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生命第一·5.12大地震現場紀實

第6章 第五章進軍汶川:生命永存悲壯

進軍震中 汶川大地震從開始的第一時間裡,最讓人擔憂和揪心的是震中的汶川怎麼樣了! 汶川無消息。無消息的汶川讓中南海、讓十三億中國人揪心。從5月12日下午地震消息在電視媒體上播出後的那一刻開始,汶川成了全球關注的焦點……然而汶川一直沒有消息。 沒有消息的汶川讓總理溫家寶急得頭髮發直,讓每一位中國人感到了地震的破壞性已經超出了我們所不可知的嚴重——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心急如焚的呢? 不惜代價弄清汶川情況! 黨中央和前線指揮部下達了死命令——十餘萬人的生命牽掛著十三億人的心。 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從都江堰,到北川、青川所已知的地震嚴重性,更讓人擔憂震中汶川的命運! 然而汶川就是迸不去。

所有通往汶川的路全部被堵死。天下著雨,即使不下雨,飛機也難以穿越那些崇山峻嶺;無線電早已被徹底摧毀;水路也被崩裂的山體切斷……汶川成了與世隔絕之地。 這就是汶川大地震最初幾天、十幾天內最叫人不可知的嚴重性。 汶川一定要進去! 於是進軍汶川便成了一部最悲壯的抗震救災史詩—— 馬爾康,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首府。 5月12日14時28分,強烈地震發生時,正在阿壩軍分區蹲點的四川省軍區副司令員李亞洲少將根據震感的強度,立即意識到災難的嚴重性。 同時,這場強悍的地震發生的第一時間裡,中央軍委在胡錦濤主席的親自指揮下,已經吹響解放軍和武警部隊各路大軍向震中汶川進軍的號角! 而走在最前頭的一位將軍是李亞洲。這個身材敦實而性格爽朗,有著三十六年軍旅生涯的軍職領導幹部,有多年養成的處理應急突發事件的能力。

李亞洲將軍明白:救災和打仗一樣,快速反應是第一。於是他立即指示阿壩軍分區領導:馬上召開緊急會議。 這是一次最為緊張、即興、簡潔、明了的會議——大地震與一場突發的戰爭來臨毫無差異。 簡短交代和動員後,李亞洲宣布立刻啟動應急搶險預案,並要求立即命令軍分區獨立營、醫務人員和應急民兵集結。 餵,是營長吧,我是軍分區作戰值班室,根據首長指示,現命令你營立即集結到軍分區大院。 僅在地震半個小時後,阿壩軍分區獨立營八十五名官兵、十餘人的醫療分隊、兩百多名應急民兵就已全部集合完畢,機動車輛準備就緒。 地震發生的那一刻,還有一支隊伍客居馬爾康—那是武警某師參謀飫王毅帶領的部隊,此時他們正在馬爾康駐訓。

不管客居不客居,軍隊有句俗話:訓練場如戰場。 地動山搖之後,王毅本能地做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緊急避險,下令部隊迅速撤離營房。 震感如此強烈,震中在哪裡? 作為部隊指揮員,王毅腦海中閃現的第二個念頭是帶領部隊搶險救災。他見部隊安然無恙,立即集合隊伍,向部隊下達命令:按照一級處置方案,做好搶險救災的應急準備。 此時,王毅看了看表,時針指向14時56分。 此時,距離地震發生只有二十八分鐘。 在相差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兩支隊伍已經整裝待發。 上級的決策並沒有讓這兩支待命的隊伍等待多久。 李亞洲副司令的隊伍僅在半個小時後,就接到四川省軍區的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到達目標震中汶川! 15點25分,李亞洲的隊伍出發,目標汶川。

將軍明白:他們走進的是一場在某種程度上比槍林彈雨更為激烈的戰鬥——除了剛剛發生的天搖地動外,他們對自己的對手一無所知。但,軍令如山!更何況,人民在受難,子弟兵責無旁貸。他們必須全力以赴。 李亞洲他們出發不到一個小時,王毅參謀長也接到了師長沈濤、政委何建國下達的向汶川開進的命令,指示他帶領六百七十名官兵趕赴震中汶川實施救援。 16點20分,馬爾康下起了大雨,王毅參謀長率隊伍冒雨向汶川開進。 馬爾康距離汶川只有兩百公里,正常情況下,最多不過四個小時的車程。 兩支隊伍的心隋都非常急切,都全速摩托化開進。 他們知道,和時間賽跑就是和生命賽跑,提前一分鐘到達,就可以多挽救幾條生命。 不管是李亞洲副司令的隊伍,還是王毅參謀長的隊伍,他們或許都沒有把進軍汶川之路想像得太嚴重,他們想得更多的是到達災區後如何搶救更多的受傷群眾。

殊不知,曾經熟悉的美景全部不再,處處暗藏殺機。 進軍汶川之路,不僅僅只是艱辛之路,甚至成了生死之路。 此時的汶川已經山崩地裂!這僅僅是表象。有這樣的比喻:汶川地震以猶如四百顆廣島原子彈同時在十公里深處的地殼中爆炸的能量,排山倒海奔湧而出! 地震的中心汶川映秀鎮:地震波最先襲擊此處的地面——轉瞬之間,一幢幢大樓在巨大的顛動中轟然倒塌…… 隨後,強烈的地震波以每秒三公里的速度,沿著脆弱的龍門山斷裂帶,向東北方向撕裂開去。 與此同時,地震波沿著龍門山,向西南奔襲,—直到達幾百里之外的青川…… 在巨大的能量波下,汶川四周已經在不斷擴散中開山裂石、摧枯拉朽,留下的是一片慘不忍睹的廢墟和滿地傷痛。

陸上走不了,可先從空中介入。 地震發生後,成都軍區空軍黨委就立刻召開了緊急常委會,成立抗震救災指揮部,在部隊營區空地上迅速搭建臨時指揮所,機關各部門迅速入駐。成都軍區副司令員、成都軍區空軍司令員方殿榮下達命令,要求各所屬部隊進入抗震救災緊急狀態,命令航空兵某運輸師進入一等待命,隨時準備投入抗震救災。擔負運輸機保障任務最重的成空某機場,立即啟動應急保障機制,通信、機場各種保障設施始終處於完好狀態。 就在李亞洲副司令的隊伍和王毅參謀長的隊伍向汶川出發之時,成都軍區某陸航團團長余志榮與戰友乘坐兩架黑鷹直升機直飛汶川。 這是一次非常危險的航行。當直升機接近汶川時,如注的暴雨,厚黑的濃雲,飛機根本不可能降落。

