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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對峙長江

渡江戰役實錄 姚有志 29058 2018-03-14
長江,波瀾壯闊,氣勢磅礴,素有“天塹”之稱。斗轉星移,歷史的車輪滾到了公元1949年初,是時,中國人民解放軍於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略決戰後直逼長江北岸。而此時的蔣家王朝處於風雨飄搖之中。為扶大廈之將傾,國民黨一面要求與中共“和談”,一面加緊布防長江,企圖在美國的幫助下,阻止解放軍過江,使其保持江南半壁,使中國重走南北朝的老路。然而,歷史會重演嗎? 回答肯定是不會的!因為,此時的中共統帥,已不是三國的曹操、前秦的苻堅了,此時的人民解放軍也已不是曹軍和前秦之軍了。 第一組數字是反映國民黨的。 從1946年7月至1949年1月,國民黨軍損失的兵力總計達495萬人,殘存的正規軍僅有71個軍227個師115萬人,加上特種兵、機關、學校和地方部隊,總兵力雖然還有204萬人,但能用於作戰的部隊只有146萬人。這些部隊,除白崇禧、胡宗南和馬步芳的部分部隊尚未受人民解放軍的重大打擊,其餘大多是新組建的,或是被殲甚至多次被殲後又拼湊補充起來的,士氣低落,戰鬥力很弱。他們分散在西起新疆、東至台灣的漫長戰線上,已無法在戰略上組成有效的防禦。

在經濟上,蔣介石集團面臨總崩潰的絕境。 1948年輕、重工業比抗戰前分別減少30%與70%,農村土地荒蕪面積佔耕地面積的近40%。財源枯竭,物價飛漲,財政赤字高達900萬億元,而財政收入僅及其支出的5%左右。特別是蔣介石下令將國庫所存的黃金、銀元、美鈔全部運台,不久前取代“法幣”發行的“金圓券”急劇貶值,加速了金融崩潰。民族工商業紛紛倒閉,農村經濟破產,國統區廣大人民陷於失業、貧困、飢餓的深淵。 另一組數字是表明共產黨的。 人民解放軍迅速發展壯大。經過兩年半的作戰,至1949年1月,總兵力已由解放戰爭初期的127萬人增加到358萬人,其中野戰軍已增加到188個師(旅)218萬人。人民解放軍不僅擁有強大的砲兵,而且有了一定規模的鐵道、工程、裝甲、通信等兵種。大兵團作戰的經驗更加豐富,士氣更為旺盛。無論在數量上還是在質量上,較之國民黨軍都佔有絕對優勢。

同樣還在經濟上,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解放區則是一片興旺景象。三大戰役結束後,解放了的東北、華北和長江中下游以北廣大地區,已連成一片,總面積達261萬平方公里,佔全國總面積的27%;總人口約2億,佔全國總人口的42%。經過清匪反霸和土地改革運動的解放區,人民生產、支前的積極性空前高漲,工農業生產迅速恢復和發展,交通運輸日益暢通,財政經濟有了增長,社會秩序安定,市場貿易活躍。分得土地的廣大農民群眾熱情地支援前線,參軍參戰,保衛勝利果實。 鑑於國民黨軍主力損失殆盡,大半江山丟失,眼看南京風雨飄搖,蔣介石焦頭爛額,心灰意懶,國民黨內各派及數個省份要求蔣介石下野。 這可能是蔣介石第三次下野了。 第一次下野是1927年8月12日。

1926年蔣介石與夫人陳潔如 第二次是1930年12月15日。 此時的蔣介石回天乏術,但又不想就這麼下台,同時,歷來支持他的美國,此時對他也失去了耐心和興趣。何去何從?蔣介石心裡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也如一團亂麻越理越亂。 早在1948年10月23日,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就向美國國務卿馬歇爾提出建議:“勸告蔣委員長退休,讓位給李宗仁或者國民黨內其他較有前途的政治領袖。” 年底,華盛頓方面通過各種渠道向國民政府駐美大使顧維均透露,白宮方面“與對外政策有關的人士”認為“委員長”應該讓位於別人,只要他在一天,美國便不會為中國做什麼事。美國國務院也一再放出風聲,只要蔣在位,不可能指望美國增加援助。

為了搞清美國的意圖,蔣介石除了派宋美齡赴美外,又派他的新聞局長董顯光到美國,並派張群會見司徒雷登。司徒雷登明里暗示希望蔣下台。 “戡亂失敗”,“美援”又無望,戰略決戰又要災難臨頭。蔣經國在《風雨中的寧靜》中描寫當時的情景說:“在戰場上的軍心渙散,損兵折將;在政壇上的動搖怕死,變節投降;在經濟上的物資匱乏,金融紊亂,真是敗象之徵,江河潰決”。 蔣介石身陷絕境,李宗仁、白崇禧為首的桂系利用這一有利時機,大造逼蔣“下野謀和”的輿論。 12月24日,華中“剿總”總司令白崇禧致電蔣介石,要求停止國共間的軍事行動,邀請美、英、蘇三國共同斡旋和平,“迅作對內對外和談部署,爭取時間。”蔣介石不予理睬。

12月30日,白崇禧再致電蔣介石,重申“和談”主張。 李宗仁亦隨即提出其“和談”主張: (一)蔣總統下野; (二)釋放政治犯; (三)言論集會自由; (四)兩軍各自撤退30裡; (五)劃上海為自由市,政府撤退駐軍;並任命各黨派人士組成上海市聯合政府;政府與共產黨代表在上海舉行和談。 與此同時,國民黨河南省政府主席張軫、湖南省政府主席兼長沙綏靖公署主任程潛及湘、鄂、豫、桂四省參議會通過致蔣介石電,警告說:“如戰禍繼續蔓延,不立謀改弦更張之道,則國將不國,民將不民”,要蔣“循政治解決之常軌,尋取途徑,恢復和談。” 就在這前兩天,即12月28日,南京,蔣介石總統府。

張治中、張群、吳忠信3人面帶難色,望著背手而立的蔣介石。 蔣介石火氣很大:“白崇禧是在'逼宮',他是和李宗仁串通好的。禮卿(吳忠信字),白崇禧在武漢說些什麼?” 吳忠信欲言又止。 蔣介石緩和了一下語氣:“說嘛,讓大家都聽聽。” 吳忠信戰戰兢兢地說:“他說,非蔣下野不能'和談',蔣應該讓別人來談'和'。” 蔣介石轉過身,心中的火氣又冒出來了:“你們聽聽,這不是'逼宮',又是什麼?” 張治中坐在一旁,他見慣了蔣介石發火的場面,對此既不感到驚訝,也不感到緊張,用他特有的平靜勸蔣介石說:“總統,白崇禧是不是'逼宮',我不敢說,但這件事副總統並不知道。白是將電報拍給我和岳軍(張群字)的,李副總統沒有見到。”張治中說完,把目光轉向張群。張群點點頭。

蔣介石並沒有由此消除對李宗仁的惱恨,他在李宗仁競選副總統時,就萌生過乾掉李的念頭。當他從收音機裡聽到李宗仁當選為副總統的消息,竟在盛怒之下,一腳把收音機踢翻,並說:“要不是行憲時期,簡直可以槍斃李宗仁。” 不過,蔣介石這個人城府很深,他在私下里對人採取無情打擊,但在表面上卻仍裝出一副寬厚的樣子。他對張治中說:“我想德鄰(李宗仁字)不該如此著急,前幾天我已讓禮卿告訴他,我不想乾了,讓他出山,讓他來應付眼前的局面。” “今天的局面,都是他們搞的鬼。”蔣介石覺得最近半年,讓他不高興的事一件接著一件發生:戰場上損兵折將,外交上失去美國的支持,現在內部又面臨著一場危機,這一切把他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12月31日夜,南京黃埔路,總統官邸內張燈結彩,一輛輛高級轎車駛入。與西柏坡相比,這裡的新年氣氛要濃烈得多,但是人們的臉上卻並沒有流露出新年的快樂。沒有歡聲,也沒有笑語。 晚7時,副總統李宗仁,行政院長孫科,立法院長童冠賢,監察院長於右任,以及國民黨中央常委張群、張治中、邵力子、陳立夫、谷正綱、張道藩等40多人應邀來到了宮邸。他們是來參加蔣介石舉行的除夕便餐。 便餐很豐盛,但誰也沒有胃口下嚥。飯後,蔣介石向大家發表講話,他的語調很低沉。蔣說:“現在局面嚴重,黨內有人主張和談,我對於這樣一個重大問題,不能不有所表示。現在擬好一篇文告,準備在元旦發表。現在,請岳軍先生朗誦一遍,徵求大家的意見。”

蔣介石在文告中說:“處此國家危機,我唯有對我的領導無方引咎自責,有負國民付託之重,實不勝其慚惶悚栗。” 又道:“只要和議無害於國家的獨立完整,而有助於人民的休養生息,只要神聖的憲法不由我而違反,民主憲政不因此而遭破壞,中華民國的國體能夠確保,中華民國的法統不致中斷,軍隊有確實的保障,人民能夠維持自由生活方式與目前最低生活水準,則我個人無復他求。中正畢生革命,只知為國效忠,為民服務,實行三民主義,從而履行一革命者之神聖任務。和平果能實現,則個人的進退出處,決不縈懷,而一唯國民的公意是從。” 兩千多字的文告,張群一口氣讀完。接下來全場一片沉靜。 蔣介石問坐在右邊的李宗仁:“你對這篇文告有什麼意見?”

