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我的天堂·蘇州改革開放30年全紀錄

第14章 第十二章獅島上的較量與握手

1992年的蘇州和中國一樣,注定是個沸騰的歲月。 一日,市政府政策研究室主任辦公室。 電話鈴突然急促地響起。 “餵,哪一位?”周志方主任拿起電話剛問,馬上就清楚了對方的聲音,“是市長啊!有什麼要緊的事?” “老周,你馬上動手,準備一份關於新加坡的東西出來。”章新勝市長吩咐。 “新加坡的?好,我馬上組織人搞。”周志方放下電話,不由嘀咕起來:市長要新加坡的材料幹啥用? “聽說我們要同新加坡人做生意了。”同事這樣對他說。 這事後來在周志方那裡得到了證實。 “我準備了近三個月時間,給市長備了一份新加坡的相關材料。分三個部分:一是新加坡30年經濟持續發展的總體情況;二是人民行動黨'一黨制'執政的成功經驗;三是新加坡管理嚴的特色。從其社會現狀看,比美國、日本等西方發達國家更便於我們學習。後來章市長要走了我的這份材料。”周志方在接受我採訪時這樣說。

關於李顯龍到蘇州後所表達的願意在蘇州投資的事,章新勝市長曾向市委作過匯報,當時有贊成的,也有反對的。為這事,章新勝曾經痛苦過,後來到南京找到了蘇州出去的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高德正。 “章來找我,我也有些為難,於是請示了陳煥友省長,他說你去弄吧。我就對章新勝說:這樣吧,你請李光耀訪問中國,讓他來跟我們國家的領導人談。並且還給章出了其他一些主意……”十多年後,我採訪高德正同誌時,他這樣說。 這年9月下旬,新加坡資政李光耀再次訪華。他在北京的釣魚台與江澤民總書記舉行了會談,並提出要到江甦的無錫和蘇州看看。江澤民說非常歡迎李資政到江蘇訪問,而且還可以多到幾個地方看看。李光耀高興地接受了江澤民的建議,但他還是說,這次主要到無錫和蘇州兩個地方看看,他說明了自己要在中國搞個“新加坡”。並說,鄧小平同志南巡講話後,到新加坡訪問的中國官員太多了,接待不了,不如乾脆把新加坡的模式搬一個過來。江澤民聽後非常高興,說我們支持李資政的主意。

江蘇省很快接到外交部的通知,說李光耀先生一行要到江蘇來。 “我去迎接新加坡客人吧!”時任江蘇省省長的陳煥友早就想向李光耀討教新加坡發展經濟的經驗,於是得到這一消息後,立即向省委書記提出請求。 9月30日,陳煥友帶著省政府秘書長和省外辦主任到無錫的碩放機場接到了李光耀和王鼎昌等一行。 李光耀一行在無錫和蘇州的安排非常緊促,加起來還不足兩天時間。陳煥友省長想得周到,特意從上海租借了一輛加長奔馳轎車。 “這樣既減輕了客人的旅途疲勞,也為我和李光耀資政能邊看邊談提供了方便。車上共坐了6人,李光耀資政坐在後排中間,李夫人和我分別在他的兩旁,中排坐的是翻譯,前排是司機和警衛。我一面陪同李光耀參觀,一面抓緊時間與他交談,向他提了現代化建設中遇到的很多問題,他也向我了解了江蘇省特別是蘇州和無錫經濟社會發展中的很多情況,雙方談意甚濃、興趣盎然。在蘇州的園林裡,我們一邊欣賞江南美景,一邊討論雙方都感興趣的話題。”陳煥友在回憶文章中這樣回憶當時的情景,“最後我在蘇州竹輝飯店為新加坡客人舉行告別宴會。席間賓主交談甚歡,氣氛熱烈。在臨別時,我以省長的名義,請李光耀、王鼎昌等人明年(1993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再度訪問美麗的蘇州,深入探討雙方合作的可能性。李光耀欣然接受……”

此次新加坡客人的江甦之行只有兩天,但極其重要,因為是李光耀和王鼎昌、李顯龍三位決策人物決定在中國選址建設新加坡園區的“實地看點”的行動。在這次訪問中,有個細節給李光耀留下了深刻印象,這是包括陳煥友在內的江蘇和無錫領導人都不知道的事,這便是李光耀對能說一口流利英語的蘇州市長章新勝的印象—— 李光耀用十分欣賞的目光看著章新勝,突然問:“你的英語很好啊!可像你這樣能講英語的市長,在市長的崗位上能待多長時間呢?” 章新勝一時不解,“請問李資政的意思是……” 李光耀笑道:“我知道你們的好乾部一般在一個地方乾兩三年就會提升的。” 章新勝馬上明白對方的意思,便說:“我這個市長可能是個例外,因為我是從北京下來當市長的。要走也不會那麼快吧!”