指揮員命令機組:重新調整航線。 黑鷹迅速爬高了近兩千米。 仍然飛不出雲區,舷窗外只有白茫茫一片。 余志榮很清楚,汶川縣城處於大山谷底,地形十分複雜,稍有不慎就會機毀人亡。此刻他比誰都著急,但他還是表現得相當穩重。其實余志榮的老家在震中汶川縣的龍溪鄉聯合村,飛機從他老家上空經過,他真想下去看看親人,他們還在嗎?但余志榮知道,每個人都有家,但軍人自有軍人的天職,祖國這個大家庭此時更需要自己。 5月12日以後的每個日夜裡,余志榮穿峽谷、鬥險情、搶時間,硬是把一千多條生命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他帶領的這個團在這次救災中創造了數個第一,也創造了數個最多。直到5月18日,失去聯繫六天的家人終於傳來了平安的消息,他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落地。

隨後,兩隻黑鷹強行向箭摸索飛行了十多公里,仍然見不到一絲光亮,只好遺憾地結束了當天的勘察飛行。但他們帶回的都江堰的資料,為組織搶救贏得了寶貴時間。 惡劣的天氣成了黑鷹的攔路虎。 地面部隊同樣受阻! 此時,人擠人的車隊在地震餘波中像玩具一樣馳行。王毅覺得有勁使不上,他急得眼珠子都快要彈出來了。 地神爺才不管你,照舊發它的淫威! 老天爺跟著起哄,大雨傾盆…… 天開始黑了。李亞洲和王毅他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和目前形勢的嚴峻性。 他們既要求駕駛員提高車速,又提醒駕駛員注意安全! 坐在指揮車上的李亞洲副司令和王毅參謀長一邊注意觀察道路,一邊指揮車輛前行。 車輪轉動在加速,他們的心跳也在加速。

時針指向20時。又是一陣大雨來臨,並且不可遏制地越來越大。 此時,李亞洲副司令的隊伍快抵達米亞羅。然而,就是這個曾經風景如畫的地方,塌方將前面的道路阻斷。 隊伍無法前進! 李亞洲跳下車,搬起一塊石頭,一揮手,說:就是用手刨,也要刨出一條路來!官兵們第一次見自己的副司令如此猙獰。 所有的人立即行動。搬石頭鏟泥土,奮戰近一個小時,一條可以通過車輛的道路被挖出。 上車!趕緊出發! 山里的夜晚,特別得黑。車隊緊裹在黑暗裡顛簸,艱難、小心地前行。可是當車隊行至離汶川還有九十多公里的古爾溝鎮時,再也動不了了! 時針指向21時。 不是震中的古爾溝鎮也不成樣子了:大片的塌方和泥石流將道路阻斷得沒商量;大雨催化著塌方和泥石流,將情況變得更糟糕。

李亞洲一面命令部隊加緊搶修道路,一面冒雨步行前往現場查看。 看到道路損壞嚴重,無法短時間搶通,李亞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汶川大地震如此劇烈,災情如此嚴重,肯定會有大批部隊和救援物資需要運抵災區,道路中斷,無疑卡斷了災區人民的生命線! 無論如何要搶修出一條生命線! 李亞洲決定:立即組織當地民兵搶修道路,先從古爾溝向理縣貫通,待抵達理縣後,再組織民共從理縣向古爾溝搶修。雙向全力以赴,一定要為救災部隊的到來爭取寶貴時間! 時間就是生命,我們一刻也不能停! 一貫決策果斷的李亞洲又做出了一個他從軍三十六年來最為果敢的決定:步行,不管前面是亂石,還是泥濘。 徒步走進汶川!談何容易?且不說這近一百公里的路程,就說這夜、這雨、這飛石、這見不到底的深谷。走這樣的路需要體力、勇氣、精神。但這一切,李亞洲舉重若輕,他又是一揮手,操著濃重的四川話說:莫得啥子不得了,跟著我走就是! 隊伍根本不需要動員。當李亞洲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全體官兵都明白了他的決心。李亞洲一個大步邁出,全體官兵迅速跟上。 夜越來越黑,雨越下越大。 黑暗中,人的聽覺變得更敏銳。山體滑坡的聲音背後,還有山體內部的喘息與共鳴。江水在耳邊咆哮、怒奔,就像在與山爭執。沿著被震塌的山路而行,腳下懸崖空谷迴響著嗚嗚風聲。有的路段,官兵們只能從公路防護欄外面僅一尺多寬的邊緣通過。但大家還是能夠敏銳地判斷餘震抖落的石頭、石塊和泥石流。這聲音讓人把心揪到嗓子眼。 李亞洲他們剛剛小心地爬過一片塌方,身後突然一陣隆隆巨響。半步之遙的身後,又是一股泥石流傾瀉而下。 有人被氣流沖倒,有人被飛石擊中,李亞洲也重重地跌倒。謝天謝地,沒有人員傷亡。 大家扶起李亞洲,將軍還是呵呵一笑:從哪裡跌倒,我就會從哪裡爬起來。 可用電筒回頭一照,大家都一身冷汗,泥石流已經淹沒了他們剛才走過的地方,若慢半步,可就全軍覆沒了。 特別的意志力,特別的艱難,已經讓官兵們沒了恐懼和畏懼。 要命,電筒沒電了。在這黑茫茫險象環生的地方怎麼走? 途中遇到的老百姓也多次警告說前面危險,李亞洲仍不改初衷。 汶川情況未明,我們必須馬上趕到。李亞洲說,部隊急行軍不能歇,否則一坐下就不想走了。 越接近震中區,危險當然就越大。 一次餘震中,—塊亂石飛未,擦著李亞洲的帽簷掉在他的腳下後面的人嚇了一跳。不少人覺得在黑夜裡走太危險,建議就地找個安全的地方訊息,天亮再走。 若是真正的戰爭,能允許半途而停,條件轉好再出發嗎?李亞洲鼓勵大家繼續前行。 李亞洲和王毅的部隊幾乎是從同一個方向向汶川疾進。 而此時,受命指揮麾下部隊參加救災的成都軍區某集團軍軍長許勇,幾乎將手中的災區地圖劃破,一道一道的紅線劃過,怎麼才是通向震中汶川可能的路線?這位曾經在槍林彈雨中經受過戰爭磨礪的軍長,這位曾經在國防大學學習深造的現代指揮員,深深知道,部隊早一分鐘到達災區了解災情,黨中央、中央軍委就可以早一分鐘制定出決策方案,災區人民就可以早一分鐘獲得重生的希望。 責任、使命、良知、義務加在一起,如火焚心! 不能就這麼等下去! 派出部隊徒步進入震中區! 許勇當機立斷下達了這道命令。 接到這道命令時,奉命奔赴汶川災區抗震救災的該集團軍紅軍師砲兵團正開至都江堰。 許勇軍長強調,先遣隊要不惜一切代價,以最快的速度、最早的時間到達,迅速查明災情。 22時08分,砲兵團副參謀長楊衛東帶領二十一名戰士,組成先遣隊,攜帶少量水、乾糧和一部衛星電話,冒著滂沱大雨,徒步向映秀進發。很快,他們就消失在濃濃的黑色雨幕中。 於是三支隊伍從兩個方向向震中汶川挺進。 楊衛東的突擊隊行進七公里後,到達進山路口。 為確保人員安全,楊衛東將隊伍分為三組:一組帶路,一組隨行,一組收尾,沿岷江左岸攀行。 此時,震動的山體不斷出現泥石流滑坡,巨大的石塊轟隆隆往下滾。 沒有指南針,沒有開路工具,沒有照明設施,楊衛東帶領突擊隊攀著山體,抓住公路邊的欄杆,頂著強烈餘震艱難前行。