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天堂祭·“黃”與“黑”的透視

第9章 第四章

——在中國腹部的豫、秦、晉三省交接處,起伏著一條蜿蜒千里的巨龍,這條巨龍名叫秦嶺。它是我國五大山脈之一,可足誰也役有想到把這接連黃土髙原與鹽鹼地的窮山僻壤同貧有這兩個字連在一起。 娃峰去夫不盈尺,畏途巉岩不可攀……這連鳥幾也不想多歇會腳的秦嶺山脈,竟然隱伏了一千餘條金礦脈! 雖然河南靈寶縣金峒岔的石崖上早有景泰二年元丹二十日起開金三百餘眼之碑文,但直到1964年,新中國的地;隊員第一次真正在這裡採到一塊黃金標本後,秦嶺才開始被人們氓新認識,並冠以金三角之稱。 金三角只有在金色年代才被人們鍾愛。 金三角真正敞開大門是藉助了上帝的力量。 黃金是經濟的主要支柱,一定要盡快搞上去!來自中南海的指示,使沉默了百萬餘年的秦嶺山脈一下沸騰起來。僅短短幾年間,中央的,地方的,還有穿著軍裝的黃金部隊大軍,繞過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坡,翻越難於上青天的蜀道,身披塞北風塵,足跨長江浪潮,從四面八方投向這神秘的三角地。靈寶、嵩縣、欒川、丰寶、洛陽、浙川、伊河、丹江、晉城、運城、蒲城、潼關、三門峽……相繼建起共和國少有的近二十座大、中型金礦,其陣勢,遠遠超過當年李自成揭竿舉旗之威風!

媽的,秦嶺是我們的,那些吃皇糧,的來幹什麼?挨了幾百輩子餓,幹嘛今朝還被外人釆搶飽飯吃?不行,我們要把金疙瘩奪回來! 中,山是我們的,金子也應該是我們的! 用不著動員,用不著組織,對飢餓者來說,聞到香味便是最好的感召力。山民們開始了行動!其決心,其勇敢,其堅定,如同祖輩們跟著闖王進京城奪皇位一般。 他們舉著鐵鍬,捲著鋪蓋,向大山深處的每一寸土地進軍。每一張臉繃得緊緊的,因為前面就是黃金,前面就是發財的契機。家裡的老婆、孩子在等著,蓋房子所要的每一塊磚瓦在等著,還有更多的光稂全靠著這捨命的一搏爭取明天能有一個媳婦娶進自己家來…… 十個、百個、千個、萬個……山民們動起來了。 一縣、十縣、百縣的工人、機關幹部、學生、教師,丟下課本,扔下一個月十塊、八塊的獎金,也向山里邁進……

步子是那樣執著,那樣有力,那樣從容不迫。 現在,有上萬人進小秦嶺採金,這是好事。可是,我們有些同志對他們有點不太守規矩就橫加指責。我們天天講要開放搞活,可群眾真的活泛起來,卻又驚慌失措,可千萬別葉公好龍啊! ……對個體採金者不是驅趕,而是要發展。 我們的方針是有水快流,無水也得流! 這是北京的聲音!這是中國最高層的最高領導者的聲奮。 於是,正在進發秦嶺的採金大軍,更加快了速度,更壯大了、隊伍,直至整個金三角充滿了人群,充滿了煙霧與火藥味。 一個擁有大小金礦脈4000餘條的國家重點金礦。 礦上,一套嶄新的標有05人字樣的先進設備架設在大山的半空,卻靜靜地躺在那兒。 這是從美國引進的,礦上去年向國家貸了400萬元。很遺憾,不能讓你親眼看一看它的威力!楊工程師聳聳肩,抱歉道。

不僅是這台設備,幾乎是整個國營礦山,沒有兒台機器,幾個車間,幾名工人在運轉與操作。 有三四年時間了吧,我們這個全國冶金系統的先進企業經常處在停產與半停產的狀態。我們拿了國家的錢,佔了這麼好的金礦。卻沒法給國家多繳些金子……楊工程師說著話,在哽咽。 礦上,505車間開著。過去一看,卻令人失望與寒心。那甩,巷道陷塌,斷裂的電纜四處亂扔,一台變壓器像一個打碎了的雞蛋殼被人棄在一邊……山上,足有四五百名赤著背的礦工在賣力地干著。 那不是我們的職工,是來搶礦的農民。車間趙主任解釋道:他們搶占我們已經快一年了。 前面,一個寬約3米、長達20米的巨大窪坑極不和諧地橫在我們的腳前。 又是採民們幹的好事?