李光耀笑笑,轉開話題,問:“你蘇州是個地區級市,有沒有決定權?如果我們把中新合作項目放在你這兒,你有多大能耐把它放到蘇州?” 章新勝有些激動,這是他一年多來從新加坡“第一把手”口中第一次聽到了可能要將項目“落到蘇州”的話,“我可以打報告到中央,我當過國家旅遊局副局長,我會努力去做到的!” 李光耀笑了,笑得非常開心。於是一老一少不停對話,從蘇州古城的竹輝飯店開始,到加長“奔馳”開往蘇州火車站的途中,一直沒有停止過,甚至到了火車站的貴賓室,李光耀和章新勝市長仍在旁若無人地熱烈地交談著……開往上海的列車進站了,李光耀一行登上車廂,突然間已經踏進列車過道的李光耀迴轉身來,走出列車,向年輕的蘇州市長提出一個非常具體的問題:“蘇州有國際機場嗎?”“有。蘇州以東90公里就是上海的虹橋機場!”蘇州市長再次用流利的英語向新加坡客人回答道。李光耀這時才若有所思地走回了車廂……

這次新加坡客人沒有直接回國,而是轉道去了香港。當時的全球經濟形勢正在發生劇變,以加工業著稱的東南亞“四小龍”和日本都在進行產業大轉移,他們之間的每個細微行動都會在東南亞甚至全世界產生影響。而這期間,中國的複蘇和變革,更是引起世界各國的高度關注。新加坡三個主要領導人出訪中國的發達地區,自然也引起了各方的特別關注。 “市長,好消息!好消息!”李光耀離開蘇州的第二天,蘇州外事部門就捧來一份香港報紙向章新勝市長報告,“王鼎昌副總理一到香港,就舉行記者招待會,說了很長的話,其中說到,要在無錫和蘇州搞個'模範城'。估計現在全世界那些敏感的經濟權威人士都知道這個消息了!” “他是這麼說的嗎?要在無錫、蘇州搞'模範城'?”章新勝一邊穿衣服,一邊問秘書。

“是這麼說的,他是代表李光耀先生說的,看來這回我們有戲了!”秘書興奮地道。 “差遠了!”章新勝搖搖頭,似乎不信。 “怎麼會呢?李光耀先生是個講面子的人,說出口的話不會反悔吧!” “你沒聽明白,他說的是在無錫和蘇州,並沒有說定在蘇州嘛?” “這個……” “他沒說死在蘇州,就意味著這個大項目對我們來說可能是懸在半空的餡餅。”章新勝扣上鈕扣,然後對秘書說:“你馬上通知周志方等人到我辦公室,我有事找他們商量。” “好的!” “很顯然,新加坡人在我們和無錫之間進行選擇,這對於我們蘇州來說是最大的挑戰。現在我們必須拿出方案來,讓新加坡李光耀他們的目光全部轉到我們蘇州,並且永遠不得離開!離開了,我們就是失敗者!我們決不能當失敗者!否則無法向全蘇州人民交代!新中合作項目意義太大了,如果蘇州失去這個項目,我們可能就是蘇州的歷史罪人!”章新勝在市政府的幾個乾部碰頭會上,把話說得特別重。

“不至於吧。我們蘇州招商又不是沒招過。少了一個新加坡項目也不過是少吃一塊紅燒肉而已!”有人說。 “錯!這個項目可不是一般的外資招商項目。如果成功,它必然會對蘇州、乃至中國經濟發展都產生深遠影響。”章新勝說著,把他在一年多前到法國巴黎看到的一個古都城區經濟發展模式給屬下們上了一課,“今天的蘇州有點像當年的巴黎,如果我們掙脫了舊城的束縛,重新在城區邊上開闢出一塊工業區,再把新加坡的經驗引進來,這樣,我們的新蘇州將真的是插上了翅膀……” “那我們就要抓緊一切可能,同無錫兄弟交手一番了!” “哎喲,恐怕有些不好辦!我們的王敏生書記是無錫人,也是無錫縣的老書記,我們現在跟無錫兄弟搶肉吃,他可不好辦了。”有人突然提出一個不痛不癢的問題。

