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一個中國男人的財富詩章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起死回生,妙計擺平巨債……

或許歐陽如果早先能預知皇朝有如此復雜的債備背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插足其中的,這是歐陽的為人處世之道所決定的。但現在他既然進來了,也就不會輕易撤退。這也是他的性格和為人。軍人的素質和特性決定了他這樣做。 可是歐陽這回對皇朝的複雜性估計太低了。 在擺平近200家大大小小的債主後,歐陽總算鬆了一口氣。之後的任務即全面開啟皇朝集團遺留下來的那些半拉子工程項目,因為只有這樣,皇朝方能重新復活,歐陽入主這個企業的目的才能實現。 “明天就動工!”歐陽的作風向來雷厲風行,在送走最後一個債主後,歐陽當夜9點多指示屬下準備同時開工皇朝原有的幾個工程項目,這些項目有皇朝拖了多年的爛尾樓、有一條乾了一半的市政道路、有停停開開總賠錢的石料場,還有幾個是物業公司的整治工作。

“好的。保證三天內全面動工!”副總經理祝曙光、王樹祥及銷售經理莫凡、開發部經理龔明林、採石場總經理張創業等部屬們個個早已摩拳擦掌,急不可耐了,他們雖然還很懷念原來的老總,但更盼著歐總帶著他們讓公司重整旗鼓,以報答去世的老總。前些年,因債務問題弄得這些想幹事的年輕人心灰意冷。現在新來的老總如此幹勁沖天,令他們深受感動,於是個個生龍活虎起來。 歐陽見此情此景,心頭很是高興和安慰。眼下,終於可以放開手腳大干一場了!這時歐陽拿起電話,撥通皇朝集團繼承人即現在的董事長的電話,將公司出現的新景象及時一一作了匯報。 “辛苦了!好好,可以,就這麼幹!”他得到了對方強有力的支持。 “丁零零……”歐陽辦公桌上的電話驟然響起。

“餵,你是皇朝現在的老總嗎?”對方問。 歐陽習慣地反問一句:“你是哪裡?有什麼事嗎?” “你是歐陽老總嗎?”對方同樣反問了一句。 “我是,我是歐陽。” “那好,我們正找你……”對方停頓了一下,清清嗓子說,“你知道你們皇朝欠我們的債嗎?” 歐陽一聽,心想又是一個什麼債主。當時他想的不多,以為又是一個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小債主,於是便問:“你是哪裡呀?是什麼單位?” “我們是蓬州的(請諒解允許我用這個代用地名)……你這個當老總的知道你們公司欠我們多少錢嗎?”對方的口氣很有些深奧莫測。 歐陽想不出來。但一股陰雲卻籠罩在他的心頭:“你能告訴我一下多少錢嗎?” “我們見面再說吧!”對方口氣變得很硬,並且告訴歐陽,“我們人已經到深圳了!”

“噢噢,那——我們什麼時候見個面?”錢雖然是原來的老闆欠的,可因為現在的皇朝與歐陽的個人命運連在一起,他心頭怎麼著也有些虛——他不知皇朝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錢! “要不現在我們就過去到你那兒?”對方毫不客氣。 “現在太晚了,幾位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們安排一下也好接待你們遠道而來的貴客嘛!”歐陽心裡已經估計到又是一場惡戰,為能讓自己在被動中爭取一分主動,所以他要來個緩兵之計。 “那好,你定個地方吧!” 歐陽一想,無論如何不能讓要債的人到自己公司這兒來,否則有些事情就更難辦和被動。到了這般境地,他歐陽對外採取的戰術是要讓外面人都知道皇朝已經破落不堪——其實本來就這個樣,只是歐陽以為通過前面一些日子的拳打腳踢,把外面的債務處理得差不多了,於是正準備進行大干,公司的一些面貌已經開始出現重振旗鼓的態勢。如果讓要債人一看,嗬,你們皇朝原來“死馬”又活了,這還不狠狠多咬幾口?於是歐陽腦子飛速一轉,心想無論如何不能讓債務擾亂了他重振皇朝的步驟,便想了想說:“我們公司現在連個辦公的地方都沒有。這樣吧,我們明天在布吉的凱利賓館見面,我們在那裡接待你們行嗎?”

“布吉?那好吧!”對方說完就把電話掛了。歐陽的心卻又懸在半空。不過欠人的債多了,就像小品裡演的那樣,“黃世仁”現在反而求“楊白勞”了。該怎麼對付就怎麼對付吧! 第二天,歐陽如約至凱利賓館。蓬州方面共來了三個人,其中領頭的是一位姓林的老總。 歐陽和祝副總經理上前熱情地跟他們握手,那個姓林的冷冷地說:“我們先找個包房好吧!” “包房?”歐陽和祝副總經理一時沒反應過來。 “包房好說話呀,這兒亂哄哄的!”那林總指指賓館大廳內來來去去的人說道。 歐陽推了下祝曙光,他便趕緊應諾:“好好,我馬上去開一間包房。”在服務台開房的時候,歐陽心頭著實開始吃緊:來者不善,必定是個不小的債主。可到底大到多少歐陽不得而知。

等待上帝審判吧! “連本帶利,8412萬!”包房內,列位剛坐定,那姓林的代表蓬州方從一隻皮箱內取出一疊又一疊材料,多到什麼程度,歐陽看後如同喜馬拉雅山壓在自己心頭:我的天,足足有一尺多高! “這、這麼多錢,我、我怎麼不知道呀?”歐陽頓感後背直發涼。換誰都一樣,這莫名其妙冒出的8000多萬債務,換誰不被嚇倒? “這不能怪你呀!你歐總才來幾天?”對方帶著幾分譏諷地衝歐陽冷笑道,然後抖抖那疊高如喜馬拉雅山的材料,說:“這裡有你們公司與我們幾家單位簽訂的借款合同,還有公安、法院、銀行等單位的證明材料……” 老天爺!歐陽的心頭又像壓了一座山。可在這節骨眼上,他盡力保持鎮定,“來來來,我先敬幾位遠來的貴客”。歐陽沒等上菜就先叫上了酒,為了緩和緊張的氣氛,舉起酒杯先乾為敬。幾杯酒下肚後,林總等人滿面紅光,講話的語氣也緩和了些,然而當歐陽看到那一份份蓋滿紅章的紅頭文件在眼前晃動著,眼前一片茫然和緊張。 “我能看看合同嗎?”在到皇朝公司後的這些日子裡,歐陽是個精細人,他翻閱過公司留下的所有文件,但卻從未見過這麼一份巨額借款的原始文本。而如此一樁巨額債務,他連合同都看不到,不等於任人宰割嗎?歐陽想看到合同,這是他現在唯一可以作為準備應付對方的行動了。但他失算了——

“合同?合同你們也有呀!你回去找自己的那份看吧!”對方的林總不愧為一名總經理,警惕地抽回一堆材料中的幾份合同複印件,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對手。 歐陽立即意識到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手裡沒有合同,於是趕忙改口道:“噢,我回去找找吧!因為我剛來不久,還有幾個地方的文件我還沒來得及處理和翻閱……” “我們現在說正事,你什麼時候還錢吧?”對方不讓歐陽有歇氣機會。 “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可各位老總你們也知道,皇朝現在的情況一塌糊塗,幾乎是一無所有……” “不對啊!你歐總是帶資來皇朝的,你有錢呀!”來者顯然對歐陽的情況有所了解,他們擊中歐陽的要害。 歐陽暗暗叫苦,心想:我是帶資來的,可那是我辛辛苦苦用性命和汗水換來的錢呀,本來是想帶資來皇朝展一番宏圖的,現在看來只能是來幫人家填窟窿了……要填滿也算辦一件事,可這個皇朝實在是個無底洞!

