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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7.日軍的記憶

南京大屠殺全紀實 何建明 9891 2018-03-14
其實,日本軍人的記憶是非常清晰甚至非常詳盡的,大到指揮整個進攻南京戰役的大將鬆井石根、師團長中島今朝吾中將,小到普通士兵,他們對13日攻進南京城有太多、太深的記憶了。 這一天對日本人來說,簡直就是“過大節”一樣“歡天喜地”。在東京,這一天早早準備了80萬人參加的慶祝大會。這是天皇的旨意:好好慶祝一番,大和民族自建國以來,第一次勝利佔領另一個國家的首都,且是幾千年來一直在世界上獨領風騷的鄰國——中國的首都。 在給讀者閱讀日軍自己所記錄的進入南京第一天的大屠殺之前,筆者在浩如煙海的《南京大屠殺史料集》第61卷里首先看到了一位東京日日新聞社陸軍隨軍記者鈴木二郎撰寫的一篇題為《我所目擊的“南京悲劇”》的文章。他在“虐待毫無抵抗的俘虜”一段中這樣說——

無論是日本軍部還是我們,都認為如果南京陷落,國民政府就會投降,這場戰爭就能結束了。所以南京佔領軍的士氣十分高漲,另外再加上“勝者”的驕傲和精神上的鬆弛,以及日本軍的“三光作戰”(燒光、殺光、搶光)政策,僅僅在南京就對多達30萬的市民進行了屠殺。 第二天即13日,包括畫家中川紀元、已故的大宅壯一在內的大阪每日新聞、東京日日新聞社的後續記者以及攝影師等一行數十人,將市區內的一家不見人影的磚結構的旅館作為前線本部,並搬了進去,而我則又一次返回中山門。 在那裡,我第一次看見了慘絕人寰的悲慘的大屠殺。 在25米寬的城牆上,俘虜們排成一列,被刺刀一個接一個地刺倒在城牆外側。 其中許多日本兵揮舞著刺刀,大喊著向城牆上的俘虜胸部、腰部刺去。鮮血在空中飛濺,那場面如同地獄一般……看著這一慘景,我長時間呆呆地站在那裡。

但在這殘酷的場景中,有一個我不理解的現象,讓我一直無法忘記。那就是被刺的俘虜們的態度和表情:即將面臨死亡的人們,露出冷冷的微笑,有的人有時還哈哈地大笑著,等待著“依次死亡”。 在這個戰場上,手持紅纓槍的一群人,不畏死亡,一次接一次地襲擊,持續著讓日本兵感到困惑的肉搏戰。 ……思維已經凝固,我離開了那個現場。回來的路上,我再次潛入“勵誌社”的院門。院內有一棵之前沒有註意到的大樹,在那裡有10餘名俘虜被鐵絲捆綁著。每個人的臉像紙一樣蒼白,光著膀子。有的人坐著,有的人站著,用無神的眼神看著我。 這時,吵嚷嚷地進來幾個日本兵,其中有兩三個人拿著鎬,由此我知道了是他們的工兵。他們沒有向站在旁邊的我看一眼,其中一個人往大樹前一站,叫道:“這些傢伙竟然也想攻擊我們的同伴。”說完就舉起鐵鎬,對準這些毫無抵抗的俘虜中的一個揮下去。閃閃發亮的鎬尖“咔嚓”一聲砍下後,血就“咕嚕咕嚕”地噴了出來。其他人看了之後掙扎著身體,但是什麼也做不了,任由其他士兵進行暴力行為。這簡直是慘不忍睹的瞬間慘劇。在這些俘虜中,既有穿著軍裝、扎腰帶的人,也有看上去像是市民的人。

看到這些,我沒有辦法阻止,只好逃了出去。 被日軍逮捕的守城軍和普通百姓,在這種情形下是無法逃跑的,他們的命運只有一個:死亡。 我們還是來看看那些佔領南京後的日軍官兵們是如何施行暴力以及他們的心境是怎樣的—— 這是1937年8月才應徵入伍的高島市良寫的13日當天和第二天所看到的南京城的景象: 黎明前,槍聲戛然而止。看來在山上死守了三天的敵軍撤退了。第6中隊為尖兵向天文台高地進發。 天亮了,炮聲停了,昨天還籠罩在砲火硝煙裡的南京城就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啊,南京!”長長的城牆輪廓分明。這時的喜悅,令大家眼裡不由得泛起淚光…… 尖兵激動地在天文台豎起日本國旗。 半開的太平門上寫著“13日上午9時,野田隊佔領”幾個字。