李宗仁沒料到蔣介石有此一問,匆忙地回答了一句:“我與總統並無不同意見。” 這時,谷正綱、谷正鼎、張道藩先後發言。他們不同意蔣介石下野,反對發表這個文告。谷說:“總統不能有下野謀和的意向,否則會對人心士氣發生重大影響。” 他的話剛一落音,就有人發表相反的意見。這些人要求蔣介石早日下野。兩派立即展開了爭論。見雙方爭論不休,蔣介石憋了數天的怒火終於沖天而出。他大聲罵道:“我並不要離開,只是你們黨員要我辭退;娘希匹,我之願下野,不是因為共產黨,而是因為本黨中的某一派系。” 蔣氣得兩隻眼珠子都瞪了出來,他原期望在他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之後,他的嫡系、他的心腹,乃至黨內的其他人士會挽留他,以便幫助他渡過一場危機,給國內和美國人造成一種“不是他蔣介石不願引退,而是他的部下、黨內的同志們不讓他下台”的印象。 但是蔣介石失望了。白崇禧在武漢逼他,張軫在河南也通電要他下野,他鞭長莫及。現在竟有人當著他的面叫他下野,他豈能容忍。蔣介石惱怒地對張群叫道:“有關我下野的一句話,必須列入文告!”說罷,憤然離席而去,留下40位大員面面相覷。 第二天,蔣介石的新年文告發表了。這一天,蔣在總統府“團拜會”儀式結束後,將李宗仁邀到一間休息室。蔣對李說:“就當前局勢來說,我當然不能再乾下去了。但是,在我走開之前,必須有所佈置,否則你就不容易接手,請你告訴健生(白崇禧字)也要明白這個道理,制止湖北、河南兩省參議會,不要再發表通電,以免動搖人心。” 至此,蔣介石終於認識到,一方面,他如不下野,國民黨內許多人不答應;另一方面,共產黨又要大軍壓境。在內外交困的情況下,與其在台上度日如年,倒不如退居幕後,以黨領政。 1月4日,蔣介石將一切下野後的事都安置妥當,御駕親征傅厚崗,當面拜訪李宗仁,請李宗仁出來維持局面,以便自己“引退”。 李宗仁聽說蔣介石到了,趕忙出去迎接。對於蔣的親臨,李甚感不安,過去總是蔣“召見”李,現在蔣移樽就教,似乎對李來說並非是一個好的兆頭。 兩人略微寒暄了幾句後,蔣就直接把話題引到他的“引退”上面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展開了舌戰。 蔣介石:“你看現在這局面怎麼辦?” 李宗仁:“我以前就向總統建議過,武漢和徐州應劃為一個單位,統一指揮。今日挫敗原因雖多,而最大的毛病出在指揮不統一之上。” 蔣介石:“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徐蚌失敗後,匪軍立刻就要到江北,你看怎麼辦?” 李宗仁:“我們現在樣樣都站在下風,但是也只有和共產黨周旋到底,走一步算一步!” 蔣介石搖搖頭說:“這樣下去不是事!我看我退休,由你頂起這局面,和共產黨講和!” 李宗仁:“你尚且不能講和,那我更不行了!” 蔣介石:“你擔起這局面,馬上就不同了。” 李宗仁:“我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蔣介石:“我看你還是出來,你這姿態一出,共軍的進攻可能緩和一下。”蔣此話道出了他的動機,原來他讓李宗仁出來,只是要他作為一張緩和共軍進攻的擋箭牌。 李宗仁:“總統,這局面你如支持不了,我就更支持不了。無論如何,我是不能承擔此事的。” 蔣介石:“我支持你。你出來之後,共產黨至少不會逼得我們這樣緊。” 李堅持不答應,這一天的談話沒有結果。 過了幾天,蔣介石又找李宗仁談話。 蔣介石:“我以前勸你不要競選副總統,你一定要競選。現在我不干了,按憲法程序,便是你繼任。你既是副總統,不干也得乾。” 李宗仁:“按憲法,我是無法推辭,但是現在的局面,你尚且幹不了,我如何能頂得起?!” “共產黨絕不和我講和。”蔣介石說:“你出來,最低限度可以變一變。” 李宗仁:“我出來,共產黨一定要我無條件投降!” 蔣鼓勵李說:“你談談看,我做你後盾!我做你後盾!” 李宗仁堅辭。 李宗仁之所以幾次三番沒有答應蔣介石,是因為他當時心中有幾點顧慮。第一,他不知道蔣的真實意圖,是完全撒手不干,還是讓他臨時應付一下,若是後者,李宗仁當然不願幹下去,他不願充當蔣的替死鬼;第二,李宗仁得知蔣有放棄大陸,經營台灣的計劃,果真如此,他在大陸還有什麼前途;第三,面對目前的爛攤子,李宗仁確實感到無法應付,現在和共產黨人和談,只能是為再戰拖延一下時間,不可能得到“劃江而治”的目的。 1月6日,蔣介石總統府。 蔣介石疲憊地坐在椅子上。蔣經國走了進來。 “經國,光亭(杜聿明字)突圍有什麼消息?”蔣介石有氣無力地問。 “沒有消息。”蔣經國答。 蔣介石索性閉上眼睛,說:“兇多吉少,幾十萬大軍,兵家必爭之地徐州尚且守不住,何談突圍?” 蔣經國:“父親,照此下去,江北看來不保,退守長江能行嗎?” 蔣介石:“長江也難守住。” 蔣經國:“那整個大陸豈不落入共黨之手。” 蔣介石睜開眼睛,“不能輕易撒手,我們還有百十萬軍隊,就讓他們在大陸和共軍打好了。台灣,只要有一些海、空軍足可以守住,要不了那麼多人。不過,如果李德鄰能同中共和談,拖到四五月份,長江汛期來臨,那時中共再想渡江就很困難了。” 蔣經國自從蘇聯回國,跟在這位總統父親身邊,著實學到了許多東西,但是他仍覺得不能理解這位父親。他已經在內戰中輸掉了幾百萬軍隊,現在即將下野成為一介草民,可卻能仍然對未來抱有希望。蔣經國忍不住問:“即使共軍幾個月不過江,長江就能守住嗎?” 蔣介石似乎來了精神,他站起身,邊踱著步邊說:“5月份之前共軍若不渡江,則受長江汛期的影響,勢必只能等到10月份以後。而到那時,我們的長江防線就會很堅固了。同時,我們後方的幾個編練司令部還會提供100多萬新軍來加強江防。到那時,江南、江北,國共就要平分秋色了。” “要是共軍立即渡江,長江防線不保,那我們是去台灣嗎?”蔣經國問。 聽到這話,蔣介石喜悅的眼神立即化作凶光,他拿起靠在壁爐旁的手杖,使勁地敲打著地面,咬著假牙說:“到了台灣,我也要反攻大陸。” 正在父子二人談論未來的時候,張群走進來。 “總統,新華社對新年文告發表了一篇評論,聽說是毛澤東寫的。” 蔣介石:“毛澤東的文章?什麼題目?” 張群猶豫,欲言又止。蔣經國見狀,伸手取過報紙,一眼瞥見5個大字,頓覺舌頭在嘴裡打轉。 蔣介石催促說:“說呀!” 張群說:“毛澤東文章的標題是:評戰犯求和。” 