趙主任苦笑地點點頭:從1985年10月到眼下的四年間,他們就這樣從咱礦上搶走富礦近20000噸,按品位每噸10克計算,就是4000兩金子被搶走了! 4000兩,480萬元就這樣白白被人從眼皮底下搶走。你們就不管管? 趙主任乾笑一聲,那樣兒比哭還準看:瞧,那幾台電機設備就是前幾天因為我們抓了他們幾個偷礦的,他們就連續兩次放了炸藥。你說誰還敢管?不瞞你說,我們車間每月光僱保鏢費就達萬元以上。這還不行,前個月,有兩名幹部、三名工人被農民綁架到後山。去幹嘛?讓他們喝騾尿…… 龐大的潼關國營礦山,腰大氣粗的工人階級,可在這兒卻這痕氣短,這般束手無策。這是何種悲哀?何因所致?上帝知與冷清清的國營金礦形成鮮明對比,附近的水山村、屈家村、安樂村熱鬧非凡,一片容悅、繁忙。近一刻祌模樣,村東頭的一條土公路上就有四輛大卡車和五輛小四輪拖拉機載著滿滿的礦石進了村。

老哥,這些礦石進村後你們咋辦?自品位高的,家裡苻人的就自個兒煉。品位低的,家裡又缺勞力的,就轉手賣掉。一位姓劉的漢子說。 一噸礦石賣去少錢? 不一樣,少的三百左右,多的六七百。 這麼貴呀! 劉笑笑,開心道:要不怎麼村里人都去搞礦了。收入少的,一夭掙個酉八十,多的也有一二千元,沒準! 他的身後,一股難聞的氣味衝鼻而來。原來,他家裡也在煉金,拉風箱的是他的女人,一個四十來歲,卻已乾癟得像個老太婆似的女人。但她拉風箱的架式很有勁,完全是雄性的動作。隨地搭起的一個大爐灶,又破又簡陋。兩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在一旁砸著礦石,並將它竅成粉。院子不大,卻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金脈礦石。連屋內的床底下都一樣塞得滿滿的。

劉得怠地指指擋在他家門前的國營潼關金礦山,說:你問這礦山能泫多氏時間?總該10竿、30年、50年吧?咋,我死了?哈,死了還有兒子麼,兒子死了還有孫子。我是、我是那個毛主席說的,愚公移山噢,我死了,有兒子,兒子死了,有孫子,子子孫孫,只要不死,就挖山不止呀! 當年李自成潼關一仗敗陣後,為了養兵生息,他選中了這條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溝壑。遠望這黃河古道兩岸,數十迅陡峭叢立,中間一泓20公尺寬的清澈細流由高而低,緩級流淌。人在溝道,抬頭仰望,恰似一線藍天。不知當年的李闖王是否知道,就在他深居的這條長長的山溝,竟是一條黃金適地的金略!我想,他並不知曉,倘若知曉,歷史也許就要重新來過。 叮呤,叮噹……聲音從雲霧間而來,又在雲霧間擴敗,直到整個耳邊是奏不完的叮噹,叮噹聲。

瞧,幫來啦! 馬幫?乾土匪的活?奮人嚇得直棬脖子往車窗下縮。 哈哈哈,不會妨事的,只要你不惹他們,就沒事。本地的司機說。於是,我們全車人又從車窗裡伸出睜子,向外張望。 馬幫就在眼前。原來,他們是一支專門馱礦的隊伍。浩浩蕩盪,有人一數,足足100多匹。 嘀一嘀嘀一,突然,馬幫的迎面響起一陣刺耳的喇叭聲,這是一隊5輛組成的國餼礦山運輸車。 嘀嘀一喃一,快讓道讓道呀!見馬幫勞若無人,寸步不讓他走在大路中央,汽車司機們火了,紛紛跳下車。 哎,趕馬的,還不把馬往路邊趕一趕看這路,全給你們佔了!司機都很年輕,一邊擦汗,一邊為著腰站在馬路中央,想讓馬幫往邊靠。 長長的馬幫如同一根不曲的直線,繼續沿著路中央向前走去,氣喘喘的馬鼻直衝到司機的臉面。

媽的,你們聽見了沒有?再不讓,就別怪我的四輪不長眼!小伙子一邊抹著馬噴出的氣沫,一邊往後退著。 浩蕩的馬幫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似的,依然響著鈴鐺向前。 司機小伙子氣得跳上駕駛室,開響發動機,又使勁按著喇叭。嘀嘀嘀一一陣異常刺耳的喇叭聲震盪著整個山谷。馬幫前頭的幾匹騾子一下受驚,長嘶一聲,便四蹄掀起,直往頭里衝撞而去一匹瘦得屁股象錘子的老馬被撞倒在路邊的河溝裡,折斷的前腿血流一地。馬幫頓時亂了起來。 幾個彪形的趕馬把式,三步並作一步池跑到汽車前,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將司機小伙子提了出來。 小子,是想吃馬肉咋的? 小伙子不服地:誰讓你們不讓道? 嘿,瞧他嘴硬的!幾個漢子說著,抓住小伙子的頭髮,然後將他往車門上撞。那小伙子頓時額起青包彝流血。

對不起,對不起,他是新來乍到的,冒犯了各位大財神,真對不起。來來,抽煙!抽煙;後面四輛車的司機見狀,赴忙過來掏出阿詩瑪解圍。 是啊是啊,誰不知道,這闖王溝裡的馬路是汽車讓三輪,三輪讓馬幫呀!一位司機說。 既然知道這闖王溝的老規矩,千嘛還挺著脖子頂勁,不是有意跟咱鬧彆扭嗎! 不行,明知故犯,得好好說道說道! 馬幫人多勢眾,嘩啦一下將四輛載滿礦石的國營汽車團團圍住。 沒什麼了不起的,不就一匹老馬麼?我賠挨打的司嘰小伙子說。 你賠?你賠得起嗎?傷馬的主人將中指頂到他的鼻尖,怪聲怪氣道:馬雖老些,可老馬才識途,這你知道嗎?沒一萬八千的買不下來。再說,眼下是什麼時節?釆金的黃金季節,一時頂平常的百時,如今,把咱馱礦石的馬摔斷了腿咋辦?這可又是萬兒八百頂不下來的事。再說,老子不餌按時如數交礦,礦上辭了我,這家六口人光糊嘴竑少說千兒八百的。還有……