解除了武裝的幾百名俘虜跪在戰壕里,都是些瘦傢伙,眨巴著眼睛看著我軍。 ……立刻又要出發。第1小隊抓到了兩百多名殘兵。他們是不知道南京已經陷落而逃來的吧。我去問大島副官如何處置這些俘虜。大島副官說:“不管是200還是500,隨便拖到什麼地方都殺了!”於是把他們裝入了車站的空置車廂,決定由小隊協助重機槍隊在揚子江邊處理俘虜。 貨車中的俘虜“哇哇”地叫喚起來。貨車裡冒出濛濛熱氣。把俘虜一個一個地拉了出來,都光著身子,呼吸困難,“哇哇”地叫著,指著水壺說:“大人,大人,水,水。”“混蛋!”我怒罵道。他們捧著積在凹地中的泥水喝。俘虜排成4隊,兩手舉起。我們拉著50人來到江邊。 因為是在他們的腳下放上手榴彈,所以危險性極小。只是小分隊人數少,下級軍官也只有我和近藤兩人,如果他們拼死騷動起來的話我們就控制不了了。把人從貨車和倉庫里拉出來,共1200人,讓他們面朝江水坐在沒膝蓋的泥土中。命令一下,躲在後面戰壕里的重機槍就一齊開火。他們便像骨牌一樣倒下去,血肉橫飛。跳進水里的數十人被等在棧橋上的輕機槍全部打死,鮮血染紅了泥水。啊,多麼殘酷的情景啊!這種情景在人世間哪兒還有呢?還會蠕動的人,就用繳獲來的槍再打。軍艦漂浮在揚子江上,水兵們在甲板上眺望著這一情景。

扛著一面大國旗進入挹江門,門上寫著:“12月13日下午5時,助川部隊佔領。”在焦黑的屍體上鋪上沙袋走上城樓。不知城樓為何被燒的。燒了一半的屍體散亂在街頭,衣服、刺刀、彈藥滿地都是,還有被遺棄的高射砲。電線桿倒了,電線像蜘蛛網似的絆腳。整修好的寬敞的道路也是沒有可踏腳的地方。我們的戰車拉著繳獲的高射砲,威武雄壯地開過來。草地上有“忠孝、信義、和平、仁愛”八個大字,畫著大大的抗日標語、漫畫。海軍部、鐵道部等官府林立,海軍部成了陸戰隊本部,飄揚著軍艦旗幟,佇立著水兵的崗哨。 寬敞的官邸內,雄偉的建築上飄揚著英國國旗,掛著“大英國駐中華大使公館”的牌子。這就是每次對我們的作戰做出不利的奇怪舉動的英國大使居住的公館麼?掃蕩市內。說是市內,除了政府所在街道外,都像是農村街道。第88師司令部倉庫、學兵隊兵營,幾乎什麼也沒有。因為有電話機,就塞進放地圖的包裡帶了回來。手榴彈丟得到處都是。

二三十人一組,反綁著手的俘虜有好幾組。到處可聽見轟響聲,還燒起火來。想必是在用手榴彈處置俘虜吧。 進入南京城後,各個部隊都面帶喜悅,精神煥發…… 上等兵井家又一記憶中的13日: 看到南京了!沒想到真的見到了迄今一直進攻的地方,將日本國旗綁在機關槍上,抑制不住地喊出了響徹雲霄的“萬歲”聲。 南京城牆沿著右手方向延伸到遠處的山腳。遠遠看到了南京街道。霞光遮住了視野。 “萬歲”的呼聲一遍遍地響起。城牆上一面接一面地飄起幾十面日本國旗…… 應徵入伍90多天,在上海戰場上多少次徘徊在生死之間。結束上海戰役後前來南京並登上城牆……當想起天皇,想起父母、兄弟姐妹,祈禱平安無事、歡呼萬歲之時,禁不住流下了止不住的淚水。