歐陽心頭在流血。流血又有什麼用?聽人家怎麼說吧! “歐總,如果不還,那我們馬上就向省高院起訴了!要求法院立即查封你們皇朝的全部資產!喏,這是我們早已起草好的起訴書……”蓬州的林總又從皮包裡拿出另一份打印好的材料向歐陽抖了抖。 歐陽的頭都在“嗡嗡”作響!厲害,對方太厲害了!這些年歐陽在生意場上滾打,深知打官司的程序,像目前皇朝與蓬州方的債務問題,作為蓬州方一旦向省高院起訴申請查封皇朝公司的資產十分簡單,而一旦這一步形成,歐陽知道皇朝公司的徹底垮掉是毫無疑問的了!關鍵是,這樣一來他歐陽的命運也將等於完蛋!辛苦掙得的幾千萬入主皇朝本想藉這個已經創造了品牌效應的著名企業(儘管它已經破落,但畢竟尚有些價值)一展宏圖,哪知生意場如此險惡莫測!

叫苦已不足以形容歐陽此時此刻的心情。亡者求一拼,歐陽面對如此情況,只得做最後一絲努力。他以自己真切的態度懇求對方:“大家都在生意場上混,誰都不容易是吧!我呢到皇朝來,也是受人之託,你們呢更不容易,別人欠你們那麼多錢,對單位幹部職工也不好交代。所以我說,我們還是本著友好處理為妥,你們說是不是?再說,你們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把錢要回去嗎?打官司是下策這誰都知道……” “那你就還錢吧!這打官司的下策我們也不想幹,可你歐陽先生除了還我們錢外,還有什麼好辦法嗎?”對方並不買賬,他們再次極為蠻橫地打斷歐陽的話。這能怪人家嗎?幾千萬元的錢呀!而且那個林總告訴歐陽,由於當時他單位借給皇朝集團的這筆錢也是他們蓬州方面從銀行那兒借貸過來的款,因為皇朝最後不能還款,致使銀行查封和凍結了他們單位的財產,直接導致了蓬州借貸方部分企業的倒閉,職工整天圍著他們這些領導鬧事。 “要不趕緊還我們錢,否則我們就法庭上見!”

話不投機。歐陽只得暫時告辭。 “快點答复我們啊!要不我們馬上起訴了!”歐陽走出包房的那一刻,他身後有人連聲這樣對他說。 急啊!歐陽著急的倒不是人家催錢還債,這債務的事能拖就拖,誰不知道現在牛的不是債主而是藉主!可人家要是起訴申請查封你的資產,那就真的慘了!當初歐陽之所以帶資捨命來到皇朝,其中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是他看中這個雖然快“病死的駱駝”,但畢竟它比馬大。皇朝有好幾處固定資產只要一盤活,絕對可以是產生利潤的企業。然而現在蓬州方一旦向法院申請查封成功,歐陽帶資來皇朝當“老總”的唯一的利益支撐點將垮掉,這不等於要了歐陽的命嗎?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對方上法院起訴去。可你不還錢,對方能甘心情願就此罷休?毫無疑問,絕對不會。還有什麼辦法來處理和平息此事呢?

