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忠誠與背叛·告訴你一個真實的紅岩

第12章 第十一章

黎明前的黑暗如此黑暗,黑暗中的黎明啊你如此叫人悲憤!悲憤——!然而劊子手們對革命者的兇殘屠殺絲毫不會因王振華一家的悲慘命運而慈悲手軟,相反他們舉起的屠刀更加濺滿了血腥…… 有人說,瘋狂的屠殺很可怕,其實理性下的屠殺更可怕。發生在1949年的重慶“11·27”大屠殺,即蔣介石反動派對革命者的那場屠殺是在周密計劃、十分理性下實施的一次瘋狂屠殺,因而它的殘忍到令人髮指。 大屠殺從這一天早上就開始了—— 1949年11月27日一大早,徐遠舉要求特務們六點前吃完早飯,然後“各就各位”,“堅決徹底地完成好任務”。 “是!為黨國效勞!為委座效勞!堅決完成任務!”特務們像喝了雞血似地充滿殺氣,他們異口同聲地效忠道。

“突突……”這時,只聽白公館響起一陣馬達聲。這是特務看守陸景清坐著白公館僅有的一輛三輪車進城找毛人鳳。而與此同時,關押在“慈居”地下室二處看守所的17名政治犯和嫌疑犯當中的王有餘、朱鏡也一早被移送到渣滓洞。 上午,徐遠舉在老街“慈居”二樓處長室,召集雷天元、龍學淵、熊祥密商,決定由雷天元、龍學淵共同主持渣滓洞大屠殺,熊祥、李磊帶人具體執行;徐遠舉要求在執行時須特別注意內外警衛,避免槍聲驚擾。寄押在白公館的案犯一併執行,執行完畢後焚毀渣滓洞看守所。 下午4點半鐘左右,白公館監獄還沒有開晚飯,陸景清從城裡回到“鄉下”臥牛石登記室,急忙打電話到白公館找楊進興接電話,命令楊立即開始進行白公館大屠殺。毛人鳳從蔣介石那裡獲得核批的這次大屠殺計劃共要殺害28名共產黨員和革命志士。

需要作一交代:當時在大屠殺開始之前,白公館尚關押有囚犯約50人,其中20人如黃顯聲、李英毅、許曉軒、譚沈明、文澤、馮鴻珊、李仲達、石作聖、陳河鎮、宣灝、王振華、黎潔霜等是屬於保密局司法處管理的,另有周從化、黎又霖、王白與、週均時、劉國鋕、羅廣斌等27人則屬於西南長官公署二處管理但寄押在白公館的。對保密局司法處管理的囚犯,由毛人鳳親自安排白公館看守所所長陸景清指揮看守長楊進興實施屠殺;對西南長官公署二處寄押在白公館的囚犯,則由保密局西南特區專員、西南長官公署二處二課課長雷天元,在保密局西南特區區長、西南長官公署二處處長徐遠舉的指揮下實施屠殺。 身陷白公館監獄的“要犯”們雖知行將滅亡的國民黨反動派肯定早晚會向他們下毒手,但敵人到底何時舉起屠刀仍不十分清楚。

這一天早飯後,單間關著的黃顯聲將軍照舊起來理了理他那剛硬的頭髮,然後挺起胸膛,做了一個深呼吸,又重新開始他每天堅持的“獄操”。所謂“獄操”,就是在狹窄的牢房裡來迴轉圈走動。這也是將軍被關10餘年能夠始終保持良好身體的秘訣。 “黃將軍,今天有什麼好消息?”隔壁的囚室裡,傳來被關押的共產黨員劉國鋕的低聲尋問。 黃顯聲依舊不動聲色地在走動。突然,不知不覺中他將一個廢煙盒扔到劉國鋕他們的牢房門縫口…… 這是陳然、羅廣斌、劉國鋕等地下黨員舉辦的“獄中挺進報”的消息來源信道——由黃顯聲從《中央日報》等國民黨報刊上獲取消息,再由陳然、羅廣斌、劉國鋕等人通過獄中地下黨組織的秘密渠道在獄中傳送。 11月27日,黃顯聲仍然做著他的這份“特殊工作”。這是他到白公館後自認為最有意義的事。作為愛國將領張學良的部下和1938年正準備投誠中國共產黨的國民黨53軍中將副軍長的黃顯志,蔣介石的特務分子們對他既仇恨又有幾分懼怕,所以他在監獄裡享受一些特殊待遇,比如看報,而這也正好讓黃顯聲能夠有機會接近獄中的共產黨組織和愛國革命志士。當時監獄裡的多數共產黨員並不知道身穿國民黨軍裝的黃顯聲其實與我中國共產黨早有密切的聯繫,這位1917年就在北京大學讀書時的東北好漢,跟隨張學良後,在東北軍中威望極高。西安事變後,他曾多次向周恩來提出到延安學習的請求,因周恩來希望他留在國民黨軍隊裡發揮更大的作用,所以一直在國民黨的53軍中從事愛國抗日和反蔣的軍事鬥爭。黃顯聲的所作所為,自然令蔣介石懷恨在心。