日第9師團一等兵水穀莊的記憶停留在13日7時20分登上南京城門的一刻: 站在城牆上,雙手舉著槍,向著東方聲嘶力竭地不停高呼“萬歲”!取出哥哥給我的日本國旗系在槍上,反復高呼著“萬歲”,大家都激動得淚流滿面。嗚呼!盼望已久的南京城頭,能夠沉浸於這種激動之中的只是包括我們在內的極少數人。全身洋溢著軍人的幸福感,我們百感交集。生為日本男兒真是好啊! 日軍第16師團第20聯隊第2小隊第3分隊士兵增田六助這樣回憶13日: 昭和十二年十二月十三日是攻陷南京的日子,在我國歷史上永遠是輝煌燦爛的一天。不用說,南京是國民黨的大本營、中國抗日排日的中心。南京的一面臨著揚子江,另外三面為山和丘陵包圍,地勢天然險要,易守難攻。憑藉防禦工事,蔣政權欲與皇軍一決雌雄,試驗一下其政權是存還是亡。可惜蔣介石沒有堅固的盾牌來阻止我皇軍,在我正義之劍面前,蔣介石的軍隊不堪一擊,僅三日即告城破。城門上飄揚著我日本太陽旗,皇軍的勇士們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入城內,臉上的熱淚泛著光。

最先佔領中山門並揚名軍中的是大野部隊的明星部隊——坂清中隊。下午1時,這位血達魔隊長(日軍第20聯隊第4中隊隊長坂清中尉,其在南京市東郊的戰鬥中右腕負貫通傷,故有此別名)帶頭走在前面,隊伍裡的士兵捧著陣亡者的遺骨,雄赳赳地開進了城內。中隊官兵無暇休息,隨即在田中少尉的指揮下,開始了對城內殘兵敗將的掃蕩。我們進入了距中山門五六百米遠的南京大眾醫院。這是一家有著好幾棟四層樓房的醫院,是用鋼筋混凝土建造的,非常宏偉壯觀。醫院是用來收容來自上海、常熟、無錫方面的傷病員的。 各分隊都不許自己的士兵單獨行動,而是集體去的。醫院裡只剩下沾了血污的軍服、破帽和毯子等東西。儘管這只是可惡的支那軍的一處收容所,但也讓我們很生氣。不管是櫃子還是桌子,全被我們砸掉。藥櫃、器具和箱式時鐘等也被砸掉了。各種照片、標本之類都無一例外地被刺刀捅破。

退出來後,在去中山北路的途中,我們看見滿地都是逃亡士兵扔下的武器、彈藥、被服,以及馬、車之類。鱗次櫛比的商家已經被支那軍劫掠一空,街上別說人影,連隻狗都看不到。 當晚決定住在室內,這對於我們來說已經久違了。掠奪本來不是出於本意,但連日來幾乎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持續戰鬥,不都是為了能有今日嗎?為了能有今日,不是有許多戰友光榮犧牲了嗎?慶祝攻陷南京!慶祝佔領南京城! 日第13師團伍長目黑福治對13日的回憶: 凌晨3時起床,4時出發,前往南京幕府山砲台實施攻擊。途中,到處都聚集著敵軍俘虜,據說其人數大約13000人。年齡從十二三歲的孩子到五十歲左右的人都有,其中還有兩個婦女。敵軍還在不斷地投降,各隊抓獲的俘虜總數約100000人。下午5時,看到了南京城牆,部隊在城外宿營。

中村彌關在1991年7月10日《沼津朝日》報上對令他終身感到“罪孽”的那一天是這樣記述的: 12月13日,天氣晴朗無風,明鏡般的長江水緩緩地流著,我們船隊和陸軍相互協作,以南京為目標快速溯江而上。 3時許,衝到下關棧橋並靠了岸。在這之前捕獲了7名中國俘虜,半夜裡就在甲板上將他們殺死並踹進長江。我所見過的殘酷景象就從那時開始了。 我們很長時間沒有上岸了,經允許我們上岸觀看戰場。整個南京城除了一面朝著長江下關城門外,其他部分全被城牆(高10米、寬4.5米)所圍繞。許多地方有堅固的城門。陸軍從外面控制著所有的城門,城裡的人一個也出不去。進城一看非常吃驚,南京這個大城市成了一座死城。國破山河在。沒有人、車和馬,就連貓狗都看不到。能見到的只是連綿不絕、無限延伸下去的累累屍山。道路上、廣場上、河堤上,都是一堆堆的屍體。有軍人、有商人、有農民,不分男女老少,全都死了。因天冷的原因,乾涸的血液呈黑色,而屍體下方還有鮮血。 海軍很少上岸,也很難見到女性。