到達紫坪舖電站後,電站職工告訴他們,山路早已被震毀,要繼續前行,必須翻過電站的攔水大壩。 最高處一百五十六米,總庫容可達11.12億立方米,經歷了8級地震的大壩似乎依然穩固,就像用一種巋然證明著人定勝天的偶然。 穩固也罷,危險也罷,這種情形之下的楊衛東幾乎沒有經逋思考,就帶頭快步向大壩上爬去。但剛一到大壩邊,讓人望而生畏的情景就顯現在眼前: 大壩的圍牆上佈滿常見而有效的防護——滿是固定著的碎玻璃,根本無法攀爬。 三級士官張成勇用手電照了照,發現圍牆外就是懸崖,看不到底,根本走不過去! 天色一片漆黑,腳下的泥濘道路虛虛實實。但是災情、命令、責任讓突擊隊員們無暇考慮困難。 同志們,咱們今天就要拼命往前衝,一定要第一時間趕到災區,大家別怕,跟著我!說完,楊衛東深吸一口氣,猛然跨步抱住圍牆拐角,手指緊緊摳在磚塊縫隙間。 隨即,楊衛東伸出左腳探了探,一腳果斷踩下去。萬幸的是,腳剛好卡在牆邊的一塊大石頭里。他將另一隻腳順勢往前一跨,懸在半空中的身子霎時敏捷地翻了過去。 膽大心細,沉著冷靜。二十二名軍人終於先後翻過大壩。腳底踩到了泥土,大家才感到了剛才那一幕的驚險。 接著楊衛東命令全體隊員:不要松勁,繼續趕路。 小分隊風雨兼程,繼續前行。 前面說到,李亞洲的隊伍與王毅的武警部隊在同一方向向震中汶川疾進。 就在李亞洲的隊伍離開古爾溝鎮四個小時後,王毅的隊伍於13日深夜1時也到達這裡。到此時,這支隊伍已經快速行進九個小時了。 這是馬爾康通往汶川的唯一通道,不過這一關,他們就無法到達震中汶川。 四小時前發生在李亞洲他們身上的一幕,此時又翻版在了王毅他們身上。 嚴重的山體滑坡堵住了前進的道路,被砸爛的汽車橫七豎八地翻在路邊,像捏癟了的易拉罐,遇難者的遺體隆不忍睹。 由於當時已是深夜,是連夜前進,還是天亮再走,艱難的抉擇擺在了參謀長王毅的面前。 王毅意識到,前面將是一條險象環生的生死之路,會有無數的塌方、斷橋和泥石流,但他更想到,這又是一條十萬火急的救命之路,它連著無數廢墟下的焦急、渴望和呼喚!連著黨中央和全國人民揪著的心!他們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庋、用最短的時間趕到汶川! 生命大於天,使命重如山! 關鍵時刻,王毅果斷決策:決不半途而廢,徒步進軍汶川。 讓我們對解放軍和武警部隊官兵頓生敬意的是,三支隊伍,不管是指揮者,還是普通士兵,在生死時刻表現得都是如此果斷、勇敢,體現了軍人本色。 王毅決定,車輛和重型設備留人就地看管,現有人員分成兩個梯隊,第一梯隊兩百人由黨員和骨幹組成突擊隊,攜帶必需的壓縮乾糧、水和搶險工具,徒步前進,不惜一切代價,排除一切困難,以最快的速度到達汶川;其餘官兵合成第二梯隊,就近轉入理縣搶險救災,隨後開赴汶川。 巾幗不讓鬚眉!官兵們爭著要上,十名女兵一聽沒有她們,就跟王毅急了:參謀長,我們也是戰士,受傷的群眾更需要醫護人員。 王毅同意了女兵們的請求。她們大多是醫護人員,搶險救災現場,她們是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 但她們能經受得了這非同尋常的考驗嗎? 突擊隊迅速完成編組,王毅對突擊隊員們說:關鍵時刻、危難關頭,要豁得出來、沖得上去。就是爬,也要爬到汶川;就是倒下,頭也要朝著汶川的方向! 五人一組,十人一隊,拉大距離,快步前進!走在隊伍最前面的王毅不停地下達命令。 此時,路上到處都是塌方,70%以上的路面損壞,橋樑全部被毀,加之連續的大雨,救援人員迎著6級狂風,每前進一步都十分困難。 伴隨著頻發的餘震,頂著不斷滑落的巨石,穿著被大雨淋透的衣服,突擊隊員們艱難地向汶川開進。 這裡太危險了! 這裡已經無路可走了! 在剛剛地震過的山坡上,官兵們一邊用鐵鏟清障,一邊艱難地前行。震後的黑夜裡充滿著莫名的恐怖,大雨還在下,雷電帶著駭人的巨響撕破天空,耳邊不時傳來山體滑坡的隆隆聲和巨石滾落到河心的巨大撞擊聲。大雨浸泡後的山坡又陡又滑,稍不留神,就會失足跌入腳下的峽谷。 注意安全!每小組最後一名戰士負責觀察地形,小心山石滑落!為了鼓舞士氣,王毅始終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參謀長,快跑!在通過一處危險路段時,走在他身後的通信參謀何亞國發現一塊大石頭滑落下來,大聲疾呼。 王毅聞聲猛地向前跨冉一步,就在同時,一塊大石頭從山上滾落下來。 王毅回頭一看,石頭的落點正是他剛剛停留過的地方。又一次死裡逃生。 有驚無險,大家的手裡都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衝過這個險段後,王毅讓部隊慢下來喘口氣。 這時,王毅想應該給老婆孩子留句話,就在手機裡給女兒寫了一條短信:女兒,爸爸正在去汶川的路上,走的時候沒來得及告訴你們,如果爸爸回不來了;你一定要堅強,要替爸爸照顧好媽媽。 快跟上,不要掉隊!夜幕中,突擊隊員們每組一把手電筒,在微弱的光亮下踏著泥濘勇敢地前進,沒有一個人叫苦,沒有一個人退縮,沒有一令人掉隊。 就在王毅他們到達古爾溝鎮後十五分鐘,即13日深夜1時15分,一條信息讓人們興奮起來。 通過近十一個小時的努力,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政府副秘書長、州應急辦主任何飚與汶川縣縣委書記王斌終於通過衛星電話取得了聯繫。 王斌哽咽地報告,汶川縣威州鎮、綿魘鎮農民群眾的房屋大部分倒塌,汶川縣城部分房屋倒塌、大部分房屋出現險情,縣城三萬餘人在避難場所不敢回家。地震震中的映秀、漩口、臥龍三鎮至今仍無一點信息,通信、交通完全中斷。 王斌還報告,汶川急需通過空投方式解決帳篷、食品、藥品和衛星通信設備,急需醫務人員空降到現場搶救受傷群眾。 倖存的汶川縣縣委書記王斌在電話中艱難地傳出了一線生的信息,讓大家感到了汶川的脈動。但這太微弱了,且稍縱即逝。此後,又是漫長、絕望、不安的寂靜。寂靜得令人窒息。 此時此刻,三支隊伍在與死神賽跑。 面對艱難,楊衛東帶著突擊隊風雨兼程、繼續前行。路上到處擺著被巨石砸得面目全非的汽車,楊衛東不小心撞在一輛車上,車燈隨即閃爍幾下。藉著燈光,他看了看表,此時已是13日凌晨3時。 出發五個多小時了。