章新勝捅捅那人的胳膊,“你把我們王書記想到什麼水平了?他現在是蘇州市委書記,胳膊不會朝外拐的。” “嘻嘻,我不過是說說而已嘛!” 這說歸說,但要讓新加坡人把合作項目放在蘇州,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蘇州人知道,無錫人也志在必得。與這樣的對手爭項目,弄不好很有可能失利。 蘇州人暗暗著急,但光著急沒用,得想法子,瞅機會。 機會來了:這年年底,章新勝和已經啟動的“蘇州高新區”負責人王金華正準備赴英國倫敦招商時,新加坡政府的邀請函也到了蘇州。 “怎麼辦?”王金華問章新勝市長。 “還用說!先放一放倫敦的事,我們立即到新加坡。聽說無錫人已經比我們捷足先登了一步,而且已經同一些新方企業家簽約了!我們必須馬上行動!”章新勝說。

“可我們的簽證是到英國的……” “這好辦!”國家旅遊局副局長出身的章新勝馬上想出一招,“趕快給省長發個改簽急件,請他批准我們此次出國為兩個目的地:英國和新加坡。” “好。” 省長陳煥友知道蘇州人正在想著新加坡的項目,他作為省長自然也一直在期待把中新項目拿到江蘇手裡。至於到底是落在無錫人還是蘇州人手裡,他並不太看重。看重的是這個項目不能讓另一個省拿走了。陳省長已經從有關方面獲悉:某省的領導也在“行動”,他們派了重量級代表團到新加坡去遊說了,企圖把江甦的“好事”給搶了! “我已經批了,你們立即行動!爭取談成!”陳省長給蘇州章新勝他們的指令有點像軍令狀。 蘇州人改道到了新加坡,立即開始“熱身運動”——他們先是看望新加坡的第一代領導元老,然後又看望了第二代、第三代領導人。這其中,王鼎昌副總理是章新勝他們首先看望的元老,因為此次新加坡之行,也是應這次最積極將合作項目放在蘇州的王鼎昌的邀請才獲得的。而王鼎昌副總理的熱情與友好也讓蘇州人非常感動,章新勝一行到新加坡頭一天早晨八點鐘,王鼎昌副總理就在飛禽公園那裡等蘇州人,並共進早餐。