聽到“戰犯”二字,蔣介石覺得有一口氣憋到了心裡。好在他幾十年來,受過的打擊也不少,所以能將滿腹的氣惱藏於心底,表面卻很平靜地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經國,念念毛澤東的文章,聽聽他怎麼說。” 蔣經國念道:“為了保存中國反動勢力和美國在華侵略勢力,中國第一號戰爭罪犯國民黨匪幫首領蔣介石在今年元旦發表了一篇求和聲明。戰犯蔣介石宣稱:……” 念了一會兒,蔣經國抬頭看看蔣介石,沒見他有什麼反應,就又念道:“'軍隊確實的保障'——這是買辦地主階級的命根子,雖然已被可惡的人民解放軍殲滅了幾百萬,但是現在還剩下一百幾十萬,務須'保障'而且'確實'。倘若'保障'而不'確實',買辦地主階級就沒有了本錢,'法統'還是要'中斷',國民黨匪幫還是要滅亡,一切大中小戰犯還是要被捉拿治罪。” 毛澤東逐一批駁了蔣介石元旦文告中的論點。最後,毛澤東在文中說:“我們早就說過,蔣介石已經失了靈魂,只是一具殭屍,什麼人也不相信他了。” 蔣介石表面沒露聲色,但他心裡卻似打翻了五味瓶,不是個滋味。他對毛澤東的戲罵很是氣憤,默默地在心裡回罵著“娘希匹”。同時也為毛澤東在文章中,把他的想法一一說破而感到既欽佩又惱恨。 室內異常沉靜,也不知過了多久,蔣介石開口了,他對蔣經國說:“你同蘇聯人比較熟,能不能和他們聯繫一下。” 蔣經國說:“父親為何此時要同蘇聯人打交道?” 蔣介石說:“美國人已經靠不住了,我想了解蘇聯人是什麼想法。” 蔣經國答道:“明天我就去找一下羅申。” 蔣介石又說:“叫禮卿過來,讓他給白崇禧發電報,就說我同意他的和談倡議。” 蔣介石度日如年,每天寢食難安。 1月9日,他得知杜聿明已大部被殲,更加心神不定。他在這天的日記中寫道:“杜聿明部今晨似已大半被匪消滅,聞尚有3萬人自陳官莊西南突圍,未知能否安全出險,憂念無已。我前之所以不能為他人強逼下野者,為此杜部待援,我責未盡耳。” 第二天下午,蔣介石召集孫科,張群、張治中等商討能否運用外交促進和談到來,蔣授意孫科令吳鐵城外長照會美、蘇、英、法四國,請他們施加影響。但是,因為美國希望早日見到蔣下台,對吳的建議婉言拒絕,蘇、英、法也仿效美國的態度。蔣介石的這一努力又告失敗。 1月14日,毛澤東發表了《關於時局的聲明》,在聲明中表明,毛澤東提出了和談的八項條件:“(一)懲辦戰爭罪犯;(二)廢除偽憲法;(三)廢除偽法統;(四)依據民主原則改編一切反動軍隊;(五)沒收官僚資本;(六)改革土地制度;(七)廢除賣國條約;(八)召開沒有反動分子參加的政治協商會議,成立民主聯合政府,接收南京國民黨反動政府及其所屬各級政府的一切權力。” 共產黨所列戰犯名單上,共有戰犯40多人,蔣介石排在頭號。蔣介石知道,他已經無法繼續把持總統之位。但是,他不見棺材不掉淚,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會硬撐下去,決不願在別人的強求之下,不光彩地下台。 1月17日,李宗仁見蔣仍無明確公開下野之意,即派特使飛赴武漢,約白崇禧共同準備發起一次呼籲和平的運動,迫蔣下台。 要和談,蔣就必須下台,這一點蔣很清楚。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正是因為蔣希望出現一次和談的機會,以擺脫他的軍事困境,強化長江防線,實現“劃江而治”,所以他才最終決定下野。 1月19日,蔣於總統府召開“御前會議”,孫科、張治中、張群、吳忠信、邵力子、吳鐵城、陳立夫等人參加。 這個“御前會議”說得直白一點就是蔣介石的“下野會議”。 蔣介石在會上冷冷地說:“毛澤東對時局的聲明大家想必都看到了。他提出在八項條件下的和平談判,這些條件太苛刻了,我是決定下野了。現在有兩個方案請大家研究,一個是請李德鄰出來談判,談妥了再下野;另一個是我現在就下野,一切由李德鄰來主持。”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無言。蔣一個個地問,當問到剛上任的行政院院長吳鐵城時,吳說:“此事關係重大,是否要召開中常委會討論一下?” 蔣原希望他們挽留他,最起碼也得說幾句寬慰的話,可現在他們竟以沉默來抵制。蔣感到怒火中燒,就把一肚子的氣發到吳鐵城身上,對吳憤然地說:“不必!什麼中常會!我如今不是被共產黨打倒的,而是被國民黨打倒的!我再也不願意進中央黨部大門了!” 陳立夫跟隨蔣很久,此時他眼淚汪汪地說:“總統……” 蔣介石不願意再聽他們說些沒用的話,猛然站起來,連聲說:“好極了!好極了!我決心採取第二方案,下野文告應該怎樣說,大家去研究,不過主要的意思要包含'我既不能貫徹戡亂的主張,又何忍再為和平的障礙這一點。”說完,蔣就離開座位。 1月21日,蔣介石總統府。 上午10時許,百餘名國民黨黨、政、軍要人云集蔣官邸,參加緊急會議。會場一片沉寂,空氣極為凝重。 蔣首先發言,他的語調很低沉,充滿了悲傷。他在對目前的局面作了詳細分析之後,最後說:“在軍事、政治、財政、外交皆陷於絕境,人民所受痛苦亦已達頂點之時,我有意息兵言和,無奈中共一意孤行到底。在目前情況下我個人非引退不可,讓德鄰兄依法執行總統職權,與中共進行和談。我於5年內絕不干預政治,但願從旁協助,希望各同志同心合力支持德鄰,挽救黨國危機。” 蔣說話時,眾人中已有人黯然流淚,大有兔死狐悲之感。等蔣說完,谷正綱、陳慶雲、何浩若、洪蘭友、張道藩等竟失聲痛哭。 CC少壯分子、社會部長谷正綱,忽然起立忍淚疾呼:“總裁不應退休,應繼續領導,和共產黨作戰到底!” 蔣搖搖頭:“不可能了,我決心已下。” 說罷,蔣介石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擬好的文稿,對李宗仁說:“我今天就離開南京,你立刻就職視事。這裡是一項我替你擬好的文告,你來簽個字罷。” 在四周一片嗚咽聲之中,李宗仁沒有把文稿看完,就不假思索地在上面籤上了名字。他哪曾想蔣介石在此時還對他留了一手,為他布好了一個陷阱。 大家見蔣下野已成定局,就將話題轉到今後的和談問題上。可蔣不願再聽這方面的討論,沒有多久就起身宣布散會。 李宗仁忙起身,恭敬地問蔣:“總統今天什麼時候動身,我們到機場去送行。” 蔣說:“我下午還有要事要處理,起飛時間未定,你們不必送行!”