也許是這個原因,其中竟有狠心的人,用木棍挑開女屍胸部的衣服,還有人撩起衣服下擺看。 次日清晨,看了棧橋邊上的河灘。這裡也是屍體累累的屍山,還沒有腐爛。沙土上還有鮮血流淌過的痕跡。屍體沒有一點刀傷,看上去都是被槍殺的。 以上是我見過的真實情況。但是,這些是誰造成的呢?其數量是30萬? 10萬?還是1萬?我不知道。我認為,在那種混亂情況下,看來沒有人能確確實實了解這些事,但肯定不止數千人。 日第6師團士兵赤星義雄這樣回憶他參戰的13日這一天: 12月13日,從早上開始對中華門城牆發起了總攻。野戰炮對著曾被認為堅不可摧的中華門,不斷從城牆下方向上方集中開砲,不久,垂直的城牆開始變形,人可以爬得上去了。 在轟炸機對中華門及城牆上的迫擊砲和機關槍進行了波浪式攻擊之後,手拿輕機槍和步槍的三人組成的敢死隊沖上前去,在變形的城牆上掛上繩梯,在我們的掩護射擊和敵人的攻擊下爬了上去。其後,在猛烈的槍聲中,約有40名步兵跟著上去了;敵人的反擊好像仍在持續。 過了一段時間,日章旗在中華門上高高飄揚起來。這是13日上午10時30分左右。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舉手高呼:“萬歲!萬歲!”都大叫:“太好了!太好了!”感動的同時我在想,能夠平安無事地到這一步真是太好了。我們把“首先攻陷南京”作為口號。 敢死隊爬上城牆後足足過了兩三個小時,中華門的城門終於被打開了。隨著小隊長一聲“入城”的命令,我們走向城門,然後進入了城內。城內堆滿了長10米、寬4米左右的沙袋。民房被無情地破壞或者正在燃燒。到處都留有明顯的轟炸和砲擊的痕跡,空中瀰漫著硝煙的味道。 另外,到處都被血染得鮮紅,地上散落著被炸掉頭或者內臟外露的屍體,以及粉身碎骨的肉塊,令人目不忍睹。 城內除了紅十字難民區,已經看不到一個游擊隊或者殘兵敗將模樣的人了。 現在南京城已經真正落入了日軍之手。 我們在市內反復進行掃蕩,但幾乎沒有遇到抵抗。那天晚上,即13日晚,在城內的一角進行警備。 到了第二天,我們通過城內,向揚子江岸邊進發。我們從那個砲台遠望下方的揚子江,可以看到無數的木棒狀的東西在流動。 我們下了獅子山,向著揚子江岸邊走去。途中看到中國士兵的屍體倒在地上,有些沒有頭,還有些只有上半身,向人們訴說著攻擊的恐怖。 揚子江岸邊和普通的碼頭一樣,是船出發和到達的地方。但站在那裡看揚子江水的時候,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幅令人難以相信的情景。 在2 000米,不,可能更寬闊的江面上,漂滿了無數的屍體。放眼望去,除了屍體,看不到別的東西。岸上有,江里也有,那不是士兵的屍體,而是普通百姓的屍體。大人、孩子、男男女女,就像漂浮在江上的木筏一樣慢慢地流淌著。把目光移到上游,後面還跟著屍體堆成的山。我覺得好像後面跟著的屍體是無窮無盡的。 少算點也有5萬人以上,而且幾乎都是普通百姓的屍體,揚子江真正化成了“屍體之河”。 關於這件事我聽說瞭如下情況。 前一天,從南京城撤退的多達幾萬人的中國軍隊和難民在前方8公里處的揚子江流域的下關港擠上可容納50人左右的渡船,想逃往對岸。 在進攻南京戰鬥最激烈的時候,海軍帶著大砲、機關槍沿揚子江逆流而上,準備伏擊撤退的軍隊和難民的船隻,在他們的渡船到達對岸之前,所有的槍砲一齊開始射擊。隨著轟鳴聲,砲彈和子彈像雨點一樣射出。船被直接命中,炸得粉碎,所有的船都被擊沉了。 我在聽說這些事的時候心裡想:“為什麼連無關的人都……”後來我想,可能這就是被稱為“南京大屠殺”的真實情況吧。 