歐陽急得真如一隻無頭的蒼蠅…… 他找律師,律師說你得看看當時的那份合同上怎麼寫的嘛! 歐陽說:“我們這邊根本就沒有什麼合同!” 律師說:“你連合同都沒有了,那就等著法院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吧!” 荒唐!律師走出歐陽的辦公室時連連搖頭。 可不荒唐嘛!這麼大一筆借款,皇朝集團公司竟然連份合同的紙片兒都沒留!歐陽實在哭笑不得。 “找!就是把皇朝集團公司的地給我翻一百遍,咱們也得把合同找出來!”歐陽從未發過這麼狠的命令。 當天晚上開始,歐陽叫辦公室主任詹明玉、財務部長蔡志倫發動公司辦公室的全體工作人員開始將皇朝集團所有可以想到能放合同的地方全部翻箱倒櫃找了個底朝天,而且電話通知皇朝在香港的總部那兒也一起找……“我記得十分清楚,已經是冬季了,天很冷,可是我們個個找得滿頭大汗。”歐陽回憶當時情景時這樣說。 沒有找到合同,歐陽趕緊返回賓館包房想去穩住債主,誰知人家早已回了蓬州。不用解釋,人家牛唄! 怎麼辦?歐陽又急又惱,可急惱又能解決什麼問題?穩住對方不起訴,再另想辦法解決債務問題,這是現在唯一可行的辦法,也是當務之急。除此別無生路。 想到這兒,歐陽沒有半點猶豫,急著下樓上車,揮手對馬司機說:“走,到蓬洲!” “是。” 汽車頓時四輪飛旋。從深圳到蓬州並不近,4小時後歐陽他們到達目的地,此時已近黃昏。歐陽摸摸空空的口袋,對司機說:“我們就找家最便宜的小旅店住下吧!”住在幾十元一宿的小旅店,歐陽望著透風的房頂,彷彿自己又回到了幾年前在小山頂上開鑄造廠的蹉跎歲月……往事不堪回首,可才幾天的事,怎麼可悲的命運又重新落到我歐陽身上了呢? 這一夜歐陽沒有合眼。 第二天一早,歐陽叫上王樹祥副總和馬良民司機,說:“我們先上法院。”聰明的歐陽沒有直接去找債主,而是先到法院了解情況。因為從昨天對方的口中得知,蓬州方曾多次到法院起訴過要求皇朝還款。法院那兒肯定了解整個債務的詳細情況,掌握了詳情,方可向對方還擊。歐陽想的是這一步棋。 因為沒有合適的身份去法院翻閱原始材料,從經濟庭和執行庭出來時,歐陽並沒有了解到多少東西,人家蓬州方面的法院不傻不聾,你一個深圳人跑過來冷不丁地要了解某某案情,這無論如何會引起當地相關人士的敏感。但歐陽在了解有限的“細節”中獲得了一個最有價值的情況:蓬州方當時與皇朝集團公司籤的借款合同的利息是月息3分,即每借100萬元錢,每月必須還3萬元,一年光還利息就是36萬元! 天下就有這麼一樁奇事:皇朝集團在1992―1993年間因投資一個石料場而向蓬州方借得一筆3156萬元的款項。後因種種原因,皇朝集團所投資的石料場經營不善,還款拖了近10年。而按合同,皇朝要向蓬州方除還本金外,需要支付月3%的利息,也就是說,到歐陽上任的2001年10月份,皇朝集團公司應向蓬州方付利息共計5300萬元。而按這樣的一份合同,皇朝集團公司如果不能及時還款,其利息仍在以每天幾十萬的數目遞增! 這是一份絕對的高利貸合同!可按照《合同法》條款,借貸雙方出於自願的行為,你能怎麼著嘛!歐陽把從法院獲得的唯一的信息轉達給幾位深圳律師界和法律界的朋友諮詢,他們在沒有看合同的情況下回答基本上一致——合同是受國家《合同法》保護的。既然當時藉貸雙方都同意的合同條款,那麼該到還賬付息的時候,你就不能喊冤了。 “不冤才怪!我不知道當初原老闆是怎麼想的,但有一點我想傻子都不可能願意這麼輕易答應,借一筆3000多萬元的投資款,竟然要在還款時還上比本金高出近兩倍的利息!原老闆生前儘管在生意上打點得不怎麼順當,可也不至於糊塗到這樣的程度。他是個很精明大氣的人,一定是用這筆款辦了比這利息更大的事。現在政策變了,這筆款我們不能還!我們皇朝就是砸鍋賣鐵也還不起這樣一筆大錢啊!”歐陽人在蓬州,嗓子喊得讓深圳的人都聽得見。 無奈,歐陽知道能夠挽救他命運的還是蓬州方的幾位債主。他們現在是爺,爺不給出路,你歐陽只能等死。 從法院出來,歐陽即去見蓬州的幾位債主。為了表示誠意,同時又不能顯得自己口袋裡還鼓著,想來想去,歐陽掏出幾十元錢,買了些水果。那塑料袋裡裝了那麼點東西,歐陽自己都覺得好笑:欠人家幾千萬元錢,拿這麼些東西去見面,實在太寒酸。歐陽覺得自己真正成了人家的孫子了!孫子也沒有什麼關係,只要人家能接待,不翻白眼,就阿彌陀佛了! “來啦——是還錢來的吧!”蓬州方的幾位債主見了歐陽,帶著幾分輕蔑的目光盯了一眼那隻水果袋,然後不冷不熱地說。 “我、我今天是來見見各位老總,希望我們能夠坐下來友好地談談……”歐陽萬分謙和。 “沒什麼可談的,合同上寫得明明白白,而且你們皇朝拖延還款的時間也太長了。我們現在可以告訴你歐陽先生的只有一句話:要么趕緊連本帶息還錢,要么等我們起訴後在法庭上見面……”蓬州方面的幾位老總盛氣凌人,他們早已認為勝券在握。 “我還是一句老話,咱們都是生意場上的人,說不定啥時候我們在生意上還會有再次的合作和聯繫。所以還是坐下來一起商量商量以前的事。皇朝欠錢欠你們那麼長時間不還,道理上法律上都是過不去的。可皇朝確實現在問題很多,董事長一走,整個公司垮了,我雖然是帶資來替人家頂這一攤子,哪知它的窟窿太大了。所以今天來我沒有其他目的,就是代表皇朝想跟各位老總求個情。以前皇朝跟你們也是友好的合作夥伴,現在皇朝有難,你們多少得看在以前皇朝跟你們合作和原來老闆的分上,給我們點餘地……”歐陽好言懇求。 “沒什麼餘地。欠那麼多錢、又那麼長時間,除非你再跟我們簽一份還款新協議,否則只能是法庭上見。”蓬州人毫不客氣,也決不退步。 “過去為什麼你們就沒有到法院那兒申請查封皇朝公司呢?”在不對等的對話中,歐陽想了半天找出個似乎有利於自己的一句話,哪知人家更把他噎得不輕。 “對呀,過去我們知道皇朝完了,拿不出錢來。