說著,他已走向門外。 這時於右任忽然老態龍鍾地從人群走出,喊道:“總統!總統!” “什麼事?蔣介石稍作停留。 於右任說:“為和談方便起見,可否請總統在離京之前,下個手令把張學良、楊虎城放出來?!” 蔣介石把手向後一擺說:“你找德鄰辦去!”說畢,快步走了。 拖著一大把鬍鬚的70歲老人於右任,在眾人注視下,慢慢地走回。眾人見狀,黯然離開。 蔣介石從總統府出來,驅車來到中山陵,一步一步地爬上高高台階。蔣面孔嚴肅地站在孫中山陵前,默默無語,心中萬分悲傷。 出來的路上,蔣對身邊的人說:“今天我們在軍事上雖然失敗,但是只要我們知恥,發奮圖強,前途還是大有可為的,因為,我們還有長江以南廣大地區,比在黃埔時的基礎好得多。希望大家發揚革命精神,團結起來,一定可以轉敗為勝。” 告別中山陵,蔣驅車到明故宮機場,乘飛機去杭州。在飛機起飛後,蔣令駕駛員繞南京城上空盤旋一周。望著機翼下古老的石頭城,蔣似乎從“金陵春夢”中醒來。然而,此時已經太晚了,蔣介石已經沒有機會再回到南京。 首先在人事安排上,蔣介石任命了大批心腹、親信執掌尚在國民黨控制下的東南、西南半壁江山的軍政大權。 任命陳誠為台灣省主席兼台灣警備總司令; 蔣經國為國民黨台灣省黨部主任委員; 薛岳為廣東省政府主席; 朱紹良為福州綏靖公署主任; 方天為江西省主席; 王陵基為四川省主席; 張群為重慶綏靖公署主任; 將京滬警備總司令部擴大為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以湯恩伯為總司令,使南京直接置於湯恩伯的控制之下。 其次在經濟方面,派蔣經國“赴上海訪俞鴻鈞先生,希其將中央銀行現金移存台灣,以策安全。”蔣介石還面見俞鴻鈞等。俞奉命將國庫價值5億美元之鉅的黃金、白銀、外匯移存台灣;將中央、中國銀行存在美國的外匯化整為零,存入私人戶頭。 再次,在軍事方面,“獨自研討津浦以及長江北岸之布防”,“決定將北平各軍,由空運撤至青島”,並定於1月13日“開始實施”,因遭傅作義拒絕而未能實現;還擬出一份利用“和談”爭取3至6個月時間,在江南重新編練200個師200萬人的計劃,以便捲土重來。此外,還在溪口設置了大功率電台和通信網,以便在“引退”後遙控指揮。 就在平津前線解放軍首長同傅作義正式簽訂《關於和平解決北平問題的協議》的這一天,即1949年1月21日,蔣介石先後“約宴”國民政府五院院長以及與國民黨中央常委“敘談”,“即席報告決心'引退',並出示同李副總統之聯名宣言。”稱“戰爭仍然未止,和平之目的不能達到。決定身先引退,以冀弭戰消兵,解人民倒懸以萬一。” 於是,在“行憲國大”當選總統剛滿9個月的蔣介石,就此“引退”了。 1949年1月22日,蔣介石回到他的家鄉浙江省奉化縣溪口鎮。 但他仍然牢牢地以國民黨總裁身份控制著黨政軍大權。他仍然在竭盡全力地與毛澤東進行在大陸上的最後較量。 1949年元旦就要到了,毛澤東想起了答應過新華社,要為他們寫一篇新年獻詞。 毛澤東從西柏坡村邊回到了辦公室。 毛澤東住的院子有兩間北房。里間大約有16平方米,是毛澤東的臥室,裡面放著一張雙人木板床,一個小沙發,一個茶几,一個小衣櫃。相通的外間稍微大一些,約有20平方米,是毛澤東的辦公室,裡面放著一套沙發,還有圓桌、茶几和一張藤椅,牆上掛滿了地圖。 回到辦公室後,毛澤東面對無數次凝視過的地圖,點燃起一支香煙。他從南向北,又從東向西,審視著整個中華大地。回顧中國革命的漫長歷程,現在終於徹底改變了形勢,中國人民解放軍無論是在數量上,還是在質量上,都超過了國民黨軍隊。漸漸地,毛澤東頓覺文思如泉,轉身坐到地圖對面的書桌前,掐滅香煙,提筆飽蘸濃墨,揮筆疾書。 “中國人民將要在偉大的解放戰爭中獲得最後勝利,這一點,現在甚至我們的敵人也不懷疑了……” 毛澤東一口氣寫下近千言,對兩年多的戰爭歷程如數家珍般的一一道出,然後他寫道:“敵人的戰略上的戰線已經全部瓦解。東北的敵人已經完全消滅,華北的敵人即將完全消滅,華東和中原的敵人只剩下少數。……中國人民解放戰爭在全國范圍內的勝利,現在在全世界的輿論界,包括一切帝國主義的報紙,都完全沒有爭論了。” 毛澤東筆走龍蛇,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幾個小時。打量著厚厚的一沓文稿,他想,該告訴人民在新的一年裡將做些什麼。 1949年,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解放軍要做些什麼呢? 毛澤東擱下筆,抬頭凝視地圖。這張地圖曾經激發起毛澤東無數的靈感。地圖上,藍色圈圈已經不多了,剩下的一些主要集中在西北和長江以南。對西北地區,毛澤東並不太掛心,那里胡宗南已經維持不了多久。而對於江南之敵,由於有長江天險阻隔,毛澤東卻甚感擔憂。 在毛澤東眼裡,長江不能成為分界線! 身為戰略家和政治家的毛澤東,鮮明地提醒中國人民、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 “是將革命進行到底呢,還是使革命半途而廢呢?如果要使革命進行到底,那就是用革命的方法,堅決徹底乾淨全部地消滅一切反動勢力,不動搖地堅持打倒帝國主義、打倒封建主義,打倒官僚資本主義,在全國范圍內推翻國民黨的反動統治,在全國范圍內建立無產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主體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共和國。……如果要使革命半途而廢,那就是違背人民的意志,接受外國侵略者和中國反動派的意志,使國民黨贏得養好創傷的機會,然後在一個早上猛撲過來,將革命扼死,使全國回到黑暗世界。” 他用了一個著名的警喻來說明這個問題: “這裡用得著古代希臘的一段寓言:'一個農夫在冬天看見一條蛇凍僵著。他很可憐它,便拿來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那蛇受了暖氣就甦醒了,等到回復了它的天性,便把它的恩人咬了一口,使他受了致命的傷。農夫臨死的時候說:我憐惜惡人,應該受這個惡報!'外國和中國的毒蛇們希望中國人民還像這個農夫一樣地死去,希望中國共產黨,中國的一切革命民主派,都像這個農夫一樣地懷有對於毒蛇的好心腸。