日海軍新兵三谷翔當年在艦艇上見證並參與了13日的大屠殺—— 當時我18歲,參加了日本海軍,是艦上年齡最小的一名新兵。我所在的艦艇是當時被稱為日本海軍最新銳的驅逐艦“海風”,它屬於第24驅逐艦隊。 1937年12月13日,攻占南京的消息傳到了艦上。那天早上,開始大家都有點緊張感。我們停泊在南京對岸的浦口一帶,一邊等待命令,一邊與南京岸邊的砲台進行了砲戰。那時,因為日本海軍的艦炮射擊非常精確並具有極大的威力,所以沒花多少時間岸上的砲台就被摧毀了。 後來砲戰及其他進攻結束了,我們看到江上從上游漂來幾個竹筏,上面整整齊齊地堆著看上去像是中國人的屍體,屍體有一米半至二米高左右,堆得非常整齊,就像畫出來的幾何長方體。大家都覺得非常奇怪,生怕是偽裝物,裡面藏著什麼東西,所以甲板上的約20人都舉起槍朝著竹筏拼命胡亂射擊。也就是說根本不特別瞄準,而是大概朝著目標用手支撐夾在腰中射擊。 我們拼命地射擊,但竹筏上沒有一點反應。 4個竹筏就這樣漂了過去……後來才知道,那上面盡是中國人。 作為中國人,筆者相信每一個讀者看到此處,都會對日本侵略者當年在南京犯下的如此暴行而感到悲憤。從上面的這些日軍官兵的描述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無論是日軍在進攻南京成功後“三呼萬歲”的“激動心情”,還是在江邊或者其他地方任意殘殺中國俘虜及百姓時所流露出的“欣賞感”或是“罪孽感”,都鐵證如山地證明了日軍在南京大屠殺的歷史事實。 我們再來看看最有說服力的“大日本帝國將軍”們的記述吧。這是日第16師團師團長、中島今朝吾中將的1937年12月13日這一天的日記中所記載的內容: 12月13日天氣晴朗 清晨,步兵第30聯隊的將校偵察隊[日軍以將校(少尉以上)為領隊,並帶上必要的士卒以偵察敵情和地形等的部隊]進入中山門,沒有發現敵軍的踪影,得知至此南京已全部被佔領。 …… 二十一、 基本上不實行俘虜政策,決定採取全部徹底消滅的方針。 但由於是以1 000人、5 000人、10 000計的群體,連武裝都不能及時解除。不過他們已完全喪失了鬥志,只是一群群地走來,他們現在對我軍是安全的。雖然安全,但一旦發生騷亂,將難以處理。為此,增派部隊乘坐卡車負責監視和引導。 13日傍晚,需要大批出動卡車,但由於戰鬥剛剛結束,計劃很難迅速執行。因為當初從未設想過將採取這一措施,參謀部忙得不可開交。 二十二、 事後得知,僅佐佐木部隊就處理掉約15000人;守備太平門的一名中隊長處理了約1300人。在仙鶴門附近集結的約有七八千人。此外,還有人不斷地前來投降。 二十三、 處理上述七八千人,需要有一個大壕,但很難找到。預定將其分成一兩百人的小隊,領到適當的地方加以處理。 二十四、 這些敗兵的處理,大多由第16師團負責,因此,師團無暇顧及入城或宿營等,只是一味地東奔西走。 二十五、 在掃蕩敵殘兵的同時,還要尋找和處理危險的地雷,還必須收集被丟棄的武器彈藥,其數量似乎也相當大。 處理上述問題,今後可能還需要數天時間。 看一看日軍中島今朝吾中將的這份“陣中日記”,裡面所述的關於“處理”(槍殺)我中國守城俘虜的事實再清楚不過了。這是無法抹去的歷史,當時的情景也只有這些當事人最最清楚。中島提到的負責“處理”中國俘虜的佐佐木部隊,其實就是大劊子手、日第16師團第30旅團旅團長佐佐木到一少將,此人也是南京大屠殺的主犯之一。 說來有些讓中國人不敢相信的是:佐佐木到一與南京大屠殺日軍最大罪魁禍首松井石根一樣,都是“中國通”,並且都與中國民國革命有著“深厚友誼”及種種千絲萬縷的關係。