1938年2月2日,在蔣介石指令下,特務們設下圈套,在武漢將黃顯聲將軍被捕。黃顯聲被捕後不久,轉移到湖南益陽,1939年又轉移到貴州息烽集中營。 貴州息烽集中營位於貴州中部個貴州北面的息烽縣境內。這個臭名昭著的集中營,是蔣介石專門為對付共產黨人和那些反對他的人而設立的,大多數是“政治犯”。像葉挺、楊虎城等都先後被關押在這裡。囚禁在息烽集中營的政治犯,過著非人的生活,通常都是十幾個人被關在一間小黑屋裡,特務們還美其名曰為“齋房”。此牢房幾天不倒一次馬桶,室內臭氣熏天,蚊蠅蛆蟲成堆,每人以一尺寬的地板當床。一天兩餐飯,每餐不超過兩小碗黴飯爛菜。凡是蹲過這個監獄的人都不同程度地會患上腸胃病和癱瘓、風濕、浮腫、夜盲症等疾病,甚至活活被折磨致死。然而,在息烽集中營裡的難友們在獄中地下黨領導下,依然進行堅強不屈的鬥爭。後來敵人才答應每隔一周或兩週“放風”一次。這裡“放風”是用竹子在靠近“齋房”的平地上編成一個籠,把“囚犯”一批一批地趕進竹籠,讓他們在裡面走走,稍微活動一下又關進監獄。站在這個竹籠裡只能抬頭看天,其它什麼也看不見。兇殘的敵人想用這種慘無人道的法西斯手段來磨滅革命者的意志。

黃顯聲看著這個慘無人道的集中營,心中充滿了悲憤。面對敵人,他大義凜然,毫無懼色,並經常對難友們說:“咱們坐牢也要做一個'虎入籠中威不倒'的硬漢,咱們是不怕這些狗看守,只有讓他們怕咱們才是!”黃顯聲自己首先說到做到。監獄裡生活條件極其困難,可黃顯聲總是昂首挺胸,從不垂頭喪氣。他聲音洪亮,步履剛健,時時表現出一副標準的軍人風采。 1943年3月,蔣介石發表了一本臭名昭著的小冊子《中國之命運》,偽造和塗改中國歷史,販賣反動法西斯毒素。息烽集中營特務頭目週養浩卻奉若“新約聖經”,佈置全監“政治犯”不僅必讀,還要寫讀後心得。週養浩出了邪招:每月向“囚犯”們發筆記冊兩本,逐日收回,審查內容。黃顯聲對此極為憤慨,衝週養浩等特務說:“一個喪權辱國的人還能寫什麼書?”黃顯聲拒不寫心得,並把發給的筆記本作大便紙用了。週養浩又惱又沒辦法,最後也只好作罷。這年周養浩又弄出個“生產組”的名堂。四組組長鄭星槎,是個軍統成員,原在國民黨海軍任艦長,由於觸犯軍統紀律被關押,在息烽集中營是個受優待的犯人,週養浩很器重他。於是鄭星槎便仗勢欺人,對同監難友隨意使喚,稍不如意就張口罵人。有一次,鄭星槎來三組要文具紙張,卻不遵守領物手續,反而破口大罵組員尚承文,黃顯聲再也壓不住胸中怒火,舉拳將鄭星槎痛打一頓。週養浩十分惱火,認為打狗要看主人的面,這是打奴欺主。於是,週養浩便在星期一的紀念週(國民黨搞政治說教的一種形式)會上,宣布黃顯聲違犯監規,要他當眾承認錯誤,賠禮道歉。黃顯聲根本不吃這一套,在眾目注視下,他以壓倒敵人的氣勢,邁開矯健的軍人步伐,昂首闊步走上前台,挺胸直立,目光炯炯地怒視著周養浩,最後逼迫使周養浩不得不就此罷休。

1944年冬,息烽軍統訓練班送來一批表格,這是一種五人連環保的指紋表,規定每人在表上蓋十個指紋,再填五人連環保。全監獄難友都很氣憤,認為這是侮辱人格的做法,但又敢怒而不敢言,大家都把希望寄託在黃顯聲身上。黃顯聲拿著表格直奔營部辦公室對周養浩蕩說話:“我是不填這種表格的,也不蓋什麼手指紋印子,你們不放心,可以把我送到齋房去。”週養浩自知不是黃顯聲的對手,只好連忙解釋說,這個表格並非監獄所製,是訓練班送來作實驗的,不填就算了。此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硬的不行,敵人又施展軟的辦法,企圖軟化黃顯聲。這年冬,重慶送來一批舊棉軍衣,說是發給被關押的“修養人”禦寒,集中營的職員則每人發一套新棉軍衣。週養浩特意叫總務組為黃顯聲發了一套新棉衣,試圖拉攏。黃顯聲拿到新棉衣後,立即到總務組保管被服處換了一套舊棉衣。週養浩看了很奇怪,問黃顯聲說:“我叫他們發新的給你,你為什麼還穿的是舊棉衣呢?”黃顯聲說:“我坐牢就應該穿舊的,這件棉衣雖然破舊,經我洗淨補好後,穿在身上從心裡感到干淨利落,新棉衣不合我身份,我穿不慣。”