楊衛東決定先向指揮部匯報—下情況。 與團首長、軍首長聯繫,向他們匯報情況。楊衛東命令通信兵。 報告,沒有信號。 繼續與團首長、軍首長聯繫!楊衛東繼續向後傳話。 報告,還是沒有信號。 隨後,他們又多次用攜帶酌衛星電話與指揮部聯繫,卻始終無法聯繫上。 沒有信號,只有不停地前進。 而自打楊衛東帶著突擊隊向汶川疾進後,軍長許勇幾乎是在指揮部里數著時間過,時間論秒計算。他心急如焚,已經整整五個小時了,居然還沒有突擊隊的任何消息。 雨越下越大,山上滾石飛落,地下泥濘陷腳。 不久後,楊衛東他們到達白雲頂隧道口。隧道口困著五十多人,其中還有外國遊客。 跟著解放軍走!沿途有很多向都江堰方向行進的受災群眾,一看到解放軍,大家立即轉向跟隨。 驚慌失措的受困群眾對楊衛東他們的出現喜極而泣。 對於群眾的請求,楊衛東是無法答應的。因為突擊隊的任務是繼續、繼續、繼續盡快趕路。當隊伍前行至第二處隧道口時,楊衛東發現一塊空地,有幾個施工棚,相對安全,便勸說大家留下,等待救援。 楊衛東帶領突擊隊繼續疾進。 地震摧毀了公路,也摧殘了群山,昔日滿山翠綠,現在滿目瘡痍。那山,像被巨手撕扯過一樣,裂變成綠、黃、灰組成的雜糅圖案。 突擊隊繼續前行。戰士們腳上血泡累累,好想停下歇息,但他們知道,一旦停下,也許再也站不起來。戰士們相互攙扶著,誰走不動了,大家就衝著他猛吼:加油,衝啊! 前方又是一個隧道,隱約能看見上方友誼隧道幾個字。隧道兩壁開裂、公路七拱八翹,餘震又襲來,洞頂不停塌方。從長長的隧道中穿行,戰士們隨時可能遭遇塌頂被活埋,但此處不能翻山,隧道是通往映秀的必經之路。 就算犧牲在裡面,也得給我衝!楊衛東一聲大吼。為避免傷亡過大,隊伍被迫分散。靠著微弱的手電光,伴著身後不斷的塌方聲,戰士們一個接一個跑進隧道。 突然,隧道里傳來巨大轟鳴聲,隧道內再次嚴重塌方…… 此時,時針指向13日凌晨3時50分。 李亞洲副司令帶著他的隊伍歷盡險途,最先突進三十多公里。渾身濕透、滿身泥漿的他們到達了理縣縣城。 這時的李亞洲顧不得換下濕透的衣服,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泥水,立即召集軍地領導了解理縣受災情況,安排部署當地民共投入救災工作。同時,他命令迅即組成兩個搶修道路的民兵突擊隊,一路向汶川開進,一路折回古爾溝方向進行搶修道路的戰鬥。 凌晨5時多,天色微亮,將軍才坐進車裡休息。省軍區政治部幹事譚萬洪給他端來一碗方便麵,過一會兒來取碗時看見,李亞洲副司令已端著方便麵睡得很香很香…… 漸漸地,天空開始顯現亮色,大雨也收斂成淅瀝的中雨。 13日清晨6時,李亞洲率領隊伍繼續出發,再次徒步向汶川行進。 13日清晨6時,楊衛東率領的突擊隊已經到達壽江大橋。橋已斷裂,沿途道路塌陷更是嚴重。找了一個空曠的地方,楊衛東讓通信兵打開衛星電話與部隊聯繫。可聯絡了二十分鐘,毫無信號。 就在即將灰心的時候,氣若游絲的信號傳來一點根本不能聽清楚的聲音。而這似通非通的信號根本無法彙報這一路所見的嚴重災情,根本不能告訴指揮部這一路的險象環生! 同樣,指揮部除了知道了突擊隊基本安全之外,沒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指揮部焦急萬分! 突擊隊理解指揮部的焦急,就像指揮部理解突擊隊的危險一樣。這一夜,誰都無眠。 13日早上7時,溫家寶總理來到都江堰抗震救災指揮部。汶川那邊有沒有消息?總理第一句話就這麼問。 帳篷內一片寂靜。無人回答。 溫家寶的眼神里平添更多憂鬱,眉頭更加緊鎖。 現在,全國人民,世界人民,都在關心著汶川。 更讓人揪心的是,汶川及周圍的茂縣、北川等地,一時間音信皆無。 兩個小時過去了四個小時過去了,十個小時過去了…… 那裡的災情究竟如何? 幾十萬受災受困群眾的情況到底怎樣? 救援何時才能抵達汶川?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慢得揪心。時間一分一秒,快得心悸! 突擊隊沒有消息傳來,汶川依舊靜悄悄。 情勢嚴峻! 越來越嚴峻! 5月13日10時。成都軍區抗震救災聯合指揮部。 帶上精干人員,不惜一切代價,再向汶川進軍!成都軍區司令員李世明對著電話大聲命令。 電話此起彼伏,因為通信困難,所有的參謀人員都在聲嘶力竭地對著電話喊話。 不管將軍還是士兵,告訴大家,誰先到就給誰立功!李世明的嗓門也越來越大,焦點在汶州,制高點也在汶川,關鍵的關鍵在汶川,你們要連夜出發,進入汶川! 軍區司令員急了乙急出這樣的動員是少有的。因為他剛剛接到中央軍委一次又一次的催促:必須在13號當日到達汶川——這是死命令! 上將無退路。 於是一聲高過一聲的將令火速往下傳,於是一支支精兵動若風發。 聯合指揮部的電話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 空中、陸上、水上,三軍部隊一個個搶險計劃紛至沓來。 中午,軍委副主席郭伯雄到指揮部,對部隊的指示依然鐵板一塊:沒有第二種選擇,必須多方向疾進,以最快速度、不惜一切代價抵達重災區! 兩架黑鷹再次冒雨起飛,在雨霧中向汶川飛去。到了汶川上空,依然是能見度低,依然是找不到降落點,但陸航官兵並沒有放棄。他們明白,一箱箱災區群眾急需的食品、通信設備等救災物資已運抵鳳凰山機場,承載著受災群眾的熱切盼望。 而此時,指揮部裡,眼睛里布滿血絲、但精神卻處於高度亢奮的許勇,頭腦像飛輪一樣運轉。 焦急顯然不是辦法。這位49歲的將軍暗暗命令自己要冷靜、冷靜、再冷靜,深思、深思、再深思。深厚紮實的綜合軍事素養,最終在關鍵時刻賜予了他靈感。他想到了水路!從都江堰沿岷江溯流而上,過了紫坪舖水庫,上游就是映秀鎮。如果從水路進去,再沿江邊跋涉,一定可以打出一條快捷的通道!許勇命令工兵團火速運來三隻衝鋒舟,從水路突進震中。 就在許勇想到這一點時,於12時30分衝進一片廢墟的汶川縣映秀鎮的楊衛東和他的突擊隊,傳回了重要消息! 到達映秀鎮後,楊衛東向被困在映秀鎮酌阿壩州副秘書長了解災情,立即命令通信兵撥通衛星電話報告情況。 打師部,不通; 打軍部,還是不通。 楊衛東當機立斷,直接將電話撥通了軍區作戰部的電話,第一時間報告了映秀鎮的災情:這裡災情非常嚴重,急需人員和裝備救援…… 這條消息就像撥開烏雲透出的一束弧光,讓重災區的情況初為人知,為中央的決策起到了關鍵作用。 