我們前面說過,松井石根不僅是蔣介石的“恩師”,而且還是孫中山革命主義的積極支持者。 這個佐佐木也是年輕時就對中國革命充滿同情與嚮往的“熱血青年”,1911年軍校畢業後就踏上了中國大地,後來成了孫中山在廣州領導大革命的軍事顧問,唯一一位可以在孫中山的大本營裡一揮“出入證”隨便進出的外國軍事專家。也就在給孫中山當軍事顧問時,佐佐木認識了當時在參謀處任處長的蔣介石。據佐佐木自己講,孫中山的“中山裝”是他佐佐木應孫中山之邀而在一家日式西服店里特為國民黨員們設計的。 松井石根是個很瘦小的干老頭——他指揮淞滬戰役和進攻南京時已經59歲,所以日本軍隊裡的少壯派們暗地裡都稱他是“幹老頭”。別看“幹老頭”雙手沾滿了中國人民的鮮血,卻還是個喜歡舞文弄墨的假秀才,在他侵華的日子裡,每每取得一個“決定性”勝利時,都要賦詩作詞。比如在進攻南京途中取得太湖一線“勝利”之後,他便作了兩首七律詩: 一首叫《湖東戰局後》: 梟敵運生日漸窮,旌旗高耀湖東空。休論世俗糊塗策,不拔南京皇道倥。 另一首叫《語拜受即吟》: 湖東戰局日漸收,聖慮昭昭人未酬。遙望妖氣西又北,何時皇道洽亞洲。 佐佐木雖不像老松井那樣瘦巴巴的,而是個看上去滿臉橫肉、殺氣騰騰的標準型軍人,可他平時也十分喜歡舞文弄墨,不僅寫日記,還同樣喜歡賦詞吟詩,筆調頗有些細膩之處。可惜現在的日本人對這位進攻南京的“大功臣”有些微言,因為佐佐木當時用了太多細膩的文筆,將南京大屠殺的史實記得一清二楚,且格外詳盡和“富有感情”。我們來讀一讀佐佐木記錄1937年12月13日占領南京第一天的情形與心境:12月13 日: …… 上午8時,近處槍聲大作,把我從夢中驚醒。通信員、運輸隊員和勤務兵都拿著槍劈裡啪啦地射擊。 “怎麼啦?”我奔出屋子問道。 “剛剛才將他們擊退。從紫金山上黑壓壓地下來一大群敵軍。” “是敗兵嗎?” “正在搜尋時,突然就從上面攻下來了。一群一群地衝下來,每次都足有五六百人。” “繳他們的槍了嗎?” “哪有工夫讓他們投降啊,全殺了。” 敵軍還在不斷地從紫金山上向下衝,一群又一群,鋪天蓋地,滿眼是敵軍。他們都是駐守在紫金山頂的教導師的士兵。他們試圖從我支隊的縫隙間殺開一條血路,進行反攻,突圍出去。 由於敵軍想與其困在屋裡無休止地抵抗,不如盡快換上便衣逃走。因此,那些三三兩兩來投降的敵軍都將武器扔進水塘里,或扔進房子裡放火燒掉了。他們這點做得很徹底。這支部隊是蔣介石最驍勇的嫡係部隊,因此,也是頑強戰鬥到底的最英勇的部隊。 ……另外,駐守在後方衛生所附近的騎兵團,黑暗中遭到敵軍襲擊。敵軍衝進院內,使他們損失人員二百餘名,馬六十餘匹,他們當時是慌作一團。該騎兵團其後又不斷要求重砲增援,根本無暇考慮自己是否有自衛能力。而我們的部隊拉開的戰線長達數里,還要不斷與兩側蜂擁而至的敵軍進行激戰…… 其後接連不斷地有俘虜前來投降,其數量高達數千人。情緒亢奮的士兵絲毫不理睬上級軍官的勸阻,將俘虜一個個地殺死。回想到許多戰友流的血和十天來的艱難困苦,別說士兵了,我自己也想說“全都乾掉吧”。 目前,白米早就一粒不剩了。儘管城裡能找到,可我軍不可能還攜帶著給俘虜吃的糧食。 我們登上和平門,高呼三聲“大元帥萬歲”。今天的天氣十分晴朗。金陵城牆頭到處飄揚著日章旗。看著這一切,禁不住眼角發熱。 (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這一天佐佐木太激動了,他後來實在興奮得睡不著,因為南京曾經是他十年前“戰鬥過”的地方,與孫中山、蔣介石等中國國民黨人士“生死朝夕幹革命”的往事歷歷在目,讓佐佐木不由得再度拿起筆,寫了一首題為《進攻南京之歌》的邪詩: 詩寫完,佐佐木覺得仍然不解心頭的“萬千感慨”,便繼續寫道: 我敢肯定,站在南京城頭最有感慨的人,莫過於我了。