管起來,只要手裡有他簽字的紙條便足夠了。 移民專用的巨輪威威風風地在長江里順水向東而駛。移民們暫且忘卻了心頭的不愉快,將目光投向大江兩岸那些新鮮而陌生的景緻,有說有笑。幾天后,巨輪到達蕪湖碼頭,移民必須上岸換乘汽車再到達移民點。其他鄉鎮的所有移民都紛紛爭先恐後地登岸了,惟獨劉敬安他們鎮的250個移民就是一動不動。 “又怎麼啦?”幹部們急死了。 “還是老問題,如果看不到用水的事解決好,我們就留在船上不走!”移民們說。 劉敬安出現在艙門口,這回他的臉上沒了笑容:“我只想說一句話:你們現在不上岸,這不是我們已經約定的內容。如果出現不測的後果,責任全在你們,我不負任何責任。”說完,劉敬安朝幹部們一揮手,“我們到岸上去等他們!” 幹部們全部撤到了岸上。這回輪到移民們開始著慌,“走走,快上岸吧!都悶好幾天了,還不快出去吸吸新鮮空氣?走走!” 這一走,全都上了岸。 輪船改成汽車,各個移民點開始分路而行。劉敬安他們鎮的250名移民的隊伍加上護送的干部,行駛在路上依然是浩浩蕩蕩的。 很快,宣城到了。移民點到了。 “下車下車,新家到了。瞧這漂亮的房子!”幹部們紛紛跳下車。 當地歡迎隊伍的鑼鼓已響起,但車上的移民卻悶著頭,一個也沒有下來——顯然,又是一次準備好了的行動。 當著對接地的干部和百姓,劉敬安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他覺得自己的臉面這輩子算丟盡了。可他很快恢復了常態,笑著對車上車下的人說:“現在就剩下一件事要做:這是我的任務。誰都不怪!” 他轉身跑到井邊,開始履行自己的承諾。 當地干部明白過來後,便紛紛同劉敬安一起進入了緊張的協商和行動……5天后,一條條新架起的自來水管,滿灌著清澈的水流,終於通進了移民們的各家各戶。 5天后,移民們一見到水,誰也沒有再動員他們下車,轉眼間只見所有的人紛紛迫不及待地擁進了自家的新居,隨即是歡笑和齊鳴的鞭炮聲…… “劉書記,太感謝你了!” “劉書記,真是委屈你了!我們不該這樣為難你啊!” 那一晚,劉敬安重新感受到了幾年前他在那個貧窮的山村為百姓們修成一條公路後的那種干群魚水深情…… 他哭了。哭得很傷感,也很痛快。他說,這就是移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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