週養浩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啞然而去。集中營生活組捲菸部,除生產一般紙菸銷售外地還生產一種“四一”牌優質香煙,贈送特務首腦或其它軍政人員享用,集中營內只有周養浩一能能吸這種煙。黃顯聲吸的煙都是在“四一合作社”購買的一般香煙。有一次,週養浩指著黃顯聲吸的香煙說:“以後吸煙就到捲菸部去拿優質的'四一'牌,不要到合作社去買了。”黃顯聲當即拒絕說:“那種煙我吸不慣。”為了避免週養浩再來找麻煩,他乾脆託人在貴陽買來菸絲、捲菸紙、香料,並用木板自造了一個木捲菸機,自卷自吸。這個捲菸機後來一直帶到重慶白公館。黃顯聲對難友黃彤光說:“吸煙本是一個小節,但不能因此沾污了我的人格。”

黃顯聲為人豪爽俠義,就連那些殺人不眨眼的特務們,也對他十分敬畏。他被轉移到重慶白公館監獄後,被許可在管理人員陪同下到獄外散步、游泳。因為囚禁的時間久,同其中一些特務有些交往,可以到特務家裡玩。重慶解放前夕,國民黨反動派要對“中美合作所”集中營被關押的政治犯下毒手,這件事黃顯聲事先已有所聞,知道自己也免不了一死。這時有個想戴罪立功的特務,悄悄來到黃顯聲住處,勸他逃走,並且還為他設計了越獄方案,在這生與死的關頭,黃顯聲考慮的不是自己,而是全獄同志,他說:“假如我逃走,獄方事後發現,必然加強警戒,那麼其餘的人一個也逃不出來,而且更會加速把他們統統殺掉。所以我不能一個人逃走。要逃,所有的囚友應當一起走。”

這就是黃顯聲。一個愛國將軍,一位共產黨的摯友。 1949年1月底,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勝利結束,國民黨軍隊主力基本被消滅,全國已處於革命勝利前夜。黃顯聲根據人民解放戰爭進展情況,曾向白公館的“政治犯”看守特務做過種種分析,他預言上海可能在端午節前後解放,重慶可能在年底前後解放,這些科學分析表明了黃顯聲卓越的軍事眼光。 話說回1946年秋,國民黨軍統局改組為國防部保密局後,減縮了編制,貴州息烽集中營因而關閉。黃顯聲被轉移到重慶“中美合作所”白公館監獄。 白公館是“中美合作所”第一看守所,這里關押的政治犯是敵人認為比較重要的人物。他們多數來自貴州息烽、重慶望龍門、石灰市等監獄,黃顯聲、宋綺雲、許曉軒、許建業等都囚禁在這裡。黃顯聲被關押在二樓靠左邊的一間屋子裡。有一天,在黃顯聲突然發現身邊有個又瘦又小的男孩,那孩子身體特別細弱,圓圓的頭長著一雙純真的大眼睛,身上穿的衣服雖是舊的,但很整潔。這個孩子就是共產黨員宋綺雲、徐林俠的幼子宋振中。 《紅岩》中的“小蘿蔔頭”。宋綺雲夫婦最初也關在息烽,後來轉移到白公館。他們一家三口住在一間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裡,宋綺雲在牢房關押時間太久,身體十分虛弱,無力教育自己的孩子,“小蘿蔔頭”六歲時,父親曾想乞求特務讓孩子出去讀書,特務回答“這是不可能的事”。 “我來當小蘿蔔的老師”。黃顯聲知道後,主動提出。從此黃顯聲就成了這個剛滿六歲的囚中學生的老師。他第一課教“小蘿蔔頭”的是:“我是一個好孩子,我愛中國共產黨。”黃顯聲對小蘿蔔頭每天的學習安排是:上午學習語文和算術,下午學習俄語和圖畫。 “小蘿蔔頭”在黃顯聲培養下,學會了簡單的俄語會話,遇到特務監視他們一老一小就用俄語交談。後來“小蘿蔔頭”就是用這種敵人聽不懂的俄語給獄中地下黨傳遞信息。