但是中國人民、中國共產黨和中國真正的革命民主派,卻聽見了並且記住了這個勞動者的遺囑。況且盤踞在大部分中國土地上的大蛇和小蛇,黑蛇和白蛇,露出毒牙的蛇和化成美女的蛇,雖然它們已經感覺到冬天的威脅,但是還沒有凍僵呢!” 寫完一沓文稿,毛澤東擱下筆,點燃一支香煙,又一次凝視起牆上的地圖,他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審視著整個中華大地。從地圖上可以看到,長江以北已經大部獲得解放,人民解放軍下一步的主要任務,將是解放長江以南的廣袤國土。 毛澤東在獻詞裡宣布: “1949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將向長江以南進軍,將要獲得比1948年更加偉大的勝利。” 三路大軍挺進中原示意圖 最早在1947年7月,毛澤東就提出來了渡江戰役的戰略構想。 1947年下半年,當他在部署劉伯承、鄧小平率領的晉冀魯豫野戰軍主力千里躍進大別山的時候,就考慮到將已經進入魯南作戰的華東野戰軍第一、第四兩個縱隊(縱隊司令員分別為葉飛、陶勇,因此也叫葉縱、陶縱)渡過長江,直出閩贛地區建立根據地,以便把戰線進一步推向國民黨軍的戰略後方。 這年的7月23日,軍委在《對確保與擴大戰略主動權的軍事部署》的電文中提出,在劉鄧率部千里躍進大別山、陳謝(指陳賡、謝富治)南渡黃河挺進豫陝邊的同時,由陳毅、粟裕、譚震林率華東野戰軍主力留置山東(包括魯西南)“擔負整個內線作戰任務”,另以葉縱陶縱出閩浙贛,創立閩浙贛根據地。其步驟:第一步,進行整補和政治動員;第二步,出至皖西,建立臨時根據地;第三步相機渡江至皖南,建立第二臨時根據地;第四步,至閩浙贛目的地。為了加強這支部隊出擊後的領導,毛澤東還提出以鄧子恢、張鼎丞、曾山組成東南分局的設想,要華東局考慮。 劉鄧大軍千里躍進大別山,開創新的中原解放區,是毛澤東獨具匠心地佈下的棋局,它從根本上扭轉戰局,使人民解放軍由防禦轉為進攻。但是,全局中最關鍵的一著棋——向大別山地區挺進的劉鄧大軍,雖有陳謝集團進入豫西從右側輔弼,力量仍嫌不足,在優勢敵人的圍追堵截下,還有被迫撤回的可能。 毛澤東經過再三考慮,在8月6日致電陳毅、粟裕、譚震林和8月7日致劉鄧並告陳粟的電報中,決定由陳毅、粟裕立即赴魯西南,統一指揮包括第一、第四縱隊在內的華野6個縱隊,組成華野西線兵團,進行直接配合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的作戰任務。毛澤東估計,在劉鄧大軍向南躍進時,國民黨軍必然會以重兵追堵。在這種情況下,陳粟西線兵團立即尾隨敵軍南下,就可以從“反對方向箝制敵人”,有效地掩護劉鄧大軍的挺進並在大別山地區立足生根。此電實際上暫時改變了7月23日要葉飛、陶勇率第一、第四縱隊分兵渡江南下的計劃。隨後,中央軍委正式決定:停止執行第一、第四縱隊渡江南下閩浙贛之計劃。 毛澤東對他經過縝密思慮後所下的決心,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他執著地認為,只有適時地和有步驟地把戰線向蔣介石統治區推移,使人民解放軍所需的大部人力、物力取之於對方,才能使新解放區逐漸擴展,使得解放區得到進一步鞏固,經過逐步躍進和鞏固,最終取得革命戰爭的勝利。因此,他在根據戰局的發展適當調整陳粟大軍的作戰部署後,還多次致電劉鄧、陳粟,要他們繼續準備以一部分主力在第二年的適當時機渡江南進,吸引部分國民黨軍從中原地區轉援江南,以利於中原解放區的鞏固。 1948年1月上旬,從中原前線趕赴陝北中央的陳毅,同毛澤東在楊家溝見面了。這是他們隨著抗戰勝利而在延安分手後的第一次見面。毛澤東在同陳毅談到1947年7月以來的全軍作戰行動時強調:我軍作戰的性質已不再屬於“自衛防禦”,而是一種“革命的進攻”,是把戰爭的主要戰場推向蔣管區、以求解放全中國的作戰行動,所以叫“戰略進攻”。毛澤東指出:蔣介石已處於防禦地位。黃鶴一去不復返,他要回到戰爭初期那種形勢是不可能的了,今後是我們如何轉入江南、四川、兩廣的問題。 毛澤東在與陳毅的交談中,又一次說到南渡長江的問題。 當時,劉鄧、陳粟、陳謝3軍挺進中原,對蔣介石的長江防線和沿江重鎮南京、武漢構成了嚴重的威脅。蔣介石無論如何都想把他們從自己的臥榻之旁趕走。 1947年12月初,國民黨政府國防部長白崇禧根據蔣介石的命令,在九江設立國防部前進指揮所,調集33個旅的兵力,對大別山地區的劉鄧大軍展開大規模“圍剿”。大別山地區的反“圍剿”鬥爭,堅持了一個多月,雖然取得重大勝利,但還沒有取得決定性勝利。國共兩軍在整個中原地區,基本上處於膠著相持的狀態。 怎樣打破這種僵持局面?毛澤東和周恩來、陳毅最初商定的南線3軍在3個月內的作戰方針,是以劉鄧軍主力位於大別山內線,“分遣堅持,多休息,多打小仗”,待正由晉冀魯豫南下的3萬新兵到達以充實部隊後,再打中等規模之仗;以粟裕所部並指揮陳謝軍在二、三、四3個月內,在中原地區尋求打幾個中等規模的殲滅戰,以配合劉鄧軍堅持大別山區的鬥爭。他們還設想以山東兵團的許世友、譚震林率兩個縱隊南下蘇北、蘇中,會合原在這兩個地區活動的華東野戰軍兩個縱隊,“形成一個重要戰場,威脅京滬”,迫使蔣介石從大別山抽調一部分力量向東。 “3個月後,南北配合行動,可能進入打大殲滅戰之階段。”1月26日,毛澤東以軍委的名義,把這個戰略構想傳達給劉鄧、粟裕和陳謝等。 打破大別山乃至整個中原的僵持局面,是關係全局的一篇大文章。對這樣的重大問題,毛澤東在發出電報後,仍在反复思索,並同周恩來、陳毅繼續商議。毛澤東所擔心的是,這樣的佈局能不能有把握打破中原的僵持局面,是不是還有其他更積極、更大膽、更能震動敵人的方案呢?毛澤東又想到了由粟裕率領華東野戰軍3個縱隊渡江南進這一著棋。本來,他是準備在1948年秋季中原戰局基本上得到改善後再走這一步棋的,現在考慮要提前實行。周恩來、陳毅也同意這個設想。 這是1948年的1月27日。 中央軍委電示粟裕:“關於由你統率葉、王、陶3縱隊渡江南進執行寬大機動任務問題……有3個方案……渡江以後勢將迫使敵人改變部署,可能吸引敵20至30個旅回防江南。你們以七八萬人之兵力去江南,先在湖南、江西兩省周旋半年至1年之久,沿途兜圈子,以躍進方式分幾個階段到達閩、浙、贛,使敵人完全處於被動應付地位防不勝防。”