現在不是你來了嘛!你有錢呀!” “這……!”歐陽氣得直想罵出口,最後還是把氣吞到了肚裡,再問:“只能這樣?” “這還是客氣的話。”蓬州人的目光裡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歐陽只得起身。這樣說話不會有什麼結果。他也看得出,對方是鐵心讓他掏錢了,不掏錢就得上法院。但歐陽想的仍然是“和為貴”。這也是他的人生信條:一切和為貴。 然而在金錢和利益面前,多數人並不認得“和為貴”三個字。他們認為,強者就是王,弱者只能落敗為寇。 歐陽從蓬州回深圳的路上一直在想:此役太險惡,不勝則全盤皆敗。蓬州公司是國營單位,無論官司是贏是輸都可以拖得起,而皇朝現在是百病纏身,根本經不起任何風吹浪打。對方正是抓住了這個要害步步緊逼。那時他和皇朝的命運一起被人埋葬將是不可避免的現實。現在唯一的可能是,抓住當時對方與皇朝簽訂的月3分“高利貸”利息這一條合同條款是否違反國家相關政策而進行回擊。如果成功,則可以推倒合同的合法性。合同的合法性不成立,整個還款事實就可以不存在。 然而在諮詢法律界人士和銀行的專家後,歐陽對此十分失望。人家告訴他,以此理由推倒合同的合法性,其勝算幾乎為零。就皇朝目前的情況,即便這一條打贏官司,那至少也得一年半載。這一年半載中,惹急的蓬州方不把你推到法庭才怪!歐陽其實最擔心的就是眼下蓬州方已經連文都起草好準備向法院申請查封皇朝資產這一招。此招一旦成為事實,歐陽必死無疑。 面對生意場上的命運之死,歐陽感到從未有過的壓力!這比他告別軍營,走向從商之路面臨的壓力要大得多。那時的壓力無非是心裡沒底、以後的日子怎麼過的問題。那一次“鋼材風波”說白了也就是丟一半老本而已。可這一回不一樣,他歐陽是在走過艱辛創業、漂漂亮亮打完“銀湖山莊”、又創下“美麗家園”如此輝煌業績的時候,卻走了回讓他說不出道不明的“麥城”。生意場上的勝與敗本來並不為奇,讓歐陽感到窒息的是,一向做事小心謹慎、行一步先三思的他,竟然“傻乎乎”地帶著自己的幾千萬血汗錢,跑到皇朝公司為人家填無底洞來了!你說冤不冤? 晚了,現在喊冤沒人聽。商場上無人聽你喊冤!當初你歐陽跟人家簽約上皇朝來當“老總”是怎麼在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的?你那時除了要回報皇朝公司優惠轉讓你那塊後來被你改叫成“美麗365”的地外,你不就是覺得皇朝的老底蠻豐厚嘛!你不是有信心通過自己的整合再把這頭“病馬”治好,讓它成為再展雄風的“商界駿馬”嗎?你不是想當集團公司的老總過過癮嗎?對嘛,既然是為了這份“貪心”,現在你吞下這顆“巨額欠款”的苦果也是合情合理。 死去吧!沒人同情你!生意場上就是如此殘酷。你歐陽成功時英名威震深圳,你失敗和死去時,沒人再為你惋惜。生生死死,商場上就這麼簡單和平凡。認了吧!面對空曠的夜空,歐陽聽到一個無情的聲音在嘲諷他、在拿捏他…… 不!我不能就這樣簡單地宣告失敗。即便跌下去粉身碎骨,也得求個掙扎的機會。歐陽暗暗下定這樣的決心。 從債主那兒出來,歐陽感覺自己的肚子餓得有些心慌,跟著一起來的王樹祥副總、馬司機也餓壞了。大老遠來到蓬州人家根本不請他吃飯,於是他只好叫上司機在汽車站邊的一個小店吃了碗麵條。回到住處,歐陽左思右想這事實在窩囊:欠人家的錢暫不說,咱皇朝也夠他媽的差勁的,連個合同都沒有!這事假如換了別人,歐陽也會罵一句“活該”!可現在只因為自己的一筆幾千萬元錢的“帶資”任職,把這本屬他人的“活該”轉嫁成了歐陽自家的倒霉事。如此的“活該”如同大山一般壓在脊樑上,讓他喘不過氣,直至越來越沉重的窒息…… 怎麼辦? 怎麼辦才能死裡復生? 人在生死關頭常常能表現出巨大的反抗潛能,那種求生的慾望會產生空前的智慧與奮爭的本領。歐陽毫不例外,他是一個草民出身的人,他的創業和奮鬥之路本身帶有傳奇色彩。而現在命運又一次需要他調動所有的才能和智慧做出抉擇,轉敗為勝。 欠債還錢,自古天經地義。歐陽能有什麼辦法在死境中求得活路? 下面的這一場博弈實在精彩,列位諸君能往下看,必定笑掉大牙—— 地點:蓬州某飯店。 人物之一:歐陽。只見他操起電話:“餵,是老總嗎?我是歐陽啊,我現在回到住的飯店了。是這樣,我想我們還是再好好談談。皇朝跟咱們蓬州幾家單位以前是很好的合作夥伴,所以我們應該本著彼此友好的態度把事情解決你說是不是?對對。我呢這次來得十分倉促,沒有帶合同和相關材料來。請你把我們皇朝與你們之間過去的合同和相關材料再帶過來,我也好和你們一起擬個還款計劃……” 人物之二:蓬州債主之一的老總,在電話那邊說:“可以可以,我看你歐總是個挺實在的人。我一會兒帶著材料過來,你稍等。” 不多時,老總提著滿滿一包材料趕到歐陽臨時住的飯店。歐陽見此景心頭暗喜,今天他的目的是要把那份合同拿到手,沒有合同就像瞎子跟人打仗,輸了都不知道是被誰殺死的。 蓬州的老總在房間的沙發上坐下後,拍拍包裡的材料,對歐陽說:“我把合同和材料都帶來了,你好好看吧!” 歐陽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嘴上卻若無其事地應著“好好”。隨手他把厚厚的一大疊材料從對方的手中接到自己手裡。房間裡的一對沙發是並放的,床上床下亂七八糟,連洗手間的浴巾也搭在來人準備就座的座位上,中間有茶几隔著,半條被子也掉在了地上,滿屋煙味沖天——這是歐陽提前精心設計的——他在看材料時,對方有個視覺上的死角無法監視。而歐陽為了預防自己的“陰謀”被發現,他開始搬過材料往自己身邊放的同時,招呼司機給對方倒茶。 “別客氣,我自己來……”對方起身接茶。 合同!這邊的歐陽雙手在發抖:他看到了合同,那份讓他找遍世界都沒有見到的皇朝公司與蓬州方11年前簽訂的借款合同。