你們這是明擺著敲竹槓!司機們火了:我們按了幾次喇叭,又從車上跳下來讓你們靠路邊走,可你們偏聽不進。這公路是我們國營金礦修的,理當讓我們走你們別太霸道了! 誰霸道?老子幾百輩子在這兒住著,幹嘛,這地是咱的,山是咱的,憑哪一點非得我們讓著你們不可!馬幫們存心起哄,他們擺出天理與司機們評說。 你們這是瞟理:一位司機不服道。 媽的,他們還嘴硬,走,給他們餵馬尿,看還硬嘴不!有人突然冒出個餿主意。好,給他們餵馬尿,哈哈……喝姦戲嘍!馬幫的眾人如一群魔鬼頓時狂呼亂舞起來。 司機們一看不對勁,折身想逃,怎奈寡不敵眾,一個個被抓穫後反擰胳膊,押到幾頭肥馬的屁股邊,這時,有人將司機們揪住頭髮,讓險和頭衝著馬屁股,有人十分熟練地在馬的有關部位捅了幾下,那馬尿頓時如水龍頭般地沖在了司機頭上……哈哈哈一一哈哈哈一馬幫的山民們一片狂笑許。餵,前頭的幾個別閒著,快把他們汽車上的礦石卸下,好算我們的賠償費呀!在位精明的山民指揮下,沒用半個小時,四輛滿載礦石的汽車被搶劫一空。末後,有人用刀子將汽車輪子全部捅破。 叮鈴,叮鈴一長長的馬隊載著歡穢語,載著故利品,耀武揚威地折身向一線天緩緩行進,一切自然,合理,彷彿如同自己汗水換來的果實。 名不虛傳。野狼谷以其少有的淒愴荒涼,使整個山谷顯得陰森可怕。那滿坡的亂石雜草,那百里不見坎煙的溝谷,讓人感覺隨時有可能突然冒出一隻惡狼向你撲來…… 嗷嗷嗷!一陣沙啞而可怕的叫聲從山谷傳來。 不好,狼來啦!有人驚叫起來。 別緊張,那是前邊金礦工地上的聲音,不是狼。陪同者說。 我們將信將疑地披荊斬棘往前走去。果然,只見一片山坡上,好幾台紅色推土機在逄滏響著,司嘰們專注地推著土。前面,三十多個彪形大漢揮舞著木棍,奮力趕著一群直往推土機前躥的老頭、老太們。老人們死活不肯走,大漢們乾脆把他們抬起,扛到幾十米外的地方。不一會,彼抬走的老人們又瘋一般地撲過來,大漢們又抬走。一撲,一抬,……雙方相持不下,直累得大漢們汗流浹背,那些七老八十的老人們更是像散了架似的躺在地上,又哭又嚎; 小子們,你們坑苦咱了,哎呦,我的腰背呦……喪天良的,午部逼我們,你們又要宰老娘,咱不活了。 這是怎麼回事?一打聽,原來這些老人都是附近村的,他們被村幹部派來專門對付準備在此建立國營金礦的建設者。野狼溝是條會金礦脈溝,國家決定在此建礦。不行,不能讓同家來開採這兒的金。野狼溝是咱們的,要開採也得讓咱:村內己來開!對,有寶葫蘆,先得讓咱們享用!患紅眼病的村民們情緒激昂地說。但由於國營礦山早先就辦了征地手續,並付了山林賠償費,當地不便直接出面阻攔與乾擾,村幹部想了個點子:讓村上的老爺子、老婆子去,讓他們上陣,只要把國營礦山工程往後拖,待農忙一過,全村人一起上山採僉。對,這個主意不錯。於是,全村動員,十幾名六七十歲的老人組成了義勇軍,並與村幹部簽了合同能拖延工程動工一天,每人發5元工錢。於是,戰爭就這樣開始結一天,來了兩男一女3個老人。他們使出唯一可能奏效的辦法:往地上一躺,又哭又嚎著不讓推土機啟動一步。司機無奈,從自己口袋裡掏出錢票。 5塊不行,起碼得多給一點。老人們每人接過一張5元錢票,討價道,好吧,每人加一塊。老人終於滿意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屁股,笑著走了。司機們想的是倘若完不成任務,就得扣全月獎金呀! 第二天,義勇軍又上山了,而且多了兩個。戰術依舊。雙方談判一司機:給錢了,怎麼又來了? 老人:那是咋天的。 司機:輕輕地真見鬼。說完,又從口袋裡掏出錢票。 老人:6塊不行。村里答應給—天8塊了! 司機壓住心頭之火:得,咱給10塊! 老人:這還差不多。 推土機終於又響了。 第三天,村幹部將僱傭費提到12元。推土機作業組一核計,道:他們是成心與咱們對著幹。媽的,咱們獎金也不―要了。 給,每人15元! 老人們點著嶄新的錢票,樂呵呵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是第四天。當老人們得到村幹部,給的每人20元高額僱佣金後,滿懷再從司機們那兒敲它至少25元的雄心壯志,勁頭十足地又一次來到工地。可一到工地,他們就見戰況不妙。工地上,一排三十多人組成的人牆攔住了他們,那些人個個都是年輕力壯、膀寬粳粗的小伙子,左臂上還戴著執法護礦隊的紅袖布。 老將鬥不過強兵。於是,義勇軍只好敗陣而下。 當我們離開野狼谷時,戰爭尚未平息。也許明天戰火更加激烈。當聽到老人們說村幹部決不會讓你們這些吃飪糧的搶了咱金礦的話後,我們一路的同行者這樣打賭道。 山兮兮,路漫漫。秦嶺的每一條山與路都有著不同尋常的容貌。葙人說,它是上帝賦予的一個藏龍臥虎之地。