“當我們到新加坡時,李光耀資政在香港,新加坡國內副總理能出來接見我們已經就算破格了,因為那時我們國內各省去的省部級幹部有十幾個、幾十個,新方一般只有部長級官員出來接見,我們的待遇顯然不一般。”蘇州市政府政策研究室主任周志方是此次訪問團的“筆桿子”,他如此說。 此次章新勝一行還拜訪了楊榮文、林瑞生這樣的新加坡第三代領導人,他們都是與李顯龍一樣的富有朝氣的年輕一代,像楊榮文是文化大臣兼國防部副部長,實力派人物。經發局局長林瑞生,原來是新方駐美經濟問題總代表。為了與中國的合作項目,李光耀專門將他調回國,研究兩國合作事宜。但是令章新勝一行不解的是此次訪新,越到後來,新方越顯冷淡。這讓蘇州人特別著急,怕事情泡湯了。當時的情況是:聽說新加坡有大項目要同中國合作,中國國內的各個省市紛紛派出大員盯到了新加坡,有的省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在跟蘇州人爭。除了中國自己人爭外,還有一些發展中國家也在與蘇州爭。各種政治的、外交的、民族的、地域的關係,全都攪在了一起,讓新加坡領導層有些吃不消了。與大省、與某一個國家相比,蘇州的優勢一下遜色了許多,那個時候的蘇州除了“小橋流水”、歷史文化名城等別人不好比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別的可以吸引人的特別優勢。章新勝一行心裡清楚這一點,所以當新加坡方面出現冷淡的氣氛後,他們非常緊張和警惕了。 “怎麼辦?我們不能白來呀!再說,我們是應王鼎昌副總理邀請來的嘛,他是一國副總理,不能不當我們一回事吧!”蘇州人中有人沉不住氣了。 大家的目光盯向市長章新勝。一向瀟灑活泛的章新勝這回也有些蔫了,他看了看智多星王金華,期待有什麼招數。 “我們還是去找找王鼎昌,他也許會告訴我們一點有用的信息,然後我們再作下一步打算。”王金華說。 “好,照金華的意思去做。老周,你去找王的秘書聯繫一下,探探情況再說。”章新胜對周志方說。 “行,我馬上與潘秘書聯繫。” 王鼎昌的秘書潘先浩很快回應:“王鼎昌副總理說了,你們最好先拿個方案,看看我們中新合作項目放在你們蘇州什麼地方。” “這怎麼弄,我們連張蘇州地圖都沒有帶呀!” “馬上告訴家裡,讓他們趕緊傳一份蘇州的地圖來!”章新勝發命令道。 這個並不難。家里人把蘇州的地圖馬上傳了過來。章新勝將同行的4位召集到一起,在賓館的茶几上用筆圈圈畫畫劃出了4塊地方。第一塊是剛建的蘇州高新區西邊的那一塊,理由是那邊已經確定為新市區的工業開發區;第二塊是吳縣的黃埭一帶,是離市區最近的郊區;第三塊是蘇州火車站北邊,重要的理由之一是交通方便(那個時候蘇州的高速公路還很少,只有東邊的滬寧高速);第四塊是市區東邊的金雞湖一帶——這一塊蘇州人認為最不可能,因為那邊湖多水密,地勢低窪,開發的話投入成本太大。可偏偏新加坡人看中這塊爛水地,王鼎昌本人就看中這裡,他前幾個月跟李光耀到蘇州時就看過這塊地,也曾問蘇州人這裡離上海多少裡。章新勝他們鑑於上面這個情況才把金雞湖這一塊也算在裡面,而其他三塊都是市西的丘嶺與山區,開發成本低。蘇州人自己有自己的算盤。 茶几桌上弄出來的草案轉交王鼎昌後的幾天裡,新加坡方面沒有任何音訊。蘇州人想通過關係探聽情況,反饋來的消息是新加坡方面的調子越來越低,這讓蘇州人心灰意亂——看來是白跑了。有人甚至埋怨“早知如此,不如不來”。代表團訪問的日期只剩最後一天了,“這樣走得不明不白,至少得有個雙方出面的'聲明'什麼的東西發表一下吧!”王金華建議道。 “是啊,不能讓我們灰溜溜地就這樣回去了吧!”有人附和道。 “老周你聯繫看看他們的意見。”還是周志方的任務。 新加坡有了回應,“有沒有這個必要?” 蘇州人徹底洩氣了,“這不等於徹底吹燈了嘛!” “走,打道回府!”章新勝也生氣了,一揮手,讓大家各自回房收拾行李,準備回國。 幾位隨行,收拾完行李後便是無聊地聚在一起打撲克牌,一邊打,一邊罵罵咧咧。 “你是周先生嗎?我是潘秘書呀,你晚上能不能來一下·”突然,房間的電話響起,接電話的正好是周志方。 “是我。晚上……你說有什麼事嗎?”周志方強壓心頭的不滿,問王鼎昌的秘書。 “我們能不能談一個書面的聯合公告一類的東西……”對方態度非常和藹地說出一個讓蘇州人喜出望外的消息。 “什麼什麼,你說要搞個聯合公告?