“小蘿蔔頭”和父母及楊虎城將軍被特務分子用極端殘忍的暗殺方式秘密處死的消息,黃顯聲是知道的。畢竟數回與老蔣鬥爭,黃顯聲知道在重慶被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獲得解放之時,他和數十位在白公館被關押的“要犯”不會有什麼好的命運,因此前些日子,獄中的共產黨組織偷偷為黃顯聲準備了一把自衛武器——匕首。從已有的歷史檔案和敵我雙方相關人員那兒獲得的材料中,還沒有見過白公館、渣滓洞兩處監獄裡的革命志士手中有過比一把匕首更重要的自衛武器了,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獄中的地下黨組織對黃顯聲將軍的啟重和深厚的友情。 27日下午。時針剛過四點,白公館突然里外三層被荷槍實彈的國民黨特務憲兵團團包圍著。 “黃顯聲先生請出來!”特務看守長楊興進跑到樓上的第二牢房,裝著很客氣的樣子,叫道。

“什麼事?”黃顯聲預感事敵人有“大動作”,便佯裝尋問了一聲。 “督察長請黃先生談話,馬上走,李副官也一道去。”楊興進這樣回答道。 “談話“?黃顯聲一聽,便知兇多吉少,於是他在趁戴帽子的機會,把珍藏在鋪蓋下的匕首迅速插在身上,然而走出牢房。他的身後,是追隨張學良將軍多年的副官李英毅,倆人一齊跨出牢門。黃顯聲將軍走到白公館院壩中間,以軍人的特有姿勢,向牢中的的難友們揮手“再見”。 “再見!黃將軍走好……!”難友們深情而悲憤地目送黃顯聲和李副官走出白公館,只見他倆迎著北風,向溪邊的步雲橋走去。 這是一條久年失修的破橋,當黃顯聲的腳剛踩上橋面的一塊枯朽的木板時,特務楊進興迅速從腰間撥出無聲手槍,朝黃顯聲的背上連開兩槍,罪惡的子彈一顆打穿左臂,一顆打穿後背。受到襲擊的黃顯聲猛地搖晃著身子,蹌踉地朝前邁了兩步,然而堅難地站住後,緩緩轉過頭來……只見他滿嘴吐著鮮血,憤怒地使出全身力氣,衝特務們罵了一聲:“你們這些國民黨法西斯……!”便應聲倒在了血泊之中。這時,站在楊進興身旁的另一特務也舉槍向李副官射擊,中槍者“哎呀”一聲,橫倒在黃顯聲身邊。特務楊進興似乎還不解恨,上前一腳踏住已經斷氣的黃顯聲的頸子,從死者手腕上扒下一隻自動表,又隨手撿起掉在地上的黃將軍的禮帽。 “他身上怎麼會有匕首啊!”突然,楊進興從黃顯聲的腰間摸到了一樣東西,讓他大吃一驚。 “幹完了嗎?”這時,駕著摩托車的陸景清正好從毛人鳳那裡回來。神魂未定的楊進興舉著匕首,跳上車子後對上司說:“事倒做完了,沒想到黃的身上會有這東西啊!”“要小心點,要犯們厲害著呢!”說著,倆人乘車一同回到白公館,準備實施他們的第二批屠殺…… “劉篤一、白銀山!你們兩個出來,保人給你們開釋了!”楊進興一回到白公館,便嚷嚷開粗嗓門,以又一個謊稱點了倆位被軍統內部關押的“違紀分子”名字。幾分鐘後,劉篤一、白銀山以同樣的方式被槍殺於步雲橋邊。 此時,天色漸黑。特務分子似乎不再顧忌什麼了,看守宋惠寬、程遂願押著謀刺蔣介石的嫌疑犯何仲甫和陳為誠,剛出白公館,就在左側轉彎處的桃園邊將何、陳處決。特務分子分別從陳為誠的手腕上搶下手錶和金戒指,然後兩個劊子手互相往對方的肩膀上捶了一拳,樂嗬嗬地說:“收穫不小!” 此刻的白公館內極度緊張,難友們已經知道特務們的大屠殺已經開始,而劊子手們也不再掩掩掩蔽蔽了,按照預先的分工,他們有人負責在監獄裡點名提人,有人則把人押到白公館外面的松林坡和步雲橋兩個地方實施槍決,有人則在這兩個地方挖坑埋屍,“一條龍”的殺人如屠斬牲口那麼簡單,那麼程序化,那麼滿不在乎…… 特務楊進興所帶的劊子手們從下午四點多一直延續到傍晚六七點鐘,先後連續進行了四批屠殺,整個白公館已是一片血腥和此起彼伏的口號聲與“團結起來到明天,英特納雄耐爾一定要實現的”國際歌聲。 “不許唱!死到臨頭了你們還唱什麼?”特務們氣急敗壞地用槍托敲擊著一個個牢門,然而整個白公館的每一個囚室內的難友們此時已不再理會這些恫嚇了,他們依舊高呼口號或高唱國際歌。有的則直衝特務們怒吼道:“你們這些狗東西,今天你們殺了我們,明天解放軍絕不會饒過你們!”“哈哈,明天我們在陰間等著你們這些王八蛋!” “真是不可思議:都快死了的人,嘴還那麼硬!”特務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特務們自然不知道,其實就在大屠殺開始的前兩天,監獄裡的臨時地下黨支部便作出了決定:在敵人很快實施殺人計劃時,作為共產黨員的獄中同志,必須做到臨危時“臉不變,心不跳”。