項羽、李自成……這些中華民族歷史上的偉人,不都來自這秦嶺的母懷嗎?由母親乳汁哺育的輩出英才是將會受到千古眾生的讚頌與值得驕傲的。然而,在今天的秦嶺大地上,我們看到的是另一些與此截然相反的眾生們。他們與項羽、李自成同喝一江水,同住一山崗,可他們的所作所為,卻令秦嶺在內的大地母親痛心與怒斥—— 傳說左家莊是李自成養母生他的地方。女人們凡在這兒生下兒子,個個都是虎一般強憚的漢子。某左氏的婆娘為他生了個兒子。果真,個個龍胸虎背,走在山坡就能使大山發出隆隆迴聲。可是,這兒太窮,哥5個除到山上扛那無邊無盡的石頭外,再沒有能讓他們使力氣的活可干。 5個年輕力壯的漢子,竟養活不了一個老娘與老爹,自然談不上找媳婦尋女人睡覺了。 這一年,老三從後山打柴回來,告訴哥弟兒個,說:那後山聽說有個金礦,國家開著呢。如今,外縣、外省的來了好多好多人都到礦上去搶…… 媽的,咱們也去,咱哥5個,不比他媽的別人差。好,乾一年,還不搞它個十兩百兩金子的,那時候,咱們再蓋房子,娶媳婦,不信小駔們再不進咱被窩! 哥幾個一核計,決定也去後山闖一闖。初次出征,凱旋而歸,一次他們就用騾子馱回了兩噸礦石。廉價出售,得了800元。兄弟幾個美美地狂歡狂餐了一頓。剩下600元,交給了苦了一輩子的老爹老娘。 我說兄弟們,光靠咱5個人,偷上那麼十趟八趟的,也成不了大戶。我想咱們能不能想點新招。老大大虎啃著一隻雞腿對四兄弟說:老毛頭不是說組織起來才有力量麼,咱們也來組織個礦石運輸隊,你們著好不好? 那當然好,只是哪兒來人呀?兄弟們說。 人有的是。昨天你們回來時,沒注意咱這一帶山溝山窪甩到處是外地來採金的流民嗎?把他們組織起來為咱們服務,這不就成了。咱哥幾個也不用自個兒上山下山出臭苦力了!大虎得意地笑道。 好是好,可足人家誰懲總干呢?兄弟幾個仍有疑慮。這好辦!大虎把雞骨頭往地上一扔,說:咱5兄弟就擇5隻虎,誰耍不聽咱的,哼,老子就打斷他的腿,趕他們出山去!再說,我們也不是讓他們自乾,好說了,拉100斤礦石,給5元。有獎有罰,準行! 大哥的主怠好!咱今晚就開始乾! 大虎、二虎、三虎、四虎、五虎一一五條虎為防一手,他們隨身帶了鞭子、鐵棒,甚至菜刀,作為專政武器,誰耍不千,就給他來硬的。 秦嶺的夜,靜悄悄,除了犬吠外,似乎一切都沉睡在炎夢之屮。一個11坳間,支著幾個馬架式萆棚,這焙到此採金的外地人的棲身之地。疲乏了一天的外地人此時正呼呼睡禮哩!突然,一陣吆喝聲,震醒了山坳…… 起來起來,幫我們背礦去! 吵什麼,老子起早摸黑乾了一天,哪有力氣再去背礦?一個漢子揉著惶忪的眼皮,頭也沒抬地在被窩裡嘀咕了,又不讓你們白乾,背一垮給5塊錢! 見鬼! 5塊錢,就是50塊錢也不干!少在這裡嚷嚷,找別人吧!另一個漢子生氣地從被萵裡直起身來。 啪啪!鞭子落在了漢子背上,頓時,發出豬嚎一般的尖叫。 媽的,看你們去不去。咱左老爺的鋼鞭是不吃素的! 聲音未落,叭叭,又聽一陣鞭聲。 馬架式草棚裡躺著的人一骨碌從地舖上爬了起來。左家五虎一他們早有所聞,這裡的外地人誰敢不從。再說,他們還要在白天為自己的發財夢揀一把呢!得,走一趟吧! 就這樣,左家5只坐地虎用僱和威逼的手段,組織了一支三十多人的偷礦隊伍,每天夜晚,如同一支夜運斤人,橫行在國呰金礦與秦嶺山谷間…… 一個夜晚,隱藏在草叢中的偷礦隊聽到國營金礦009號採場的爆破聲連連響起,便在大虎的一聲號令下,如同飛虎下山,一下撲到工地上的運礦車上。二虎、三虎亮出寒光閃閃的匕苜逼住開車的工人,四虎、五虎搬來石頭墊住運礦車輪,餘人張開備帶的麻袋、竹筐,跳上礦車,三下兩下,將礦石一搶而空。 住手!不許偷礦!兩名護礦隊員聞訊趕到。 頓時,雙方棍棒飛舞,刀鞭相擊。護礦隊員寡不敵眾,被五虎生擒活拿。 小虎一四虎、五虎押著偷礦隊伍凱旋而歸。 老虎~三虎、二虎、大虎就地夜審護礦隊員。 以後還管不管咱的事了? 只要你們動手破壞礦山,我們就管!護礦隊員異口同。媽的,嘴還挺硬麼!大虎拔出匕首,伸到一名護礦隊員的嘴邊:有種的舔一下老子的刀尖! 護礦隊員怒目而視,大義凜然地伸出舌頭……大虎見狀,先足一驚,隨即將刀一掄,啊一護礦隊員的半片舌頭落在地上,鮮血四濺…… 二虎、三虎則搬來幾塊尖利的山石,讓另一個護礦隊員脫下褲子,赤膝跪上。 不跪!護礦隊員奮力反抗。 叭!二虎朝對方的腿窩窩猛抽鋼鞭。喔一護礦隊員倏然倒下。 末後,三兄弟將這兩名遍體鱗傷矽護礦隊員的衣服全部扒光,綁上手腳,扔進山溝,然後揚長而去…… 又一個烏云密布的深夜。 突然,一隊人馬弓著腰,悄然無聲地隱藏在闖王殿的遺址餌叢中,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原來,這夜五虎的偷礦隊出師不利,幾個僱工被護礦隊生擒。他們剛剛得到消息,說護礦隊要將這些俘虜押往當地公安局。闖王殿是必經之路。 五虎商定:半路截擊。 夜風輕輕地拍吻著群山眾巒。戰鬥了一夭的護礦隊員這時分外高興地押著十幾名俘虜正從礦上朝這邊走來。他們哪里料到等在他們前面的是一場血腥的伏擊戰。 衝啊! 