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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十三章

秘密檔案 何建明 3369 2018-03-14
1954年,黃汲清奉命北調,赴中央人民政府地質部工作,從而開始了他為新中國石油事業建樹卓越功勳的光輝篇章。 黃汲清不曾想到,憑他的性格與為人也不會想到,松遼普杳這樣—個已經大會補充研究、部委會集體同意的重要項目,竟然被人不當那麼回事地擱在一邊晾起來。 第一次石油普查工作會議是1955年2月11日閉幕的,形成文件式的會議報告是3月份才印製出來。可至今令人感到是個謎的是:在這份正式報告中所開列的普査項目中依然沒有鬆遼平原。黃汲清當時不知道這些,他是在這年4月底5月初與謝家榮、劉毅等普委成員準備對所下達佈置任務的地方去檢查時,才發覺東北地質局的胡科處長一直不見回音,不由著急起來。電話一問,東北局根本沒有行動。黃汲清火了,他找到普委地質科技術員蘇雲山,說立即以普委的名義,草擬一份松遼平原石油普査設計任務書,然後直接給東北局送去。後來蘇雲山在黃的授意下,很快將任務書擬出,再經黃汲清修改後正式打印出來。黃在此份任務上特別指出:普査隊應沿松花江進行路線調査,以便發現基岩露頭……5月13日,普委辦公室負責人李奔將任務書呈劉毅閱示。 5月22日,黃汲清等普委人馬離開北京,到西北檢查工作。 6月11日,在家處理日常事務的李奔正式向東北局簽發了這份具有歷史性意義的松遼平原石油普查設計任務書。

幾十年後,我們回頭再看這一歷史事件時,有些細節確實令人費解。當時黃汲清向東北局發火、生氣,其實是冤枉了東北局,原因是東北局在接到部裡發的那份關於第一次石油普査工作會議的報告文件裡根本沒有提到他們的石油普査任務。上級沒有下達松遼找油的任務,東北局怎麼可以隨便拉上隊伍出去呢!五十年代時期,地質隊實行的是半軍事化,不接到上面命令,擅自行動是要受紀律處分的。再說,計劃經濟時,上面不給項目,下面也沒有錢去幹呀! 黃汲清是在大慶油田已經發現了二十多年後才在檔案室査到當年的那份報告。這份報告是誰起草的?為什麼又把松遼平原的石油普査項目給抹掉了?其目的是什麼?報告在正式形成之前是否向部長們報告了?或者是向更高一層的領導人報告了?據檔案室的當事人說,黃汲清在翻閱這份沉睡了幾十年的報告時,連說了幾個怎麼搞的,因為上面的一連串疑問,他始終弄不明白。

我想,倘若李四光、何長工、許傑還有劉毅這些領導還在世的話,黃汲清肯定要拄著拐杖去問個究竟。可惜,這些人都已一一仙逝了。雖然大慶油田後來還是被發現了,但作為科學家,黃汲清對這份報告以及在報告上決定刪去松遼平原石油普查項目的那一位領導,他絕不原諒! 要是大慶晚發現五年、十年,國家建設會放慢多少? !黃汲清在臨終時,還忿忿不平地對前來探望的弟子這樣念叨。 我和我們今天的共和國感到慶幸的是,經黃汲清大師親自授意並製定的那份向東北地質局發出的關於松遼平原石油普査設計任務書,給歷史彌補了一個幾乎鑄成大錯特錯的機會。 1955年8月底,東北地質局在接到任務書後的兩個月,終於開始向松遼平原行動了。並且成立了一個由5名年輕人組成的踏勘小分隊,小分隊的隊長叫韓景行,28歲,他的隊友比他還小一截。對東北局遲遲不動和讓一個二十幾歲的小青年帶隊,黃汲清當初聽說後很是有氣。大師對工作從來不含糊,這是他一生的作風。自然他不會原諒東北局的這種拖拉和不慎重行為。不過關於後一點,大師倒是錯了。因為那個資歷淺顯的技術負責人韓景行雖年輕,但後來卻幹出了驚天動地的事。

1955年9月8日,吉林市第二松花江哈達灣碼頭。 “你們誰搞過石油?”一位身材高大足有一米八三、滿臉胡茬儿的青年漢子,在臨上船時,向前來報到的四位絡腮處沒長毛的小伙子問道。 小伙子們你瞅我,我瞅你,然後一起笑道:“嘿嘿,可能只有你隊長老人家嘍!” “扯淡!”被叫做隊長的青年漢子,臉一虎,像是對人說又似對自己說,誰都沒幹過,還找個什麼球油! “呀,隊長你老也沒搞過石油呀?”小伙子們頓覺驚慌,繼而又哄笑起來:“這倒好,咱們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嘍!哈哈哈……” “住口!”隊長真火了。只見他從地質包裡取出捆書,一本一本地分給了大家,然後縱身躍上了船:“帶上書,上船!”他回頭向自己的屬下,下達了第一道命令。