這不僅僅是因為我曾在這兒長住過兩年半,南京是我曾經熟悉的地方。也不是因為八年前我離開時,南京城郭內還有三分之二的農田,並可以獵到山雞和野兔,而如今已面貌一新,建設成了令人吃驚的、蔚為壯觀的現代化城市。實際上,當我還在弱冠之年,即明治四十四年時,就以解決滿洲問題為目標,並暗地裡一直對國民黨產生好感了。但由於他們實行了容共政策,特別是蔣介石的投靠英美政策,令我非常不快。我深深地為皇國的前途感到憂慮而憤然離開了此地。昭和四年之夏的經歷,至今還歷歷在目。 “看如今吧!” 我絕不是泄私憤,背信棄義的人終究要受到上帝的懲罰的…… 安息在紫金山中的孫文之靈,一定對蔣介石的鼠目寸光扼腕嘆息並哭泣吧。現代化城市一朝便成黃粱夢。戰火還在城中熊熊燃燒,濃濃黑煙直衝雲霄。 此時此刻,更深刻地感受到“國破山河在”之意。 佐佐木這一天真可謂“心花怒放”又“心潮澎湃”。他感慨萬千之後,久久無法入睡,第二天在日記裡寫道—— 現在,我完全掌握著兩個聯隊,對城內外實施掃蕩。部隊將到處潛伏著的殘兵敗卒全搜尋出來。但是,他們已將武器全部丟棄或藏匿起來了。 500乃至1000人的大批俘虜被接二連三地帶來。看上去他們雖不是特別害怕,但個個都已筋疲力盡,也許沒有任何吃的東西了。 直到12月11日夜,城外下麒麟村一帶還曾有電燈和自來水。據情報稱,當天的軍事會議結束後,敵守城司令唐生智便渡江逃走,大批文武官員及其家屬也大多乘民船逃往下游方向。 關於橋本欣五郎大佐的重砲是否轟擊過外國船,是一度爭論不休的問題,可能就是滿載擁擠不堪的軍民溯江而上的英國船(實際上船上到底裝著什麼,誰也不知道)。 金陵大學收容了上千名年輕婦女,原外交部收容著數百名傷兵,號稱受到治外法權庇護而在接受外國醫生的治療。 沒有比守將逃走,被拋棄的支那兵更悲慘的人了。他們有無鬥志誰都清楚,更確切地說,他們之所以拼命抵抗,是由於沒有退路。 雖說是殘兵敗卒,但仍有人潛伏在村落或山里進行狙擊戰。因此,對於那些繼續頑抗、拒不順從者,毫不留情地當即殺死。槍聲終日不斷。 太平門外的大護城河中堆滿了死屍。 空蕩無人的房屋都被搜刮一空。軍裝等物品散亂一地。手榴彈和步槍子彈丟得比比皆是。加上要害地點都被埋上地雷,真是危機四伏。 城內大道上為了進行巷戰和防空,全部構築了大型工事。發動機全被毀或被燒的汽車,一排排地被丟棄。其間都是亂七八糟丟棄的被服和器材,遍地狼藉。我方的空襲,將國民政府、軍官學校,以及其他軍事設施炸得體無完膚。城外機場也是一樣。 民房被燒成一片廢墟,有的火勢至今不減,仍在熊熊燃燒著,看不到一個居民,只有喪家犬盲目地遊蕩著。 下關原來的鬧市已被燒成灰燼,沿江馬路上丟棄著數百輛汽車,岸邊數百具屍體一個個被水沖入江中。 自從民國十六年(即1927年)二月國民革命軍進入南京城已整整十年了。城內人口從當時的30萬增加到現在的80萬。通過剝削農民成功地建成了一個炫耀自己的現代化城市。然而,如今已成為過眼雲煙,任何人目睹首都被破壞的慘狀,都會感慨萬分的…… 一個劊子手,能把由自己親手指揮的一場滅絕人性的大屠殺寫得如此“有感情”,真乃罕見!而這,又恰恰完全又徹底地證實了南京大屠殺的事實無可置疑。 還有什麼可以置疑的呢?倘若還有置疑,那麼請看下面的來自日本國自己人做的“訪談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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