這……”周志方立即按住電話,悄悄對牌友們說,“快去請示章市長,人家要跟我們簽署聯合公告!” “還用請示嗎?馬上回答他:我們去!”王金華把撲克牌一扔,立刻說。 “行行。潘秘書,我馬上到您那兒去!”周志方也來了情緒,大聲對著電話說道。 “市長,有好消息了!”到章新勝房間後,周志方將潘秘書的話轉達,章新勝有些奇怪地嘀咕道:“他們這是什麼意思?前幾天一直冷著我們,現在又……” “你沒注意李光耀從香港回國了!”周志方說。 章新勝反應非常快,臉上立即露出笑容:一定是新加坡高層內部對我們的合作出現了新的轉機。 “好,你馬上去跟潘秘書見面!這回一定要抓住不放!” “是!” 接下來是幾位蘇州人撮聚在一起,起草“聯合公告”……等完畢後,章新胜對周志方說:“你去一定請王鼎昌副總理和潘秘書一起吃碗寧波湯圓。” “為什麼?”周志方有些不解。 章新勝笑了:“湯圓有糖,給他們點甜頭吃……” “明白。”就這樣,周志方拿著起草好的“聯合公告”,匆匆去見潘秘書。 潘秘書接過“聯合公告”的草稿,看後,笑道:“可以考慮,我馬上交王副總理他們研究一下。”接著,潘秘書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靜坐下來,與周志方聊起來。 “你們的土地租賃期是70年。我們與其他地方談,人家都是90年,有的甚至是70加70……”潘秘書對周志方說。 顯然,潘是代表新方在試探蘇州。這是個大事,關係到地方政府的一項“市策”,請示已不可能。周志方想到章市長臨走時給他的“尚方寶劍”——給他們點甜頭的話,於是壯大膽子說:“你們放心,我們是說了70年,但沒說70年後就不能繼續合作呀!” 對方點點頭,又顯疑慮道:“雖說中新合作項目是兩個國家的事,但你們畢竟是國家行為,可我們投資的都是私人的錢,將來一旦出現問題,誰來仲裁?” 周說:“既然是國家之間的大合作,我想我們可以尋求國際仲裁機構解決某些問題的。” 對方:“你們的土地價格高。我們沒有把項目放在上海,就是因為他們的土地價格太高了。” 這又是一個要命的話題,周志方已經看出了對方的疑慮,聽出了人家的弦外之音。 周說:“價格可以再談嘛!我想只要在法律框架內談,會得到一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的。” 對方緊追不捨地問:“是不是40萬左右一畝?” 週對這個情況非常清楚,他馬上回答:“不會吧,我們大概是20萬左右。” 對方滿意地笑笑,站起身,說:“好,周先生你先回賓館,我會及時把我國的決策在最短的時間裡告訴你的。” “謝謝了!”周志方真心地緊握潘秘書的手。 周志方回到代表團住處,將情況向章新勝市長等匯報後,大家情緒振奮,靜候新加坡方面的最後消息。 “來來,我們再來幾盤!”有人高興地重新拿起老“K”牌,甩了起來。 “丁零……”半夜,電話鈴聲又一次驟然響起。周志方幾乎是跳著奔過去抓起電話的,“餵,是潘秘書啊!我是周志方……好,好!我一定轉告章市長!謝謝!謝謝潘秘書!” “怎麼樣?成了嗎?”章新勝已經從周志方的表情裡知道了即將發生的好事,但當周志方將電話裡潘秘書說的話告訴大家時,蘇州的幾位代表團成員還是欣喜若狂了好一陣! 周說:“潘秘書告訴我,請章市長明天下午去與王鼎昌副總理簽字!另外今晚讓章市長準備到李光耀處,他們的李光耀資政要親自與我們章市長敲定合作項目!”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啊呀,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到底是今晚還是明晚呀?”突然,市長章新勝大叫起來,只見他扯了扯零亂的衣衫非常著急地說。 “當然是今晚!你看看,現在離明天零點差一個多小時,人家對我說得明明白白:是今晚請你去與李光耀見面的嘛!”周志方確認道。 “天哪,也就是幾十分鐘了呀!你、你們……趕緊幫我一起準備準備!我不能這樣披頭散發去見李資政呀!”一向十分講究的市長章新勝這時也像無頭蒼蠅似的,滿房間到處亂抓東西,嘴裡一邊說著,“我不能一個人去嘛!這麼大的事情,應該有第三人在場。誰去合適呢?你們幾位肯定不行!對,馬上打電話請我們的張大使陪我去一趟。他是我們國家駐新大使,他去最合適!快給大使館打電話!” 