電報上還說,渡江時間,可在2月,或5月或秋季。 閱完電報,粟裕敏銳地預感到這是中央的又一重大戰略決策,顯然是為了進一步把戰爭引向敵人的深遠後方,以配合正面戰場,主要是配合中原戰場我軍作戰,發展戰略進攻。這一戰略行動能否達到預期目的,對中原戰場、華東戰場和解放戰爭的全局,都會有重大影響。於是,粟裕一邊與陳士榘、唐亮等商討部署,一邊將軍委的指示迅速傳達到部隊。 我晉冀魯豫野戰軍陳謝集團為配合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的戰略行動,於1947年8月22日,在晉南、豫北交界處的垣曲、濟源間及茅津渡江以東地段,強渡黃河,跨過隴海路,挺進豫西地區。轉戰兩個月,先後解放縣城10餘座,殲敵4萬餘人,完成了在豫陝鄂邊區的戰略展開。 這是我軍在靈寶外圍進行戰鬥 時隔三天的1月31日,粟裕給軍委回電,匯報了研究貫徹軍委指示的意見和部隊的狀況,並向軍委建議兩個方案:一是即將葉、王、陶縱隊調到隴海路附近繼續休整一個半月,至3月下旬出動;二是葉、王、陶縱仍照目前部署南下參加一兩個戰役,3月中旬起休整一個半月或兩個月,到5月中旬出動。 粟裕還建議:將目前在中原的3支野戰軍由劉伯承、鄧小平統一指揮,採取忽集忽散(要有突然性)的戰法;於3個地區尋機殲敵,爭取在短期內打幾個殲滅戰,取得較大勝利。如果我軍再能在數量及技術上對敵人取得優勢,則戰局的發展可以急轉直下,也將推進政治局勢的迅速變化。 對於渡江路線,粟裕提出兩個方案:一是由武漢以西渡江,好處是江面狹小,易於渡過,易於阻擊蔣軍兵艦,缺點是到閩浙贛遠,一路去要減員一半。二是從湖口、當塗之間甚或南京至江陰之間採取寬正面的分路與分梯隊的偷渡,缺點是江面寬防禦嚴,好處是江南江北我群眾基礎好,葉、王、陶縱的干部熟悉,渡江後主力向浙贛沿線及閩贛腹地挺進亦可調動敵人。 第二天,中央軍委復電粟裕並致劉伯承、鄧小平,饒漱石、鄧子恢: “(一)完全同意第一方案,葉、王、陶3縱即開隴海線附近再休整一個半月,3月下旬出動。3萬新兵中,以2萬補充葉王陶3縱。渡江路線,爭取走湖口、當塗之間或南京至江陰之間。渡江方法採寬正面分路或分梯隊偷渡。望加緊佈置水上及兩岸工作。(二)三、八、十、十一等4縱集中配合劉鄧、陳謝兩軍,由劉、鄧統一指揮,採忽集忽分戰法,機動殲敵……” 1949年元旦前夕,兩輛沾滿泥漿的吉普車從淮海前線一直向西柏坡開來,車上坐著的是兩大野戰軍的司令員。 車停在一座大院前。車門打開,劉伯承和陳毅走了出來。他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整整衣服,談笑著向院裡走去。 剛到門口,就听見裡面非常熱鬧,倆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推開了門,只見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任弼時個個談笑風生。 劉伯承、陳毅一走進大門就說:“來晚嘍,來晚嘍。” 眾人紛紛起身,互道問候。毛澤東說:“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我們正等著你們來談談渡江作戰的打算呢。快坐下吧。” 二人入座後,朱德說:“伯承,陳毅,我們剛才正在談論,打完淮海後,你們下一步怎麼辦?二位對渡江作戰有什麼考慮?” 劉伯承扶扶眼鏡,慢慢地說:“總前委5個人已經研究過了,一等吃掉杜聿明,大部隊就可以向南開進,準備渡江。現在就是時間緊一點,部隊很疲勞,需要抓緊時間結束淮海戰役。” “讓你們晚一點消滅杜聿明,主要是考慮到平津方面,打早了,傅作義就有可能逃跑。”毛澤東笑著說。 “這一點我們明白。” 周恩來坐在一張舊沙發里,這時將身子向前傾了傾,問道:“你們對渡江作戰有什麼具體想法?有問題嗎?” 劉伯承說:“在軍事上不存在什麼大問題,與挺進大別山那時相比,我們這次非常主動。” 陳毅笑呵呵地說:“我看得天下沒有問題,”說完這一句,他的臉色又認真起來,“可是,治天下有點難。今後向南發展,解放的土地和城市多了,看來缺少接管地方的干部。這一點請中央儘早考慮,給我們準備一批地方黨及軍區的配備。” “陳老總不必擔心,打下地方,總會有人去管理的。你就可以管理嘛!”劉少奇在一旁說。 毛澤東接過劉少奇的話,對陳毅說:“等上海解放了,讓你當個市長怎麼樣?” 陳毅說:“有伯承,讓他去吧。” “伯承還有南京嘛。”朱德笑著說。在中共軍事家的眼裡,似乎南京、上海已在掌握之中。 毛澤東彎腰從面前的火盆裡取出一塊紅炭,點燃香煙,說:“我們是一定要打過長江去的,中國不能成為'南北朝',不能分裂,分裂就要受外人欺負,要統一成為一個整體。” 大家都沒有說話。毛澤東抽了兩口煙後,繼續說:“到南方去作戰,我們有不利條件:那裡最廣大區域還處在國民黨統治之下,我黨的組織還不強大,群眾還沒有發動;在這種條件下,軍隊的給養在頭一個時期內將遇到許多困難;大城市奪取容易,但掌握它則較掌握北方諸城要困難得多。” 毛澤東從座位上站起來,左手叉腰,右手夾著香煙,走了幾步說:“可是我們也有許多有利條件啊!比如,國民黨軍隊已經沒有主力了,我們則有強大的軍隊;國民黨的威信已經喪失,特別是當南京和武漢被我們奪取之後,它將更加威信掃地,我黨則有極高的威信;南方有許多老革命根據地,現在又有許多游擊部隊和游擊區。這些都是有利條件。”毛澤東一邊說,一邊扳著指頭。 劉伯承一直在全神貫注地聽毛澤東講話,見主席此時稍有停頓,就問:“主席,美國有沒有可能出兵?” 中原局第二書記、中原軍區及中原野戰軍第一副司令員(仍兼華東野戰軍司令員和政治委員)陳毅 沒等毛澤東回答,陳毅搶先說:“美國鬼子出兵,我們也不怕。” 毛澤東思慮一會兒,站起身走到地圖前說:“我們要防止美國出兵,要把美國直接出兵佔領沿海若干城市,並同我們作戰作為一種可能性,計算在我們的作戰計劃之內。這一種計算現在不要放棄,否則事變萬一到來,我們就會手足無措。” 毛澤東將語氣緩和下來,接著又說:“不過,現在美帝國主義的對華政策正在發生改變,已由單純地支持國民黨武裝反共,轉變為兩面性的政策。這即是:一方面,支持國民黨殘餘軍事力量和地方軍閥,繼續抵抗人民解放軍;另一方面,則派遣其走狗混入革命陣營,組織所謂反對派從內部來破壞革命。