當敵人行暴時,可以呼口號、罵反動看守和特務們,以鼓舞鬥志和士氣。地下黨支部的決定給了難友們極大鼓舞和教育,因此每當敵人押走一批同誌時,囚中留下來的人會自覺地呼口號、罵劊子手們,而且輪到自己被敵人拉出去槍斃時,依然面無懼色,表現出共產黨員和革命志士的本色,這些都在敵人陣營裡引起巨大的恐慌和緊張。 屠殺仍在瘋狂地繼續…… 就在這時,素有“殺人魔鬼”之稱的西南長官公署二處二課課長雷天元帶著另一批特務出現在白公館,他們是奉徐遠舉之命,專門來處決由特務組織的西南長官公署二處看管的一批共產黨“要犯”…… 新的更大一輪的大屠殺又開始了—— “熊世政!” “丁地平!” “譚謨!” “……”敵人在一個個點名提人。 “同志們,再見了!”牢房內,難友們相互握手告別,有的則忙將身上僅有的物品留給獄中的同志。 “劉志國,出來!”敵人走到樓下二囚室,衝裡面吼道。 那個被點到名的年輕共產黨員,他就是《紅岩》裡劉思揚的原型劉志國。 “急什麼?等我把詩作好了嘛!”蹲在地上的劉志國不緊不慢地這樣回答牢門口持槍的特務們。 “要得你個劉志國啊!”特務們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人這樣蔑視他們的“槍決行動”,頓時吼道:“都要槍斃你了,還作他媽的啥子詩嘛!” “走!”幾個特務乘勢上前將劉志國揪起便往牢房外走。 “再見吧!同志們,我先走一步了!”劉志國突然用力甩了一下胳膊,回頭對同室的同志羅廣斌等說:“記住同志們:如果哪一位同志能活下來,一定要把這些劊子手今天的兇殘屠殺向人民公佈!”說完,昂頭走出白公館。 “打倒蔣介石反動派!” “人民就要勝利啦!” “中國共產黨萬歲——!” 劉志國一路高喊口號,一路大聲背誦著他剛剛寫就的詩句: 同志們,聽吧—— 像春雷爆炸的 是人民解放軍的砲聲, 人民解放了 人民勝利了! 我們—— 沒有玷污黨的榮譽! 我們死而無愧…… “神經有毛病!死了還不後悔?快快去死吧!”惱怒成朽的劊子手們早已不耐煩了,端起槍桿,連續在劉志國的頭上、身上掃去…… “你們……不得好死!”倒在血泊中的劉志國沒有立即斷氣,當他最後睜開眼睛時,仍衝著劊子手們憤怒地罵著。 “看你的嘴還能動不——”一個劊子手舉著手中的槍桿,用刺刀猛地捅向劉的嘴裡……劉志國再也沒有動彈。而就在這時,另一個劊子手似乎依然不解恨,舉起槍托又朝烈士的頭上砸去……幾天后,解放軍大軍在挖開敵人殘害烈士的“萬人坑”時,劉志國的弟弟看到了自己哥哥的慘狀:“他的頭被打扁了,眼珠子流了出來,肚子被打穿了,嘴唇都被刺刀割掉了……”(引自劉國鸞1951年3月19日重慶《新華日報》“為革命先烈復仇”一文)。 此刻,留在白公館內的共產黨員聽到外面的槍聲,知道又一批親愛的同志倒下了,於是他們瞪著憤怒的目光,齊聲朗頌起劉志國那首仍在冒著熱氣的英雄詩篇: “我們—— 沒有玷污黨的榮譽, 我們死而無愧——! ” 他們真的沒有玷污黨的榮譽,他們此刻最想表達自己的是向自己親愛的黨表白:我們將用生命捍衛自己的尊嚴和黨的榮譽。他們知道自己的生命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讓自己以英雄和黨員的形象來證明自己是一個合格的革命者和鋼鐵般的共產主義戰士! 呵,黨員在此刻是多麼崇高的榮譽和尊嚴。 “李仲達!” “石作聖!” “馮鴻珊……”敵人又在點名提人。 “許曉軒!該輪到你了!”特務打開又一個“重犯”囚室,對一位長滿鬍鬚,戴著手銬腳鐐的瘦高個“犯人”吆喝著。 “老許!老許也被點名了……”這時,監獄的樓上樓下,不斷有人在這樣說。 “老許”在白公館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因為他是這座“人間地獄”里共產黨的秘密地下組織負責人,又是坐了9年多敵人監獄的“老資格”,加上他是獄中少數幾個公開承認自己是共產黨員和黨內職務,每天戴手銬腳鐐的“重犯”,所以無論在特務眼裡,還是難友心目中,他“老許”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許曉軒被捕前曾任中共川東特委青委宣傳部長、重慶新市區區委委員,是位具有卓越才幹的青運工作的組織者和領導者。 