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我的天堂·蘇州改革開放30年全紀錄

第35章 堅守與渴望的歲月記實,美麗天堂的神話與哲學

50萬字的報告文學《我的天堂》,沉甸甸地書寫了古城蘇州的古往今來,尤其是對近年來步伐鏗鏘之記實,讓你見識了蘇州人“鋼的堅硬與水的柔性”。掩卷品味,感慨萬端。探究全書的脈絡,有三點值得成文列舉: 何建明提倡報告文學作家的學者化。這一主張,對建設思想性為主體的報告文學的獨立品格,頗為有益。恩格斯在論述“戲劇的未來”時,明確為“較大的思想深度和意識到的歷史內容,同莎士比亞劇作情節的生動性和豐富性的完美的融合。”這一論斷,特別適應於報告文學的當今於未來。由此看來,使作品的主題得以最佳的表現,當是報告文學創作的第一。在本書中,努力用學者的思維,強化主題,是作者努力實踐的重要方面。 廣闊的歷史學的視角,從開篇貫穿至全書的結尾,並由歷史的鋪展,加入了地理、天文、人文及民俗等文化的筆墨,其匯合之勢如蘇州之水,滔滔流來,讓你眼見了“蘇”之金,“蘇”之理想和嚮往。筆觸遙起至公元前11世紀,自秦伯、仲雍建“勾吳”之文明之邦,到蘇州的第一個名字“子城”;以闔閭、夫差之治,到“臥薪嘗膽”的史實中,伍子胥成為這段歷史的光輝與悲劇,他留下了千古水城,蘇州從此由水而活、而昌、而繁榮;春申君繼伍之水業,至秦漢三國的和平,滋養了蘇州人心中的智慧——“悶聲大發財”,從而造就了明清時水城的“萬商雲集”。一路走來,今天蘇州的盛極當代,原本是歷史和時代發展的結果。這種以史為敘述之道的寫法,在全書幾乎每寫一地,均有涉及。史不僅是背景,而是成為事端發展之源頭,讀來拓寬了眼界,又理解了現實中那如何仍為“天堂”的蘇州。

思辨的表現,當在作者對政治、經濟及社會學等各項學科的涉獵中。作者不規避這些非形象化的理性因素,直接出面論斷。比如:在論及“異軍突起”的鄉鎮企業的形式定性與實質時,作者引用亞當·斯密關於“市場經濟”的理論,又以蘇聯解體中計劃經濟的弊端為對比,明確地指出:蘇南鄉鎮企業的形式,“在很大程度上為我國糾正和調整計劃經濟的那種僵化、單一和命令式的經濟形態,起到了特別重要的作用。”接著,作者以“放欄的豬崽養不大”的樸素比喻,指出了鄉鎮企業的局限和趨向化,從而為鄉鎮企業作實質剖析並定性。另外,如作者對江浪文化的解讀,對“中國是個講政治的國度”及“實力與權威”等論述,不僅直面社會,而且頗有見地。 這樣的理論,在文中見於一二段落之長,也見於寥寥幾句之短,語句之平實,讓深奧的道理淺出於文,不執拗、不游離、卻是主題的堅實支持。

這些理論對於作品的參與,還表現在作者對別人的哲理性語言的引用。如費孝通先生關於鄉鎮企業這個模式的論斷;歷史學家在調研蘇州之後,對“蘇南模式”於當前蘇州大發展之重大作用的論證,都成為作品思想性的理論支持。而更巧妙的,還在於作者對書中典型人物那些哲理性語言的保留,它既免除了理論自身的枯燥,又使草根階層從實踐中體會的哲學,顯出熠熠之光。比如:“張家港精神”的創造者秦振華,在面對“宏觀調控”時人人怕創業的現狀,理直氣壯地論證了“發展是硬道理”的鄧小平思想,明確認定時間不我待的客觀存在,明朗表示自己的原則是“從實際出發”。另有,王金華關於“城市要有體溫”,馬明龍的城市發展要有“留白”等,都是人物豐實智慧和思想高度的展現,保留了這些並非豪言壯語的人物語言,又給主題性加一股支持的力量。