有合同就可以研究回擊對方的基本方向和策略。 因為在請對方的老總到房間來“再談談”之前,歐陽早就想好瞭如何竊得這份“合同”的所有細節。所以此刻當歐陽真見到合同時,他還是激動得心如小兔在蹦跳……誰也沒有註意歐陽的雙手動作,只見他以閃電般的速度將那份合同複印件往坐著的沙發後面一塞,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翻起另外一些材料…… 材料太多,歐陽看得有些粗枝大葉,其實後面的材料他連一個字都沒有看清——他現在心裡想的是怎樣在對方不經意的過程中趕緊拿走那份“合同”。聰明的歐陽裝出一副很煩悶的樣子敞一敞自己的衣領,嘴裡喃喃道:“這房間裡也沒收拾,太悶了!”然後很關心地問對方的老總:“要不我們到樓下的咖啡廳裡坐坐?” 這是個好建議!下面空氣好。 “好呀,那我們下去坐坐!”老總說著就起身,隨手過來幫著歐陽把那疊材料裝進包裡,倆人一起出了房間往樓底下走。 就在此時,歐陽朝馬司機使使眼色。馬司機並不知道歐陽是怎麼回事,呆在那兒不知所措。笨!歐陽心裡罵了一句,可又不好當著對方老總的面告訴他真相,著急啊! 好,機會來了!歐陽乘對方老總在走入樓底大廳張望他處時,立即輕聲告訴馬司機:“趕緊上房間把沙發後面的一份'合同書'拿到我們的車上!” 馬司機一臉驚喜,隨即重重地點點頭,飛身衝上樓梯…… 也許只有幾分鐘時間,可對歐陽和司機來說,就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等馬司機再回到歐陽身邊時,倆人交換眼色後,歐陽一邊若無其事地飛速瀏覽著材料,一邊衝著蓬州的老總念叨著:“哎,你這裡沒有合同呀!” 蓬州老總不信,說:“不會吧!我一起帶過來的嘛!”說著過來與歐陽一起翻著那堆材料,沒找到。 “是原件嗎?”歐陽故作鎮靜地問。 “不是。是複印件……” “那你肯定沒有拿過來。”歐陽說。 蓬州老總有些迷惑地:“不會的,我明明讓他們給我把所有的材料放在一起的嘛!” 歐陽竊喜,但臉上仍一副不滿的樣子:“要不,你派人找找再幫著送來?” 蓬州老總有些歉意地起身:“那我回去找一找給你送來。”說著就要走,而眼睛卻盯著放在歐陽身邊的材料。 歐陽立即明白對方的意思,便說:“沒關係,你先把這些材料也一起帶回去。我等你把合同拿過來後再一起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了!”蓬州老總覺得歐陽此人很君子,便匆匆裝起材料,趕著回單位去了。 歐陽一見那老總沒了影子,立即衝馬司機、王總一揮手:“走!回深圳!” 三人出門就發動汽車……待蓬州老總再給歐陽打電話時,歐陽已快過了蓬州市飛奔在深圳大本營的路上。 這一仗打得真漂亮!歐陽回到自己的公司,命令辦公室主任:“給我馬上把合同複印三份,然後分別放入三個檔案櫃中,沒有我的話,任何人不得動一動!” 好傢伙,從那一刻起,他歐陽要開始全面反擊了! 債主此時還根本不知道其對手已經完成了一套關乎整個債務命運的手腳。蓬州人完全蒙在歐陽設計好的鼓裡。 商界險惡,就看誰用計和出招勝算了。身為被動方的歐陽採取“竊術”,其實也屬無奈之舉。再者,天下哪有這等高利貸! 100萬的借款,一年就要36萬元的利息!而且對方是通過向國家銀行先貸款再高息借給第三方,這種投機行為理當受到一定的懲罰。但在經濟活動中,這樣的事太多太多,所以也並不足為奇。蓬州方面想通過借款賺進點收益,通常情況下也並非不可。壞就壞在當初借款不知道今天的後果,整個集團公司又處在無主的紛亂狀態。所有的肥肉和骨頭全被人割刮與啃完,剩下的殘汁餘湯也差不多被品光舔盡。 與皇朝非親非故的歐陽,因為生意上的利益和麵子上的那份情義,現在他要承擔皇朝的所有責任和收拾殘局。 祝副總和蔡部長告訴歐陽,已查完公司關於蓬州方面的全部賬冊,本金已支付3156萬元,只欠對方5300多萬的高額利息。歐陽得知後連說:“太好了!你們在家辛苦了!” 現在“合同”有了。顯而易見,這樣的借還款合同失去了雙方最基本的平等權利,也不符合中國現有的金融法規。歐陽仍然不甘心就此罷休,他到銀行、到法院找相關人員諮詢有無可能從對方的高利貸上作為突破口去爭取反敗為勝的依據。 “不行。僅憑相關的規定或者金融管理條例,要想推翻合法的合同效力怕不那麼容易,但也有可能取勝,兩種結果都存在。”銀行和法院的人明確告訴歐陽。 “難道我們真的就只有等待別人起訴和查封嗎?”歐陽有些聲嘶力竭地詢問專家們。 “這倒也不一定。但你想起訴對方高利貸並以此完全推翻原有借款造成的巨額利息怕不一定能成功,但正常的利息你是一定要付的。”人家這樣告訴歐陽。 “這等於沒說嘛!”歐陽著急的是如果這邊拿不出扼制對方的“殺手鐧”,人家一紙起訴,進行訴訟保全,讓法院先查封皇朝,便是徹底完蛋!說來說去歐陽最擔心的還是一句話,贏和輸沒關係,就怕查封胡來一把,皇朝一分鐘也拖不起。 又一個“怎麼辦”。 等?不行,等的結果就是束手待斃。主動出擊?靠什麼?還錢?你有錢嗎?沒有。那幾天裡,歐陽坐立不安,他想不理會人家,可又擔心蓬州方直奔廣州上了省高院遞起訴書去了。如果搭訕,你拿什麼來搪塞人家?真是苦了歐陽。 錢是還不出的。不還錢人家怎感興趣?對啊,既然人家對還錢感興趣,我何不順水推舟就說要還錢了!看他們還來不來。歐陽苦思冥想,突然心生一計……哈哈,就這麼著! “對對,是我請你們來。自然是要還錢我才請你們一起過來嘛!”電話裡,歐陽衝蓬州人說得那麼爽快,那麼俠氣。 “我看你來我們蓬州最好。”對方畢竟經驗老到,這讓歐陽暗暗吃驚。 “你們不來也行。明天是最後一天,再不來,怕你們連向誰要債都找不著了……”歐陽急中生智道。 “什麼意思?”這回蓬州方急了。 “沒什麼意思。”