1916年10月,許曉軒生於江蘇省江都縣仙女廟鎮,童年的他是在顛沛流離中度過的。父親因欠債、失業、流浪、憂閉而死得早,這給小曉軒的心靈上烙下了永難忘卻的印記:“為什麼有的人住高樓大廈,吃山珍海味,過著紅燈綠酒的生活?而有的人一年到頭辛辛苦苦,卻吃不飽,穿不暖,住在不能避風擋雨的破棚爛屋?”一連串的問題在他的腦海裡翻騰騰著,窮人的活路在哪裡?這不公平的世道怎樣改變!隨著年齡增長和在參與進步的工人運動中得到的洗禮,他懂得了革命道理,有了遠大理想。 1938年5月,許曉軒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從此走上一條職業革命者的道理。他先後在銀行和工廠從事黨的地下工作,是位富有經驗的工運領導者。 1938年5月,按照黨的指示,許曉軒參與了川東青委機關刊——《青年生活》的創刊,他是該刊的主要編輯和發行者。這期間,許曉軒不僅全身心投入到了辦刊發刊的具體工作之中,而且還寫了不少革命的激揚文字,對教育青年產生很大影響。 1939年春,許曉軒同志擔任了中共川東特委青委宣傳部長,後調任重慶新市區區委委員。 1940年4月的一天晚上,許曉軒到大溪溝21兵工廠分廠參加一個地下活動時被捕。這位重慶重要的工運組織者和青年運動的領導者的突然“失踪”,讓同志們和他的家人異常擔憂,後通過獄中的秘密關係傳出消息,才知他被關在重慶望龍門22號的一個軍統看守所裡。 “我出世八個月的時候,爸爸就被敵人抓了起來。當時爸爸被抓到什麼地方,我們家裡一點也不知道。”許曉軒的女兒許德馨回憶自己犧牲的父親時這樣說:“一開始只有我伯父知道我爸爸失踪了。因為他們在重慶市里工作,我和祖母及媽媽都住在鄉下,我伯父怕祖母和我媽媽受不了這沉重的打擊,所以一直瞞住家里人。事過半年,我們才得知爸爸被關在重慶望龍門的一個秘密監獄裡。爸爸被捕以後,我可憐的媽媽承受不住精神上的打擊,便病倒了,在床上一躺就是3年,瘦得不像人樣。爸爸在監獄裡知道後,託人秘密送回一封信——其實只是寫在香煙殼子用鉛筆寫的四個字:'寧關不屈'。據後來越獄出來的同志說:敵人對我爸爸硬的軟的都用,強迫他在烈日下作苦工,帶重鐐,併罰他絕食,每天只給他一點水喝,還常用嚴刑拷打他,但卻休想從我父親嘴裡挖出一個字。硬的不行,敵人就改用軟的,假裝要釋放他,說給我爸爸自由,企圖用甜言蜜語來讓我爸爸在悔過書上簽字,我爸爸斷然拒絕,並直截了當地說:'要槍斃請便,要我簽字休想!'他對黨對革命事業的堅定和忠誠,鼓舞了許多難友,難友們都很尊敬他,親熱地稱他為許大哥。” 許曉軒後來從白公館被轉入貴州的息烽監獄。在這座臭名昭著的國民黨“營中營”的院子裡,有一棵核桃樹上刻下“先憂後樂”四個大字,那便是許曉軒的傑作。他那剛勁有力的刀法,不僅顯示了他的雕刻藝術才能,更展示了他“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共產黨人的精神世界。許曉軒在獄中威信很高,難友們都十分尊敬他。他是個異常愛學習的人,每天早上天剛亮,便開始學習外文。晚上,他利用走道上透進來的微弱的桐油燈光線讀書,天天如此。獄中兩、三年下來,許曉軒不僅能翻譯一般的俄文,而且還能用英文讀《孫子兵法》。有難友好奇地問他:“為什麼連這樣的書都看?”許說:“既然敵人把我們關監獄裡出不去,那麼就既來之,則安之,要充分利用時間學習,為將來有一天出去更好工作打基礎。” 1946年7月,軍統息烽監獄撤銷, 許曉軒和羅世文、車耀先、譚沈明等“重犯”重新回到白公館。後許曉軒與共產黨員譚沈明、韓子棟三同志組成臨時支部,他任支部書記。在許曉軒的領導下,他們一直在策劃獄中的革命志士們的越獄計劃。經過一段時間的周密考察和分析,許曉軒認為韓子棟同誌有機會逃走,因韓當時在獄中小買部和伙食團幹些雜活,有機會逃出魔掌。 “能越獄一個人,就走一個人”。這是臨時黨支部的決定。越獄計劃開始了:先由韓子棟利用跟監獄看守一起出去幹活的機會,畫一張道路、壕溝、崗哨、四周環境的簡圖回來,再有獄中支部的同志們詳盡商量。 1947年8月18日,在許曉軒的親自指揮下,韓子棟同志利用與看守一起到磁器口街上買菜的機會,乘特務們在茶館打牌時間,終於逃脫,並歷盡艱辛到達延安。解放後,韓子棟擔任貴州省政協副主席。 《紅岩》中的“瘋子”就是根據韓子棟的傳奇經歷塑造的人物,給廣大讀者留下深刻印象。 此次韓子棟的越獄成功,讓特務們一下提高了警惕,他們要許曉軒帶頭保證不越獄逃跑。許曉軒斷然拒絕,因此被罰帶重鐐和在烈日下做苦工。然而敵人的陰謀無法消磨許曉軒的革命意志。 有一天,獄中發生一件意外事:一位無辜的青年難友遭到敵人毒打。 “快說,這紙條上的消息是從那裡來的,是誰寫的?”特務們一邊用鞭子抽打這位青年難友,一邊逼著他“交代”。 “住手!那紙條是我寫的!”突然,一個宏鐘般的聲音從樓下一室牢房傳出。 “又……又是你啊!許曉軒,你給我出來!”特務又氣又惱地吼道。 牢門開了,許曉軒昂首挺胸地走出牢房,坦然地問特務:“有什麼事可以問我。” “這紙條的字是你寫的嗎?消息從那裡來的?”特務問。 許曉軒輕蔑地看了一眼特務手中的那張字條,說:“消息是你們提供的……” “不可能!”特務叫了起來。 “那可不。”許曉軒鎮靜地解釋道:“有次放風的時候,我看見你們的辦公室的門開著,我便進去從你們的報紙上看到了這消息。” “你,你敢!”特務聽後氣得快跳起來。當罪惡的皮鞭正要落到許曉軒身上時,整個監獄響起了“不准打人”的怒嚎。這聲音讓特務們膽顫心驚,只好當即宣布:“算了算了,今天停止放風。” 許曉軒多次表現出的這種臨危不懼、舍已救人的高貴品質,使監獄裡的難友們異常感動和敬佩。 有難友在放風時問過許曉軒:“如果有一天敵人要槍斃我們的時候,你老許有什麼要求?” 許曉軒攏了攏尖尖的下巴,笑笑,說:“真如果在我臨死的時候,敵人問我有什麼要求,我就說要看當天的《新華日報》。看完後我死無遺憾了。” “許曉軒!出來!”這裡1949年11月27日夜晚的白公館內的特務叫喊聲。這一天,被獄中難友稱為“許大哥”的許曉軒將被特務們拉出去槍斃。此刻,許曉軒沒能獲得他最後想看一份當天《新華日報》的願望,然而他卻以一個忠誠的共產主義戰士的名義,向有可能留下生命的同志轉達他用十年牢獄之苦鑄煉出的一個帶血的心願:“……請轉告黨,我做到了黨教導我的一切,在生命的最後幾分鐘,仍將這樣……希望組織上務必經常注意整黨、整風,清除非共產階級意識!” 說完這句話,許曉軒輕輕地將身上的一件棉衣脫下,然而深情地披在一位難友肩上:“親愛的同志穿上吧,它會對你有用的。”隨即他大步跨出牢房。 刑場上,許曉軒一雙蔑視的目光像兩把利劍,刺向對他舉槍的敵人:“你這狗東西也活不了幾天,人民必將審判你們!” “中國共產黨萬歲——!” 面對這樣的共產黨人,劊子們的雙手在發抖。 “噠噠,噠……”子彈穿過英雄的身軀,或在手銬和鐵鐐上“噹噹”亂響,濺出斑斑火星…… 又一個倒下了。 又一批倒下了…… “宣灝!” “文澤!” “……” “現在輪到你們啦!快出來吧!”滿身沾著烈士鮮血的劊子手們回到白公館,又開始新一輪的屠殺。 “你這個瞎子,問你一句:還有什麼要求?說來我我們聽聽……”特務走到四室牢房,問一向走路都看不清的高度近視者宣灝。 不想,弱不禁風的宣灝淡淡地撇了一眼劊子手們,臉端微微一笑。 “死到臨頭了,還笑得出來?”劊子手們感到不可思議。 宣灝心想,當然要笑嘛!你們不是問我最後的要求嗎?我的“最後的要求”是個秘密,只能向獄中的黨組織講,而且我已經在前些日子完成了這項使命。 “你們不是想知道我的要求嗎?”突然,宣灝憤怒地對幾個劊子手大聲說道:“那我現在告訴你們——我的最後要求是:我們的生命,是蔣介石匪幫,在人民解放軍就要到臨的前夕,窮凶極惡地殺害了的!他們既然敢犯罪,他們就應當自己負起責任來!不管他們逃到天涯海角,都不能放過這些殺人犯! 