行政區劃歸阿壩州管轄的北緯31度、東經103.4度的汶川縣映秀鎮,是真正的震中!映秀鎮距離汶川縣城有六十多公里,而距都江堰僅三十餘公里! 這一消息,更激起了許勇軍長心中的戰鬥激情和力量。他毅然決定靠前指揮,親自到第一線去,到災情最嚴重的地方去,用自己的雙腳踏出一條生命通道。 而此時,楊衛東和他的戰友們已是飢困交加,而面對哭號求助的災區群眾,他們又將身上僅存的干糧和水全部送給了傷員、老人和兒童。 13日下午4時30分,許勇帶領精心挑選的三十三人突擊隊開始向震中挺進。 也就在這一時間,楊衛東帶領的突擊隊到達了震中,而向汶川震中疾進的隊伍仍然為三支。 就在十五分鐘前,王毅的隊伍一路疾馳至車皮溝時,由於長時間山水、雨水的浸泡,前面一道十米多寬的泥石流擋住了去路。面對險阻,王毅和連長白文漢率先跳進泥水中,兩百名先遣隊員隨後一個接一個地手拉手,瞠著齊腰深的泥石流艱難前行。泥石流中的碎石、雜木不停地擊打著官兵們的身體,當官兵們忍著疼痛闖過了這道鬼門關時,個個都成了泥人。 危險是相同的,已經出發的許勇也不例外。與李亞洲、王毅和楊衛東他們有所不同的是,許勇他們這支隊伍有較長時間是在水上疾進。 三十三人突擊隊趕到紫坪舖水庫時,藉著天色才看清,大壩出現了裂縫,兩岸山體滑坡,巨石飛滾,濺起沖天的浪花,令人心驚不已。直通水庫渡場的山道也被滑坡阻斷,要把重達千斤的衝鋒舟運下去,除非鐵臂巨人。先前趕到的阿壩州委書記此刻站在山腰,正焦急等待著。 上,還是不上? 隨行人員擔心地說,軍長,實在是太危險了,另想辦法吧! 雨越下越大,餘震接二連三,泥石從人們身後滾滾落下。 此時此刻,被困的群眾茌等待救援的腳步,黨中央在等待災區的消息,全國人民在盼望著解放軍的身影出現在重災區,有多少瀕臨死亡的生命在發出救命的呼喚啊…… 哪怕前面是刀叢劍林,也只能拼死一闖! 風雨中,許勇沉默片刻,吼—了一聲:走! 於是,許勇率領戰士們齊聲吶喊著往水庫邊衝去。 許勇他們奮力地拖著衝鋒舟,手磨出了泡,肩磨出了血,終於將衝鋒舟抬到了水庫邊上。 許勇馬上跳了上去,船剛剛啟動,突然,一名參謀猛地將許勇扑倒:軍長小心! 原來,一塊巨石咆哮著從山坡滾下,濺起沖天大浪,三隻衝鋒舟被高高拋起,差點兒被掀翻。 隨行人員再次勸許勇軍長別去了,另想他法。許勇卻黑著臉說:只知道躲進戰壕的人,只有資格等死,繼續開! 水面怒濤洶湧,兩岸轟鳴如雷。湖面霧氣瀰漫,能見度極低,儘管操縱員左沖右突,最前面的船還是好幾次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斷樹、浮木,船體被一次次拋起,又一次次落下,猶如騰空的賽車。 餘震激落的飛石不斷滾下,隨時都會給船上的人造成致命一擊。其艱難、危險,可以想像,又難以想像! 許勇的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他警惕地觀察著兩岸和前方,沉著冷靜地指揮三隻衝鋒舟冒險前行。在一個狹窄的隘口,衝鋒舟幾乎是從漫天的沙雨石流中衝過去的。一塊上百噸的巨石突然滾人湖中,剎那間,一股大浪以排山倒海之勢壓了過來,像原子彈爆炸後的衝擊波,所有人都被高高拋起,驚出一身冷汗。 18時15分,前方水流越來越湍急,險灘遍布,一眼望不到頭的亂石灘,擋住了衝鋒舟的去路。 許勇命令,棄舟上岸。 隨後,許勇指揮小分隊在靠近漩口鋁廠的地方登陸,徒步前進。 爬到岸邊,許勇才發現,這最後六公里,根本沒有路。眼前一座連接兩山的橋也斷為兩半,懸在離水面二三十米的地方。這裡離映秀鎮僅六公里,但由於這裡70%以上路面遭到破壞,橋樑全部被毀,行進路上到處都是塌方,最長距離的兩處達兩百多米。 下!許勇順著橋墩滑下,又攀上懸崖。 混石流早已湮沒了懸崖上的路面,有的路基整段整段地被塌下的山體推進江中。偵察兵出身的許勇在巨石的縫隙中穿梭,隊伍沿著軍長踩出的路前行。將軍那熟悉的身影,成了小分隊的移動路標。 餘震,暴雨。山體不時抖動,搖搖欲墜的石頭隨時可能滑落。 傳我命令——貼緊懸崖,拉開距離! 貼緊懸崖,拉開距離! 一塊石頭滾來,戰士吳華腳下一滑,許勇猛地把他死死拽住。 危險!身後的人衝了上來。一雙手,兩雙手,大家的手拉在了一起……於是組成了一座鋼鐵長城! 在沒有路的地方走出路來,才是真正的軍人。 巨石擋道,泥濘不堪,突擊隊只能按s形路線前進,行進速度無法加快。一會兒上山,一會兒下山,不到百米的直線距離,卻要繞行幾百米。他們的鞋都灌滿了泥漿。 許勇的鞋也幾次陷入泥漿,他只好光著腳提著鞋前進,到了稍好的路面再穿上鞋走。 跟隨許勇的幾個年輕人都累得快挪不動步了,49歲的許勇卻依然走得那麼快。其實他也已經很累很累了,但他依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軟弱,不愧是經歷過戰爭洗禮的將軍。 但是,作為這支戰功赫赫的部隊的最高指揮官,許勇深知自己就是官兵的靈魂,更何況人命關天,萬分火急,決不能有半點懈怠。平時,他一再告誡自己的部屬:軍人一旦受領任務,就是火箭點燃了發射器,任何一秒鐘的誤差,都會帶來一生的悔恨。 在這無人的深山,在這沒有道路的道路上,將軍和士兵互相攙扶著,鼓勵著,溫暖著。山崖上,那艱難躍動的迷彩劃出了一道生命的綠色,向著遠方,向著人們牽掛的地方,蜿蜒推進。 六公里的路程,走了整整兩小時。 20時15分,許勇和小分隊抵達映秀。當先期到達的楊衛東從一個個泥人中發現軍長時,不禁吃了一驚。直到接過楊衛東遞上的鞋,許勇也沒想起,自己的鞋丟在走過的哪一段泥濘中了。 許勇將軍,成為進入汶川境內的第一位高級軍事指揮員。 廢墟,廢墟,還是廢墟。將軍雙眉緊鎖。 是啊,此時,這裡,已經完全是人間地獄了。 夷為平地、像月球一樣荒蠻詭異的縣城,那少數沒倒的房屋顯得更扎眼,那種不可思議的矗立,就像房屋不屈的骷髏,讓人感到觸目驚心的凌厲。 倖存的老百姓多數都逃上山避難。昏暗冷雨的廢墟中,不斷傳來呻吟聲、呼救聲。 汶川縣張副縣長趕來向許勇軍長報告:映秀受災非常嚴重,常住人口五千多人,就有兩千七百多人被埋進廢墟。大量傷員急需救治,食品、飲用水、藥品極度短缺…… 而此時,在另一個方向,李亞洲和王毅的隊伍正向汶川縣城疾進。 王毅帶領官兵們相互攙扶,邊開路邊前進。 遇到山谷,大家上山時就手腳並用,一步步爬著往上挪;下山時,大家就像坐滑梯一樣往下滑。 