在人民解放軍接近於全國勝利時,甚至不惜用承認人民共和國的方法,以求取合法的地位,實施這一'內部破壞'的政策。對於這一帝國主義的陰謀計劃,我們必須提高警惕性,並堅決地將其擊破。” 任弼時始終默默地坐著,這時卻說:“蘇聯人對我們渡江作戰好像不大贊同。” 毛澤東一時沒有說話。 劉少奇說:“據說斯大林不同意我們同蔣介石再打下去,羅申大使還在南京,同國民黨政府來往頻繁。” 毛澤東把手一揮,說:“不去管他們,我們中國人走自己的路!” 淮海戰役剛結束,赫赫有名的大將軍粟裕便把眼光落在了長江之上。 “要進行渡江作戰了”,粟裕心想。去年底,劉、陳兩位老總去西柏坡前,總前委5個人第一次聚到一起,粟裕見到了井岡山分手後,17年沒見面的劉伯承。在那次總前委會議上,他們研究的已經不是淮海戰役的問題,而是何時進行渡江。 粟裕想:“主席對渡江作戰非常重視,等兩位老總回來後,一定要開始進行渡江的準備。”想到渡江,粟裕的思緒不禁回到了將近一年之前。 那是1948年三四月間,粟裕在接到中央電令他親率3個縱隊渡江南進後,一直在思考渡江作戰問題。他認為:“從全局來看,為了改變中原戰局,進而協同全國其他戰場徹底打敗蔣介石,中原和華東解放軍勢必還要同國民黨進行幾次大的較量,打幾個大殲滅戰,盡可能多地把敵人主力消滅在長江以北。從當時的情況看,要打大殲滅戰,3個縱隊渡江南進是做不到的。” 當時,粟裕認為渡江有許多不利因素。 “3個縱隊,加上地方乾部,約近10萬人,渡江後要在敵占區轉戰數省,行程幾千甚至上萬里,敵人必然會利用其大後方的各種有利條件,對解放軍實施圍追堵截。而解放軍則遠離其大後方根據地,在無後方依託的條件下連續作戰,兵員補充、糧彈和其他物資供應,傷病員的安置和治療,都將遇到很大困難。渡江後,將不得不在沿途湘西(或鄂南)、湘南、湘贛邊、贛南和贛東北等地區,依次留下一些部隊,建立小的游擊區,以收容傷病員和處理多餘的武器。在這種情況下,解放軍將無力攻取大城市,即使出現有利戰機和可能打勝的仗,有時也不敢下決心打。” 對這種情況,粟裕有著親身體驗。早在1934年,由紅七軍團組成北上抗日先遣隊,當時粟裕任參謀長。抗日先遣隊一路轉戰閩浙贛,行程2500多公里。由於長途跋涉,一路上要同敵人的圍追堵截作鬥爭,戰鬥十分頻繁,加以兵員補充、物資供應,尤其是傷病員的安置和治療非常困難,部隊到達皖南時,已減員二分之一。 粟裕把他的想法電告了中央,中央和毛澤東對粟裕的建議很重視,立即來電要陳毅與粟裕兩人前去阜平縣城南莊一商渡江之事。當時,粟裕很緊張,他不知道自己的這一“大膽”舉動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在城南莊,毛澤東對他說:“粟裕,你'集中兩個野戰軍在中原黃淮地區打殲滅戰'的想法很好,再具體說說。” 粟裕向毛澤東匯報了他幾個月來反复考慮的各種情況。他說,在中原地區,可以大量殲敵,誘使敵人同解放軍進行決戰,這樣就可能消滅敵人的主力,為而後的南下作戰創造條件。 毛澤東、劉少奇、朱德、周恩來和任弼時等人,聽了粟裕的報告後,當即進行了研究,最後同意了粟裕的方案。 會議臨近結束時,毛澤東對粟裕說:“陳毅同志不回華野了,今後華野就由你來搞。” 粟裕一聽此話,感到非常突然,連忙再三請求:“主席,華野沒有陳老總不行,我們一直在他的領導下工作,您還是讓陳老總回華野吧!” 毛澤東說:“中央已經決定了,陳毅同志和鄧子恢同志到中原軍區、中原局工作。” “陳老總,您還是回華野吧。”粟裕望著陳毅說,他希望能得到陳毅的支持。 陳毅說:“我把一切交給黨了,黨叫幹啥就乾啥。” 最後,粟裕一再請求:“主席,陳老總人走可以,但要保留他在華野的司令員兼政委的職務。” 毛澤東沉思會兒說:“那好吧,陳毅同志仍任華野司令員兼政委,但是那邊工作也很需要他,現在必須馬上去。陳毅走後,你就任華野的代司令員代政委。” 自此後,粟裕指揮著華野取得了豫東戰役、濟南戰役等一系列重大勝利。在中野密切的配合下,把國民黨的100多萬主力部隊消滅在長江以北地區。 想到此,粟裕如釋重負。現在的情況已經完全扭轉過來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勝利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渡江作戰不會遇到太大的困難。 粟裕覺得應該好好研究一下地圖,準備渡江作戰的方案。他在心裡說:“劉、陳兩位老總一回來,渡江作戰就要拉開序幕了。” 在此之前,粟裕已經三過長江,兩次由南向北,一次由北向南。向北,是處於劣勢,為了保存實力,尋求發展;向南,則處於主動,實現發展。 1940年10月,國民黨軍隊向新四軍黃橋駐軍發動進攻,我軍進行自衛反擊,殲滅韓德勤部1.1萬餘人。 這是參加黃橋反頑戰役的部隊(騎馬第一人陳毅,騎馬第二人粟裕) 粟裕的第一次渡江是在1940年6月,那時,粟裕與陳毅一起在蘇南率領新四軍正同日寇浴血奮戰,國民黨又一次掀起了反共高潮,他們想把江南新四軍趕過長江,趕到敵後,好藉助日本人的勢力,消滅皖南、蘇南的新四軍。 毛澤東看穿了蔣介石這條“借刀殺人”之計,決定將計就計,要求江南新四軍各部隊迅速深入敵後,與人民群眾相結合,一邊抗日,一邊不斷發展壯大力量。 當時,新四軍在江南分為兩支:一支由葉挺、項英的新四軍軍部率領,另一支由陳毅、粟裕的新四軍江南指揮部率領。 1940年3月,顧祝同奉蔣介石之命,調集5個師、1個旅,連同地方保安部隊約18個團的兵力,切斷了兩支部隊的聯繫,造成圍殲皖南、威逼蘇南之勢。蔣介石對顧祝同說:“葉、項在皖南,如甕中之鱉,手到擒來;陳、粟在蘇南,如海濱之魚,稍縱即逝。” 但是,項英卻沒有認識到此種局面的危險,他不執行中央軍委“皖南軍部應速移蘇南為宜”的指示。在此種情況下,陳、粟眼見皖南、蘇南部隊無法集中,而江北的部隊由於力量單薄,發展又不順利,所以他們於6月15日急電中央:決心將蘇南的部隊移往蘇北。 中央同意了陳、粟的意見。 陳、粟率江南指揮部和兩個團的兵力立即向江邊北移,沒想到顧祝同、冷欣卻不顧抗日之大業,向新四軍發起了突然襲擊。好在陳、粟早有防備,率部奮起還擊,殲滅了蔣軍兩個團,越過了公路、運河、鐵路、長江等四道日寇封鎖線,於7月8日渡過長江,同新四軍挺進縱隊和蘇皖支隊會合。 留在皖南的新四軍,最後沒有擺脫蔣軍的攻擊,在皖南山區全軍覆沒。