殺啊! 闖王殿四周,突然殺聲震天。 5名押解的護礦隊員見一群舉力舞棍的歹徒向他們衝來,趕忙將俘虜拉向一邊的小路。 衝啊! 殺哬! 小路上,一群更瘋狂的歹徒衝殺過來。 好一場血戰。 5名護礦隊員一個個被打得血糊遍體,其中一位稍輕一點的突然從地上躍起,抱住大虎,對準肩膀就是一口。大虎大叫一聲,抬手往後就是一匕首。那護礦隊員頓時肚破腹裂,白乎乎的腸子與粘乎乎的血一齊流在了地上…… 哈哈哈,我們勝利啦!勝利啦! 五虎在呼嘯,魔鬼在狂笑。秦嶺的山谷則在顫抖,哭泣。 唐福,五十開外,一副武大郎之相。兒子唐宗民,是父親年齡的一半。父子倆以前都是本分的種田農民。家裡沒有女人,除了小屋邊的那座小橋外,沒有別的世界。 突然有一天,父子倆發現從他們的小橋上進進出出許多人。一打聽,原來是採金的,一夭能賺千兒八百的。 兒子說:爹,咱也去! 唐福一聽,繃起臉:不行!說得斬釘截鐵。 咋不行?你瞅他們進山時光光的身子,出山時,大把大把的鈔票用麻袋裝哩!兒子不解地問。 不行就是不行!唐福臉繃得更緊,心想:你懂個啥,進山挖礦多危險,說示定嘟一天大石頭垮下來把你壓死了,咱斷了後根,將來誰為我送終,誰為咱唐家傳宗接代? 兒子沒能去,成天在家唉聲嘆氣。 一天,父親詭秘地對兒子說:阿宗,你估約每天從咱小橋上出山的人、馬、車有多少? 兒子沒有好氣地:多少?都給別人把金窟窿搶光了!少說每天也有三五百人進出! 好!父親髙興地拍起大腿那雙渾濁的小眼珠像是第一次露出光芒。 還好?好個屁!兒子蹲在地上瞅著父親心頭直罵。 來,阿宗,從明天開始,你就穿上這件衣服在家呆著6我呢,戴著這個袖套守小橋。 兒子見老子拿過一套公安督服和一個紅袖套,眼珠瞪得溜圓,不知老頭搞的什麼名堂。 父親那張佈滿魚紋的老臉今天象開了花:你想過沒有,咱小橋上每天出山的人馬車少則三四百,多則五六百,他們進山發了大財,可走的是咱家的小橋呀!總不能白讓他們佔便宜呀! 你是說,咱在小橋上設卡,收過橋費沒等老子說完,兒子突然拍滕站起:哈哈哈,好主意,阿爹,這個主怠太好啦! 老子望著開竅的兒子,打心服里高興。 阿爹,你的意思是讓我當公安人員,去守橋收費?兒子問。 你說對了一半8可是你不用去守橋,這個活由我幹。你就坐在家裡。老子說。 這是為什麼? 你想,咱這小橋上過去沒有設卡,如今一設卡,那些過路人不要懷疑嗎?要是你穿著聱服上去,人家一問咱就沒有退路了。而我去守卡,人家要是問我,我就讓他進屋,指著你對他們說:不信,你們問這公安局的同志!那時,你就裝出正兒八經的樣,回答:是這樣,上面有規定,進山必須交費,杏則重罰那些傢伙呀,就是怕公安局的人! 哈哈哈,阿爹,真有你的!兒子笑得直不起腰來,他對父親的點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忽兒,他問:假如時間長了,上面來人咋辦? 放心,你阿舅不是在縣上公安局當科長嗎?這套警服還是他借的呢! 原來是這樣!兒子全然明白,心頭像吃了定心丸。 第一天上崗,果然象唐福預料的那樣,但一切順順當3地蒙過了。這天,出山的人、馬、車總共375個主,共,入1085塊,外加6條紅塔山,雲煙和4瓶白沙液沒有錢,菸酒也行!老頭兒說。 一天、兩天十天、半月,頭一個月下來,父子倆到底賺了多少錢,簡直快數不清了。一點,整整36754元。當然不包括大批菸酒等物。 這夜,父子倆樂得一夜未合眼。 父親說:阿宗,你年紀不小了,該成個家了。 兒子不好意思地:……哪兒去找呀? 嗨,有錢還不容易,這事包在我身上。你沒瞅見每天從咱小橋上來來去去的姑娘、妹子一串一串的。聽人說,她們都是外縣、外省來的,不都是奔錢來的?咱有錢,還愁沒人嫁進來?父親堅信不移。 果然,沒出半個月,唐福花了3000元託人從盲流的採金女工中給兒子找了個23歲的媳婦。這媳婦是四川來的妹子,長得標致,手腳也勤快,兒子樂得直朝父親磙頭感恩。 看著兒子小兩口甜甜蜜蜜的過日子,唐福臉±鱔著笑容,心裡卻另一番滋味。這位陽性未泯的男性山民,與兒子過慣了光棍生活9打老婆二十多年前去世後,唐福心汴在兒子身上,女人是什麼滋味都早已忘光了。如今家裡多了個女人,眼皮底下不是女人咯咯咯的笑聲,就最女人那白嫌的龐膚、豐滿晃蕩的胸脯、充滿彈性的大腿……開始,唐福為了壓抑這種邪念,盡量躲避兒媳婦,甚至連吃飯也不尊一起吃。可他越躲,這種邪念就越燒身,弄得他夜不入睡白天在小橋上也常常想得出神……他害怕,甚至詛咒自己! 又一天晚上,唐福下卡後,獨自躲在自己的那間小屋裡暍著悶酒,這時,小門吱吱地開了。原來,兒媳婦端來一盆香噴噴的新鮮紅燒魚。 爹,俺給您做了條魚,您嚐嚐可口不?兒媳婦甜甜地走過來,對公公說。她挨得他如此近,端碗的那隻白胖細嫩的手臂甚至碰在了他的身上。唐福不知咋的,就像觸電似的哆嗦起來,那端酒的手晃個不停,臉色也極為難看。 爹,你不舒服啊?兒媳婦急了,趕忙過來雙手扶住公公。她的雙,摟著他,那個令人銷魂著迷的豐滿的胸脯就貼在了他的臉頰邊。唐福看著、聞著身邊的這個女人,簡直要昏過去了。 