戰士劉強的腳被山上滑落的山石砸傷了,但他硬是咬緊牙關,一步也沒有掉隊。 早一秒進入震區,就能早搶救一個生命。 不久後,一座漫堤的水電站擋在了官兵們面前。又是一個生死的考驗! 王毅沒有猶豫,第一個下去探水情。站在冰冷的水中,王毅發現壩寬只有二十厘米,大水已經漫堤四十厘米,堤壩垂直高度約三百米,下面的水深不可測,水流湍急。王毅第一個勇敢地走了過去。大家跟在參謀長的身後,手挽著手,通過了這道鬼門關。 你們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太危險!過了水電站,一座吊橋又橫在突擊隊員們的面前。 這裡是龍溪鄉,距離汶川還有九公里。 當地村民得知子弟兵要趕到汶川救災,紛紛跑來勸阻。村支書不無憂慮地對官兵們說:地震後,這座吊橋已經傾斜,成了危橋,你們千萬不能冒險! 王毅上前幾步仔細察看起地形:吊橋是木質結構,架設在懸崖峭壁之上,多年失修,岌岌可危,更何況經歷了這場地震的破壞。王毅想,既然吊橋沒有垮塌,就還有一定的承重能力,危險是有的,可危險並不能阻擋軍人前進的步伐。 王毅試探著往前走——他竟然第一個走了過去。走!緊隨其後,第二個,第三個……突擊隊員們一個個提心吊膽地穿過吊橋。好!全部通過!王毅查看自己隊伍的人數,興奮道。然而仔細一看,二十多個小時急行軍之後的戰友們,沒有補充給養,他們一個個已經極度疲憊,尤其是女軍醫儲燕的臉成了花臉——劃傷後血流滿面。其他女兵也好不到哪兒去,根本認不出張三還是李四。但她們如險象環生中的玫瑰,艱難而頑強地怒放著,與男隊員們一樣跋山涉水,經受著身體和心理的超極限考驗,居然沒有一個人掉隊。 然而昨晚的急行軍,有一幕讓王毅不無心潮澎湃—— 那是在王毅他們到一個羌寨時的事,當時部隊正進行短暫休息。大家又累又餓,很多隊員剛坐下就睡著了。得知王毅他們要到汶川去救災,村民們把剛煮好的一鍋粥端給他們,他們不喝,就攔著不讓走,他們說:來了天災,都在往外逃,你們當兵的卻不要命地往裡走,就以粥代酒,給你們壯行吧!這碗粥,王毅他們是含著淚喝下去的。一位羌族老大媽,說什麼也要看著女戰士把兩個粽子吃下去,自己卻轉過身去,偷偷地舔粘在手上的米粒。一名胳膊上纏著黑紗的中年婦女,非要給部隊帶路,她說:我的丈夫和孩子都沒了,我給你們帶路,你們就能走快一些,多救出幾個人,多保住幾個家。 望著善良淳樸的群眾,沉甸甸的責任感湧上王毅心頭,他想:我們是人民的子弟兵,是人民養育了我們,人民有難,就是赴湯蹈火、粉身碎骨,我們也要勇往直前! 21時左右,王毅他們行進到距汶川不足五公里的桑坪電站,天又下起了滂沱大雨。 道路被泥石流和塌方徹底阻斷,已經再沒有路可走了。 王毅他們急忙找群眾打聽,一位村民告訴他們:到汶川縣城,有一條古棧道,但多年沒人走了,弄不好要丟命的。 這時,王毅斬釘截鐵地說:只要是路,我們就敢走! 這哪是路——懸在半空中,下面是洶湧的岷江,最窄的地方不到一尺,地震使棧道上落了一層厚厚的泥土,雨水一澆,又濕又滑,插在石壁中的木樁早已腐爛,只能緊貼石壁一步一步往前挪動。 還是我在前。王毅二話沒說,走在最前面。就在他走到盡頭時,腳踩的一根木樁突然咔嚓一聲,斷了!上面舖的石板咕咚一聲掉進湍急的江中……只見王毅死死抓住一條樹根,使盡全身力氣,才踩到一根木樁——參謀長撿了一條命。戰友們嚇出一身冷汗。 短短不到兩公里的棧道,突擊隊走了整整兩個多小時。 九九八十一道難關過去了,希望的曙光就在前頭;王毅和隊員們連連擊掌,用這種特殊的方式給大家鼓勁加油。 繼續前進,加快速度!王毅再次下達最後一道命令。兩百名官兵鬥志昂揚,精神抖擻。飢餓和疲勞已被他們拋在腦後,他們只有一個信念:挺進汶川,搶險救災!濃濃的夜色中,他們冒死越過了一道道水壩、一座座危橋、一處處泥石流…… 王毅他們已經生死挺進了三十一個小時! 5月13日23時15分,這是一個全國人民期盼的時刻—王毅帶領的兩百名突擊隊員到達汶川縣城。他們因此成為第一支到達汶川的救援部隊。 此時此刻,武警部隊災區作戰指揮部突然接到了來自汶川縣城的聲音——武警某師參謀長王毅用衛星電話報告了到達的消息:我部第一梯隊兩百名官兵經過三十一個小時,徒步強行軍九十一公里,現已到達汶川縣城並已展開搶險救援。現將汶川情況作如下匯報…… 汶川有消息了! 這消息迅速傳到中南海,傳遍全中國。 溫家寶的眼睛濕潤了。總書記胡錦濤在中南海感嘆一聲:還是軍隊! 子弟兵救我們來了!劫後餘生的汶川百姓見部隊進入災區,哽咽著奔走相告。王毅迅速察看災情,在向上級報告的同時,立即組織三個巡邏小分隊對銀行、油庫等重點目標進行警戒,然後帶領主要兵力展開救援。 龍溪小學是這次受災最嚴重的地點,正在上課的師生被埋在瓦礫中。官兵們用最原始的工具,冒著餘震的危險,鑽進險象環生的廢墟里,用手扒,用肩扛,在震後第一時間,從廢墟里救出四十七條生命。 特殊的經歷讓王毅他們有了特殊的人生感悟,一個月後,王毅在抗震救災英模事蹟報告團報告會上發言說:我永遠也忘不了踏入汶川縣城的那一刻,黑暗和寂靜中,到處都是露宿街頭的群眾。由於極度的恐懼、悲傷和疲憊,他們已經發不出歡呼聲了,但還是站著、坐著,用力地鼓掌。這是我一生中聽到的最難忘的掌聲。這一刻,我更加深切地理解了什麼是軍人、什麼是軍人的責任! 5月14日,武警部隊司令員吳雙戰、第一政治委員孟建柱、政治委員喻林祥簽署命令,決定給予首批進入汶川縣城的武警某部第一梯隊兩百名官兵通令嘉獎;15曰,武警部隊再次簽署通令,決定給抗震救災中率部隊首先進入汶川縣城的某師參謀長王毅榮記二等功。 13日的夜已經越來越深了。 此時,王毅的隊伍在汶川廢墟里搶救著。 此時,李亞洲的隊伍在急行軍。 此時,許勇的隊伍正在映秀的廢墟里搶救著。 當然,此時從中南海到基層的各級領導,都緊張地工作著,為了同胞的生命。 映秀鎮的夜晚飄蕩著淒涼的氣氛。 幾個戰士從殘垣斷壁中刨出—塊門板,給他們的軍長許勇搭了一張床。 勞累交加、身心疲憊的許勇,卻久久無法人眠。他坐在火堆旁,一邊烤著濕透的軍裝,一邊思考著第二天的部署。但是,剛進映秀鎮時的一幕總是不停地紛擾著他,揮之不去。在映秀小學的廢墟中,正在尋找兒子的老教師王茂乾熱淚盈眶、嘴唇戰抖,昏暗中,那種蒼老、無助與絕望劇烈地刺痛著許勇的心。一個月前,他19歲的兒子剛剛因病去世。他懂那種心如刀絞、痛到骨髓的感覺。他明白那種失去至親骨肉的滋味。 