項英犧牲,葉挺被俘,這就是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 粟裕的第二次渡江是在1944年12月底。當時,日寇面臨盟軍的強大反攻,準備放棄太平洋島嶼,與英美決戰於大陸,在中國進行長期戰爭。中共中央根據形勢,估計對日戰爭可能延長,所以令粟裕首先率3個團渡江南進,繼而由譚震林、葉飛再率第二、第三批主力南下,對今後的發展作長期的打算。 日寇對長江雖然沒有組織防禦,但封鎖卻很嚴。艦艇在江中晝夜巡弋,沿江據點林立,警戒嚴密。粟裕率領主力部隊、地方乾部及機關人員近萬人,要保證在同一時間內,使這麼多人一舉偷渡成功,難度很大。如果失誤,不僅會造成很大的損失,而且也會暴露戰略意圖,後果嚴重。 粟裕考慮再三,只得將人馬分成東西兩路,自己親率西路冒雪前進。 12月26日,連下幾天的大雪仍然沒有停,天寒地凍。部隊在氣候惡劣的條件下繼續向江邊挺進,終於在傍晚趕到了江邊,在離江不遠處的小村宿營。粟裕將偷渡地點選在龍潭北的一個小碼頭。龍潭位於南京與鎮江之間,鐵路與江岸平行,鐵路上林立著日軍的據點,鐵路與江岸之間地帶很狹窄,地形不利。但是,正因為在意想不到的地點,加上氣候條件不利,所以日軍根本沒有想到新四軍會從他們的眼皮底下通過。 12月27日晚,粟裕率幾千人乘小木船渡江,但是由於人多船少,來不及運送第二梯隊,天就亮了。好在新四軍穩住了十幾名廠警之類的地方武裝,日軍沒有發覺,28日晚,後續1個營仍然利用這個渡口安然偷渡成功。 粟裕的第三次渡江是1945年9月,距上次南渡約10個月。 9月15日,日本帝國主義被迫宣布無條件投降,朱德總司令命令八路軍、新四軍接受防區內的日偽軍投降。但是蔣介石卻不准八路軍和新四軍受降,形勢逼人,必須爭取先機。 根據形勢的發展,中央於9月19日提出“向北發展,向南防禦”的戰略方針,指示粟裕率蘇浙軍區的部隊有計劃地渡江北撤。 這一次渡江非常順利。因為日軍已經投降,不敢阻攔;而國民黨軍隊正忙於接管京滬杭各大城市,難於抽出兵力,所以粟裕率6.5萬多人安然返回江北。 此後,第三次國內革命戰爭爆發,蔣介石不斷加強對蘇北、山東的進攻,迫使粟裕領兵逐漸後撤,一直退到了黃河以北。 但是,粟裕以空間換取了主動,取得了蘇中七戰七捷、魯南大捷、豫東大捷、攻克濟南等一系列戰役的大勝。這樣,粟裕領兵又打回蘇北,一場淮海決戰,終於將蔣介石在江北的主力殲滅光,他將再次渡江作戰。 第四次渡江作戰更困難了,粟裕面對的長江不僅僅是敵人的封鎖,而是具有縱深的防線。偷渡不行了,只能強攻,與敵人展開決戰。這次南下渡江作戰,將是他最後一次渡江作戰,因為這一戰之後,蔣介石、國民黨在大陸的統治就會迅速土崩瓦解。 蔣介石第三次下野時,無奈又極不情願地讓李宗仁代他行使總統職權。事實上,李宗仁的上任只不過是蔣介石的擋箭牌而已。這一是因為蔣介石下野時並沒有把實權交給他,只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二是李宗仁歷來就是蔣介石的心腹之患,兩人的明爭暗鬥由來已久。 早在1927年桂係就曾聯繫其他反蔣派“逼宮”,迫使蔣介石第一次下野。 1929年蔣桂戰爭中,桂係被蔣介石打敗,盤踞廣西一隅,伺機再起。 1930年馮玉樣、閻錫山聯合反蔣,桂系趁勢加入反蔣聯合陣線。但由於張學良率奉軍入關助蔣,聲勢浩大的第一次反蔣聯盟徹底失敗,桂系又縮回廣西。 1936年6月1日,廣東的陳濟棠借蔣介石不抗日為名又聯合桂系通電反蔣。 1937年在全國一致抗戰的形勢下,桂系“皈依”蔣記中央。然而,蔣桂之間的明爭暗鬥,仍此起彼伏。尤其自1948年3月到5月的總統、副總統選舉以後,二者的鬥爭達到了高潮。 蔣介石認為,李宗仁若選為副總統,對他的威脅是很大的,因為李宗仁是擁有軍事力量的地方實力派,在對中共戰事節節失利的局勢下,桂系大有伺機取而代之的可能。蔣介石對黃埔一期學生賀衷寒說:“你們要知道,自從李宗仁決定競選之後,這件事對校長(蔣自稱)好比一把刀指著胸膛那樣難過,你們一定要明白校長的苦心啊!”因此,蔣介石不惜一切手段打擊李宗仁。他先指派於右任、居正、吳稚暉、張群、陳果夫、孫科、吳忠信等一幫國民黨顯要人物一齊出面,向李宗仁施加壓力,“勸說”李宗仁退出競選。但毫無效果,李宗仁仍堅持己見。不得已蔣介石只好拉下臉面親自找李宗仁談話: “德鄰,總統、副總統的候選人,均由中央提名。副總統候選人已內定由孫哲生(孫科)出任,希望你顧全大局,還是自動放棄的好。”雖然心裡憤憤不平,但蔣介石還是調整了一下心情,盡量使口氣平緩一些。 “委員長,這事很難辦呀。”李宗仁一改過去在蔣介石面前唯唯諾諾的樣子,這回,連講話的口氣都變了。他說:“半年以前,我已經向總裁請求,你一直沒有什麼表示,所以我就積極準備一切。事到如今,我已經欲罷不能了。” “我是不支持你的。我不支持你,你能當選嗎?”蔣介石說。 “這倒很難說!”李宗仁惱火地甩出這麼一句。 “你一定選不上!”在國府裡還從來沒有人敢對他用這種態度講話,蔣介石顯然動怒了。 “你看吧!我可能選得上!”李宗仁不客氣地反駁。 “你一定選不上,一定選不上!”他滿面慍怒,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大聲地說。 李宗仁也從沙發上站起來,不緊不慢地說:“委員長,我一定選得上!” 蔣介石哪曾受過這種氣?他氣得喘著粗氣來回走個不停,“哼……” 一直到自己的房間,蔣介石嘴裡還在不停地大罵:“混賬!娘希匹。” 1948年4月29日。南京總統府。 5月20日,舉行新科總統、副總統就職典禮,在著裝上,蔣介石巧妙地將了李宗仁一軍 這天是副總統選舉的日子。蔣介石在他的官邸內早早打開了收音機,緊張地守候在旁邊。收音機正在播送選舉的情形。蔣介石呷了一口咖啡,立即放下杯子,屏息靜聽收音機里女播音員那嗲聲嗲氣的廣播。當收音機裡播出李宗仁獲勝的消息時,蔣介石怒罵一聲“娘希匹”,隨即站起身,抬起腳,只聽“啪”的一聲,便將收音機踢翻在地。 5月20日,舉行正、副總統就職典禮。事前李宗仁請示蔣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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