沒……沒事,我……他說話也已不利索,嘴唇跟翁打抖。 爹,要不俺讓宗民趕緊回來送你到醫院看看?兒媳婦又著急又關切地說。 公公一聽這話,突然聲音變鋦地問:什麼,阿宗他到哪兒去了? 到鄉里去買點東西,早晨就走了。臨走時還跟你打招呼呢,你都忘了? 到鄉里?噢,好像早起來時給我打過招呼。鄉里,鄉里來回一趟少說也得兩天府!這麼說,今晚他是不來了?唐福想到這裡,猛地端起桌上的酒杯,咕嘟咕嘟地直往嘴裡倒。 哎呀,爹,你別喝了,千萬別傷了身子。兒媳婦伸手要奪公公的杯子。 唐福把杯子一放,乘勢將兒媳婦抱住,然後轉過身子,兩人一起倒在了旁邊的那張木床上…… 爹,你……你不能這樣,不能……兒媳婦見狀,驚恐地邊掙扎,邊說著。 雖說唐福五十開外,可畢競是男人。他把兒媳婦死死地制服在自己的身子底子,在她的身上亂摸亂啃,並且不停地說:沒事,寶貝兒,差我出錢買來的,……咱有的是錢,有的是錢……你瞅,就在這床鋪底下,全是錢呀!足夠你享受一輩子的……你瞅,瞅呀…… 他騰出一隻手,翻開棉被,順手一把又一把地抓過10元一張、100元一張的錢票,那錢票簡直象雪花似的在兒媳婦眼前撒落,飄舞…… 不知什麼時候,唐福發現身子下的兒媳婦再也不擰他咬他了,而是兩眼笑瞇瞇地盯著他盯著錢票,那雙白撇的手自個兒在解著系在一對象山一樣髙的乳房上的布條、寶貝兒,我的寶貝兒……唐搞見狀,突然全身的血管爆炸,頓時如猛虎下山…… 屋外,是漆黑得偶爾聽得幾聲犬吠的山夜。 媽的,老混蛋,看我不宰了你!一天,兒子終於發現了夜幕下的這齣續劇,提著刀,非要斬了老子不可。如果不是自己媳婦的斥罵喪天良的公公和掏心腸的自悔,血氣方剛的他肯定饒不了那條考命。 挨了幾棍子的唐福心頭的氣可不小,媽的,這小子,你是我老子生的,媳婦也是我出錢給你買的,就不該給我享用享用?小妞歸還給你,我重新買一個回來歸我自己!媽的,老子有的是錢,找個比你媳婦更年輕更標致的妞兒做你後媽!唐福窩了一肚子火,心裡打定這個主意。 僅僅事隔三天,唐福得意洋洋地領回一個18歲的河南信陽姑娘。據說這姑娘是因家貧才到秦嶺來採金掙錢。唐福花了兩萬塊錢一萬塊給姑娘家寄了去,一萬塊給了中間媒人便暇順噹噹連同結婚證明書一起帶回了家,並且大辦了一頓喜酒。 老翁少婦,好不熱鬧了一番。 兒子氣得嘴都要歪了,可也沒法子。老頭有錢,有錢檔不住他想幹的一切。 可作為女人的兒媳婦看了心裡象裝滿了醋。不說那新來的小妞佔了老混蛋的被窩,可氣的是競然比自己還小5歲就當起自己的婆婆來。這還不猝,兒媳婦想,本可以待老漢蛋死了後,那一床舖的錢就可以歸我們了,如今,這個小婆婆一來,不等亍錢財一空嗎?不行,不能這麼便宜老混蛋和他的小老婆。 兒媳婦在自己的男人苒邊吹起了枕頭風。男人一聽,是個好主意。 這一天,老子照常戴著紅袖套上橋收進山出山採民的過橋費,兒子依舊穿著警服在家執政。 不一會兒,忽聽屋外有人吵嚷起來: 不行,你這個老頭也太黑了,憑什麼收我們30元的過路費! 就是,這山路又不是你們的,誰都可以走! 原來,是一幫外地的採民趕著馬車正準備出山呢! 少羅嗦,上面規定的,不交也得交這是唐福的聲音。 我看你這個老頭是敲竹槓的,誰批准你在此設卡的? 誰?當然是公安局!老頭口氣很硬! 我們不信! 不信?那就跟我來唐福神氣活現地將幾個外地採民領到自己的家裡,指著穿蒈服的兒子對外鄉人說:這是公安局的同志,你們問他! 問什麼?你是誰?你苻什麼權力私設關卡?不想,穿普服的兒子一反往常,竟然當著眾人的面,反問唐福! 好哬,你這個老傢伙,競然冒充執法人員在這兒敲竹槓,拖出去打呀! 打,打死他! 唐福像只過街老鼠被眾人拖到小橋上。那些來來往往的進山出山人早已恨透了這個截竹槓的老頭,一聽老頭是個冒牌貨,便一哄而上,有的拳打,有的腳踢,有的舉著木棍、鐵櫸打,直到唐福奄奄一息才住手。 小崽子!我白養了你呀!小崽子,我到地獄後也饒不了你呀!唐福躺在床上,成天詛咒著自己的兒子。不幾口,便頭一歪,見了閻王。 老子的屍骨未寒,兒子便起了歹心:咱是他的兒子,如今財產反被才入門3個月的小妮子把住了。不行,說什麼也得歸我。一天,唐宗民正面與如花如月、比自己還小七八歲的後媽交涉起來。 後媽坐在床上,只是嗚嗚哭而不答話。這反讓唐宗民為難了:好可憐的一個妹子,瞧那標致的臉,豐滿的身材,競然讓不要臉的老混蛋佔有了1唐宗民頓時心頭生起一股無名之火。媽的,老混蛋找這小媳婦是為了氣我的呀!他不但糟踏了我的媳婦,而且又糟踏這麼年輕漂亮的妹子。五十多歲了,他還這樣做,我才二十幾歲,又是他的兒子,既然他能占我媳婦的便宜,為什麼我就不能把他的小媳婦拿到手?我要報復!報復! 唐宗民想到這兒,不管三七二十一,撲上參就抱住後媽往床上扔…… 宗……宗民,你不能這樣! 什麼不能!再嗥,我宰了你! 一陣嚴厲的痛斥之後,除了嗚嗚的哭泣聲外,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天倫早已顛倒,人性早己喪失,留在深山的是一片野蠻與愚昧的肉搏呵,象唐福這樣的父子,在秦嶺礦區,何止一雙! 