此時這裡,又有多少人間悲劇在復演?許勇把自己的悲傷深深地埋進心底,他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盡快地救出受災群眾,多救出一個人,就會少一分傷痛。 5月14日一大早,砲兵團四百多名官兵沿著許軍長闖出來的生命線進入映秀。 而一夜未眠的許勇就指揮先期到達的官兵們展開了營救:他們手刨肩扛,救出九名倖存者;他們同時開始部署搶修道路,搶救受災嚴重的鄉村。 看到許勇打算就在這裡展開救援時,有人建議,現在全國關注的焦點都在汶川縣城,隊伍應該快速向那里挺進才對。 我們是來救命救災的!哪兒災情最重,哪兒就是我們的戰場!許勇一听就火了。 而李亞洲將軍帶領的隊伍伴著一路大雨和一路餘震,徒步行進五十八公里,於14日14時35分安全到達汶川縣城,並通過衛星電話,報告了軍區首長、軍區抗震救災聯合指揮部。 穿越死亡之旅、成為最先到達汶川縣城的第一位將軍,李亞洲長舒了一口氣,捲起褲腿,才發現腳上及小腿一排觸目驚心的傷痕。這傷嚇了大家一跳,但他習慣地笑笑,不提。來不及再歇一口氣,滿臉塵土、一身泥濘的李亞洲就直奔汶川縣救災指揮中心。 很快,以阿壩州州委副書記陳貴華為總指揮、李亞洲力副總指揮的汶川地區軍警民抗震救災指揮中心成立。受軍區首長委派,李亞洲全面指揮協調所有赴汶川地區部隊,包括武警部隊的抗震救災工作。 在李亞洲等人的組織下,部隊有序展開以挽救生命、運送物資、維護社會秩序、搶修道路為主要內容的救災工作。部隊官兵進入到了每一個受災點,物資也送到了每一個受災點。 老百姓對部隊官兵擁護愛戴,每天都有人為部隊送來臘肉等群眾從自家廢墟中扒出來的食物。不時會有老百姓詢問:李副司令員的傷好了嗎? 阿壩州抗震救災前線指揮部總指揮、阿壩州州委副書記陳貴華說,李亞洲率領部隊及時進入汶川縣城,為上級了解震中災情、組織抗震救災爭取到了時間,使得汶川受災群眾有了依靠,對整個救災工作起到了關鍵性作用。 直到5月15日,李亞洲才有時間給地震發生以來一直聯繫不上的妻兒和遠在老家的父母報平安。 老母親在電話裡問:聽說你走了好長好長的路,累不累? 李亞洲笑著說:不累,習慣了。 李亞洲想起了2008年年初抗雪救災時走過的那條冰雪覆蓋的山路。他想起了自己三十多年前參軍到西藏修機場時,用青春鋪築的那條天路。 記憶中的那些路,正如他挺進汶川的九十公里生死路,永遠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記。 就在李亞洲、王毅他們的隊伍出發後不久,遠在河南、被譽為鐵軍的濟南軍區某紅軍師也在向震中汶川疾進—— 汶川大地震發生時,鐵軍正在野外駐訓。在外駐訓的三千餘人以最短的時間全部集中歸隊。當時,紅軍師還沒有接到命令,但他們已經做好奔赴災區一線的準備。紅軍師黨委連夜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他們最早的計劃是全部摩托化開進。因為災區道路破壞嚴重,最後決定空中運輸、鐵路運輸和摩托化機動多路並進。那一夜,紅軍師的官兵通宵未眠,他們修訂方案、調配兵力、準備物資。幾乎是在接到命令的同時,紅軍師就組織先頭部隊出發了。 為了盡快到達災區汶川,鐵軍選擇了一條雪山路。摩托化機動翻越夾金山! 地震後的災區餘震不斷,通往雪山的路時斷時續,然而,為打通從西路進入汶川的生命線,鐵軍出發了! 為了搶時間爭速度,鐵軍把摩托億開進縱隊分為三個梯隊相繼出發。 什麼樣的膽略什麼樣的魄力讓鐵軍鋌而走險,奮不顧身!是他們把人民的利益高高擎過頭頂,是他們把任何艱難險阻踩在腳下,在生死關頭挺身而出! 就是這支部隊七十三年前作為長征路上的開路先鋒血戰湘江、強渡烏江、四渡赤水、強渡大渡河、飛奪瀘定橋、爬雪山過草地、突破臘子口……創下驚天地泣鬼神的壯麗詩篇。 今天,在峽谷道路年內無法修復的情況下,鐵軍為了災區人民,為了盡快到達理縣、汶川,他們繞行雅安、夾金山、馬爾康、理縣,實施大迂迴,開闢通向汶川的第二條救援通道。 14日早上的都江堰紫坪舖大壩上,旌旗獵獵,喊聲震天。 根據軍區要求,鐵軍先期到達的一千八百名官兵徒步向汶川開進,探明災情,查明路況,為上級黨委部署決策提供第一手資料。 獵獵戰旗下,兩位中將——軍區葉愛群副司令員、杜恆岩副政委在為鐵軍將士壯行:鐵軍是一支英雄的部隊,是紅軍的傳人,軍委首長決定,把挺進映秀、挺進峽谷、挺進汶川這一最艱鉅、最危險、最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們,這是黨和人民對鐵軍的重托和信任。希望同志們發揚我軍聽黨指揮、服務人民、英勇善戰的優良傳統,向黨和人民交一份優秀的答卷!同志們有沒有信心? 不負黨和人民重托,堅決完成任務!率隊出征的師長楊劍和官兵們熱血沸騰,排山倒海般的聲音在山谷和大壩上迴盪。 師長楊劍登上一塊巨石動員,他的動員簡短有力:黨和人民把最艱苦、最危險、最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們,是對我們鐵軍官兵最大的勉勵和信任,我們一定堅決完成任務,絕不辜負黨和人民的厚望!同志們有沒有信心? 有——有——有——!排山倒海的聲音在空曠的山谷和大壩上久久迴盪。 楊劍師長堅毅地帶領第一梯隊出發了。頭上是不斷滾落的山石,腳下是泥濘難行的山路,一邊是翻滾咆哮的岷江,一邊是壁立千仞的峭壁,每前進一步,都要經歷一次生死考驗。 在前往映秀鎮途中,楊劍師長他們先後經歷了十三處泥石流、二十多處塌方滑坡、十五次餘震。在歷時十多個小時的艱難跋涉後,鐵軍來了的大旗插到了映秀鎮這片大地上。倖存的祥眾禁不住熱淚盈眶,一位老人激動地握著楊師長的手說:猴子都過不去的地方,你們硬是爬過來了,子弟兵真是我們的大救星啊! 映秀鎮災情嚴重,前方災情不明。楊劍當即決定,大部分兵力留下來展開緊急救援,所屬某團團長楊恩紅率領三百人的突擊隊繼續向汶川方向開進。 從映秀到汶川的通道已經沒有了,加上餘震頻發、山石滾落,被當地老百姓稱為死亡大峽谷。當聽說部隊要繼續向裡開進時,地方領導紛紛勸阻。 一位鎮幹部對鐵軍說:這條峽谷山高路險,泥石流頻發,平均每天都有十五至二十個逃命的人遭遇不幸,你們萬萬不可進去。 裡面的人生死不明,我們的腳步就無法歇停。為了災區人民,我們情願以命換命! 官兵們的回答蕩氣迴腸。 