歐陽不緊不慢地告訴他們,“明天是我在皇朝的最後一天任職時間,你們自己看著辦!” “那——那我們明天就到深圳……”蓬州方嚇蒙了,連忙改口。 “行,明天就來。不過你們得派管事的人來,而且還要拿上各家的法人章。如果不是法人代表親自來,那也得帶上他的委託授權書。是這樣,我等你們……”歐陽放下電話,心頭又一陣暗笑,他的第二個“計謀”又將開始實施—— 好傢伙!當晚,歐陽來到預先給客人訂好的飯店。他一見蓬州方的陣勢,又驚又喜。驚的是想不到對方來的5個人中,除一名律師外,全是當時跟皇朝簽訂合同的4個相關單位一把手。這還不喜?一把手來就要了結此事。歐陽能不高興嗎?事態的發展超過了他的想像。 “諸位一路辛苦,先進屋歇歇,然後我們再吃點東西。”歐陽一邊吩咐,一邊張羅著給4名“老總”和律師找住的地方,一邊敲定最後的反擊方案…… “你歐總別忙乎了,我們吃住什麼地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想知道你什麼時候還錢?還多少錢?”蓬州人早已對生猛海鮮不感興趣了。他們與歐陽見面的第一時間裡就這麼直截了當。 歐陽心想,今天我讓你們來,壓根兒就沒有錢還你們,你們狠什麼?值得狠嗎? “實話告訴你們,我們皇朝集團公司現在完全癱瘓,整個公司的業務全部停止,現在就只剩下公司幾年前留下的9個商舖,就看你們要不要了。如果不要,也許你們什麼都拿不到……” “此話怎講,歐陽老總?”蓬州人一聽這話著急了:皇朝公司宣布破產,意味著過去欠咱的錢等於一下全泡湯了! “沒那麼複雜。”歐陽見已有所奏效,便來了個“乘勝追擊”:“你們不是已經看到了,我這眼下的皇朝公司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和投資遠景?沒有。什麼都沒有!前陣子近200家要債的來了,該拿走的他們都基本拿得差不多了。現在全公司唯一值錢的就我剛才說的那9個商舖。本來這幾個商舖是留給董事長的,念在我們見過幾次面的情誼上,我想趁我走之前跟董事長說說給你們算了,你們確實也不容易,皇朝欠你們那麼多錢,害得你們單位跟著倒閉,職工家屬整日怨天喊地罵你們幾個當領導的……”歐陽一番慷慨激昂的仗義之語,將蓬州人灌得不知東西南北。 “歐總你、你慢點說……”蓬州人萬分著急地詢問道,“剛才你說你什麼來著?你要走?要離開皇朝?” “對呀!這爛攤子,我再不想乾了!谁愿意就讓誰來幹。老子到這兒白白扔了幾千萬,算倒個大霉。要是今天你們不來,說不准明天我就不在這兒了!”歐陽一副馬上要離開皇朝的收攤樣兒讓蓬州人慌了神。 “歐總你可不能走!你一走我們找誰去?” “是啊是啊,我們就認你歐總。咱們坐下來好好談,再怎麼著我們也是沖你歐總而來的……” 蓬州人徹徹底底跳進了歐陽設下的“伏擊圈”。他們左一個歐總不能走,右一個歐總是好人,彷彿現在歐陽是他們蓬州要債方唯一可以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捨掉歐陽,等於捨掉了幾千萬元永遠得不到的債權。 歐陽內心好不得意,而表面文章他做得惟妙惟肖:“既然你們看得起我歐陽,那好,你們的事我管到底了!這樣吧,我已經給各位老總把房間開好了,你們先休息一下。然後我帶你們去看看剛才我說的那9個商舖,你們說怎麼樣?” 能怎麼樣呢? 4個蓬州老總和那個律師只得順其自然地聽從歐陽的安排,他們在歐陽公司這邊的工作人員引領下進入了各自的房間——如果稍稍留意,這5個人所住的房間沒有一個是緊挨著的,中間都隔著房間。要問為什麼?只有歐陽內心知道,他不想讓這5人有走動串通的機會。 真是用心良苦!又似乎詭計多端!對此我問過歐陽,他不好意思地紅著臉對我說:“那是實在沒法子,我得站在皇朝公司的立場上把事情辦妥,這是目標,其餘的都是手段。在生意場上,為了達到一個目的,難免使點手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當時確實也把我逼急了!” 妙就妙在精明一世的蓬州人卻在此時大意了一些或者是糊塗了一點。歐陽設什麼套,他們就往那兒鑽,而且鑽得不亦樂乎。 那天,老天也特別幫助歐陽,不停的雨水直往人身上灌。歐陽派車吩咐公司銷售部經理莫凡連唬帶哄地把4名老闆和一個律師一起帶上車,並按歐陽設計的線路駛向皇朝一處工地和緊挨那個工地的9個商舖…… 大雨下,皇朝的工地一片狼藉,到處亂堆亂放的材料,一眼看去就知是個“垮掉”的工地,蓬州人看了也知道這是沒有交清地價款的結果,其實這都是歐陽特意安排的,他意在讓蓬州人相信皇朝公司現在千真萬確地處在破產的最後時刻。再看看那所謂的9個商舖,門前冷落,連門口的雜草也是剛剛剷除,道路也不通,誰也看不出它到底有多少價值。 “就這麼多家當。你們假如不想要,我明天就準備把它們賣掉了!”蓬州人聽了歐陽這話,再傻的人也會感覺他是在唬人。可誰有辦法不接受這殘酷的現實呢? “不要!絕對不能要這麼幾個破商舖!”一起來的律師堅決反對歐陽設好的“套”。 “幾千萬元債務,他用這麼點破玩意兒就把你們對付了?” “唉,有啥法子!要真是它皇朝破產了,怕到時咱們連這幾個破玩意兒都撿不著。” “就是。管它什麼東西,現在趁還沒有被別人拿走,我們趕緊能拿回多少是多少。也算是個交代嘛……” “呸!誰接受這樣的交易誰他媽的就是孫子!” “這算什麼話?老子也不管了!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砰!”這邊房門一關。 “砰!”那邊房門緊閉。 同來的蓬州5人出現了嚴重分歧,誰也不想理誰。歐陽看在眼裡,表面上比誰都著急地左勸右說,心頭卻早已心花怒放:我要的就是這結果! 時機已到,現在我們分頭進攻!