一個土改時期入黨的老支書,一個家裡掛著20張勞糢、先進獎狀的老黨員。李炳,鄉上、區上、縣上響噹噹的老先進,同時,也是秦嶺金礦的一大惡霸、惡棍。 勞模與惡霸之間是無論如何也不餌劃等號的,可李炳那雙定瘦削的肩膀卻十分和諧地把它們平衡在肩頭。 1987年,金礦公安局根據國家礦山管理法規定,決定將組織策劃霸占國營礦山的要犯李炳逮捕歸案,三輛警車的瞀笛聲給小秦嶺山灣敲起了並不小的振盪聲,然而,就在瞀車開到金子灘大隊部時,正見五輛披紅戴綠的轎車中走出當地的幾位縣長、鄉長大人,他們在一片鑼鼓的歡呼聲中,前呼後擁地將紅光滿面的李炳從一排嶄新的農家樓舍裡接出來,並親自為他在胸前戴上大紅花,然後如同迎接重要人物似的將李炳扶上轎牟。轎車呼地屁股冒著青煙,飛速地消失在遠去的柏油馬路上。 媽的;下次要是再讓我碰上他,絕饒不了這個老賊!一位年輕的公安人員念忿地說。 得啦,也許我們根本就逮不住他!公安科馬科長搖搖頭,坦率地對部下說。 不,這不僅僅是也許,而且是完全可雜的。馬科長在金礦工作5年,他太了解這裡的地方情況了。 他們的金礦是小秦嶺金礦區的重點國營礦,國家光在勘査、初建階就花費了3000萬元基建費。 1983年前,金礦每年向國家上交15000兩以上的黃金產值。然而,打1983年開始,金礦的生產急劇下降,從10000兩降到13000兩、11000兩,1988年竟降到了5600兩,僅是1983年以前的1/3的生產水平。那2/3的黃金到哪裡去了? 聽,在縣勞模代表大會上,李炳正在向全縣幾十萬百姓介紹著自己的光榮業績: 打1983年起,我們解放思想,廣開門路,充分利用本池礦山優勢,在自身勞力不足的情況下,大量組織外縣、外省的民工,先後建起了30多個小金礦。如今,我們真正走上了富裕道路,大隊的人均收入由過去的135元,猛增到了1988年的680元,翻了兩番又半…… 嘩一縣長、縣委書記帶頭鼓掌。於是,李炳又一次獲得了一朵省勞模的光榮花。 一朵紅花,區區3角錢,但當了幾十年共產黨幹部的李焫對它卻十分珍惜,當兒子、老伴譏笑他如今是什麼年頭了,還要這幼兒園小孩拿的玩藝幹什麼時,李炳大聲斥道:你們僅個屁,沒有這3毛錢的玩藝,就沒有我李家高出別人一頭的三上三下的大樓!有這3毛錢的玩藝,就能保住我李炳30萬的存款!這,你們懂嗎?真是頭髮長,見識短! 外表看起來十分不起眼的李炳,確實有著一套深奧的人生哲學思想。他按著自己的經驗,安安穩穩地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甩金子鍍烙的年月。這經驗是法律,是鋼槍一類的武器所不能摧毀的法寶。不信?嘿,國營金礦的公安人員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帶著手銬、腳鐐來逮他,而每次總空,而歸呢? 法力的奧妙與神力就在這裡! 李炳的笫一次開竅是在1983年。村里太窮,年輕的欠子幾乎都捲著鋪蓋到鄭州、開封發洋財去了,剩下的不是那些頭髮長、見識短的娘們儿,就是七老八十,或是呀呀學語的崽子。唉,這村咋富起來呀?正在李炳犯難時,一位遠房表弟來封這凡,瞅著整日眉垂苦臉的李炳,遞過一支萬寶路,說:表哿,俗話說,靠海吃海,靠山吃山,我看你們這兒要想窗起來,用不著一年時間。 得了,俺在這兒當了幾十年干部,土改,大躍進,學大寨,啥招沒試過,老天爺不睜眼呀!唉,俺這山村,是份永遠淨不了啦! 李炳叭噠叭噠吸著煙卷,直搖頭。 要我看,不是老天爺沒睜眼,而是你這大支書沒長眼!老哥您別瞪眼,你聽我把話說完。表弟又遞過一支煙,逍:我問你,你們大隊部的後山是什麼地方? 金礦。 對呀!金礦,自古道,世上最值錢的東西是金子可你們卻守在金礦不享福,還說窮、窮,這哪一點也說不過去呀! 你說得輕巧,金礦是國家的,又不是俺們莊稼人的!瞧你說的,國家是誰?還不是咱老百姓!俗話說,細水才能匯成江河,咱百姓富了,國家才能強大。再說,這金礦足長在你們這塊地盤上的,又不是國家從什麼地方搬來的。這固家可以開採,憑什麼本地老百姓就不能開採到頭,你們村上富了,上面還得表揚你響應黨的號召得力呢!沒錯,幹吧!這一番顛三倒四的瞎理,竟使斗大字不識幾個的老支書腦子頓時開了竅,是啊,上面一直在喊要解放思想,發揮本地優勢,俺就為什麼沒想到讓大夥去採金呢?他把自己的主意跟大隊幹部一說,眾幹部說:就等你支書一句話了,俺早耔著別人將那黃燦燦的金子挖去就像挖了自己的心肝一樣! 好,說千就乾。 笫一支農採隊伍是春里開始的。李炳親0挑了30名壯勞力上山,並且配備了10輛馬車作運輸。開採工程很簡單,這邊杷礦石運下山,李炳的那位表弟便把金礦石收購過去。每噸400元,交易公平,雙方都省力又賺錢。而且最令李炳意想不到的是,國營礦山連找碴都沒找。也難怪,金礦太大了,兒十個農民挖那麼一個小山頭,不就等於水牛身上拔幾根毛嗎?笫一年,李炳嚐到了甜頭。 第二年,他組織了3支採金人馬,同時向礦山縱深推進,表弟告訴他,那兒的礦石品位高,他願出600元一噸。幹!李炳等人在靠近國營金礦主千礦道200米處一下開了3個礦井。 