在這部作品中,對各學科的知識的涉及,皆為我用。以上列舉,僅為說明之例證。那些民俗學、產業發展的自然科學、文學同門中的詩詞歌賦、藝術大類中的繪畫、戲曲,以及建築學等等,都在作者筆觸所及之內。它們的融會貫通於思想性的大包容之中,其豐富、其厚實、其多元、其深刻,當是閱讀中可以認同的。 難以數計的眾多人物形象,是作品的血肉。他們的依次出場及不斷地縱橫交錯,形成一股歷史江河的洪流,使這部題材重大的報告文學,顯出它的宏大及深遠。人物的眾多,恰是作者正確歷史觀的表現,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國家、社會。” 作者筆下的人物,是由時代生活和歷史本質所衍生,而岡時,他們又富有獨特的個性,他們的名字與他們創造的特別事件,是緊緊聯在一起的,比如:當年的縣委書記高德正,他在大會上高喊“社隊工業不姓資,治窮致富才姓社”,曾使多少人熱血沸騰,而他提出的“牛鼻子經濟”是怎樣地讓水鄉人走向了世界;小裁縫高德康創造世界名牌“波司登”;從未坐過電梯的農民鬱全和,卻為上海人製造了電梯導軌,把處在江邊的小村“借船出海”地引上了富裕之路;沒錢也要修路的杜根根,一條路建出了“工業城”,李橋村的經濟生命線,從此血脈暢通;吳棟材是大和大闔的鋼鐵大戶,一個貧窮的永聯村,從此錢生錢長,富裕之樹長青;“張家港精神”使秦振華滿身傳奇,解讀經濟實力的哲學思想,使他將一個名次排後的小市帶動得風生水起,而繼他發展的沈文榮,更以“王者之氣”,讓小小張家港的鋼鐵產業,名列全國第二。他的收買搬遷德國鋼鐵廠的沖天豪氣,使這個本是雙腳泥土的農民,成為舉世矚目的熱點人物……繁多的人物,我們無法在篇幅的限定內,一一列舉,但他們確實是個個光芒四射。當他們從各自的土地上頂天立地地站立起來,使全社會震驚,並目不暇接時,一個叫做“蘇南模式”的學術性的概括,將這些來自各路的英雄們,聚成一個“群像”——這是一個在經濟大潮中,不畏風浪、立於潮頭的隊伍。

於是,順著作者的筆觸,我們開始了解他們自古而積累至今的內裡。從“悶頭大發財”的集體理念,到智慧地破除桎梏,邁開雙腳,走自己的路,他們柔而韌的筋骨,是水鄉滋養的。而柔韌之中,裹纏了一種深刻的傳統文化——順勢而應變。他們似乎不叛逆、不背拗,但是,所有的“勢”,都是他們生存發展的契機和依賴,借了這一切之“勢”,他們從未停頓過,這正是他們應變拓展的勇與智,靠著這種聰慧過人的應變能力,他們走遍天下,無往不勝。由此,我們進一步觀察著他們的人生哲學。那種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和諧的哲學之根,就彷佛深扎在這個美麗天堂的大地上,它枝蔓豐茂地養育了這個水鄉中所有的人。 於是,由人物形象的認識,我們追想到這些形像上所浸染的我們民族的傳統文化。又進而追想到,如今,當我們已在世界經濟政治中舉足輕重時,向世界闡釋我們的文化精華,已成為文學家們不能輕慢的責任。本書在作文學表述時,已註意到文化的闡釋與我們民族立於世界之林的相關。在書的扉頁上,作者題言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世界閱讀了一個古老民族堅守家園與渴望通達的歲月痕跡。”這是本書筆觸達及的終點,也是本書中蘇州人群像巍然矗立的意義所在。

這部以思想性取勝的報告文學,由於作家演化為赤子形象,那情懷的激盪,使作品始終浸潤在詩意的抒情之中。 情在作者的筆尖,如欲滴之水。他可以大筆一揮,寫千年萬年前,水鄉澤國的蒼茫大氣;他又可以在白居易的“水天向晚碧沉沉”的美文之外,寫水城“湖”、“盪”、“漾”有所區別的美景;他寫吳江,從名鎮同里開筆,連排十五處有古代紮營定邦色彩的地名,又列舉太湖之濱十七處重鎮古村,一氣呵成,雖不附加華麗之詞,卻以其中的氣勢,使你浮想聯翩,並感受到作者為故鄉的自豪。 他在敘事中,常用“我故鄉”、“我們蘇州”的第一人稱,取代了本應第三人稱的敘事主體,把他的故鄉赤子的視角,轉移給你,讓你在他的赤子盛情之中,體味他寫的事件,和他奉獻給故鄉的不盡情意。

在第3章《“蘇”是一對父字之間的生命傳承》裡,他令人意外地敘寫了他和父親的相依、相對和相融。幼時搖櫓之苦,水路求生之艱,生死劫難之險,都在他和父親對苦難的記憶中,這一切最後的歸屬,是他依在父親懷中的溫暖感受;而父親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能減少病痛、延緩生命的,竟是依著成年兒子寬厚的脊背。所有的記憶和預言,卻是父親的那句話:你是早晚要回來的。這兩代人繼承了什麼?是蘇州人永不斷裂的故鄉之情。這寓意極深的一筆,創造了全書中彌散的一種氛圍,即:蘇州人的蘇州情結。它就是作者的赤子情懷的全部。 在敘事中,所涉之處,作者幾乎都能找到幼時的足跡,不是划船搖櫓走過,便是父母帶著串親戚去過,於是,今昔相比,總能牽出一份鄉情來;而所涉及之人中,也幾乎是親人、同學、鄰居、同鄉,又親情依依。敘述天大的政治、經濟之事,也因這鄉情親情而脫不開平民的視角和百姓的情懷,這視角與情懷,就是作者以情對你的觸動,它使你消除了對蘇州的疏離感。或許,跳過了那些數字的演變和理論的表述,你會在作者的赤子之情感染下,讀出一部水鄉史詩的味道來。

就此停筆,把太多的感慨留給再閱讀的愉悅中。但,不禁遐想,蘇州仍在一日千里,有一天,它會讓我們聽到它踏踏前行的腳步聲時,只看到它的背影。那時,何建明將怎樣起筆開篇,續寫蘇州的新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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