在見蓬州5人各自進了自己的房間後,歐陽揮手將守候在走廊一邊的本公司幾位大將叫到身邊,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OK!眾部下聽後滿臉笑意,悄然齊聲道:就這麼著! 按照“戰鬥部署”,歐陽把事先早已擬定的一份“以物抵押還款協議”裝在口袋裡。此刻時機已到,他輕輕敲開蓬州5人中年齡最大的一位老總的房門。 “老總辛苦了!”歐陽是個對年長者特別尊重的後生,待人處事十分講究禮數。現在他在半夜間推開這位長者的門除了必需的尊重外,更主要的是想打開時下的困局。中國歷來有個傳統,做什麼事,年長者如果斷然堅持,其他人就不太好說話了。歐陽出的招就是抓住了這一點。 以9個商舖抵皇朝欠蓬州列家的債務,歐陽的目的非常清楚。但如此大的不對等——幾千萬元債務僅換9個沒人要的商舖,蓬州人感到無法接受。歐陽的戰術是:逼你們就範,否則什麼都得不到!當然他還有必要時攤牌的另一個底線…… “不行,這我們太虧了!”長者聽了歐陽重複白天“以商舖抵欠債”的意見表示強烈的反對。 歐陽耐著性子對他講:“皇朝與蓬州方當時訂的合同,從現行的法律講是很有問題的。”——其實歐陽也並不十分清楚“很有問題”在什麼地方,只是他揪住高利貸這一點狠擊對方的要害。 “從法理和情理上講,蓬州方從銀行那邊低息貸款出來,再以高出一倍的利息轉借給另一方,其本身行為就有違於我國相關的金融政策。”這一點歐陽心裡有數,對方也有數。藉著國家銀行的信貸政策,進行不勞而獲的借貸關係,這本身就有問題。現在歐陽不斷強調這一點,讓蓬州方不能不感到心虛。 “合同是雙方自願簽訂的,你們以前的老闆可從來沒有說過這方面的事,而且你們藉我們的錢是為了在開採石場後獲得更多的利益。再說,你們以前也還過一些款了。在生意場上,一點點不合理不合法的買賣怕找不出來。將銀行的貸款轉借他方的事也不會是我們一家,這個你歐陽不會沒耳聞吧!”長者的話不輕不重,合情合理。 “這個我理解,但在整個借貸過程中你能保證你們那些人就沒有一點貓膩?假如一旦真把問題全部攤開了,說不准還會牽出你們好幾個人的問題呢!到那時可就難收場了,這些老總你考慮過沒有?”歐陽遞過一句能刺透對方心的話。 “這個……這個我可以保證沒有!”長者的臉馬上漲紅了,站起身以示自己的清白。 “我相信你德高望重不會幹這樣的事,但你的前任和手下具體的辦事人,還有其他幾個單位的頭頭們包括銀行方面就保證不會有人在這件事中出問題?”歐陽的話裡透著一種正義的力量。 “那是他們的事。”長者虎著臉。 “是啊,問題是他們的,可這件事是你們幾個單位共同的事,我相信你們幾個單位都是不錯的關係,為這事鬧出點矛盾對大家都沒啥好處你說是不是?真出了問題也害了大家,你老也沒面子啊。”歐陽很關切地說。 長者的頭微微點點。 “可你拿這麼幾個商舖抵我們的債,實在距離我們的願望太遠了。”長者轉換話題。 歐陽心頭一喜:好嘛,這口氣有戲。 “老總你也在商場上乾了很長時間,有些事情你比我清楚。這做買賣順當的時候啥事都好,不順當的時候淨是倒霉事。就說咱皇朝公司,以前多輝煌!誰知才幾天的事,現在落到這個地步?” “唉,人生如夢,生意場上更是風雲莫測啊!”長者一聲嘆息。 歐陽心頭覺得時機已到,便繼而出擊道:“說實話,我心裡也清楚,用幾個商舖充抵欠債,我也感到距離太大,可老總你想過沒有,這皇朝說不准明天連塊磚都找不見了,那時你們就是幾個億、幾十個億又有什麼用呢?你找誰去哭?還不如趁現在我們這兒還有點東西拿回去,這樣你也好向職工有個交代不是?” 長者板著臉沉默。 歐陽懷著一腔同情之心,直起腰板道:“這事我也不能讓你老總太沒面子,我決定自己從口袋裡掏幾十萬給你們!權作對你們的一點補償,同時也算我歐陽的一份誠意!” 長者聽後一臉感動,連聲說:“歐總你、你這人值得交!” “而且我還要告訴你,你們一起來的其他幾個人我已經跟他們談了……”歐陽趁熱打鐵。 “他們什麼意見?”長者十分在意,眼睛直盯歐陽。 “他們都同意了,現在就看你的了。”歐陽一本正經說著假話。 可悲的長者信以為真。於是接下去是他連連的嘆息聲…… 歐陽見勢,將身子往長者那邊挪動了一下,幾分真切地悄聲說:“反正我現在是一個民營企業者,誰也不會管我的錢袋。這樣,等事情辦完了,我也給你老個人點補償……” “不不!你別……”長者警惕中帶著幾分激動。 歐陽感激道:“那好,等你退休後我再來看你……” “那——老總你看是不是就可以在這份協議上簽字了?”歐陽遞過“協議書”。 長者接過“協議書”,久久凝視著,看得出他的雙手有些顫抖……房間裡異常寂靜,歐陽和長者彼此可以聽見對方的心跳和呼吸聲。其實此刻最緊張的並不是長者,而是歐陽。他在期待決定他命運的那一刻! 那一刻是什麼樣,歐陽想過無數種情形,但現在就在眼前,他反而顯得沒有多少把握。事實也是這樣,你歐陽再精細、精明,設下的“套”多麼迷魂,然而手長在人家身上,你無法強求他人在“協議書”上籤上他的大名。 在長者雙手顫抖著雙眼盯著“協議書”的那幾分鐘時間裡,歐陽緊張得後背直冒汗,但表面上還必須十分鎮靜……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博弈,對方簽下字,歐陽就是生者;對方甩手撤退,歐陽就是死者。 這就是生意場上的殘酷! “唉,都到這份上,簽!”長者一聲長嘆,抓起筆,在自己單位的名下“刷刷刷”地簽下了名。然後將頭仰在沙發上,閉目長嘆…… 天!歐陽的心頭一陣狂喜,差點叫出聲來。 “老總時間不早了,你先歇一會兒。”說著,他像幽靈似的一轉眼就離開了房間。 走廊裡,歐陽按捺不住激動之心,立即召來一直等在那兒的屬下,悄然吩咐下一步行動:借老者已簽字為由,做通其他各位的工作,讓他們也在“協議書”上簽字。 K!戰鬥進行到白熱化階段。