網營金礦終於出場干涉,並限令李炳必須將人馬撤出憑什麼撤?礦山是咱們大隊的地盤,你們國家能採,咱本地的集體就不能釆?李炳根本就不聽勸阻。 無奈,國營金礦派出公安干警,拘留了17名繼續強行採金的農民,並封死了3個礦井。這下可捅翻了蜂窩! 李炳破口大罵:操他娘的,我就不信吃泥土的鬥不過吃兌糧的。他把民兵營長叫來,命令道:今天下午4點,你派幾個人將礦上經過咱這兒的學生車扣住,咱用他們的娃娃換我們的民工! 李資張祥、狗寶蛋,你們幾個人領著村東頭的人把那條給金礦供水的小河堵住,不讓流入礦區一滴!李抦吩咐究後,又對幾名千部說:走,咱們上大隊部打麻將,等著那些吃皇糧的人來給我們送魚送肉吧! 有這般好事? 果然,第二天一早,礦上開來一大一小兩輛車,大車上滿滿裝著魚肉一類東西,小車上是1945年參加革命的老礦長。輕:易不出門的老礦長一出車門就滿臉笑容地走進大隊部。 老支書呀,咱工人與農民兄弟是一家為哪,可千萬別誤會呀! 哎喲老礦長,貴客貴客,今天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什麼?誤會?哈哈哈,哪能呢?哪能呢?李炳一副流氓腔,那熱情的樣兒像是從骨子裡泛出來的。 老支書呀,你千萬別定礦上的那些娃娃給扣了。咋晚我那家門坎簡直快要被踏破了,電話鈴直響了一夜。急呀,如今職工們都是獨生子女,丟了娃兒就像丟了命似的!還有,那條溪河水,您是知道的,這是咱礦上唯一能用得上的生產用水源,斷一天礦上就得損失30萬元呀老支書呀,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可求求你啦1一位15級幹部竟然向25級的芝麻官拱手求起情來。 李炳高高地坐在一張木凳上,翹著一隻二郎腿,不緊不慢地問礦長:那一那我們被關的那些民工…… 全放!礦長明確回答。 那一我們還能否開幾個小礦呀?李炳拉腔拉調。這個……老礦長作難了。 咳,都有難處呀1李炳似乎頗有同感道:就說那條小溪河吧,它雖不大,可也是咱大隊千名社員的命根子呀,如今又快到夏季,澆地灌田沒了它可不行呀大夥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可不是,他們要吃飽飯,咱們也不能餓斷肚腸呀!大隊幹部們你一言我一語,句句都是說給老礦長聽的。老礦長明知這些人有意作梗講價錢,無奈,為了全礦生產任務,他只好違心地答應對方在國營礦區開採幾個小礦井,作為補償農民兄弟的損失! 李炳勝利了。 這一年,全大隊上山採礦人數陸續發展到近千人,獲利百方元。年底,縣里給李炳發了一個特大的勞模獎狀,並犮獎金1000元。李炳對千把元獎金根本沒放在眼単。但那個獎狀他格外珍惜,掛在家中的正堂。 李炳一面有了尚方寶劍的支持,一面掌握著包圍國!礦山的主動權,於是,打1985年開始,更加肆無忌憚,將那雙貪婪的黑手不斷伸向礦山。後來,本地的人力不夠了,他就到外地招兵買馬。再後來,大批外地採民湧進礦山後,他便起了太上皇,誰要想在他的地盤開礦,就必須向他交納管理費,或者四六分成。國營礦山想管這些遊七隊,也得找這位太上皇商議。李炳正是兩邊得利,獨在鰲頭。 黑色的交易與紅色的獎勵,從此使這小小的支書成了主宰!地礦山的一大霸王!他獲得了物質與精神的雙富有。 啊,巍蛾的秦嶺,中國的金三角,你蘊藏著上帝陚予的寶藏,又因為寶藏的存在而滋生了無數象李炳、唐福、左氏五虎這樣的毒瘤、野刺,他們象蠶,瘋狂地吞沒著礦山的每一張桑葉;他們吸血蟲,將本是體態豐腴、健壯懍悍的礦山吸得像乾癟的老婆,沒有了往日的豐韻,沒有了旺盛的生…… 有關方面給我提供了這樣一些數據,被稱之為秦嶺礦區三大金柱的文峪、秦嶺、東闖三礦區,近年由於民採而造成的經濟損失分別是: 文峪金礦:1981-1988年間,共被哄搶和偷竊礦石91萬噸。 秦嶺金礦:礦區有個體或集體礦105個,平均每年被哄搶偷竊礦石21萬噸。八年間,計168萬噸。 東闖金礦:僅2054—個坑口,1987年的4個月中,被個體破壞礦石損失622500餘元。八年間被採被搶礦石80餘萬噸6三個金礦共計損失339萬噸礦石!這個數字說明了什麼?讓我們按照通常的計算方法算一筆帳吧: 金礦石中一般含金品位20,而金礦石中除了金以外,還有比金更豐富的鉛和銅的含量,分別為每噸含品位34與29。目前,國家收購黃金、鉛、銅的價格分別是1200元/兩,1350元/噸,4520元/噸。 339萬噸礦石的經濟價值共為10億餘元人民幣!這就是說,八年間,僅僅上述三個礦就有10億元人民幣流入私人腰包。 10億,等於10元一張的人民幣能繞地球一圈那麼多的錢被人白白搶走! 文學忌諱數據,而數據有時是最好的文學! 人們多讀讀這樣的數據,或許比啃幾卷托爾斯泰的複活更容易獲得靈魂的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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