當人民法庭審判他們的時候,更不能為他們的甜言蜜語或卑賤的哀懇所哄過!'以血還血',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我相信我的同志們一定會以同志般的忠誠來滿足我——一個追求共產主義的革命者的願望!” “媽的,臨死了你竟敢還在胡言亂語!”劊子手一聽,一擁而上,將宣灝的嘴堵上,然而連推帶跌地將他押出牢房。 “文澤!你呢,你在牢裡也算是個老資格了,怎麼樣,也想最後交代幾句?”劊子手將兇殘的目光盯向另一位“犯人”。他就是已有8年“獄齡”的共產黨員文澤。 “算你猜對了。我確實有幾話要說……”文澤是監獄裡有名的詩人,早在參加革命前就是一個文學愛好者,十三四歲在重慶巴蜀印刷社當學徒時就開始文學創作,常在報上發表詩作。新四軍部隊裡一位頗有影響的“戰士詩人”。 “皖南事變”後被捕,先後被國民黨反動派關進江西上饒、貴州息烽監獄,後來與許曉軒等一起押到重慶白公館。 8年牢獄,文澤沒有斷過寫作,他的《劊子手》一詩曾在難友中非常流傳: …… 啊,他,他們就是這樣的一批—— 惡棍、流氓、竊賊, 可是,這還只是他落寞的時候, 很快,他高升坐了辦公室, 會拍著桌子叫你簽字,會替難友找“前程”, 運氣來了,很快當上了奴才們的頭領, “領袖”的耳目,保鏢頭兒,警犬。 失踪、捕殺、關監, 搜索到床底,叫聲…… 每一群人裡都有他的小狗鑽進來竊聽, 每一個百姓家裡都被他的嘍羅所暗探。 “你的老伙計許曉軒在外面等著你呢,勸你識相一點!”特務這樣威脅文澤。 “老許?是啊,你們把老許弄哪兒去了?”文澤一聽不由怒從心起。許曉軒和文澤差不多時間被捕,而且又同在貴州息烽監獄呆過數年,之後又是白公館的同室難友,倆人情意篤深。其實,就在剛才提走許曉軒的時候,文澤便知道敵人的屠刀馬上會在他的頭頂上落下,現在一切都變成了現實。 “同志們,再見了!”“戰士詩人”在跨出牢房的一瞬間,突然揚起頭顱,一邊用手與留在獄中的難友們揮手告別,一邊高聲誦道—— “……呵,兄弟, 不用告別,每一顆心都已知道! 呵,快天亮了,這些強盜狗種都已顫栗、恐慌, 他們要洩忿、報復,滅掉行凶的見證, 他們要抓本錢,然後逃掉。 但是你聽著:狗們不能被饒恕。 血仇要用血來報——! ” 幾分鐘後,文澤倒在了他的獄友許曉軒身邊。他的這首《天快亮的行凶》的完整詩稿,就是在他犧牲之前眼見一批批難友被押走殺害時懷著滿腔怒火急就而成的。詩稿寫成後,交給了一位同室的難友,後來這位難友僥倖脫臉時將文澤的詩稿帶在了鞋內,而今天我們才有可能讀到這異常珍貴的英烈詩作。全詩還有以下句章: 黑夜是一張醜惡的臉孔, 慘白的電燈光笑的像死一樣冷酷。 突然,一隻粗笨的魔手, 把他從惡夢中提出。 瞪著兩隻大眼,定一定神, 他向前凝望: 一張卑鄙得意的笑臉, 遮斷了思路。 立刻,他明白了, 是輪次了,兄弟,不要顫抖, 大踏步跨出號門—— 他的嘴裂開,輕蔑地笑笑: “呵,多麼拙笨的蠢事, 在革命者的面前, 死亡的威脅是多麼無力……” 記著,這筆血債, 弟兄門一定要清算:記著,血仇。 呵,兄弟,我們走吧, 狗們的死就在明朝! 血永遠寫著每個殉難者的“罪狀”—— 第一、他逃出軍閥、土豪、剝削者的黑土; 第二、他逃脫了舊社會屠場的騙詐、飢餓; 第三、他恨煞了塵世的麻痺、冷漠、誣害; 第四、他打碎了強盜、太監、家奴、惡狗加給祖國的枷鎖; 第五、他走上了真理的道路,向一切被迫害、 被愚弄的良心搖動了反抗的大旗…… 呵,兄弟,你走著吧!勇敢地走著吧! 呵,兄弟,記住我們戰鬥的心條: 假如是必要,你就迎上仇敵的刺刀。 但是真理必定到來,這塊污土就要燃燒。 劊子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 他,突然發出了一聲冷笑。 一轉身,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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