於是,鐵軍官兵們在亂石中穿行,在驚濤中歷險。 在離銀杏鄉不遠處的江面上有一座長兩百米的鐵索橋,橋面被震得塌掉一邊,橋板全部散落,僅剩兩根鐵索顫顫悠悠。過橋時手裡攥一根冰冷濕滑,腳下踩一根搖搖晃晃,咆哮的江水瘋狂肆虐,落下江去絕無生還可能。 官兵們雙手鮮血淋漓,腳板和膝蓋磨破了;卻仍然只有一個信念,就是向前向前再向前。 很快,銀杏有了鐵軍,桃關有了鐵軍,汶川縣城有了鐵軍…… 鐵軍來了!受災群眾禁不住喜極而泣,奔走相告。隨後,解放軍和武警各部隊多路冒險並進,於14日凌晨和上午陸續開進汶川。至此,汶川的生命通道開始打開,希望在一分一秒地增加…… 打通生命線 強烈的大地震使災區斷水斷電,道路被毀。 沒有路,大型裝備就進不來; 沒有路,大型救援就無法實施; 沒有路,那些被重壓在坍塌物裡的生命就得不到及時救助。 於是,在黨中央、中央軍委和胡錦濤主席指揮下,打通交通運輸生命線,成為部隊抗震救災的一場具有非凡意義的攻堅戰。 空中運送、鐵路輸送、摩托化開進、徒步強行軍、水路突進…… 不論是由官兵們身體組成的一條條草綠色生命通道,還是由空軍、陸軍航空兵、海軍航空兵組成的空中通道,以及工程部隊、武警水電部隊、舟橋部隊官兵們建起的陸上通道和水上通道,每一種方式都是災區人民極其珍貴的生命通道。 在崎嶇山路上,機械的轟鳴聲、指揮員的口令聲和鋼釬、鐵鍬與頑石碰撞發出的叮叮咚咚聲,匯成了雄渾激昂的搶通生命通道的交響曲…… 一條條生命通道的搶通,掃清了救援大部隊全速進入災區的障礙。 一處處無助等待的地方,盼來了救援官兵,升起了生命希望。 正因為有了生命通道,從城市到村鎮,從一個個震後孤島到一處處重災區,部隊官兵連續奮戰一百七十多個小時,在深山間、在密林裡,從殘垣斷壁中,從一座座廢墟底下,尋找著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一百零四小時,26歲的賀晨曦成功獲救; 一百六十四小時,61歲的老人李明翠獲救; 一百九十六小時,61歲的老人王友瓊獲救; 兩百十六小時,35歲的電廠女工崔昌會獲救…… 路,至關重要。 溫總理指示說,要盡快打通通往重災區的道路! 指揮部命令:要不惜一切代價打通道路! 現在講述的還是隸屬於許勇那個集團軍的部隊的故事。 時間再次回到刻骨銘心的5月12日。當日18時,正在高原駐訓的工兵團接到命令:即刻趕赴汶川縣抗震救災。克服任何困難、不講一點條件,全團當晚星夜兼程。 5月13日,在許勇帶領的三十三人的突擊隊出發後,該集團軍砲兵團政委何洪田也奉命率兩百名官兵將道路打通至紫坪舖水庫大壩,並在大壩左岸搶建臨時碼頭,為大部隊從水路突人映秀建立出發陣地。隨後,他又帶領官兵乘衝鋒舟,突進漩口,急行軍六公里趕到映秀。此後,源源趕到的官兵沿此道路進入,成為震中救災的主力部隊。 為打通水陸兩個通道,讓更多官兵和大型裝備進入映秀實施救援,該集團軍工兵團官兵晝夜兼程,克服雨夜路滑等閒難,於5月14日16時全部抵達指定位置,在紫坪舖水庫前集結完畢。 紫坪舖,岷江上游一個普通的地方,於2003年建成了一座造福於民、潤澤萬方的國家重點水利樞紐工程後,現在又成了南線救援部隊的橋頭堡,他們在此實施著集團軍制訂下達的水陸並進計劃。 5月15日黎明時分,工兵團開始鋪架漕渡門橋——種重達數噸,鋼結構,在水面上可以迅速形成通過大型機械設備的較穩固浮物。 要駕駛這麼大一個諾亞方舟不是件容易的事。當時的岷江峽谷,飛石不斷,遍布暗礁,湍急的江水夾雜著漂浮物飛奔而下,稍不注意,就會舟翻人亡。 畢業於長沙工程兵學院的蘭江鴻,是該團舟橋營營長,但在進人工程施工時,他的技術職務是門橋長。架漕渡門橋不復雜,但有風險;很簡單,但需要速度。兩個小時後,四個載重八十噸的漕渡門橋結扣而成。不少官兵的手掌被剮破,血流不止。為防止因淺灘多、流速大、地形生疏造成門橋擱淺,官兵們用衝鋒舟反復進行探路,確定了一條固定航線。 15日8時許,蘭江鴻箭步躍上門橋,洪聲下號令:離岸! 鉤篙手利索地將鉤篙插入水中,奮力一推,承載著重型工程機械和救災物資的生命之舟起航了。兩艘汽艇,一前一後牽引、頂推著門橋逆流而上。 靄靄晨霧中,清風掠過江面,讓挺立在船頭的蘭江鴻打了一個寒戰。 很快,門橋鑽入一片大峽谷,岷江兩岸絕壁如斧劈刀削,風光似鬼斧神工。正當大家被這雄峻險美的風光吸引時,餘震再次發生。兩岸岩壁的巨石抖落,呼嘯著砸向江面,濺起數丈高的浪花。 好險!正當以為躲過了這一險情時,不料,汽艇操作手心一慌、手一偏,汽艇發生偏離,陷入了湍急的漩渦中,劇烈晃動著,被洶湧的江水甩向左側山壁。 快解開汽艇鋼索!蘭江鴻一聲大吼。汽艇操作手聞聲迅速解開牽引著門橋的鋼索,開足馬力穩住艇身並轉向,汽艇終於從漩渦中掙脫出來。 一路險情不明,官兵們沉著應對,一次次化險為夷。三個小時後,門橋順利抵達開設在阿壩鋁廠的臨時碼頭。 可水流太急,沒法靠岸,水機連戰士盧琨一急之下跳上岸使勁拉緊纖繩。門橋成功靠岸,他卻感到腳底劇痛,低頭一看,一根鐵釘深深刺進腳掌。 聽說解放軍開來了救命船隻,受困群眾立即圍過來。官兵們按照重傷員、輕傷員、老人、婦女兒童的順序,組織他們登上門橋。第一趟,就運出受困群眾六百多人。 救災物資急等運進,受困群眾急等救治,官兵們晝夜不停駕駛著四艘漕渡門橋穿行在岷江峽谷中。腳天天泡在汪水里,官兵們很快出現爛腳、爛襠,但無_人退縮。 公路遭到顛覆性的破壞,原來的公路高架橋落入了幾百米的深淵,一時難以修復。天公偏又不作美,餘震不斷發生、泥石流任性肆虐。近在咫尺,可災區群眾與不斷增加的傷員還是出不來;觸目皆是,但一支又一支的救援隊伍、一批又一批的救援物資還是進不去!漩口幾乎要被壓塌了。 17日18時前必須打通!這是死命令! 15日中午,工兵團八百多名官兵和砲兵團兩百名官兵南北夾擊,合力搶修最後六公里的陸路。 南面,工兵團團長王健帶領官兵奮戰不息。 北面,砲兵團官兵在政委帶領下艱苦作戰。 南面,挖掘機、推土機、裝載機……十餘輛工程機械同時展開作業,馬達轟鳴震響。 北面,鐵鍬、鏟子,官兵們一刻不息,揮汗如雨。 兩個團的官兵頂風冒雨,迎著餘震中滾滾的山石,在六處近千米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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