每一個細節都將可能影響整個戰役的發展方向。歐陽告誡自己必須謹慎行事,步步為營。 他開始敲開第二個蓬州人的房門……此時手錶上的時針指向凌晨兩點。 “媽的,他老同志都簽了,我有什麼不同意的!”第二位老總一看歐陽手中那份已經有年長者簽名的協議書,生氣地罵了一句,提起筆就“刷刷刷”地也在自己單位的名下籤上了大名,然後送走歐陽就跳到床上蒙頭呼呼大睡去了。 痛快!歐陽直想樂,他選擇這個時候、這種方式進行各個擊破,其結果顯然都在按照他的計劃一步步順利地進行著。 第三位老總的情況會怎樣呢?歐陽不敢判定。他仍然輕輕敲門,仍然一片誠意地進行耐心解釋…… “我不聽你的花言巧語!他們簽是他們的事。我不簽!”歐陽碰到了刺兒頭!人家死活不聽他的誘惑。 “同志哥,幾千萬元的債款,你就用那麼幾個破商舖來抵?老實說,我寧可什麼都不要,也不能虧成這個樣!” 歐陽被對方說得一時無語可應。怎麼辦?磨,只要有一個人不簽字,等於前功盡棄。歐陽著急,可心急吃不得熱豆腐。於是他拿出常人無法學到的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再次解釋,再次推心置腹地論理。 “再怎麼說也沒有用,你走吧!我困著呢!”房間裡的主人要趕歐陽走,甚至毫不客氣地跳到床上,掀起被子只管睡…… “老總啊,你就是躺下了我也不會走的。你再想想,事情總得有個解決的辦法,要是都像你,我們就沒辦法取得共識。你不談,那不等於我們就根本沒了交換意見的可能嘛!不能交流,我們還談什麼解決問題呢?”歐陽一邊抽煙,一邊只管滔滔不絕地講他的,直說得那位躺著的老總煩得重新坐起。 “你說你的,我不想再聽,總之我不會簽字的!” “簽不簽咱們暫且另說,但作為朋友,我想談談我的看法……” “你的看法十分簡單,不就是要我們放棄幾千萬元的要賬,撿你那幾個破商舖嗎?” “如果老總你這麼簡單地理解,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對話是如此針鋒相對,又充滿火藥味。時間即在一小時、一小時地過去……從凌晨3點左右,一直到霞光火紅的清晨6點時分。 房門突然打開,歐陽疲倦地從裡面走出。躲在走廊一邊的幾位助手緊張地朝他聚攏過來,焦慮地悄聲詢問:“怎麼樣,這傢伙不簽吧?” 歐陽打開“協議書”,說:“是,這人不好對付。不過,這上面已經有他的親筆簽名了。” “哇噻!太棒了歐總!”眾人悄聲歡呼。 “現在就剩最後一位了!” “可這一位最主要,他不簽字不蓋章,我們仍然無法算贏。”歐陽說。 “對,去敲他的門!” “不用敲了。你們早就把我吵得一夜不得安寧。”歐陽等人回首時,只見那位蓬州老總揉著惺忪的雙眼,有些生氣地沖他們道。 “對不起,對不起!把老總吵醒了……”歐陽連聲賠不是。 “有什麼事,進屋說吧!” 歐陽心想真是巴不得了! 進屋,歐陽就直截了當地亮出那份已經有三人簽好名的協議書放在桌子上。 “他們?他們都簽了啊?”這位老闆很是吃驚。 “老總,你別上當!千萬不能在上面簽字!”突然有人闖進房間,喊道。 歐陽回頭一看,是蓬州來的律師。他的心不由“咯噔”一下,這小子來得真不是時候。可人家是吃這碗飯的,你能拿他怎麼著? “我不簽又能怎麼著?他們都簽了……”老總有些不滿自己的律師。 “你們要簽,我就再不管這屁事了!”律師感到自己夾在中間很恥辱。 歐陽趁機向那老闆如此這般地吹“熱風”。 “好了,我就簽吧,反正這事爛到底了!”老闆帶著一肚子氣,抓起筆就在那份協議書上又一通“刷刷刷”地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快快,拿我們的章來。”歐陽急忙命令辦公室主任詹明玉,趕緊從走廊外進屋,因為蓬州四方已經在協議書上簽名並蓋了章,現在只留下皇朝公司和下屬公司的章了。 “啪!啪!”最後兩個紅印重重地落在紙上的那一瞬,歐陽抓過應該留給自己公司的三份協議書,迅速走出房間,衝著詹主任響亮地說:“馬上回公司,給我把這三份協議書鎖在鐵櫃裡!鎖死!誰也不准動!” “是!”詹主任帶著“協議書”飛步走下樓梯。 歐陽轉身望著緊閉著的5位蓬州人住的房門,心頭湧起從未有過的一陣激動和輕鬆…… 哈哈哈……歐陽太想大笑一通,因為幾千萬元的債務,現在僅用幾個根本不值什麼錢的商舖來折換並圓滿了結了一樁糾紛十幾年的巨額債務官司,這種結果,作為勝利者的一方,換誰都會笑死、樂死。 新的一天來臨,陽光灑滿大地。一夜未眠的5位蓬州人還在呼呼酣睡時,歐陽命令自己公司的全體員工立即進入施工現場。 “開工——!”一聲令下,久閒的皇朝工地頓時機聲隆隆,人歡馬喧。 與蓬州人交手的整個過程就像一部驚心動魄的電影。而主角歐陽無疑是大贏家。可是在我採訪他談起此事時,歐陽長嘆一聲後,感慨道:“其實在商戰中沒有真正的贏家和輸家。就與蓬州人這一'戰役'而言,表面看來我是贏了,但事實上後來我越想越感到自己這個'贏家'並非就比別人高明。恰恰相反,也許正是對方在處理此事時表現出的大度,或者因他們有某些難表衷腸的壓力才出現了後來的這種結果。”歐陽一再向我表達,他認為那幾位蓬州“老總”,都是非常為單位著想的好人、好官,他們在為人和處事上一點不遜色於自己,甚至有許多地方令他敬佩和尊重。 然而,商戰本是如此無情。歐陽為了皇朝的利益和自己的命運,他在無路可走時同樣選擇了無情。而這無情中卻蘊含了他對事業與財富的無限激情與熱情。生意場上,失敗者毫無價值,人們歌頌的通常是起死回生的成功者。 此時的歐陽,已經變得老到而成熟,精明而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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