小伙子們捧書一看,嗬,盡是石油地質學、沉積岩石學什麼的。太棒了!在一片歡呼聲中,木船栽著五位年輕人一起一伏地順著松花江水游向遠方…… 這就是發現大慶油田的第一隊先行者:地質部東北地質局石油踏勘小分隊。他們的名字是:韓景行隊長、束慶成、王勝、陳本善、趙福洪。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當時,這幾位新中國最大油田的普査勘探先行者們,並沒有意識到歷史將有一天會把他們的名字永恆地記載下來。他們只是根據黃汲清的設計任務書和上級的要求,沿松花江河床進行地質觀測,以推斷松遼平原地下是否有成油儲油的條件。 “啥叫有油,啥叫沒有油,當時我們根本不懂。”當回憶起往日那段不平凡的野外戰鬥經歷時,如今都已銀絲滿頭的這幾位老地質隊員自我解嘲道。

小分隊在水上整整走了半個來月,後來到了吉林北部的陶賴昭,便棄船登岸,繼續沿沈哈鐵路向遼西方向挺進,最後於當年12月底在阜新盆地結束了此次長達三個月之久的踏勘。我在這裡僅用了幾十個字便把韓景行他們邁向松遼大地的偉大壯舉草草了結了,其實這三個月中小分隊所經歷的一幕幕艱辛險阻,是一般人難以想像的。 韓景行一行回到長春駐地時,一個個已經疲乏不堪。 你們都先別回家!小趙突然伸開雙手攔住同夥們,然後有氣無力地說道:“在陶賴昭時,隊長許過願等完成任務後,他請我們吃紅燒肉、大肥腸,你們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同伴們頓時活躍起來,拉住韓景行就往大街邊上的一家飯店走。 “大夥慢點、慢點吃!”飯店內,韓景行看著自己的兵恨不得一口就把大碗紅燒肉、大肥腸吞下肚子的情景,淚水禁不住在眼眶裡打轉:整整三個多月了,五個人沒嚐過一口油腥味兒的東西。想到這,他掏錢又讓飯店掌櫃上了兩碗肉。隨後,韓景行招呼同夥慢點吃,他獨自站起身,走進了附近的一家郵局,向郵局工作人員遞上一個發往北京普委黃汲清、李奔收的大信封……

像是通好了氣,正值韓景行的踏勘小分隊在長春再一次進飯店大吃紅燒肉和肥腸時,北京以湘味著稱的曲園飯店中也進行著一次石油地質工作者的聚餐。做東的是黃汲清、謝家榮、劉毅和呂華等四位普委頭兒。這幾人也是剛從大西北檢査石油普査工作歸來,在野外奔波了整整一個夏天。那時地質隊出野外的津貼很高,所以黃汲清等一回北京,普委一幫年輕人串通一氣要敲善請客的黃汲清竹槓。劉毅主動出面擋駕,說這次我們幾個出野外的人口袋裡都餘下一些錢,別讓黃先生一人請。年輕人一聽更髙興了,嘩啦一大幫人,還把當時任中科院地質所所長的侯德封和尹贊勳兩位著名老地質學家一起請了來。 正當新老地質學家們觥籌交錯之際,李奔興沖沖地挾著一個大信封走了進來。 “諸位,喜汛喜訊!韓景行他們在松遼一帶大有收穫!”

“真的!”黃汲清一聽,搶過信封便看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我早說松遼有希望嘛!” 謝家榮、劉毅等人也坐不住了,紛紛埋首傳閱起韓景行寄來的松遼踏勘報告。 “韓景行的報告中說,他們採集的泥頁岩中的熒光反應和泥頁岩中濃重的油味,說明松遼盆地的含油性是無疑了!”謝家榮說道。 “我建議讓他們送些含油泥頁岩樣品到京作進一步研究。真像韓景行所說的!那整個松遼平原就是一個有巨厚沉積且具有含油大構造的盆地!”黃汲清神采飛揚地接過話。 “李奔,你立即向東北局發報!”劉毅也來了情緒。 “剛才大家議論,說西北地區人煙稀少,卻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而東部地區工業稠密,卻沒有相應的石油工業與之配套。老夫認為,如果松遼能斷定有大油田,那麼國家的石油戰略應當東移。”侯徳封不甘示弱地站起來爭先說道。

“我贊同侯先生的意見!”高嗓門的尹贊勳大步跑到劉毅面前,說:“書記同志,應當把今天的意見向部裡、向中央反映。對對,應該向中央、向毛主席反映!” 曲園飯店的師傅們見這邊一浪高過一浪的說話聲,以為有人喝酒過了量,慌忙來人勸阻。於是又引來一片歡笑聲。 “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我們確實應該多喝一杯”黃汲清舉起酒杯,對在座的人說,我提議:“為我們普委製定的松遼普査計劃沒有落空,為韓景行他們的踏勘成功,為中國未來的巴庫,乾杯!” “乾杯!”地質學家們具有天生的詩人氣質,他們一杯又一杯地痛飲起來。那流進心田的是甜滋滋、清爽爽的又夾著幾分香濃濃的甘露…… “餵,你是地質部普委嗎?請問黃汲清總工程師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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