王金華等為章新勝市長整理衣衫,周志方則操起電話立即給大使館通話。 40多分鐘後,章新勝與張大使如約到了李光耀資政的府上。一見面,李光耀顯得有些激動地站起來高聲說道:“我們人民行動黨初步願意同你們合作。” 李光耀今晚的態度讓章新勝和張大使都有些吃驚和意外。因為一向文質彬彬的李光耀今晚從一開始就顯得特別激動,甚至說著話拍起了桌子,“我李光耀要用最後的政治生命堅決支持這個項目!你們可以馬上向你們的中央領導報告這一點!” 這回章新勝是吃了“定心丸”,當把李光耀的這一新加坡的最高決策帶回賓館時,幾位蘇州人都已經疲勞得“呼呼”大睡了。 “老周起來!起來——”每到這種時候,市政府政策研究室主任周志方肯定是最倒霉的一個。 “老周,起來!起來幹活!”章新勝一腳將周志方“踢”醒,“馬上給家裡的王書記發個傳真,再給我們的外交部發份電報,請他們將李光耀資政的意見報告中央!” “李光耀怎麼說的?”周志方等見章新勝如此興奮,知道事情已經完全向好的方面轉化,但到底好到什麼程度,他們還是想听一遍。 “嘿嘿,想听?想听就先讓酒店給弄碗麵來!”章新勝笑道。片刻,他一邊吃麵,一邊對代表團的王金華他們說:“事情還沒有完。我們要弄清楚新方為什麼願意投資中國,投資蘇州。” 於是第二天開始,蘇州人在大使館的幫助下,簽證獲得延遲後,又開始了緊張的“情報”收集工作。他們分頭找到包括國內的和與中國關係好的新加坡朋友一起了解和分析新加坡,特別是李光耀那麼“一意孤行要把項目放在中國”的真實意圖。 根據李光耀和鄧小平、江澤民在北京先後談定的新加坡在中國的投資項目叫做“借鑒新加坡經濟發展和公共行政管理經驗”,簡稱“新加坡軟件”,這是一種國家管理經驗與形式的移植,李光耀提出的項目資金為200億美金。 200億美金!等於多少人民幣?當時人民幣對美元的比價在1∶8,等於是1600多億人民幣!如此大的一筆外資項目,在當時國際間的合作項目中不說是最大的,也是太有震撼力了!那麼,新方到底出於什麼樣的目的要把資金投到中國呢? 蘇州人當然想了解個明白,中國高層當然也想弄明白。雖然當時的形勢比起鄧小平南巡講話之前的國內情況有了很大的變化,但曾經喧囂一時的“姓資姓社”和“賣國愛國”的爭論仍在一部分人的腦子里或行動上留有痕跡,更何況新加坡如此大的一筆投資,有沒有什麼“陰謀”?有沒有什麼想搞垮中國的意圖?蘇州人暗暗竊喜項目可能落到自己手裡的同時,又非常擔心政治風險和國家安全風險。 最終的情報是:新加坡的開國之父李光耀在伊拉克侵略科威特後,他的國家危機意識太強烈了。他領導的人民行動黨在那個時期幾乎天天開會,結論是:如果沒有特殊的防範意識和措施,新加坡絕對有可能成為第二個科威特。 “一個小國不能太富了。我們的錢不能都放在國內,應當向外尋求發展空間,否則新加坡就難有前途!”據說,李光耀在人民行動黨的最高層發出如此振聾發聵的警告聲。正是鑑於這樣的危機意識,他們決定要將新加坡的發展模式“搬”出去。 “搬”到哪兒?最後的結論是中國最理想。一是中國大,施展的空間無限。二是中國正在發展,回報率高。三是中國也有願望——鄧小平看中新加坡的管理經驗與經濟發展模式,領導層可靠。還有一條特別重要:中國與新加坡都是儒家文化,交流起來十分方便。 那麼為什麼選擇蘇南而不是其他地方呢?當時的情況是:東北和山東一帶,韓國人和日本人插足了;廣東和珠江三角洲,台灣人先上了。現在剩下最好的一塊就是長江三角洲!再不插足,有可能被歐洲什麼人捷足先登。上海地價太貴。蘇州一帶最理想,蘇州人脈好,自然風光更不用說,關鍵的是蘇州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和歷史上的興商、和商、親商傳統。李光耀和新加坡高層的思考結果基本鑑於上述原因。 蘇州人心裡有數了,中國高層領導更明白了:新加坡和李光耀沒有“陰謀”,只有尋求救國的“陽謀”和與中國友好共存的強烈願望。 值得一干!不干是傻子! 這是東亞兩個文化背景十分接近的國家間的親密合作,是“親戚”間的事,其他國家難受也沒有用。為此,李光耀和新加坡在13億中國人心目中一直是最值得信賴的國際朋友和友好國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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